摘要：大周皇宫的朱墙在春日里显得格外鲜艳，新帝登基后的首次选秀即将开始，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股隐秘的期待中。各世家大族的闺秀名册早已递入宫中，只待帝王朱笔一挥，定下这朝堂后宫的新格局。

大周皇宫的朱墙在春日里显得格外鲜艳，新帝登基后的首次选秀即将开始，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股隐秘的期待中。各世家大族的闺秀名册早已递入宫中，只待帝王朱笔一挥，定下这朝堂后宫的新格局。

姜府西院的闺房里，姜沅芷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春风带着花香拂过她的面颊，却抚不平她内心的躁动。

"小姐！选秀名单出来了！"丫鬟青杏急匆匆跑进来，手里捧着一卷誊抄的名册。

姜沅芷的心猛地一跳，转身时裙摆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她伸手接过名册，指尖微微发颤。这一世，她与林殊会如何开始？

名册徐徐展开，姜沅芷的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些熟悉的名字。忽然，她的手指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

姜玉倩，她的嫡妹，赫然在列。

而她的名字，姜沅芷，却不见踪影。

"这...这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手中的名册滑落在地。

青杏慌忙捡起名册："小姐别急，许是抄录有误..."

姜沅芷摇摇头，缓步走向梳妆台，铜镜中映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柳叶眉，杏仁眼，肤若凝脂。这张脸，与前世一般无二。

她闭上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是第一个被选入宫的，林殊甚至等不及选秀结束就召她入宫伴驾。从姜美人到容贵妃，她只用了短短三年。林殊对她的宠爱冠绝后宫，甚至在她病逝后，不顾祖制将她葬入帝王寝陵，与自己同穴而眠。

"他也重生了..."姜沅芷睁开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而且这一世，他选择避开我。"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割着她的心。她曾以为，若有机会重来，林殊会第一时间找到她，就像前世一样迫不及待地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

"姐姐可在屋里？"姜玉倩不请自入，一袭鹅黄色襦裙衬得她娇艳如花。她目光扫过地上的名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姐姐已经知道了？真是可惜呢，父亲本想让姐姐入宫的，谁知皇上亲自划去了姐姐的名字。"

姜沅芷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平静地整理衣袖："妹妹说笑了，入宫侍君是荣耀也是责任，姐姐在此预祝妹妹一切顺遂。"

姜玉倩歪着头打量她："姐姐当真不介意？我听闻皇上年轻俊美，勤政爱民，是多少闺秀梦寐以求的良人呢。"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姜沅芷转身从柜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枚和田玉佩是我偶然所得，就当是给妹妹的贺礼吧。"

姜玉倩接过玉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没料到姐姐如此平静。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姜沅芷淡淡打断：

"妹妹若无他事，姐姐还要去给母亲请安。"

送走姜玉倩后，姜沅芷终于放任自己跌坐在榻上。她紧咬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林殊在御花园为她栽满她爱的海棠；林殊在她病中彻夜不眠亲自喂药；林殊在她死后抱着她的尸身三日不让人下葬...

那样深沉的感情，为何重生后却成了避之不及？

"小姐..."青杏担忧地递上热茶。

姜沅芷接过茶盏，热气氤氲中她忽然想起前世临终时林殊对她说的话："沅沅，若有来世，我宁愿从未遇见你，也好过看你为我受苦..."

当时她只当是爱侣间的痴话，如今想来，竟是预言。

三日后，姜府书房。

姜沅芷端着一盏参茶，轻轻叩响父亲的房门。她需要确认一件事——林殊是否真的亲自划去了她的名字。

"进来。"姜丞相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姜沅芷推门而入，看见父亲正伏案批阅文书。年过五旬的姜丞相鬓角已见斑白，但眉宇间的锐气丝毫不减。作为两朝元老，他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连新登基的林殊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父亲，女儿炖了参茶，给您提神。"姜沅芷将茶盏轻轻放在案几上。

姜丞相抬头，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有事？"

姜沅芷指尖微颤。前世父亲利用她在后宫的地位巩固权势，最终导致她陷入宫闱斗争。重活一世，她对这个看似慈爱实则精于算计的父亲多了几分警惕。

"女儿听闻...选秀名单已经定了。"她垂下眼睫，掩饰眼中的波动，"玉倩妹妹有幸入选，女儿特来向父亲道贺。"

姜丞相端起茶盏，吹开浮沫："你消息倒是灵通。"他啜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原本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是皇上亲自划去的。"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确认，姜沅芷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桌角，强作镇定："女儿愚钝，不知何处惹了圣怒？"

"圣意难测啊。"姜丞相放下茶盏，目光如炬，"不过为父倒是好奇，你与皇上素未谋面，他为何独独对你的名字有反应？"

姜沅芷心跳漏了一拍。前世林殊曾告诉她，他在选秀前就暗中见过她，对她一见钟情。难道这一世他也...

"女儿不知。"她低头掩饰眼中的波动，"许是同名同姓之人曾得罪过皇上？"

姜丞相若有所思地捋须："罢了，既然皇上无意于你，为父会为你另寻良配。谢家小将军近日回京，谢老将军与我提过联姻之事。"

谢家？姜沅芷心头一震。前世谢家因功高震主被林殊猜忌，最终满门抄斩。那位小将军谢云湛，她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一面，印象中是个桀骜不驯的年轻将领。

"全凭父亲做主。"她轻声应道，心中却思绪万千。

离开书房，姜沅芷在回廊转角处遇上了姜玉倩。她的嫡妹今日打扮得格外精致，发间一支金步摇熠熠生辉。

"姐姐见过父亲了？"姜玉倩笑意盈盈，"父亲说皇上特意问起我的生辰八字呢。"

姜沅芷微微一笑："恭喜妹妹了。"

"姐姐别灰心。"姜玉倩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虽说谢家小将军是个粗鲁武夫，但总比嫁不出去强，是吧？"

姜沅芷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妹妹多虑了。姐姐还有事，先告辞了。"

回到西院，姜沅芷吩咐青杏备水沐浴。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她，却驱不散心头寒意。林殊刻意避开她，父亲又打算将她许配给谢家...这一世的一切都与前世截然不同。

"小姐，要添热水吗？"青杏在屏风外轻声询问。

"不必了。"姜沅芷起身更衣，"我想去花园走走。"

春日的姜府花园姹紫嫣红。姜沅芷漫步在青石小径上，前世记忆纷至沓来。她记得林殊最爱在御花园为她描眉，说她的眉形如远山含黛...

"小心！"

一声低喝打断了她的思绪。姜沅芷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黑影从假山后闪出，稳稳接住了从她头顶掉落的一截树枝。

那是一个身着墨蓝锦袍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身形挺拔如松。他单手接住树枝，另一只手虚扶在她腰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姑娘受惊了。"他后退一步，抱拳行礼，"在下谢云湛，冒昧来访姜大人，一时迷路误入花园，还望见谅。"

谢云湛？姜沅芷微微一怔。眼前这个举止有度的男子，与传闻中粗鲁不文的谢小将军判若两人。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指节处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却行止优雅，显然是受过良好教养。

"多谢将军相助。"姜沅芷福了福身，"我是姜沅芷。"

谢云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原来是姜大小姐。"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一阵微风拂过，吹落几片花瓣。姜沅芷下意识伸手，一片粉白的花瓣恰好落在她掌心。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谢云湛忽然轻声吟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花瓣上，"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姜沅芷惊讶地抬眼。这是前世林殊最爱的词，她从未想过会从一个武将口中听到。

"将军也喜诗词？"

谢云湛笑了笑，眼角泛起浅浅纹路："略知一二。家母生前爱词，耳濡目染罢了。"

他笑起来时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与初见时的冷峻截然不同。姜沅芷不知为何，心头微微一暖。

"沅芷！"姜丞相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原来你在这里。"

姜沅芷回头，看见父亲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位幕僚。

"谢将军，让你久等了。"姜丞相向谢云湛点头致意，又看向女儿，"你们...认识了？"

"方才偶遇。"谢云湛恭敬地回答，"是在下唐突，惊扰了大小姐。"

姜丞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无妨。沅芷，你先回去吧，我与谢将军有要事相商。"

姜沅芷福身告退，转身时余光瞥见谢云湛注视她的目光，深邃如潭。

回到闺房，姜沅芷推开西窗，恰好能看到花园一隅。远处，父亲与谢云湛并肩而行，似乎在谈论什么重要事务。她注意到父亲不时拍打谢云湛的肩膀，显得极为亲热。

这不对劲。前世父亲与谢家并无深交，甚至因政见不合而多次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为何这一世...

夜深人静时，姜沅芷辗转难眠。她披衣起身，悄悄来到父亲书房外。烛光透过窗纸，里面传来低语声。

"...玉倩入宫牵制皇上，沅芷嫁入谢家掌控兵权..."是父亲的声音，"林殊小儿以为重生就能扭转乾坤？殊不知我也..."

姜沅芷捂住嘴，心跳如鼓。父亲也重生了！而且他打算...

"谁在外面？"一声厉喝传来。

姜沅芷慌忙后退，却不慎碰倒了廊下的花盆。在侍卫赶来前，她提起裙摆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第三章

五更天，姜沅芷就醒了。父亲昨夜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让她无法安眠。父亲也重生了，而且似乎在谋划一场针对林殊的阴谋...

"小姐，您脸色不好。"青杏端来早膳，担忧地说，"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姜沅芷摇摇头："不必。青杏，去把我那套男装找出来。"

"小姐要出府？"青杏瞪大眼睛，"这太危险了！"

"我自有分寸。"姜沅芷坚定地说，"我需要了解外面的情况。"

一个时辰后，一位翩翩"公子"从姜府侧门悄然离开。姜沅芷身着靛青色长衫，头发束起，腰佩长剑，活脱脱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京城最热闹的茶楼"一品香"里，三教九流汇聚。姜沅芷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龙井，静静聆听周围的议论。

"...听说皇上昨日又罢免了一位户部侍郎，这已经是本月第三个了。"邻桌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低声说。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同伴不以为然，"不过这位皇上确实雷厉风行，登基才三个月，朝中贪官就倒了一大片。"

"勤政是勤政，就是太冷酷了些。"商人摇头，"听说前几日有个宫女不小心打翻了茶盏，直接被拖出去杖毙了。"

姜沅芷手中的茶盏一颤。前世的林殊虽然手段强硬，但从不滥杀无辜。这一世他为何变得如此暴戾？

"你们知道什么？"旁边一个书生插嘴，"那宫女是前朝余孽，在茶里下毒被发现了。皇上明察秋毫，才免了一场大祸。"

下毒？姜沅芷心头一紧。前世她也曾被人下毒，虽然侥幸活命，却落下了病根，最终早逝。难道林殊是在...

"说起皇上，选秀名单已经出来了。"商人换了话题，"听说姜丞相的千金在列，看来姜家又要出一位娘娘了。"

"姜家两位小姐，入选的是嫡出的二小姐。"书生神秘兮兮地说，"有趣的是，原本名单上有大小姐的名字，是皇上亲自划去的。"

"哦？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谢家小将军近日频频出入姜府，怕是..."

姜沅芷听不下去了，放下茶钱起身离开。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她心乱如麻。林殊的种种举动，似乎都在印证他也重生了，而且刻意改变着前世的轨迹。

"让开！让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姜沅芷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大力拽入旁边的巷子。她下意识要拔剑，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谢将军？"

谢云湛松开钳制她的手，眉头紧锁："姜小姐，你这样太危险了。"他指了指外面呼啸而过的马队，"那是北境来的使团，横冲直撞惯了，你若是被撞上..."

"你怎么认出我的？"姜沅芷惊讶地问。她自认伪装得极好，前世连林殊都曾被她女扮男装骗过。

谢云湛唇角微扬："眼睛。"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的眼睛...很特别。"

阳光下，他的眸子呈现出一种琥珀般的色泽，温暖而清澈。姜沅芷不知为何有些脸热，匆忙移开视线。

"多谢将军相救。我...该回府了。"

"我送你。"谢云湛不容拒绝地说，"既然碰上了，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他们并肩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谢云湛刻意落后半步，既保持着距离，又能随时保护她。路过一个卖糖人的小摊时，他忽然停下。

"等一下。"他买了一个蝴蝶形状的糖人，递给姜沅芷，"尝尝？"

姜沅芷愣住了。前世林殊也曾这样，在她不开心时买糖人哄她。她接过糖人，轻声道谢。

"姜小姐似乎有心事？"谢云湛敏锐地问。

姜沅芷犹豫片刻，试探性地问："将军觉得...当今圣上是个怎样的人？"

谢云湛神色一凛，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此处不宜谈论圣上。不过..."他顿了顿，"我曾随父亲面圣，皇上虽年轻，但见识卓绝，尤其对北境军务的了解之深，令人惊叹。"

这与茶楼中听到的"冷酷暴君"形象大相径庭。姜沅芷若有所思地舔了舔糖人，没注意到糖渍沾在了嘴角。

谢云湛忽然伸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沾到糖了。"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抱歉，冒犯了。"谢云湛迅速收回手，耳根微红。

姜沅芷摇摇头，心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谢云湛与传闻中判若两人，更与前世那个桀骜不驯的年轻将领形象相去甚远。

"将军对北境局势如此了解，想必常驻边关？"她转移话题。

"嗯，在雁门关驻守三年。"谢云湛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北境风光与中原大不相同，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别有一番壮阔。"

他谈起军事时神采飞扬，言语中透着对边关将士的深厚感情。姜沅芷听得入神，不知不觉走到了姜府后门。

"就送到这里吧。"她停下脚步，"今日多谢将军。"

谢云湛郑重地拱手："姜小姐日后若要出门，不妨告知在下，也好有个照应。"

姜沅芷点点头，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中五味杂陈。这一世的谢云湛，似乎比前世那个模糊的印象生动得多。

而此时，皇宫御书房内，林殊正在批阅奏折。暗卫统领跪在下方，低声汇报："今日姜大小姐女扮男装出府，在茶楼逗留片刻后，与谢小将军同行回府。"

林殊手中的朱笔一顿，一滴红墨晕染在奏折上，如血般刺目。

"继续盯着。"他声音冰冷，"一举一动，都要报与朕知。"

"是。"暗卫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事...姜丞相昨夜与心腹密谈，似乎提到了'重生'二字。"

林殊眼中寒光乍现："果然如此。"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姜府方向，喃喃自语，"沅沅，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小姐！小姐！老爷唤您立刻去正堂！"青杏急匆匆跑进闺房，脸颊因奔跑而泛红。

姜沅芷放下手中的绣绷，眉心微蹙："可知何事？"

青杏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像...好像是谢家来人了。"

姜沅芷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绣绷上收紧。自从那日在街上与谢云湛分别后，已有五日未见。她原以为他会如约再来拜访，却迟迟不见人影。

正堂内，姜丞相端坐主位，旁边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谢老将军。两人谈笑风生，气氛融洽得不同寻常。更让姜沅芷惊讶的是，谢云湛也在场，一身墨蓝色锦袍，英挺如松。

"沅芷来了。"姜丞相笑容满面，"快过来拜见谢伯父。"

姜沅芷福身行礼，眼角余光瞥见谢云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他今日似乎格外紧张，指节在膝上轻轻敲击着不存在的节奏。

"好孩子。"谢老将军捋须微笑，从怀中取出一份烫金帖子，"今日老夫与你父亲商议了一件喜事。"

姜沅芷心头一跳，隐约猜到了什么。

"我与谢老将军已经交换了庚帖。"姜丞相接过话头，声音洪亮，"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你与谢小将军的婚事就定在那日。"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姜沅芷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她下意识看向谢云湛，后者正凝视着她，眼中既有期待又有一丝忐忑，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

"女儿..."姜沅芷深吸一口气，"女儿谨遵父命。"

这句话说出口，她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释然。前世她被父亲当作棋子送入宫中，这一世依然逃不过政治联姻的命运。但至少，谢云湛似乎与传闻中那个鲁莽武夫大不相同。

"好！好！"谢老将军开怀大笑，"云湛，还不快给你未婚妻见礼？"

谢云湛起身，郑重地向姜沅芷行了一礼："姜小姐，谢某定不负所托。"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神清澈见底。姜沅芷忽然想起前世林殊第一次召她侍寝时，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说"朕定不负卿"。

"对了，明日宫中设宴，庆祝北境大捷。"姜丞相忽然说道，"皇上特意嘱咐，要谢小将军携家眷出席。既然婚事已定，沅芷明日就随谢小将军一同入宫吧。"

入宫？见林殊？姜沅芷的指尖微微发凉。她还没准备好面对那个刻意避开她的帝王，尤其是在她已经订婚的情况下。

"这..."她刚要开口，谢云湛却上前一步。

"姜小姐若觉不便，谢某可以..."

"不必。"姜沅芷打断他，勉强一笑，"既然是圣命，自然遵从。"

离开正堂后，姜沅芷独自来到后花园。春末的庭院里，海棠已谢，只剩一地残红。她弯腰拾起一片花瓣，轻轻揉搓，红色的汁液染在指尖，如血般刺目。

"姜小姐。"

谢云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沅芷没有回头，只是将那片残红握在掌心。

"谢将军不必担心，我没事。"她轻声说，"只是需要些时间适应。"

脚步声渐近，谢云湛在她身旁蹲下，递过一方素白手帕："擦擦手吧。"

姜沅芷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已被花汁染红。她接过手帕，低声道谢。

"我知道这桩婚事来得突然。"谢云湛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若姜小姐实在不愿，谢某可以..."

"将军想悔婚？"姜沅芷抬眼看他。

"不，我是说..."谢云湛的耳根微微发红，"我可以等。等到姜小姐真心愿意的那一天。"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姜沅芷忽然发现，他左眉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为他平添几分英气。

"将军为何对我这般好？"她忍不住问，"我们不过数面之缘。"

谢云湛沉默片刻，目光投向远处："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在花园见到姜小姐时，你看着海棠花的眼神，让我想起边关的落日。"

"什么？"

"孤独而壮丽。"他转头看她，眼中似有星辰，"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又怕惊扰了那份美丽。"

姜沅芷心头一震。前世林殊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在她第一次入宫时，他说她被满园春色包围却依然显得那么孤独。

"明日宫宴..."谢云湛站起身，伸手拉她起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姜沅芷恍惚间觉得，或许这一世，她真的可以尝试接受不同的结局。

次日清晨，青杏为姜沅芷精心梳妆。淡扫蛾眉，轻点朱唇，一袭藕荷色罗裙衬得她肌肤如雪。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步摇，素雅中透着高贵。

"小姐今日定能惊艳全场。"青杏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姜沅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恍惚间想起前世第一次面圣时的装扮。那时的她满心期待，精心打扮了整整一日，只为博君王一笑。

"走吧。"她站起身，压下那些翻涌的记忆。

谢府马车已在门外等候。谢云湛一身戎装，英气逼人。看到姜沅芷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上前伸出手："姜小姐今日...很美。"

姜沅芷将手轻轻放在他掌心，感受到他小心翼翼地力道，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马车内空间不大，两人并肩而坐，衣袂相触。谢云湛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气，与林殊惯用的龙涎香截然不同。

"紧张吗？"谢云湛问。

姜沅芷诚实地点点头："有点。我从未见过皇上。"

这是谎言。前世她熟悉林殊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呼吸。但这一世，他们确实"素未谋面"。

"不必担心。"谢云湛安慰道，"皇上虽然威严，但赏罚分明。况且..."他顿了顿，"有我在。"

姜沅芷心中一暖。这种被保护的感觉，与前世她作为宠妃时截然不同。那时的她需要处处为林殊着想，在后宫争斗中保护自己，甚至保护他。

皇宫正阳门前，车马如龙。各府贵妇小姐们盛装出席，争奇斗艳。姜沅芷一下马车，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那就是姜家大小姐吧？果然美貌。"

"听说原本选秀名单上有她，是皇上亲自划去的。"

"现在又许给了谢家，姜丞相这步棋走得妙啊..."

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姜沅芷面色如常，只是指尖微微发凉。谢云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适，轻轻握住她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

踏入太极殿的那一刻，姜沅芷的呼吸几乎停滞。高座上的那个人——林殊，一袭明黄龙袍，面容如记忆中那般俊美无俦，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峻。他正与身旁的大臣说话，唇角微扬，却不见眼底笑意。

"谢将军到！"太监尖声通报。

林殊的目光扫过来，在看到姜沅芷的瞬间，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的视线落在她与谢云湛交握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谢爱卿来了。"林殊的声音低沉悦耳，与前世一般无二，"这位是？"

"回皇上，这是微臣的未婚妻，姜丞相之女姜沅芷。"谢云湛恭敬地回答，手却握得更紧了。

姜沅芷福身行礼："民女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低着头，却能感受到林殊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灼热而沉重。

"平身。"良久，林殊才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赐座。"

宴会开始后，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姜沅芷坐在谢云湛身旁，食不知味。她能感觉到，林殊虽然在与群臣交谈，目光却不时扫向这边。

"尝尝这个。"谢云湛夹了一块蜜汁火腿放在她盘中，"御厨的拿手菜。"

姜沅芷勉强尝了一口，确实美味，却难以下咽。前世林殊知道她爱吃甜，常命御厨特制这道菜给她。

"不合口味？"谢云湛关切地问。

姜沅芷摇摇头，正想说话，忽然听到林殊的声音传来："谢爱卿在北境立下大功，朕心甚慰。来人，赐酒。"

太监端来金杯，谢云湛起身谢恩，一饮而尽。

"听闻谢爱卿与姜小姐喜结良缘，朕也该有所表示。"林殊唇角含笑，眼中却无笑意，"来人，将南海进贡的明珠取来，赐予姜小姐。"

群臣哗然。南海明珠珍贵异常，历来只有皇后贵妃才能享用。姜沅芷心头一震，前世林殊也曾赐她明珠，说是象征她在他心中的位置——皎如明月，独一无二。

"民女不敢当。"姜沅芷慌忙起身谢辞。

"朕说当得就当得。"林殊的语气不容置疑，"姜小姐莫非嫌弃朕的赏赐？"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谢云湛轻轻捏了捏姜沅芷的手，示意她接受。

"民女谢皇上恩典。"姜沅芷深深福身。

宴会继续进行，但姜沅芷如坐针毡。她能感觉到林殊的目光越来越频繁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要不要出去透透气？"谢云湛低声问。

姜沅芷感激地点点头。两人悄悄离席，来到殿外的御花园。春夜的风带着花香，稍稍缓解了她紧绷的神经。

"皇上似乎..."谢云湛欲言又止。

"似乎什么？"

"似乎对你格外关注。"谢云湛皱眉，"明珠之赐，不合常理。"

姜沅芷不知如何回答。她不能说，那是因为前世林殊也曾这样做过；她更不能说，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很可能与她一样，记得前世种种。

"或许是因为家父的缘故。"她勉强解释。

谢云湛摇摇头，刚要说话，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人回头，只见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

"谢将军，姜小姐，皇上命奴才来问，为何离席这么久？宴席即将结束，请二位速回。"

回到殿内，姜沅芷发现林殊的目光更加锐利了。他手中的金杯不知何时换成了玉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宴席终于结束，群臣依次告退。姜沅芷长舒一口气，正要随谢云湛离开，忽然听到林殊的声音："姜小姐留步。"

她的心猛地一跳，转身看向高座上的帝王。

"朕听闻姜小姐琴艺超群，改日可否入宫为朕演奏一曲？"林殊的语气平静，眼中却暗潮汹涌。

姜沅芷还未回答，谢云湛已上前一步："回皇上，沅芷近日身体不适，恐怕..."

"朕没问你。"林殊冷冷打断他，目光仍锁定姜沅芷，"姜小姐自己说。"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帝王的不悦。姜沅芷的手心沁出冷汗，前世林殊生气时也是这样，表面平静，实则暗藏风暴。

"民女...遵旨。"她低声回答。

林殊的表情这才缓和些许："很好。退下吧。"

走出太极殿，姜沅芷的双腿几乎发软。谢云湛扶住她，眼中满是担忧："没事吧？"

姜沅芷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刚才那一刻，她几乎以为林殊会当众揭穿什么，或者强行留下她。

"我们回家。"谢云湛的声音坚定而温柔。

来到宫门外，谢府的马车已等候多时。姜沅芷刚要上车，忽然脚下一软，险些跌倒。谢云湛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啊！"姜沅芷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别怕，我抱你上去。"谢云湛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

就在这一刻，姜沅芷透过谢云湛的肩膀，看到了站在宫门阴影处的身影——林殊。他不知何时也离开了宴席，此刻正死死盯着这边，手中的玉杯不知何时已经碎裂，鲜血混着酒液滴落在明黄的龙袍上，触目惊心。

而他的眼神，姜沅芷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愤怒和绝望的眼神，与前世她病逝前，林殊抱着她痛哭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晨曦透过窗纱洒入闺房，姜沅芷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握着一枚羊脂玉佩。这是昨日谢云湛派人送来的，说是谢家祖传之物，只传给未来的当家主母。

玉佩温润如脂，正面刻着"百年同心"，背面是并蒂莲纹。姜沅芷的指尖轻轻描摹着纹路，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前世林殊也曾赐她玉佩，但那块玉上刻的是"君恩长存"——一个永远提醒着她身份差距的词句。

"小姐，谢将军又来了。"青杏推门进来，眼中带着揶揄的笑意，"这已经是本月第七次了。"

姜沅芷将玉佩小心地收入锦囊，藏于袖中："请将军在前厅稍候，我马上过去。"

镜中的女子双颊微红，眼中闪烁着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光彩。短短半月，谢云湛几乎成了姜府的常客，每次来都会带些小礼物——一盒蜜饯，一本诗集，甚至有一次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说是怕她在府中寂寞。

前厅里，谢云湛正襟危坐，一身靛青色锦袍衬得他肩宽腰窄。见姜沅芷进来，他立刻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今日她穿了一件淡绿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素雅中透着灵动。

"将军今日来得早。"姜沅芷福了福身。

谢云湛回礼，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长的木盒："昨日路过珍宝阁，看到这个，觉得很适合你。"

盒中是一支碧玉簪，簪头雕成海棠花形，精巧别致。姜沅芷呼吸一滞——前世她最爱海棠，林殊曾为她在御花园栽满海棠，称她为"海棠仙子"。

"将军怎么知道我喜欢海棠？"她轻声问。

谢云湛微微一怔："我...猜的。那日在姜府花园，你站在海棠树下，神情很是留恋。"

这个回答合情合理，却让姜沅芷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她接过玉簪，指尖不小心触到谢云湛的手掌，两人都像被烫到般迅速分开。

"我帮你戴上？"谢云湛提议，声音有些发紧。

姜沅芷点点头，转身背对他。谢云湛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后颈，温热而略带急促。

"好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哑。

姜沅芷抬手摸了摸发间的玉簪，转身对他嫣然一笑："好看吗？"

谢云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很美。"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言。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光影。姜沅芷忽然发现，谢云湛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浅棕色，像蝴蝶的翅膀般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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