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年这天,南京城表面喜气洋洋,暗地里却各怀心思。台上有人说得尽兴,台下有人困得打盹,还有半杯冷茶在桌角冒着小泡。你若把手伸进那一年,摸到的不是欢庆的红绸,而是一地的针脚。
乱局里的真性情:1929,蒋、桂、晋与一个“鲁案”的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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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这天,南京城表面喜气洋洋,暗地里却各怀心思。台上有人说得尽兴,台下有人困得打盹,还有半杯冷茶在桌角冒着小泡。你若把手伸进那一年,摸到的不是欢庆的红绸,而是一地的针脚。
1929年元旦,国民政府把“统一后第一个新年”的仪式做足了。阅兵队列像尺子量过一样直,蒋介石站出来发了一通告国民书,誓词听上去都很熟,路数也很熟。当天的“编遣会议”先开了个场,真正的第一回合在几天后——1月5日——才上桌。会谈不短,三个多小时,人心却不在一处。冯玉祥从会场里黑着脸出来,像被谁狠狠拧了一下,回去就说自己身体不行,要歇。换作平时,人们会笑他“耍脾气”,那天,大家都知道他是真恼了。
离南京不远的汉口,白崇禧正在为弟弟的丧事忙得脚不沾地。那种时候,人容易触景生情,也容易生出一些“想把国家摆一摆”的大念头。白从汉口给蒋介石拍电报,说了个兵垦的主张:边疆空得慌,国防计划既定后,不如把大部队往东北、西南去屯,兵在,边就实;兵屯着,矿产也能顺手开发。听着像是粗线条,骨子里却是想把军队从城里拽出去,拽到更远更冷的地方。这主张,蒋那边未必真喜欢,但他总要听——白这个人,军略是一套一套的。
1月8日又开第二次会。蒋介石继续讲,讲得细致,讲得长,从国防到建制,从气节到纪律。说到后来,座位上出现一种微妙的同步:大家的头一点一点耷拉下去。阎锡山却坐得规矩,像一名小学老师在听学生背书,他不是怕错过什么要点,是他这个人,专注起来就像钉子。会没开完,他忽然说要去无锡走走,心血来潮。东林书院他看,五里湖他也看,到了蠡园,西面一座山让他停了脚步。有人告诉他,那山原来出锡矿,矿一出,四乡的人蜂拥去挖,争抢,打架,死人。后来矿耗尽了,反而太平。当地有句老话,意思就是:有东西的时候,乱;没东西的时候,才安生。阎听完脸色发紧,低着头一路回城。你说是巧,他姓阎锡山,偏偏来到一座“锡山”面前,听了句扎心的话。
1月26日,国防会议的委员名单定下来,蒋、谭延闿、冯玉祥、阎锡山、李济深、李宗仁、何应钦、王正廷、宋子文都在里头。抚恤委员会也成立,冯玉祥挂帅。月末还有个把“奉天改名辽宁”的决定,看着像改地名,实则是把旧的章程和情绪按住,换一身新衣。
阎锡山在2月4日递了假,说父亲病重,求批四周。他是真要走,也是真怕。编遣会议里,他担心自己话说得太直,得罪了冯玉祥。知道怕什么吗?怕回太原的火车要穿过山东、河南——那是冯的地盘。于是他在上海包了艘轮船,先从南京悄悄坐火车到上海,再从海路绕去天津,再上车回太原。这一圈绕得像躲风。他的人马倒没那么谨慎,次日就坐蒋介石给备好的专列回了太原。除夕那天,2月16日,阎到了。第二天,冯也以“豫陕甘灾情重、二集团军编遣要紧”为由,从南京北返。大家都暂时离场,各回各的山头。
2月27日,国民政府开第21次国务会议,架起一套限期编遣的框架。三条硬线:中枢的总司令部、各集团军的总司令部、海军总司令部,还有各种总指挥部,3月15日之前,一并撤;各个编遣办事处,3月16日得把牌子挂起来;全国兵工厂,4月1日同时停工。停工两个字,说出来像关灯,背后是把枪杆子捂住,财政上的窟窿也要暂时填土。
接着是人事安排——中央区由何应钦坐镇,第一区交给朱培德,第二区鹿钟麟当家,第三区叫周玳去主持,第四区白崇禧领衔,第五区则由张维清、杨劲支去顶,海军那边是杨树庄挂名,杨没到先由陈季良先撑着。看起来井井有条,好像棋盘摆好了,棋子也归位了。其实不然,每个名字后面都是一口气和一张脸,心里想的各自不同。
裁军的方案把63个师编出来。纸面上分得清楚:李宗仁的桂系有11个师,蒋的中央军拿了20个,冯的西北军14个,阎的晋军13个,李济深的粤军5个。名字一长串——你能在这些名字里看见当年的江湖:张定藩、夏威、胡宗铎、陶钧、何健、李品仙、叶琪、刘兴……蒋那边顾祝同、钱大均、熊式辉、方策、朱绍良、蒋鼎文、鲁涤平、陈调元、徐源泉……西北人有韩复榘、吉鸿昌、冯治安、石友三、张自忠、宋哲元、孙连仲……晋军里李培基、孙楚、徐永昌、傅作义……粤系余汉谋、蔡廷锴、蒋光鼐……名单密密麻麻,像一张旧戏单。你要问这些人在1929年初都升任了?是,桂系的批文在1月29日就发出去了。
3月中旬,又一纸电令飞出:北平、太原、开封、武汉、广州这些政治分会停止开会、结束裁减。这只是铺垫。真正的大场面是3月15到28,在南京开的国民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汪精卫心里憋了一口气,11日就和陈公博、顾孟余、柏文蔚、王法勤、陈树人等人另起炉灶,发了份宣言,力道很直,反对这场大会。大会里头的数字不好看:代表四百多,八成多是蒋点名定的。会上蒋、谭延闿、何应钦、陈果夫各报各项工作,最后的决议狠得很——清党,左派、共产党都被扫地出门。李宗仁、白崇禧、陈公博、甘乃光被永远开除,顾孟余三年,汪精卫给了书面警告。中执委的名单上,蒋、谭、戴季陶、何应钦、胡汉民、阎锡山、冯玉祥都在。一场大会,蒋把党政军三权又拧紧了一把。可就在这时,“鲁案”这块石头从天边滚来,砸在湖北湖南之间,尘土飞扬。
说鲁涤平之前,先把镜头拉回两个性子直的将军——胡宗铎、陶钧。俩人都是湖北人,辛亥时套军装上前线,后来到武汉的陆军预备中学,再到保定军校。有过短暂的风光,也有过被排挤的苦日子。陶钧回到老家,几乎等于被打发了;胡宗铎则在九江当了警察。他们的命运拐弯是在黄绍竑在广西办军官学校,开始召集保定的老同学。胡去当了连长,陶还在他手下。子弹的声音足够公平,谁敢冲谁就往上走。到1926春,胡当了第七军第七旅旅长,陶成了团长,随后又升旅长。九江、德安拿下,南京克复,胡进了第三路第三纵队指挥的位置,陶则扛着第七军第二师的指挥旗。龙潭那仗,烈得像钢在炉里软,陶那边伤亡重,胡对陶有了那种战场上才有的信任——你一句话,我就点头。
1927年秋,李宗仁“逼宫”得手后,带着夏威的第七军、胡宗铎的第十九军、陈调元的第三十七军去西征,要拔芜湖唐生智的钉子,顺带把何健、刘兴这些部队扫清。11月,胡宗铎的部开进武汉,气势汹汹。他托自己为武汉卫戍司令,让陶钧做副司令、代司令。上面却突然发了个文,程潜做湘鄂临时政务委员会主席。胡、陶不服,动手软禁了程潜,又收拾了湖北省几个大员,教育厅长李汉俊、财政厅长詹大悲被枪决。胡表面上请国民政府保荐张知本做湖北省主席,实则打自己算盘。这些事,他和陶都知道踩线了,但手上的权威让他们不愿停。
1928年初,李宗仁让胡宗铎、夏威、叶开鑫继续向南,收拾唐生智的余部。打了几场,双方妥协。衡阳的会议里,白崇禧把人事重新摆了摆:李品仙、叶琪跟着白北伐;何健在湖南清乡兼第三十五军军长;鲁涤平则当湖南省政府主席兼第二军军长;胡宗铎任湖北清乡督办,陶钧做会办,再把周斓的部改编了。这一系列收拾后,桂系的版图向北延了一截,胡、陶手里的湖北也彻底被桂系的“湖北派”攥住。
蒋介石盯着湖北,这是真心话。他先试着把胡宗铎拉出来:你离桂系,就给你李宗仁的位置——第四集团军总司令兼武汉政治分会主席。胡没答应。蒋又退一步:你中立,湖北省政府主席归你。胡还是摇头。好,换招。蒋找了隐居香港的俞作柏,想从夏威那边动手。俞在桂军的分量不轻,蒋为此开了个秘密小会,贺耀祖、林蔚、陈布雷、杨永泰、戴季陶、吴铁城都在,最后让熟两广的杨永泰带着蒋的亲笔信去香港见俞。蒋给的筹码很实在——事成之后,俞当广西省主席,省府人事你自己定。俞点头,立刻来南京,被任了个总司令部上将参议的名头,随即开始运作。
俞看准了夏威部里的裂纹。李明瑞、杨腾辉这两位师长打仗出力,升迁却不顺,心里憋屈。军中有句刺耳的风凉话:“广西人拼命,湖北人享福。”胡、陶的第十八、第十九军每月军饷清清爽爽,夏威的第七军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要命的是,鄂籍军官拿着权势做买卖、捞油水,夏威的部队上下都对胡、陶心怀怨。俞拿出两笔钱,每人三百万,说破就破了——李、杨点头,“时机到了就转向”。
同一时间,胡宗铎、陶钧、叶琪在湖北闭门谋划,要除掉湖南的鲁涤平。蒋那边也在暗暗往湖南输送军械,想帮鲁固守,形成对湖北的一个夹击态势。何健查到了这条线,悄悄告诉了白崇禧、胡宗铎。白看地图直摇头——武汉是个四面敞亮的地方,守不住,他急令各部向湖南靠近,贴近两广。可在武汉当家的胡、陶舍不得,地盘是地盘,人心是人心,他们骄得很。夏威那段时日嗓子发炎,说话少,也没拦住。
2月13日,三人在岳阳抽出一页纸,把倒鲁的应该怎么打,敲了敲。到了20日,没请示李宗仁与白崇禧,他们直接以武汉政治分会的名义换了湖南省政府主席——何健上,鲁涤平下。这步棋走下去,城里城外的部队也动了:李明瑞、杨腾辉、叶琪各领一师,从武汉直冲湖南。鲁涤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带队一路退到江西萍乡,他本人再坐外轮经九江转南京。这边,李宗仁在南京还被蒙在鼓里。21日清晨,海军署的陈绍宽跑到他成贤街的住处,告诉他海军电台的听到:武汉方面对湖南动手了。李宗仁脸色一变,翻电报才看到那份急件。他的第一反应是藏——带一名心腹,找了下关的小旅店住进,晚上买了几张三等车票,躲躲闪闪坐火车去了上海。到上海住在法租界海格路的融圃。何应钦、陈果夫当天就去李宅找人,夫人说出门了。来来回回找了几趟,最后才听李夫人支吾一句:可能去上海公务了。
北边的戏也开场了。蒋介石开始在华北对白崇禧动刀。先是唐山的李品仙第五十一师、廖磊第五十三师军饷拖欠。白崇禧找北平行营主任何成浚催了几次,没影。白这人心里很少留下“记仇”这种废话,但这回他记了。紧接着,蒋让刘文岛去青岛,把唐生智请出来,塞了笔钱,又许了个很亮的指挥位置——只要唐回白的系统,南京立刻宣布他当第五路军总指挥。唐是个经历过跌宕的人,1928初被桂系打败下野,先去日本,后又回到上海、青岛。湘籍旧部一直不愿在北方驻扎,心往湖南。唐也想翻身。这橄榄枝,正中他的手心。
唐拿着一百五十万洋钱,从青岛潜到天津,很快和唐山的李品仙、廖磊搭上了。唐山城一夜之间贴满了标语和传单:“打倒桂系”、“打回湖南”、“打倒白崇禧”、“欢迎唐总司令归来”。白崇禧还没看到,城的人都看到了。3月20日,李品仙等联名通电,指白接军以来“野心”炽,逼军扰乱北方,响应武汉,袭徐海,进击首都。话很重,动作也很快——下令警备部队捕白,押往南京,同时宣告“重归唐部,拥护中央”。李品仙的一个旅长还提前跟驻唐山的晋军梁鉴堂联了线,说一有动静,晋军也会“配合”。阎锡山的平津卫戍司令部里,风向也开始微微转。蒋对白崇禧也递出两条路:一是去新疆做官,二是去欧美“考察”。第一集团军第四军团总指挥方振武还放了个话:郝梦龄他们可能要把白“请”给蒋。
这时候,白崇禧的参谋长王泽民动了脑筋。3月6日晚,他操办了一个生日酒席,在北平东来顺老店坐了局,把团级以上军官都请来。与此同时,一列装着廖磊和白崇禧的军车悄悄离城,往东去开平第五十三师驻地。到了开平,廖发现自家这片也不平,手下有人在谋反白。二人当即商量,从塘沽港乘外国邮轮去上海,再找驻沪的广西同袍谋下一步。廖磊亲自把白从唐山护送到天津。21日,白掏钱登上英国太古公司的海轮,往香港走。蒋闻讯,立刻让上海警备司令熊式辉在吴淞口外截人。熊的秘书王又庸悄悄把消息递给了市长张定蹯。张是保定军校出身,和白有同窗情。他通过驻沪的第四集团军办事处俞星槎,把话送到法租界的李宗仁。李联系了许崇智,拿了十万大洋“打点”日本总领事,借日本关东军司令宇都宫派了一艘快艇,硬是把白从海上送到了日本。29日,白又从日本回香港,第二天坐“大明”号海轮回到广西梧州。人是跑回去了,场子还在烧。
“鲁案”让蒋心里亮堂了一截。胡宗铎、陶钧用武汉政治分会的名头改湖南省政府,犯了规;兴兵湖南,犯了规。编遣会议有明文——军队不可擅自移动。这下好了,师出有名,讨桂,名正言顺。你要说这一切只是权谋吗?未必。里面也有人的护短、人的骄矜、人的委屈。胡、陶有他们的湖北气,白有他的边疆梦,蒋有他的“统一”的执念。阎锡山则像个自省的人,听到“矿尽而安”的故事,心里隐隐作痛;冯玉祥从会场里甩手而去,他的怒气不是装的。
我总觉得,历史里最让人唏嘘的,是那些临时决定的小细节:一碗廖夫人熬的人参汤,给白崇禧续了一夜的命;一张三等车票,让李宗仁不至于被堵在南京;一艘快艇,在吴淞口外飞过时像划破纸的刀。大事从来不只有大人物,大事里也有小门、小窗、小心脏。
后头的故事你都知道了:会议一场接一场,名单一张接一张,电令像雨一样落下。可真正把局势推翻的,是人心一动、一转、一狠。那年春天,南京到武汉的路上,风也大,尘也大;有人前脚刚走,有人后脚就追。历史好像一直在吹问:那些自诩“为国”的人,究竟在为哪一个“国”?或者说,哪一个“自己”?我们今天看过去,难免要带点苛刻的评判。可当你把眼睛放低,看到厨房里煮的汤、旅店里皱巴巴的被子、军车里一脸疲惫的人,你会承认,乱局中最真实的,是人。
几条线还没收:蒋到底有多想彻底拿下桂系;白会不会把兵屯到边地去;阎的那句“有东西就乱”的心事,后来有没有变成政策;冯的怒气最后又砸向了谁。写到这儿,反而不想把结尾系紧。历史像河道,石头不止一块,水也不止一个方向。留下一点空,让风吹一吹,这些人的影子在风里,也许会更鲜活。你我日后再聊。
来源:历史记录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