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抱着书,呆呆地站在原地,尴尬到脚趾抠地:「你说,你也是路临?」
池恒装穷,做了我的铜丝雀。
我每个月从生活费中抠出五百块给他,持续了一年半。
临近毕业,我才得知。
他不是贷款上学的贫困⽣,⽽是挥金如⼟的少爷。
连名字都是冒用别⼈的。
少爷纡尊降贵,邀我一起出国。
他的朋友都说我命好,仅凭善良小白花的人设就能攀上⾼枝。
顶着他势在必得的目光。
我摇了摇头,温吞道:「还是算了。」
「我是来跟你说分手的。」
1
决定和池恒分开那天,他给我发了很多条信息。
一个酒店的定位,几个⽐⼼的表情包。
【我做兼职赚到了钱。】
【今晚⼋点来这里找我好不好?是包间,和我朋友一起吃饭。】
【穿得漂亮些,我要给你⼀个惊喜。】
我盯着消息,沉默了很久。
我已经知道他骗我了。
就在昨天。
我到处跟别⼈说保研名单上的贫困生是我对象。
结果真的贫困生找上门了。
⻘年眉眼清隽,站在宿舍楼下,礼貌地自报家门,声音清润。
「同学你好,我是路临。」
「听说,我们谈了一年半?」
早八上课时间,楼下几乎没有人。
我抱着书,呆呆地站在原地,尴尬到脚趾抠地:「你说,你也是路临?」
我连图书馆都不去了。
放下书,掏出手机,四处找人问,差点把池恒的户开了。
最后,我对着路临拿出来的⾝份证和学生证,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完了,我对象冒充你跟我谈恋爱。」
他按住额头,有些迷茫:「呃,穷人也有人冒充吗?」
那些美好的时光。
终究像一片海苔。
嘎嘣一下碎掉了。
我蹲在地上哭了半小时。
路临站在一边,给我递纸巾,垂眸重复着苍白无力的安慰:「别哭。」
「别难过。」
「没有人笑你。」
「还能再找。」
我擦干眼泪,用纸巾盖住自己红肿的眼睛。
「你真是好人,你等着,我去骗点他的钱,我俩一起花。」
2
我决定去见池恒。
带着打印下来的账单,骑了半小时电瓶车。
风好大。
吹得我的心也好凉。
六人定律,室友人脉的人脉给我发了池恒开车的照片。
他有宾利。
却还让我骑电瓶车载他,害我被交警罚款五十块。
他衣服上的破洞不是磨损,是品牌的设计。
他有一次来见我时穿了一双新鞋,吊牌没剪。
我问他怎么不剪。
他别开目光,有些难堪地说:「剪刀生锈了,还没买新的,用不了。」
我贴心地手起剪刀落帮他把吊牌剪了。
他再也没穿过那双鞋。
原来是联名款,剪了就完了。
敲包间门时,我的眼睛还是红肿的。
我没出息。
在路临面前哭过了,回去还要蒙着被子再续上三小时。
开门的是池恒。
他微微皱眉,低头,指腹擦过我的眼角。
「眼睛怎么这么红?」
「昨晚熬夜了?」
我摇头。
「沙子进眼睛里了。」
池恒今天披了一件新中式外套。
这次是真的装到我脸上了。
不久前,我刚把这件衣服转发给他看,价格是我四年的学费。
那时我说:「本想穿着此衣在江湖悠悠,但此价格怕是与小生无缘。」
他附和着「这一点也不快哉了」,转头却自己买了男款。
他穿起来确实好看。
锐气被压住,黑色的外衣衬得肤色更白。
像京圈佛子,痞帅又古风。
简直是痞古。
池恒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进去。
里面布置得富丽堂皇。
他的几个朋友坐在沙发上,不拿正眼看我,交头接耳,露出刻薄的笑。
像一群主理人。
「他真让一个小白花套牢了?」
「才装了一年半就装不下去,当初打赌的期限可是两年。」
每一句都很刺耳。
教资瘾犯了。
小嘴巴,闭起来。
但这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松开池恒的手,捏住口袋里的账单。
想到待会儿要狮子小开口,紧张到指尖微微发颤。
「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
3
灯光明亮,照得池恒身上的刺绣也在发亮。
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池恒冷冷地睨他们一眼,算是警告。
刺耳的声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看戏的目光。
他将黑卡拿在手中把玩,唇边带着散漫的笑意,随意得像提起一件平常事。
「其实我不穷。」
「相反,还有点小钱。」
「看惯了圈子里的事,才瞒着你。」
虽然早已知道。
但到了证实的时候,心底还是传来一阵钝痛。
池恒比我高很多,这种时候也没个正形,没一点歉意,显得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我们一起出国吧。」
「别考研了,太累。」
我咬着唇,不说话。
他微微倾身,伸手捏住我的脸颊。
「高兴傻了?」
他为什么会觉得我该高兴的?
他骗了我。
我不是因为他的钱跟他在一起的,当然也不会因为钱就原谅他。
我拍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还是算了。」
「我是来跟你说分手的。」
他的笑骤然僵住。
我吸了吸鼻子,压住哭腔,一鼓作气将账单拿出来,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桌子梆硬。
拍得我手好痛。
眼睛更红了。
「把我给你花的钱还给我。」
「我们就两清。」
除了每个月固定给他的钱,约会的费用也是我出的。
账单上只有一万六,买不了他的外套,却是我攒了很久的。
我妈只许我把生活费花在自己身上,不许我去扶贫。
我听话听了一半,于是兼职去扶贫。
感情上两清不了。
但钱至少得要回来。
4
包间里安静下来。
那群主理人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
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对池恒。
这么对唾手可得的富贵。
有人蛐蛐:「跟穷人谈恋爱就是事多。」
「恋爱期间的花销都得要回来。」
「才几个钱?」
「池恒这次真是要长个教训了。」
池恒只瞥了一眼账单,便随手拿起,把它撕碎了。
细碎的纸片纷纷扬扬地落下。
我默默地想,还好我有电子版。
隔着明亮的灯光与眼睛里的水雾。
他脸色苍白,瞳孔却很黑沉沉的。
「两清?」
「行。」
他没给我转账。
却是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支票,立刻签了。
像我丢账单那样,支票被他重重地摔在桌上。
他没摔准,又像是故意为之。
轻飘飘的纸擦过桌沿,落到了我脚边。
池恒盯着我的眼睛,眸光冷冽,语气讽刺。
「不是要钱吗?」
「给你。」
我僵直地立在原地。
再有钝感力也该知道了,他现在要拿钱羞辱我。
我捏紧衣角,止不住地发颤,眼里盈满泪水。
低头擦眼泪时,忽然看清了上面的数字。
六个零。
一千六百万。
一瞬间,什么爱恨情仇、恨海情天都放下了。
「好。」
我弯下腰,捡起支票,揣进怀里,不忘跟他道谢。
「谢谢。」
我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推门,关门,一气呵成。
生怕他反悔。
5
为了取这笔钱,我预约了最近的银行。
我想我社交账号上的简介可以改了。
985 本|imsb|江浙混血|A8 资产|学习成长|自我提升|大学创业。
一串后缀都是假的。
只有我的钱是真的。
池恒把我拉黑了。
意料之中。
在看到卡里的一千六百万后,我又一次释怀了。
我给路临发了一条消息。
【同学,你的名字版权费多少?】
路临:【?】
【ID 不出的。】
【有钱人怎么这样啊。】
极品二字 ID,我也有。
我换了个措辞。
【那我给你点精神损失费吧。】
毕竟是池恒冒用了他的名字。
我还到处说他是我对象。
损坏了黄花大闺男的清誉。
路临:【今天是星期四。】
狮子小开口。
我想了想,暂时给他转了八千。
一万六的一半。
穷人乍富,还不知道该给多少合适。
转账页面,显示出他的实名「*临」。
我舒了口气,又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给池恒转账的时候。
显示的是「*恒」。
他说他卡里没钱,这是他爸的实名,我信了。
谁能想到,都这年头了,还有人用假名。
路临拒收转账。
【其实我也没那么穷……】
【不至于跟你要钱。】
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谢谢你,好心人。】
路临:
【收到了。好人卡+1。】
6
我更难过了。
正常人那么多。
我偏偏遇上了最拟人的一个。
池恒最近很高调。
大学那么多人,他虽有一张好看的脸,走出自己的专业就没人认识了。
但现在,他开出了很久不开的宾利。
不干别的,纯炫。
每天都有人在表白墙上捞他。
男女都有。
【少爷公司还缺实习生吗?】
【问问宾利哥有没有对象。】
池恒本人回了第一条:【缺的,可以找我的助理。】
爹的。
最讨厌装 X 的人。
第二个问题是别人回答的。
【有过对象。】
【有过?那是怎么分的?】
【宾利哥又有钱又帅,他对象还不满意?】
【说不定是他提的分手。】
知情人又答了。
【就是因为太有钱了。】
评论区没有人能理解。
每个人都在说我不识好歹。
我全程皱着眉头,划完了很长的评论区,心底委屈又酸涩。
室友也在追更。
她撞见过我哭,只知道我分手,并不知道细节,一下子就被评论区带偏了。
「他前女友也是个人物,泼天的富贵都不要。」
「接有钱对象。我保证只拿钱不嫌弃。」
我抬眼,与她对视上,轻声说:「其实我就是他前任。」
她顿了一下,脸色变了。
「呃,这男的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缺点。」
「在评论区带节奏,装什么?」
「长得也不咋样,谁知道宾利怎么来的。」
我解释了几句,点开微信。
池恒的消息拦被挤到很下面。
我气势汹汹地质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看见红色感叹号。
消息成功发出去了。
他又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回来了。
拿人手短,我撤回了这条消息,选择委婉一点。
截了校园墙的图。
图文并茂:
【咋这样?】
对方正在输入中......
我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浪费时间,又切出去,做自己的事。
删相册里几百张合照。
删备忘录里记的他的喜好。
我清空了回收站,心底一瞬间空了一块。
我抱膝坐着,等他的消息。
半小时后,消息跳出来。
【怎么?】
然后又不说话了。
我低头打字:【我不是因为你太有钱才分手的,是因为你骗我。】
【你朋友在评论区胡说八道。】
他像是刻意晾着我。
我秒回他,他隔半小时才回我。
语气也懒散,满不在乎。
【是吗?】
【那你去澄清。】
澄清还得先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
承认我和池恒曾经在一起过。
像将快愈合的伤口重新撕开,将两个大众面前本无交集的名字重新捆绑在一起。
我不愿意说。
我沉默片刻,戳了两下他的头像。
我拍了拍「池恒」。
【再假装不通人性就做你的 ppt。】
【你也不想自己的 ppt 在学校里传遍吧?】
池恒:【......】
这次很快。
我看见了他朋友的滑跪澄清。
【对不起大家,我说错了。宾利哥其实是过错方,他前女友没问题。】
【?】
【你被夺舍了还是被威胁了?】
室友开团:【有没有可能他一开始就在胡说八道?】
其他人秒跟。
【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可以造别人的谣吗?明里暗里都说女生的不对。】
风向变了。
池恒问我:【满意了吗?】
我晾着他,没回。
7
入秋,天气转凉。
落叶萧萧,我也有点伤感。
一是因为失恋。
二是因为考研。
有两个充分的理由,我可以喝杯奶茶哄哄自己了。
我和路临在奶茶店偶遇了。
他点了柠檬水。
我点了奶茶,加了一大堆小料。
也是阔绰了。
等待的时间里,我攥着单子,和他闲聊。
「我们一直是一个校区的吗?」
「为什么从前好像都没见过你?」
他五官漂亮,气质又干净。
大一大二那会儿,要是经常碰到他,我肯定会去打听他的名字。
就不至于栽池恒的坑里了。
我垂着头,又忽然有些难过。
他眼睫低垂,唇角弯起一点弧度,笑得有点无奈。
「我是医学生。」
我轻轻「啊」了一声,明白了。
医学生是这样的。
课表五彩斑斓。
「那你真是好人。」
「都忙成这样了还能抽空来提醒我。」
路临失笑,计数:「第三张好人卡。」
机械音报取茶号。
奶茶做好了。
路临顺手将我的也接了,再递给我。
我提着袋子,一回头,看见了玻璃门外的池恒。
他什么也没点,正在喝凉飕飕的西北风。
脸上的神情也冷冰冰的。
可以兼职双开门冰箱,成为某闯关节目的奖品。
我推开门,走出去,正想装作没看见。
池恒扯了扯唇角,语气讽刺。
「我们才分手几天?」
8
他不是理科生吗?
这么简单都算不明白。
我想了想:「九天。」
这九天里,池恒没联系我,我也没联系他。
也是应该的。
毕竟我们分手了。
但我一直没有删他,也没拉黑他。
怕他突发奇想把钱要回去。
收到前任的信息总比突然收到法院的传票好。
我胡思乱想,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现在把他想得很坏。
池恒清瘦了一些,也有了黑眼圈,肤色冷白,显得有些阴郁。
「你也知道才九天。」
「我听说你和路临在一起了,无缝衔接?」
这一瞬间,我大脑的褶皱仿佛被抚平了。
路临还没走出两步,停在原地,一时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谣言传播也是要时间的。
十天前,池恒说还自己是路临。
我于是说路临是我对象。
现在,这话传回了池恒那里。
人物与时间太复杂,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的沉默让他更加确信。
他大步上前,摁住我的肩膀,手微微发颤,眼眶有些红了。
「许朝,你怎么能这样?」
「我将真相告诉你的时候,你一点也不惊讶,是因为你早就知道真相,你早就认识他!」
「我愧疚了很久,没想到你一直在耍我。」
脑子里的思绪缠成一团乱麻。
我用力想要挣脱,奶茶都快洒了。
「放开!」
「我没有无缝衔接,也没有想要耍你,我也是分手前一天才知道......」
路临大步上前,将他推开了。
池恒踉跄几步,扶墙站稳,眸光晦暗。
路临挡在我身前。
他身形也高,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柠檬水,声音渐冷。
「动手做什么?」
「明明是你冒用我的名字骗她,如今听到有人谣传我们在一起了,反倒不高兴了?」
池恒自动捕捉了关键词。
「谣传......」
「原来是谣传啊。」
他轻笑一声,又抬眼,冷冷地看向路临。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
啊?
还要资格吗?
食堂那么挤,每天站过我身边的少说也有几百个了。
我指了指地:「这是学校。」
「刷脸可以进来,然后站在这里。」
「校外人员需要预约。」
池恒噎住,目光复杂。
路临笑了笑,又悠悠叹了口气。
「你肝火太旺了,喝点丝瓜汤吧。」
我从身后拉住他的袖口,轻声提醒。
「我们快走吧。」
「待会儿下课人多,就要被放表白墙问了。」
我一直很畏惧以奇怪的方式出名。
丢人。
路临说:「好。」
本来该各走各的。
但池恒的目光一直粘在我身上,让我如芒在背。
于是路临送我回去,陪我走了一段路,到寝室楼下。
秋风四起,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
我心事重重地跟他道别。
8
我没和路临在一起。
这事大概让池恒挺高兴的。
早上七点,我到了图书馆。
常坐的位置上堆起厚厚的一叠考研资料。
我懵了一阵,选择换了个位置。
手机打开专注模式,学到了十一点。
下楼吃饭时,我才看见三小时前的消息。
池恒:【给你买了全套的书,你从前嫌贵的那些。】
【你想留在国内就留吧。】
【我也不出去了,陪你。】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刚决定考研时,我手上没什么钱。
生活费除了自己花,还得分给池恒。
分给他就算了,出去吃饭还得我买单。
出去做家教,信息费就让我两天白干。
我花销很省,也经常跟池恒吐槽一些东西很贵。
原来,他都记着。
背着我偷偷开宾利,却为了维持贫困的人设,冷眼看着我为钱发愁。
是人都会伤心的。
资料我还是都买了,跟妈妈提一句就有了。
现在都十月了。
真等着他给我买,只能明年再考了。
错过的只能错过了。
我说:【不需要。】
不需要他的东西,也不需要他陪我。
【你想出国就出,不想出就不出。】
【别打着陪我的幌子。】
【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将手机熄屏,走下台阶。
骤然看见立在楼下的人。
又是池恒。
他抱着一束花,看花材就知道价值不菲。
从前的很多天,他都是等我学完,到楼下接我,和我一起去吃饭。
我朝他走过去。
记起往事,又恰巧今天做的题正确率不高。
我心里堵得慌,喉头也有些哽咽。
他的眼眸一点点亮起来。
我双手插进口袋,停留在最后两个台阶上,故意站得比他高一些,语气淡淡的:
「你知道吗,大考前的桃花,都是孽缘。」
池恒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与他擦肩而过,没收他的东西。
那束花最终被丢进了垃圾桶。
又出现在了表白墙。
有人捡到了它。
【果然好学校机会更多啊。】
【七夕都过了还能捡到花,里面还有一条项链。】
【识图了,不知道真假,标价四万七。】
【捞捞失主。】
池恒:【我丢的,她不要,我也不要了。】
【我靠!下次送她礼物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缺跟班吗你们?男方女方都可以跟。】
【早知道养成翻垃圾桶的好习惯了,看见别人白赚四万七比杀了我还难受。】
我回寝室时,已经是晚上了。
室友学得有点疯了,把书和手机抛上抛下,耍杂技。
「不学了!去图书馆垃圾桶翻垃圾!」
「占有欲大爆发!那些垃圾桶都让给我翻。」
我推门而入。
她抱住落下来的书,感叹。
「你意志真坚定啊。」
「富贵我就淫,贫贱我就移,威武我就屈。」
我笑了一下。
「其实我也一样。」
真的。
说来有点惭愧,要不是屈服于一千六百万。
我应该也把池恒的联系方式删干净了。
9
那句孽缘真的很有杀伤力。
考试前,池恒再也没来纠缠。
我的心渐渐平静了一点。
其实刚开始,我一点也不冷静。
刚分手的时候,书也背不进去,题目也都做错。
过了一个月,才能专注学习。
日子过得很平淡。
上课,学习,觅食。
找人帮忙拼多多砍一刀。
路临帮我砍。
我帮路临砍。
室友也在砍。
拉来的人足以让我们拥兵自重。
知识渐渐挤掉了脑子里关于池恒的位置。
这是很好的兆头。
十二月末。
我走出考场,浑身轻松。
我站在楼下等室友。
教学楼里,人来人往。
她从人群中跑出来,到了我身边,长舒一口气:「终于考完了。」
我们说说笑笑,一起去商场吃顿好的。
期间,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池恒:【你在哪?】
【有些话还没说清楚。】
【我来接你,我们再谈谈。】
两个多月不联系,我都走出来了。
他又说还没说清楚?
我不要走回去啊。
但他比我有钱,比我闲,还总是神出鬼没的。
我不想再在公共场合和他偶遇,然后十分丢人地拉拉扯扯了。
室友放下筷子。
「怎么了?」
我皱了皱眉。
「有人找我,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她瞪大了眼睛。
「池恒?」
「我实名骂过他,你别偷偷和他和好了。」
我说:「那倒不会......」
我让池恒给我发个定位。
他换了一家酒店定。
继续追问我:【你在哪?】
我如实说了地点。
【但是你别来接我,我自己去。】
10
半小时后,路边。
我坐在电瓶车上,无语地看向路边的宾利。
他以为自己这样很霸道吗?
我也是有车的人。
上了他的车,我的车怎么办?
池恒摁下车窗,与我对视上。
眼眸深深,倒映着路边煌煌的灯。
「上来。」
我扣好头盔,没动。
他说:「我给你找了代驾。」
我:「?」
人怎么能装成这样。
代驾的学弟从后排下车,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学姐好。」
「我有五年驾龄,还有摩托车驾照,保证把车安全骑回去。」
我:「......」
墙上天天有人要当池恒的跟班。
没想到这次真当成了。
没办法。
我摘下头盔,将钥匙交给他。
池恒下了车,拉开副驾的门。
我第一次坐这么高级的车,有些拘谨。
他俯身,为我系好安全带。
距离极近。
我一直往后缩。
池恒的手顿了顿。
他自找没趣地起身,顺手将车上的罚单揭下来。
原来,他在路边等了很久了。
还是这么不守交规。
请勿模仿。
11
包间还是很华丽的布置。
我有些 ptsd。
放眼看去,生怕在沙发上看见一群主理人。
那群人今天没来。
只有我和池恒两个人。
桌上有精致的点心和茶水,他知道我不喝酒。
我在椅子上坐下,很认真地看向他。
「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
他的手指蜷起又松开。
「是真的想和我分手吗?」
语气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些卑微。
我说:「是。」
他闭了闭眼。
「只是因为我骗了你?」
我说:「是也不是。」
玩上海龟汤了。
他等着我解释,我往后一靠,靠在靠背上,懒散地等他继续问。
然后我继续答是或不是。
他说:「为什么?」
完了,不是一般疑问句。
我得思考一下。
我托着下巴:「你装穷骗了我,这是件大事。但也还不会太糟。我心软,你编个凄惨的童年故事,再留两滴泪,我可能也就原谅你了。」
「可是你的朋友对我很刻薄,说话很难听。你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人,你私底下,也跟他们一样吧?」
他让我和他一起出国。
我是万万不敢答应的。
他能骗我一次,就能骗我第二次。
到时候,学上到一半,他拿断供威胁我,我就真的得绝地求生了。
我没把心里话说出来,顿了顿,继续道:「你高高在上地和我说话,还故意把支票摔在地上让我捡。」
「你也是个很坏的人。」
池恒的眼睛红了,他急匆匆地和我解释。
「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只是赌气,觉得你不该因为我装穷而分手,才做得那样难看。毕竟,我愿意和你坦诚了,我还有钱,以后是肯定会对你好的。」
我瞪大眼睛,有些不理解他:「你装穷为了筛选出什么样的人?」
池恒:「......」
「不拜金的人。」
我摊了摊手:「那你也算求仁得仁。」
说得有些累了,我喝了口茶,又转头去看窗外的夜景。
主要是为了逃避与他对视。
这天可真黑啊。
对面的楼也很像一栋楼。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我也有事想问你。」
「他们说的打赌,是什么意思?」
12
事已至此。
池恒都告诉我。
他和他的狐朋狗友打了一个赌。
如果他很穷,还会不会有人对他趋之若鹜。
答案是肯定的。
他至少还有一张漂亮的脸。
颜控那么多,自有大儒为他辩经。
穷反倒添了一点破碎感。
大家又觉得有些没意思。
「你这张脸,当明星都可以,让人喜欢易如反掌。」
「换个赌法。」
「两年后,你坦白,自己是装穷的。」
「要是她跟你生气,算你赢。」
池恒选中了我。
第一,我不够有钱。
看上去不能对金钱诱惑说不。
第二,我比较善。
给学校里的流浪猫也花了很多钱。
第三,我是个颜控。
容易上钩。
选我,所有人都满意。
所有人也没料到。
他真的很喜欢我。
我以为我已经看开了。
听到他这么说,又气得捏碎一块糕点。
「噢,那你赢了。」
我站起身。
池恒跟着站起来,挡住我的去路。
他下颌线紧绷着,喉结滚了一下。
「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垂首,一滴泪顺着脸颊滚落,声音喑哑。
「我知道错了。」
「我再也不会骗你,以后对你也只会坦诚。」
我摇了摇头,很轻地叹了口气。
「不能。」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把钱还你吧。」
「一千五百九十八万四千。」
我拿着不安心。
不是觉得自己不配。
而是有一种把柄落在人手里的感觉。
我懂法。
他随时可以要回去。
我至今一分没花。
池恒说:「不用还我。」
他推开桌上精致的碟子,在空位放了薄薄的一叠纸。
自愿赠与合同。
我签了字。
「谢谢。」
13
池恒送我回学校。
夜色深了,风也凉。
我系好围巾才下车。
夜里十二点。
大家刚考完,都很兴奋。
我也睡不着,站在一片漆黑的阳台上,往外看。
落叶纷飞,一地枯枝。
池恒还没走。
他的车停在楼下,没有熄火。
我恍惚想起在一起的第一年冬。
第一次恋爱,总觉得该做些浪漫的小事情。
我和他坐在空教室里织围巾。
他先学会了,再来教我。
第一条围巾是我们一起织的,织了很久,织得乱七八糟,却织得很长,能把我们都围住。
织完已经快开春了。
我与他挨得很近,微微低头,将下巴埋进温暖的围巾里。
嗅到的都是他的气息。
「只能戴几天了。」
「还好,再过几个月,又是秋天了。」
没想到那是最后一个冬天。
我和他互为初恋。
最纯粹的感情。
就这样草率地消磨完了。
14
初试结束。
我还得忙着准备复试。
上进的人生总是很忙碌的。
男人只会影响我学习的速度。
人生那么长,不值得为谁停留。
后来我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学校,选到了很好的导师。
每晚都被自己的前途亮得睡不着。
只是偶尔。
我的扶贫瘾会犯一下。
这次不再拯救贫困少男了。
研究生的补贴都捐去了山区。
我很满意自己。
往后的秋天都是秋收的秋。
(池恒 oe 番外,下一个是路临,不喜欢一定要跳过!)
毕业之后,我才知道,当初池恒给的一千六百万分量有多重。
我对他多了个深刻的印象:也是个好人。
几年来。
他一直静静地躺在我的列表里。
谁也没联系谁。
再听到他的名字时,我已经工作了。
他是甲方。
但不是我对接的。
办公室氛围轻松, 我敲着键盘, 听大家讨论池恒的事。
同事说:「这池总也真是个人物。」
有人抬头:「怎么说?」
他说:「听说他大学时谈了一段恋爱,后来分手了, 给了初恋一千多万分手费。」
所有人都震惊了。
我握着鼠标的手停顿了一下。
我是当事人。
不自觉就分神了。
「池家是做正经生意的,一千多万现金虽然是池总自己的, 但也不是小钱。池董逼着他去要回来, 他死活不愿意。」
「池董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池总国外刚毕业, 就被赶去分公司,不把钱赚回来不准进总部。」
有人问:「那后来呢?」
「当然是赚回来了, 不然也不能跟我们公司合作。」
「我问的是感情状况。」
「不知道啊,我能知道的也都是池董酒桌上说的, 池总自己不爱提这些。」
这个八卦简单几句就说完了。
我回神, 逼自己不再多想。
第二天,同事病假。
送合同的事落到了我头上。
商务沟通时就说好了, 公司距离近,合同由乙方派人递送。
我开车去送了。
上楼,电梯里, 撞见了池恒。
有四年没见。
我站在电梯的角落里, 第一眼没认出他。
他穿着西装, 气质沉稳,和从前判若两人。
我低着头。
就算认出了,也无话可说。
电梯上行,又暂停。
我抱着文件袋走出去。
他骤然出声:「许朝?」
电梯门合上前。
我回了头, 撞进他的目光里。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承认。
「是我。」
(路临 he 番外)
1
读研的第一年。
我已经给路临发了二十多张好人卡。
他帮我澄清谣言。
我说:「谢谢你,好心人。」
他帮我搬寝室。
我说:「你真是好人, 这是给你的报酬。」
路临失笑:「好人卡有实体的话, 我已经集了一叠了。」
我的异性朋友不多。
聊得最多的一个就是路临。
因为彼此之间很合拍。
我说快期末了我好 emo。
路临发了一张星露谷的鸡。
emoji 来了。
不仅是接得上对方的梗。
我学法, 他学医。
期末月双双人间蒸发。
也算是一种默契。
2
事情变得不对劲是在研二。
我骑电瓶车被创。
电瓶车无伤我轻微伤。
坐在地上难过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给路临发消息。
【在学习吗?】
【让我来考考你, 擦伤怎么处理?】
路临说:【你先站在原地别动。】
【然后等我。】
他刚下课。
我很快就等到他了。
处理完伤口, 我单脚站立了起来。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说:「食堂有台阶, 我背你吧。」
我伏在他背上。
初秋衣料单薄, 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倏然心跳得很快。
「完了。」
「小路医生, 我好像病了。」
路临微微回头:「什么症状?」
我说:「心跳很快,脸颊变红,还有发热症状。」
他沉思片刻,在诊断之前, 自己的耳朵先红了。
「好像是心动。」
我道:「你真是好人啊,那这病该怎么治?」
他声音里有点压不住的笑意。
「每天联系我, 一天至少三次。」
我有点忧虑:「那期末月呢?
他叹了口气, 十分命苦。
「没治疗的条件。」
「那只好停药了。」
3
在一起的第四年。
路临捧着一个盒子来见我。
「在一起这么久,要不要做一些刺激的?」
我脸一红。
「什么?」
他说:「制服。」
我看向他, 咬了咬唇。
「白大褂是可以穿出来的吗?」
他笑了。
单手托着盒子,另一手打开盖子。
一盒鲜花中间,放着一枚戒指。
「是婚纱。」
—完—
作者晚川
来源:星星藏于梦里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