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关于晋阳起兵的幕后主使,史书里藏着个天大的疑问。《旧唐书》和《新唐书》一口咬定,是李世民“潜图义举”,拉着刘文静先定了计,李渊全程都是被动入局的乖宝宝,甚至一度要把李世民绑去报官。
大业十三年的晋阳夏夜,汾水的湿气裹着燥热漫进唐国公府。二十岁的李世民揣着半壶酒,在回廊里来回踱步,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比府外更密集的马蹄声还要急促。
此时的天下早已是个烂摊子:瓦岗军在河南连破隋军,窦建德在河北自称长乐王,刘武周占了汾阳宫还投靠了突厥,就连杨广本人都躲在江都不敢回长安。
而手握三万精兵的太原留守李渊,却每天对着公文唉声叹气,活像个等着朝廷发退休金的老干部。
“爹这是等着被人打包收编吗?”李世民灌下一口酒,酒液灼烧喉咙的痛感,倒让他更清醒了些。他转身走向晋阳县衙,那里住着他的“共谋犯”,晋阳令刘文静。
关于晋阳起兵的幕后主使,史书里藏着个天大的疑问。《旧唐书》和《新唐书》一口咬定,是李世民“潜图义举”,拉着刘文静先定了计,李渊全程都是被动入局的乖宝宝,甚至一度要把李世民绑去报官。
这说法乍看很励志,简直是“自古英雄出少年”的完美剧本,但只要稍微琢磨一下就会发现漏洞百出。
当时的李世民才二十岁,就算打小跟着李渊历练,论威望、人脉和兵权,都远不及这位深耕官场几十年的老爹。更关键的是,早在大业九年,李渊就和宇文士及在涿郡深夜密谈天下事,那时李世民才十三四岁,总不能是这孩子拿着棒棒糖劝爹造反吧?
其实李渊的“犹豫”,根本是老谋深算的伪装。他当太原留守时,就曾摸着李世民的头说:“太原是咱李家的龙兴之地,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 嘴上说着效忠隋朝,暗地里却让李建成在河东招兵买马,让李世民在晋阳拉拢豪杰,俩儿子成了他的“秘密采购员”,专挑乱世里的“潜力股”囤积。
但老狐狸也有怕的时候。李渊怕什么?怕担骂名,怕步杨玄感的后尘。
杨玄感当年起兵声势浩大,结果才半年就被砍了头,这教训足够李渊喝一壶的。他需要一个“不得不反”的理由,一个能让关陇集团那帮老伙计点头的台阶。
李世民最懂他爹的心思。
这年四月,突厥再次袭扰边境,李渊派去的援兵几乎全军覆没。杨广在江都发来斥责诏书,虽然没明说要治罪,但那语气比刀子还扎人。
李世民抓住机会,拉着刘文静闯进李渊的书房:“爹,现在是杨广要咱的命,不是咱要抢他的天下!再不动手,等刘武周和突厥打过来,咱全家都得去见阎王爷!”
李渊盯着儿子看了半晌,突然拍了桌子:“你这是要毁了李家!” 可骂归骂,他却没真把李世民绑起来。这反应跟菜市场砍价似的,先喊着“太贵了买不起”,其实早把钱包攥紧了。
真正让李渊“破防”的是裴寂的神操作。
裴寂是晋阳宫副监,跟李渊是酒肉兄弟,他直接把杨广留在晋阳宫的宫女“送”进了李渊的寝室。第二天一早,裴寂哭丧着脸找上门:“大哥,你睡了皇帝的女人,这可是灭族的罪!现在除了造反,没别的路了!”
李渊盯着裴寂看了半天,突然笑了。他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这事全被你们坑了,那就干吧!” 戏演到这份上,再不下台就太假了。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群关陇老伙计早就等着他挑头,就差个“师出有名”的由头,睡皇帝女人虽不光彩,但确实是个没法回头的硬理由。
李渊刚点了头,李世民就抛出了第二个难题:“突厥人就在北边盯着,咱要是南下打长安,他们肯定会抄咱后路。” 这话说到了李渊的心坎上,去年突厥来袭,太原城差点被攻破,他可不想腹背受敌。
商量来商量去,众人得出个没人愿意说出口的结论:向突厥称臣。这主意听起来窝囊,但在当时却是唯一的活路。李渊咬着牙说:“屈节事人不算啥,能保住太原、拿下关中,才是真本事。” 他当即派刘文静出使突厥,给始毕可汗带了份“大礼单”。
刘文静出发前,李渊特意嘱咐:“突厥人想要的是钱和女人,咱给他们。但兵不能多要,几百人撑撑场面就行,多了就是引狼入室。” 这话把算盘打得明明白白,既要借突厥的势,又要防着突厥反咬一口 。
到了突厥王帐,刘文静直接亮明条件:“打下长安后,土地和人口归唐公,金银财宝和美女全归可汗。要是您愿意出兵帮忙,以后年年还有供奉。” 始毕可汗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方的“臣属”,当场拍板同意,派了两千骑兵和一千匹战马跟着刘文静回去。
这招“忍辱称臣”效果立竿见影,突厥不仅没再打太原的主意,还帮着震慑了刘武周,李元吉留守太原时,居然能安安稳稳地往前线送粮草。后来李世民当了皇帝,想起这事还脸红:“太上皇当年称臣,我每次想起来都心痛。”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没有当年的妥协,就没有后来的唐朝 。
搞定了突厥,李渊终于能腾出手来整顿军队。他自称“大将军”,封李建成为左大都督,李世民为右大都督,李元吉为镇北将军留守太原。六月十四日,李渊在晋阳誓师,打着“尊隋讨逆”的旗号出兵,说白了就是“杨广不是个好皇帝,我们要去长安帮他整顿朝纲”,这套话术既能拉拢隋朝旧臣,又能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誓师那天,晋阳的百姓挤在街边看热闹。有人说唐公是天命所归,有人骂这是乱臣贼子,但没人否认,这支穿着红白相间战袍(一半隋军样式,一半突厥喜好)的军队,迟早要搅翻天下。
李渊大军南下的第一站,就撞上了硬骨——霍邑。守将宋老生带着三万隋军据城而守,这哥们虽然没啥谋略,但打仗够勇猛,手里的兵也都是精锐。更糟的是,老天爷也不给面子,连着十几天阴雨连绵,粮草快见底了。
军帐里的气氛比外面的天气还压抑。裴寂站出来说:“宋老生和屈突通前后夹击,咱粮草又不够,不如回太原再等机会。” 李渊本来就心虚,一听这话立马拍板:“撤兵!”
这道命令差点把李世民气吐血。他冲到李渊帐前,却被卫兵拦住,老爹已经睡下了。李世民急得在帐外大哭,哭声穿透雨幕,愣是把李渊给哭醒了。
“你瞎哭啥?”李渊披着衣服出来,一脸不耐烦。
李世民抹掉眼泪:“爹!咱是举义兵讨伐逆贼,前进才能成功,后退就会溃散!士兵们要是散了,宋老生再追上来,咱全家都得死在这儿!”
李建成也跟着劝:“二弟说得对,现在回头就是死路一条!”
李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犯了致命错误。他赶紧改口:“我刚才是糊涂了,全听你们的!” 好在右翼军队还没动,左翼刚走不远,李世民和李建成连夜骑马追赶,硬是把撤退的军队给拉了回来 。
三天后雨停了,李世民终于等到了机会。他跟李建成商量:“宋老生性子急,咱激他出城,然后包饺子!” 第二天一早,李建成带一队人在东门骂阵,把宋老生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李世民则带着精锐埋伏在南门城外的山谷里。
宋老生果然被激怒了,带着全军冲出东门要跟李建成拼命。双方刚交手,李世民的伏兵就像从地里冒出来似的,直扑南门。城门守军吓得赶紧关门,把宋老生的军队拦在了城外。
这下隋军慌了神,转身就往回跑,可城门早就关死了。李世民一马当先,手里的刀砍得卷了刃,鲜血溅满了战袍,他随手一擦继续砍,愣是杀得隋军没人敢靠近。《资治通鉴》里记载,这一战李世民“手杀数十人,两刀皆缺,流血满袖,洒之复战”,二十岁的小伙子,活成了战场上的“绞肉机”。
宋老生走投无路,只好跳城自杀,结果刚跳一半就被唐军抓住,砍了脑袋。霍邑城不攻自破,李渊看着满地的战利品,摸着李世民的肩膀说:“我儿真是帅才!” 这话没掺半点水分。这一战不仅打通了入关的通道,更让李世民在军中彻底树立了威信,连那些跟着李渊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将,都对这个年轻人服得五体投地。
拿下霍邑后,李渊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九月渡过黄河,十月兵临长安城下。这一路上,李建成和李世民配合得相当默契:李建成负责安抚百姓、收拢降兵,李世民负责冲锋陷阵、追击敌寇,活像一对黄金搭档。
其实早在起兵初期,李建成的功劳就不小。李渊在晋阳谋划时,派他去河东招募兵马,他凭着李家的声望和自己的本事,半个月就拉了几千人,还网罗了一批谋士武将。西河之战是起兵后的第一战,李渊特意让李建成当主帅,李世民当副将,结果哥俩只用九天就拿下西河,而且军纪严明,老百姓连一棵庄稼都没少。
李渊收到捷报时,高兴得直拍桌子:“我大儿子这带兵本事,横行天下都没问题!” 这话既是夸李建成,也是给满朝文武看。他心里早就把李建成当成了继承人,可他没料到,李世民的军功涨得比火箭还快。
霍邑之战后,李世民又连着打了几个大胜仗,收编了几万降兵,身边聚集了长孙顺德、刘弘基这些能打的将领。长安城下,李世民更是亲自率领玄甲军攻破朱雀门,第一个冲进了长安城。进城那天,百姓们围着李世民欢呼,喊他“二郎将军”,那场面比迎接李渊还热闹。
李渊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他封李建成为陇西公,李世民为敦煌公,表面上平起平坐,但谁都看得出,李世民的风头已经盖过了大哥。更让李渊头疼的是,兄弟俩身边开始聚集起不同的势力:李建成身边是裴寂这样的老臣和关陇旧贵族,李世民身边则是刘文静、长孙无忌这些新锐和山东豪杰。
这种裂痕在进入长安后变得更明显,李渊拥立代王杨侑为隋恭帝,自己当大丞相,封唐王。李建成被立为唐王世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李世民则被封为京兆尹,掌控长安的军政大权。一个管朝堂,一个管京城,看似分工明确,实则埋下了权力争斗的种子。
最让人唏嘘的是刘文静的命运。作为晋阳起兵的首谋之一,他功劳不比裴寂小,却因为跟裴寂闹矛盾,被李渊找了个“谋反”的罪名杀了。其实李渊杀刘文静,明着是帮裴寂,暗地里是敲山震虎,刘文静是李世民最得力的谋士,杀了他,就是给李世民提个醒:别太张扬,权力还在我手里。
李世民当然懂爹的意思。他看着刘文静的首级,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爹既要用他打仗,又要防他夺权;大哥既要倚仗他的军功,又要忌惮他的威望。这场刚拉开序幕的乱世争霸,不仅要跟敌人拼杀,还要跟自己人算计。
大业十三年十一月,李渊进入长安,开始整顿朝政。他没有急着称帝,而是尊杨广为太上皇,立杨侑为帝,这套“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操作,比曹操玩得还溜。
有人劝李渊直接称帝,他摇摇头:“杨广还在江都,要是咱先称帝,就成了众矢之的。” 他一面给各路反王写信“劝降”,一面安抚关中百姓,开仓放粮,赦免罪犯,短短几个月就稳住了局面。长安的百姓发现,这位唐王比杨广靠谱多了,街上的粮食多了,盗贼少了,连税都降了,于是纷纷改口喊“唐王千岁”。
李世民没闲着,他借着京兆尹的身份,四处招揽人才。瓦岗军的秦叔宝、程知节,隋朝的降将尉迟恭,还有寒门出身的房玄龄、杜如晦,都被他拉到了身边。这些人后来成了“凌烟阁功臣”的核心,也是他日后争夺皇位的资本。
这年冬天,长安格外冷,但李家的气势却越来越旺。突厥送来的战马在城外嘶鸣,各地的降表堆满了李渊的书桌,李世民训练的玄甲军甲胄闪亮,连空气里都飘着“改朝换代”的味道。
大业十四年三月,江都传来消息:宇文化及杀了杨广,自立为帝。李渊终于等来了称帝的机会。五月,他逼着隋恭帝禅位,在太极殿登基,定国号为唐,改元武德。李建成被立为太子,李世民被封为秦王,李元吉为齐王。
登基那天,李渊看着跪拜的群臣,突然想起晋阳起兵的那个夏夜。他转头看向站在太子身边的李世民,这个二十一岁的儿子,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李渊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个儿子打下的江山,不会甘心只做个秦王。
李世民也在看父亲,看大哥,看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他手里的弓换了更精致的,身上的战袍换成了亲王的锦袍,但掌心因练箭磨出的茧子还在,霍邑城下溅上的血迹仿佛还没洗干净。他知道,长安不是终点,只是一个新的战场。
瓦岗军还在河南,窦建德雄踞河北,王世充在洛阳称帝,突厥在北边虎视眈眈,还有无数的割据势力等着他去平定。更重要的是,太子与秦王之间的裂痕,已经随着皇位的确立,变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剑,那是李渊刚赏赐的。剑鞘上镶嵌着宝石,却不如当年那把旧弓顺手。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目光穿过宫殿的朱红立柱,望向远方的烽火。
乱世的大幕才刚刚拉开,而他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来源:历史梗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