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砾石城,是帝国版图上一块几乎被遗忘的边角料,黄沙、烈酒、刀口舔血的佣兵、以及永远杀不完的马匪是这里的主旋律。
他们说我一个瞎眼女子,只配在街角算命糊口。
他们笑我痴心妄想,竟敢对城主悬赏指手画脚。
他们更想不到,我会选中那个被排挤、一无所有的边城小卒。
我陪他走过最艰难的路,从弹丸之城到问鼎天下。
我用谋略为他荡平马匪,用奇计为他击退强敌,用新政为他稳固根基。
终于,他黄袍加身,君临天下。
百官猜测,我这“第一功臣”会得何封赏?是贵妃?还是皇后?
我站在金殿之上,盲眼“望”向那九五之尊。
当年赌约,犹在耳边。
我要的,从来不是后宫那一方狭小的天空。
01
我叫云昭,在这龙蛇混杂的边境砾石城,靠着一个破旧的卦摊谋生。
别人都叫我“瞎眼算命的”,他们觉得我靠着一点似是而非的机锋和察言观色混口饭吃。
可笑。我眼虽盲,心却亮得很。
这砾石城,是帝国版图上一块几乎被遗忘的边角料,黄沙、烈酒、刀口舔血的佣兵、以及永远杀不完的马匪是这里的主旋律。
在这里,律法不如一把锈蚀的刀好使。
而我,偏偏选择在这里落脚,因为只有最混乱的土壤,才最容易埋下颠覆一切的种子。
我的过去?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这天快要变了。
皇庭昏聩,世家贪婪,边镇离心,民怨如同干燥的柴薪,只差一颗火星。
而我,正在等待那颗火星,或者……成为那颗火星。
今日,城主府前的布告栏围了不少人。秃鹫般的谋士、想碰运气的流浪汉,都在对着新贴的悬赏令指指点点。
悬赏的内容老生常谈——解决困扰砾石城多年的“沙蝎”马匪团。赏金丰厚,但之前去献计的人,不是计策空洞被轰出来,就是自己差点成了沙蝎的刀下鬼。
嘈杂的议论声钻入我的耳朵。
“……设伏?在哪设?沙蝎比狐狸还奸猾!”
“……增税募兵?城主第一个不干!”
“……求和?呸!丢人!”
我慢悠悠地收拾着我的摊子,几枚磨得光亮的铜钱,一个签筒,还有一块写着“铁口直断”的破布。
直到人群渐渐散去,露出那张无人能解的悬赏令,我才拄着竹杖,笃笃地走了过去。
守告卫兵大概见惯了各种怪人,对我也没阻拦。
我“看”着告示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旁边还没走干净的几个人听见:“‘沙蝎无头,乱如散沙;西风起时,自噬其爪’……这古老的谚语,看来是没人记得喽。”
说完,我毫不留恋,转身便走,竹杖点在粗粝的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轻响。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几声嗤笑。
“这瞎婆子,又来说疯话了!” “西风?现在是他娘的南风天!胡说八道!”
我不理会,径直走向我那位于阴暗巷尾的陋室。我知道,种子已经撒下,会不会发芽,就看它能否落入合适的土壤。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野狗吠叫。我坐在桌边,指尖缓缓抚过一副微缩的、刻在木板上的砾石城周边地貌图——这是我的“眼睛”。
笃笃笃。 敲门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犹豫又坚定的节奏。
我没点灯,直接拉开门。门外的人呼吸明显一窒,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夹杂着金属的冷冽味道扑面而来。
“何人?”我平静地问。
“……今日在告示前,是先生提及那句谚语?”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警惕。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侧身,“进来说话吧,秦岳队长。还是该叫你……前巡逻队副队长?”
门外的人身体猛地一僵。他的职位变动,不过是昨天下午才发生的事,一个边缘小队副职的任免,在这城里就像一粒沙子落入沙漠,几乎无人关注。
他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却没有坐下。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如同鹰隼。
“你究竟是谁?”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戒备。
“一个能帮你的人。”我转过身,用盲眼“望”向他大概的方向,“或者说,一个想和你做笔交易的人。”
“交易?”
“对。一笔很大的交易。”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你空有一身武艺和抱负,却因不肯同流合污,被排挤到毫无实权。沙蝎之患,对你而言是危机,也是转机。我能帮你解决它,不仅能让你官复原职,甚至能让你得到更多。”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我的疯狂程度:“凭你?一句谚语?”
“沙蝎首领有三个儿子,皆骁勇善斗,互不服气。老首领年迈,压不住阵脚,这就是‘沙蝎无头’。”
我的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最近的藏身点,在西边三十里的废弃土堡。那里地形特殊,一旦刮起西风——按照天象,三日后午时必起大风——风灌入堡内回旋,会卷起大量沙尘,迷人眼目,牲畜亦会受惊。这就是‘西风起时,自噬其爪’。”
我顿了顿,给他消化的时间:“届时,只需一支精干小队,趁乱潜入,目标并非全歼匪徒,而是制造更大的混乱,比如……点燃他们的粮草马厩,并散播老首领已死、三位公子正要互相清算的谣言。剩下的,他们自己会解决。”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秦岳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才涩声开口:“……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想要什么?”
我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帮你?不,秦岳。”我缓缓摇头,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开,“我是在投资。投资你的未来。我要助你,不止拿下这砾石城,我要助你扫平这乱世烽烟,踏着那些世家的尸骨,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而你,”我向前逼近一步,虽然目不能视,却精准地“锁”定了他的惊骇,“你要做的,就是在你登顶九五、君临天下之日,兑现今天的诺言——予我国师之位,许我与你共享这万里江山,治理这天下社稷。而非将我纳入后宫,赏一个妃嫔的名号,锁在深宫高墙之内,了此残生!”
“你……你疯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震惊而变调。这个野心太大,太骇人听闻。
“疯?”我轻笑,“究竟是疯狂,还是你我唯一的天命?秦岳,你甘心永远被人打压,永远看着这天下糜烂下去吗?要么,接受我的赌约,搏一个开天辟地的未来;要么,现在转身离开,继续回去做你那朝不保夕的前副队长。”
我重新坐回桌边,不再说话,给他选择的时间。
黑暗中,时间一点点流逝。我能听到他激烈的心跳声,感受到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挣扎。
最终,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上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
“云昭先生,”
他第一次用上了敬称,“此约,我秦岳,立下了!若违此誓,人神共弃!”
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誓言,我在黑暗中,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棋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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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岳离开后,陋室重归寂静。
我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木板上代表废弃土堡的凹点。
三日后,西风起。 一切皆如我所料。
秦岳的行动比我想象的更为果决狠辣。他并未动用已被排挤的原部下,而是用仅剩的微薄积蓄和一点点“说服”技巧,暗中招募了五名同样不得志、却身手不凡的老兵。他们如同幽灵般潜入土堡,在西风最烈时点燃了马厩和粮草。
混乱,尖叫,受惊的马匹践踏,被风沙迷了眼匪徒在恐慌中互相砍杀。再加上那恰到好处、恶毒无比的流言……“沙蝎”一夜之间彻底乱了。
消息传回砾石城时,已是第五日。先是小规模的溃匪逃回,带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沙蝎内讧,老首领似乎重伤,三位公子大打出手,死伤惨重,巢穴一片狼藉。
城主府起初不信,直到派出的探子回报,确认了土堡的惨状和沙蝎势力的分崩离析。
满城哗然。
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困扰砾石城多年的心腹大患,竟以这样一种离奇的方式瓦解了。功劳自然算在了发布悬赏的城主头上,城主虽也有些莫名其妙,但丝毫不妨碍他大肆宣扬自己的“英明决策”。
然而,在论功行赏时,一个被遗忘的名字却被重新提起——秦岳。不知从何处流传出的说法:城主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采纳了前副队长秦岳的一条关键建议。说法语焉不详,却绘声绘色。
城主骑虎难下。他隐约记得似乎是有个叫秦岳的被撤了职,但具体献了什么计,他全然不知。但在“英明”的光环下,他不得不做出姿态。加之沙蝎虽乱,残余势力仍需清剿,正是用人之际。
于是,秦岳不仅官复原职,更因“献策有功”,被授予了一支更大些的巡逻队指挥权,负责清剿沙蝎残部,稳定商路。
这一切,自然出自我的手笔。那流言,是我用几碗烈酒,从酒馆里最碎嘴的闲汉口中“无意”间流出的。真真假假,最难分辨。
秦岳来见我时,身上的颓废之气一扫而空,虽依旧沉默寡言,但眉宇间多了几分锐气和……敬畏。
“先生神算。”他这次带来的是一包实实在在的肉干和一小袋米,比空口白话的盟约实在得多。
“只是开始。”我淡淡道,“你如今有了些许根基,但远远不够。城主对你已有疑虑,其他队长嫉妒你的‘运气’,沙蝎残部中也未必没有想报仇的狠角色。眼下你要做的,是借着清剿的名义,迅速整合这支新队伍,挑出可用之人,施以恩惠,结以信义。记住,兵不在多,而在精,在心。”
“岳明白。”他点头,“只是……该如何做?军中关系盘根错节,我空降而去,恐难服众。”
“简单。明日巡城,专走南城旧巷。”我指尖在木板地图上一点,“那里污水横流,雨季将至,恐生疫病。你带人清理,并非作战,却能显你关心士卒与百姓疾苦,与那些只知争功抢掠的军官不同。清理时,‘偶然’发现一批前任军官倒卖军械藏匿的赃物,将其上缴,城主会高兴,也能在军中立威,表明你眼里不揉沙子。具体位置在……”
我细细交代。如何发现,如何上报,说辞如何,一一阐明。
秦岳眼中光芒越来越盛。他再次深深看了我一眼(尽管我看不见),抱拳离去。
几天后,南城旧巷被清理干净,秦岳“意外”查获赃物的消息传开。城主嘉奖了他的“尽职”和“忠诚”,军中士卒对这个新上司的看法也开始转变——既体恤下属,又公正严明,还似乎有点“运气”。
暗流开始涌动。城主府的几位实权人物,以及军中其他几位队长,终于开始正视这个突然蹿起的秦岳。有探子开始出现在我的卦摊附近,也有人试图请秦岳饮酒套话。
秦岳按照我的嘱咐,一概推脱,只说是侥幸猜中了沙蝎内乱,又运气好发现了赃物,对背后的“高人”讳莫如深。他将所有功劳和赏赐大半分给手下,愈发得了军心。
而我,依旧每日坐在我的卦摊后,听着市井流言,指尖在袖中默默掐算,将各方动向汇入心中的棋局。
第一枚棋子,已稳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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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岳的地位初步稳固,但危机也随之而来。 他的崛起太快,太扎眼,尤其是那份“运气”,让人不安。
首先发难的是城主的心腹,卫兵长胡图。此人贪婪跋扈,与之前倒卖军械之事本有千丝万缕联系,秦岳查获赃物虽未深究,却等于断了他一条财路,早已怀恨在心。
他不断在城主耳边吹风,说秦岳手握兵权,又深得军心,恐有尾大不掉之患。恰逢郡守府下令,要求押送一批重要的税银和军饷前往郡城,路程遥远且需经过几股流匪活跃的区域,历来是个苦差事,折损人手、丢失饷银是常事。
胡图便极力“推荐”秦岳承担此重任,美其名曰“能者多劳”,实则包藏祸心。押运队伍规模被刻意压缩,配给的装备粮草也仅是勉强够用。
这分明是借刀杀人之计。
秦岳接到命令时,脸色阴沉地来找我。 “先生,此去凶多吉少。胡图是想让我死在路上!”
“慌什么。”我神色平静,“他送来的是危机,也是机会。此趟若成,你不仅能获得郡守层面的注意,更能彻底摆脱砾石城这浅滩。”
“可兵力不足,匪患重重,如何能成?” “谁告诉你,一定要硬碰硬?”我微微一笑,“押运路线是死的,但人是活的。胡图给你规定的路线,是最远最危险的那条,对吗?”
“是。” “不必理会。出发后,绕道北行,走‘商驼古道’。” “商驼古道?那条路早已废弃,而且据说有沙鬼出没……”秦岳愕然。
“沙鬼传说,吓退的是寻常旅人,却吓不退精悍小队。那条路看似荒凉,实则路径更短,水源点隐蔽却稳定。最重要的是,所有大股匪帮都盯着常规路线,绝不会想到有人敢走古道。”我顿了顿,“此外,你出发三日后,城中会传出消息,说胡图卫兵长因私人恩怨,故意克扣押运队粮饷,欲致你于死地。”
秦岳一愣:“这消息从何而来?” “自然是从‘不满胡图已久’的城主府库吏口中传出。”我淡淡道,“消息传开,胡图必焦头烂额,无力再给你使绊子。而若你成功归来,他便是构陷同僚、玩忽职守之罪;若你失败……这消息也会让你的‘失败’变得情有可原,甚至更能反衬胡图之恶。”
一石二鸟。既解了秦岳眼前之困,也为日后扳倒胡图埋下伏笔。
秦岳深吸一口气,眼中已无犹豫,只有锐利的光:“我明白了!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带上这个。”我递给他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几包特制的药粉,“遇到小股沙狼或匪徒,不必纠缠,用这个扬洒,可惊退它们。记住,你的任务是送达饷银,不是剿匪。速去速回。”
秦岳郑重接过,转身大步离去。
押运队出发了。城中关于胡图的流言如期而起,传得沸沸扬扬,胡图暴跳如雷,四处弹压,反而越描越黑。
二十天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秦岳凶多吉少之时,他却带着押运队风尘仆仆却完好无损地回来了!税银军饷,分文不少!
消息震动全城。走废弃古道,竟能毫发无伤地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这简直是奇迹!
郡守府的嘉奖文书紧随而至,特地表彰了秦岳的“勇毅与智谋”。城主在惊讶之余,也不得不厚赏秦岳,同时面对郡守的询问和城中汹涌的舆论,他必须给胡图一个处置。
胡图克扣粮饷、构陷同僚的“罪行”在“确凿证据”和“人证”(那个被我“说服”的库吏)面前无可抵赖,被革职查办。
秦岳的声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顺势接管了胡图留下的大部分势力空缺。
经此一役,砾石城的权力格局悄然改变。秦岳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军官,而是真正握有实权、甚至能直达天听(郡守)的新兴力量。
城主看他眼神,已从利用变成了深深的忌惮。
而我,依旧坐在卦摊后,听着人们对“秦队长”神奇经历的议论,嘴角噙着一丝无人察觉的笑意。
釜底已抽薪,火,该烧得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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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岳的崛起,终于引起了外部势力的注意。 邻郡“黑石郡”的郡守曹莽,是个野心勃勃的武夫,早就对矿产丰富、位置关键的砾石城垂涎三尺。
只是以往沙蝎为患,砾石城贫瘠混乱,食之无味。如今沙蝎已平,秦岳又表现出不凡能力,曹莽顿觉时机已到,又恐砾石城真在秦岳手中壮大,成为心腹之患。
他以“追剿逃入砾石城辖境的匪徒”为名,亲率三千精锐,兵临城下!
旌旗招展,黑云压城。 三千对五百,且对方是装备精良、经验丰富的郡兵,而秦岳手下多是刚刚整合、未经大战的城防军。实力悬殊得令人绝望。
城主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开城请降。城中人心惶惶,一片末日景象。
“先生!曹莽大军距城已不足三十里!我们……”秦岳闯入我的陋室,纵然他如今已沉稳许多,此刻语气中也难免带上一丝急促。这是他面临的最大危机,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关门。”我平静道。 秦岳一愣,下意识回身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骚动。
我“看”向他:“告诉我,你怕了吗?想放弃我们当年的赌约吗?” 秦岳胸膛剧烈起伏几下,猛地咬牙:“不!岳,愿与先生共进退!请先生教我破敌之策!”
“好。”我点头,“曹莽骄横,以为兵力占优便可碾压,必轻敌急进。他选择的扎营地点,必是城东那片平坦的戈壁,利于大军展开,却忽略了三点。”
我语速加快,指尖在心中的地图上疾走: “第一,天时。我夜观星象(实则是综合了我听到的所有老农、行商关于天气的经验),三日内必有连续大风,风向多变,沙尘漫天。曹军营地无遮无拦,必受其苦,士气低落。”
“第二,地利。那片戈壁看似平坦,实则地下多有流沙坑和早年废弃的矿坑。我早已让人暗中做了标记,稍加引导,便可成为天然陷阱。”
“第三,人和。曹莽军中并非铁板一块。他麾下有一副将,性贪婪,与曹莽有隙。我已设法让人携重金与其接触,散播谣言,称曹莽欲借此战消耗其兵力,战后便夺其权。不必指望他反水,只需他迟疑不前,便足矣。”
秦岳听得目眩神迷,呼吸再次粗重起来,但这次是因为兴奋。
“我们该如何做?”
“固守!不出战!”
我斩钉截铁,“任由曹莽骂阵,绝不理会。将城内所有战鼓、铜锣集中起来,夜间轮流派人至城墙不同方位擂鼓敲锣,佯装袭营,疲敌之师。”
“派出你最精干的小队,依标记引导,夜间在曹军营地周围制造小规模流沙陷坑,惊扰其哨兵马匹。”
“将城中所有火油、易燃之物集中,制成火箭火罐。待风起之时,以火箭射击其营帐粮草,风助火势!”
“最后,散播消息,就说郡守大人已得知曹莽无故兴兵,已派援军在路上,不日即到!”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将天时地利人和利用到极致。
这不是正面决战,而是一场全方位的心理战、骚扰战、环境战。
秦岳眼中燃起熊熊火焰,再无丝毫犹豫:“我这就去办!”
接下来的三天,砾石城上演了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守城战。
曹莽大军骂得口干舌燥,城内却毫无反应。
夜间却鼓噪不断,弄得曹军人心惶惶,睡不安寝。
不时有巡逻小队陷入流沙或遭遇冷箭,伤亡虽不大,却极大地挫伤了锐气。 等到大风一起,沙尘漫天,砾石城头突然万箭齐发,带着火焰的箭矢落入曹军营中,瞬间引燃无数营帐和辎重。风沙烈火交加,曹军大乱!
与此同时,援军将至的谣言在曹军中扩散,加上那位副将的迟疑不前,曹莽的指挥开始失灵。
第四日清晨,风沙渐歇。曹莽看着一片狼藉、士气低落的军营,和依旧巍然矗立、仿佛毫发无伤的砾石城,终于意识到此战已不可为。
再拖下去,万一真有援军,或者境内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他恨恨地瞪了砾石城一眼,最终咬牙下令: “撤军!”
三千大军,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偃旗息鼓,灰头土脸。
当曹军撤退的消息传来,砾石城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奇迹!又一次奇迹! 秦岳的声望被推到了顶点,几乎被奉若神明。城主在他面前,已彻底失去了威严。
经此一役,再无人敢小觑这座边陲小城,更无人敢小觑秦岳。 “风起砾石,龙啸边关”——关于秦岳的传说,开始以砾石城为中心,向着更广阔的地域扩散而去。
我知道,潜龙,已初离深渊。 接下来的舞台,将是整个天下。
曹莽退兵,砾石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喘息之机,也迎来了真正的转折点。 城内,秦岳的威望如日中天。老城主经过连番惊吓,早已心力交瘁,索性将大部分政务军务都交给了秦岳处理,自己躲进府邸享清福去了。秦岳实质上已成为砾石城的主宰。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砾石城太小,资源太匮乏,经不起下一次风浪。
深夜,秦岳再次来到我的陋室。如今这里依旧简陋,但秦岳的态度却愈发恭敬。他甚至提出为我更换住所,被我拒绝了。隐藏在市井之中,才是最好的掩护。
“先生,曹莽虽退,恐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下一步该如何?”他的问题不再局限于一时一地的得失。
“固守一城,终是坐以待毙。”我平静地开口,指尖在袖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棋子,“天下将倾,群雄并起,欲成大事,岂能偏安一隅?”
秦岳目光一凝:“先生的意思是……主动出击?”
“非也。”我摇头,“猛龙过江,亦需先积云雨。我们实力尚弱,贸然出击,必成众矢之的。当前要务,是西取粮仓,南联豪强,暂避中原锋芒。”
我为他勾勒心中的蓝图: “西边三百里,有‘金穗原’,乃此区域最大粮区,如今被几股小势力割据,混乱不堪。此地,必须握在我们手中。有了粮食,才有根基,才能养兵蓄民。”
“南面,‘南沼之地’,民风彪悍,部落林立,却盛产优质皮革、药材和悍不畏死的战士。其地最大的‘黑石部’,首领昂沙并非毫无远见之人,只是苦于被中原世家轻视打压。若能与他结盟,可得一大助益,更能打通南向商路。”
“中原腹地,如今诸侯混战,正让他们狗咬狗。我们暂不掺和,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最佳时机。”
秦岳听得心潮澎湃,但旋即皱眉:“金穗原势力混杂,取之不易。南沼黑石部,向来排外,如何能说服他们结盟?”
“金穗原,可智取。”我成竹在胸,“那几股势力互不服气,你可派能言善辩之士,携重金(从胡图和之前剿匪所得中出)暗中游说,许以好处,挑拨离间,让他们自相残杀。待其两败俱伤,你再以‘维稳保粮’之名,率精锐介入,自然可轻松拿下。切记,占领后,轻徭薄赋,善待农户,则民心可定。”
“至于黑石部……”我微微一顿,“此事,我需亲自走一趟。”
“先生亲自去?”秦岳大惊,“南沼路途艰险,部落排外,万一……”
“有些棋,必须亲自下。”我打断他,“昂沙此人,刚愎却重诺,轻视文人却敬佩真正的智者与勇者。寻常说客去了,反而适得其反。我自有办法让他见我,并听我说话。你只需为我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将曹莽败退时遗落的帅旗和几件精良铠甲带上即可。”
秦岳见我意已决,不再劝阻,只是郑重道:“我派最得力的亲卫小队护送先生!”
三日后,一支小型商队悄悄离开砾石城,向南沼进发。我扮作随行的盲眼卜者,混迹其中。
旅途艰辛,自不必说。半月后,我们抵达黑石部的势力范围。果然,甫一接触,便遭遇了极强的戒备和敌意。部落武士围住我们,语气凶狠。
带队首领按照我的吩咐,不卑不亢道:“我们来自砾石城,并非商队,特来拜会昂沙大头领,献上战利品,并带来友谊与合作的契机。”
“砾石城?没听过!大头领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武士头领嗤笑。
我不急不缓,越众而出,用我能发出的最空灵缥缈的声音说道:“强大的武士,请回报昂沙头领:就说,一个来自北方的盲眼妇人,带来了‘沙暴败军’的见证,并愿为他解答一个困扰他许久的梦境——关于一头被困在铁笼中的雄鹰。”
那武士头领将信将疑,但看我气度诡异,所言又涉及头领私密(我通过往来商旅零碎信息拼凑推测出的),最终还是回去禀报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昂沙竟然真的答应见了。
巨大的兽皮帐篷里,火光跳跃。昂沙是个如同黑铁塔般的壮汉,目光锐利如鹰,带着审视和怀疑盯着我:“瞎子,你说你知道我的梦?还说带来了沙暴败军的见证?若是戏弄我,你会死得很惨。”
我微微躬身:“伟大的头领,您的勇武如同山峦。我虽目盲,心却能看到更多。您是否时常梦见雄鹰折翼,被困于冰冷的铁笼,渴望翱翔却不得?”
昂沙身体猛地前倾,眼中闪过震惊——我猜对了。他身负振兴部落的野心,却受困于周边环境的挤压和中原的轻视,这种焦虑化为梦境并不稀奇。
我不给他发问的机会,示意手下展开那面残破的曹莽帅旗和呈现上那些精良铠甲:“此乃黑石郡郡守曹莽之帅旗与铠甲。不久之前,他率三千精锐犯我砾石城,如今已灰飞烟灭,狼狈遁逃。此为其证。”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曹莽的凶名,南沼亦有耳闻。
“三千精锐?被你们?”昂沙难以置信。 “非我砾石城兵强马壮,实乃上天眷顾,略施小计耳。”我语气平淡,却蕴含着强大自信,“头领,困住雄鹰的,从来不是铁笼,而是自以为无法打破铁笼的心。曹莽之流,视我等边陲之民如草芥,可随意践踏。但草芥联合起来,亦能燎原撼山!”
我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更具穿透力:“头领欲使黑石部强盛,何不与我砾石城结盟?北面由我们抵挡曹莽等中原压力,南面由您整合诸部。皮革、药材、勇士,可换取我们的粮食、铁器、盐帛,乃至……中原的情报和未来的广阔天地。雄鹰,当翱翔于九天,而非困于一隅之地。”
帐内鸦雀无声,只有火把噼啪作响。
昂沙死死盯着我,良久,他猛地一拍大腿,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好!好一个盲眼妇人!好一张利口!你带来的礼物和话,我很满意!”
他站起身,举起巨大的酒碗:“你的勇气和智慧赢得了我的尊重!我昂沙,愿与砾石城结盟!干了这碗酒,从此便是兄弟!”
我知道,最难的一关,过了。
我在黑石部停留了数日,与昂沙详细敲定了盟约细节和初步的贸易路线。当我带着盟书和昂沙赠送的珍贵信物返回砾石城时,秦岳亲自出城迎接。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充满了惊叹与折服。 “先生……您真的做到了。”
此时,西边也传来捷报。
金穗原的势力在内斗中消耗殆尽,秦岳派去的队伍几乎兵不血刃地接管了那片富饶的土地。
双喜临门。 粮仓在手,强盟已结。
秦岳的势力,终于突破了砾石城的桎梏,如同潜龙抬头,跃出了那片困囿它的深渊,真正拥有了争霸天下的初步资本。
龙跃于渊,其势已成。接下来的风雨,只会更加猛烈,但舞台,也已更加广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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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穗原的归附与黑石部的盟约,如同给初生的势力注入了澎湃的血脉。
粮食、皮革、药材、乃至南沼的勇士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入,砾石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焕发生机。
然而,地盘扩大,人口激增,带来的不仅是力量,更是纷繁复杂的政务和前所未有的挑战。秦岳麾下多是行伍出身,冲锋陷阵尚可,处理钱粮赋税、户籍刑名、安抚流民、协调新附之地与旧部关系等千头万绪的事务,则显得捉襟见肘,疲于应付。
旧的、源于城主府的那套粗放甚至腐败的管理体系,已然不堪重负。效率低下,怨言渐起。
秦岳再次找到了我,眉宇间带着疲惫与焦虑:“先生,各处文书堆积如山,新附百姓安置不妥,金穗原的农税征收也混乱不堪,下面的人互相推诿……长此以往,恐生内乱。”
我静默片刻,缓缓道:“打天下靠刀剑,治天下则需规矩。旧屋已朽,当建新厦。是时候订立我们自己的规矩了。”
“新政?”秦岳眼神一亮,却又疑惑,“该如何做起?我等皆不擅此道。”
“无妨。你不擅,我擅;麾下不擅,可寻擅此道者。”
我早已思虑周全,“新政之基,在于‘法度’、‘民生’、‘吏治’。”
我一条条阐述: “其一,订立《砾石新律》。废除前朝苛捐杂税与酷刑,税赋定额明示,量刑依律而行,使人知其权利义务,安居乐业。律法条文,我来起草。”
“其二,推行‘均田令’。金穗原及新占之地,清查无主荒地,按丁口分予流民及无地农户,三年内赋税减半,鼓励垦荒,使民有恒产,则有恒心。”
“其三,改革吏治。设‘考功司’,由你直领。官员升降,不再仅凭军功或关系,需考核其治理成效、赋税征收、民户增长、狱讼公平等实绩。贪腐、无能者,坚决汰换。”
“其四,兴办官学。不拘出身,选拔聪颖子弟入学,教授文字、算数、律法及……基本谋略。我们不仅需要士兵,更需要未来的治理者。”
秦岳听得极为专注,眼中光芒越来越盛。这些措施,条条直指当前弊病,若能推行,根基将彻底稳固。
“先生大才!此真乃固本培元之策!”他激动道,“只是……推行新政,需大量人手,尤其是精通文书算数之人,从何而来?”
“眼前便有。”我微微一笑,“前朝虽腐,却并非全是庸才。许多低阶吏员,熟谙政务,只因无钱无势而不得升迁,甚至被排挤。可发布招贤令,不论出身过往,唯才是举。此外,军中若有负伤退役、却识文断字的老兵,亦可转任地方治安、税吏等职。我再于幕后,为你统筹筛选。”
“好!就依先生之言!”秦岳再无犹豫,雷厉风行,“我即刻下令,成立‘新政堂’,由先生总领其事,凡新政推行,各级官员见先生如见我!”
“新政堂……”我咀嚼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开始,一个将我的理念注入这个新生肌体的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我虽依旧居于陋室,但“新政堂”的实际指令却源源不断地从这里发出。
《砾石新律》草案、均田令细则、考功司章程……一条条新政通过秦岳的名义颁布下去。
招贤令吸引了众多不得志的文吏和寒门学子前来投效,经过我暗中考核,能力尚可者被分派至各处。 官学也初步建立,虽然简陋,却代表了新的希望。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触动旧有利益格局,必然引来反弹。一些原本的军官、吏员对新政阳奉阴违,甚至暗中阻挠。
对此,我的手段简单而有效。 考功司迅速抓了几个典型——一个克扣均田农户种粮的税吏,一个办案不公、收受好处的前朝旧吏。秦岳毫不犹豫,依新律严惩,首级悬于城门示众。
雷霆手段,瞬间震慑了所有心怀鬼胎之人。新政的推行骤然顺畅了许多。
数月之后,效果初显。 金穗原荒地渐辟,炊烟袅袅。砾石城内秩序井然,商旅渐多。流民得到安置,民心渐附。整个势力范围内,呈现出一种蓬勃向上的朝气。
秦岳的压力大减,他能更专注于军务扩张和对外战略。他看着我,时常感叹:“先生真乃我之萧何!若无先生坐镇梳理内政,我纵有千军万马,亦恐寸步难行。”
我坦然受之。这是我选择的道路,也是我价值的体现。
新政如同坚实的砥柱,稳稳托起了这条即将腾飞的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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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政渐稳,兵精粮足,秦岳的锋芒再也无法遮掩。 周边的大小势力开始感到恐慌与威胁。以黑石郡曹莽为首,串联了另外两个同样与砾石城接壤、且曾与秦岳有过摩擦的县镇,组成了所谓的“讨逆联盟”,扬言要扑灭这股“边陲邪火”。
三家联军,兵力合计超过五千,号称一万,再次扑向砾石城。声势比上次曹莽单独来犯更为浩大。
消息传来,砾石城军民并未如上次般恐慌。新政带来的凝聚力和信心已然不同。但敌众我寡仍是事实。
“先生,联军虽各怀鬼胎,但兵力实打实超出我们许多。硬拼恐难取胜。”
秦岳如今更加沉稳,第一时间来与我商议。
“星火之光,亦可燎原。”
我指尖划过代表联军势力的区域,“彼联军也,乌合之众。曹莽为报私仇,急躁冒进;另外两家,惧我势大,被迫出兵,实则首鼠两端,只欲自保。破之不难。”
我为他分析: “联军分属三家,号令不一,协调必然迟缓。曹莽欲速战,另两家必想保存实力,摩擦必生。”
“其补给线漫长,且需经过地形复杂的‘落鹰峡’。此地,可做文章。”
“我军新得南沼勇士,擅长山林袭扰,正可大用。”
“此次,我们不固守。”我定下策略,“主动出击,但要打在七寸上。”
“派一偏师,携南沼勇士,昼夜兼程,潜入落鹰峡,不惜代价,断其粮道!”
“主力则前出至‘风鸣坡’,依地形结寨,摆出决战姿态,吸引曹莽来攻。但只守不攻,耗其锐气。”
“同时,派能言善辩之士,携重金,秘密接触另外两家首领。不必劝其反水,只需暗示:若曹莽势败,我愿与他们划界而治,互不侵犯,甚至可开放贸易。若执意与曹莽陪葬,则玉石俱焚。”
“粮道一断,军心必乱。曹莽久攻不下,必焦躁责难盟友。另两家得到我的承诺,岂肯再为曹莽卖命?”我冷笑道,“届时,联军不攻自破。”
秦岳抚掌大笑:“妙!先生此计,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
计划迅速执行。 南沼勇士如同鬼魅,潜入落鹰峡,屡次成功袭击联军运粮队,焚毁粮草。
秦岳亲率主力屯兵风鸣坡,深沟高垒,凭藉地利,一次次击退曹莽疯狂的进攻。
联军死伤惨重,士气日益低落。 而我的使者,也成功将“善意”与“警告”带给了另外两家首领。
局势的发展一如我所料。 粮草不济,进攻受挫,曹莽与盟友的争吵日益公开激烈。另两家首领开始找各种借口拖延进军,甚至暗中撤兵。
第十日夜里,联军大营突然爆发内讧,火光冲天!据说是为最后一点存粮的分配问题,曹莽部与另一家势力大打出手。
时机已到! 秦岳当机立断,率领养精蓄锐已久的主力,夜袭联军大营!
此时联军早已军心涣散,毫无斗志,瞬间崩溃。曹莽在亲兵拼死保护下狼狈逃窜,另外两家则早早带兵撤离了战场。
风鸣坡一战,秦岳以少胜多,大破三家联军,声威震動整个西北边陲!
此战不仅彻底解除了近期的军事威胁,更极大地震慑了周边所有势力。
许多小城镇、堡寨纷纷遣使来表示归附或结好。
星星之火,借势而成燎原之焰。 秦岳的版图和控制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着。他已不再仅仅是一个边城守将,而是真正成为一方不可忽视的诸侯。
战争的胜利,反过来又极大地促进了内政的发展和新政的推行。
更多的流民、人才前来投靠,更多的资源被整合利用。
一个良性循环开始形成。
我知道,这条龙,已经张开了鳞爪,它的下一次腾跃,目标将直指更广阔的中原腹地。
天下的棋局,我落子的声音,将越来越响。
风鸣坡大捷,如巨石投湖,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中原腹地。
秦岳之名,不再仅仅是边陲的一个传奇,而是真正进入了天下诸侯的视野。恐慌、忌惮、审视、好奇……种种目光投向了这片曾经贫瘠的西北之地。
势力急剧膨胀,带来的不仅是荣光,更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局面。内部,新附之地人心未稳,旧部与新投者之间暗流涌动;外部,强敌环伺,中原几大诸侯已然将秦岳视为潜在威胁,暗中串联施压。
秦岳再次于深夜叩响我的门,眉宇间已有了几分霸主之威,却也深藏着忧虑。
“先生,树大招风。如今我们虽胜,却已成众矢之的。下一步,如履薄冰,该当如何?”
我静坐如钟,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仿佛在敲击无形的棋枰。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然,若此木已根深干壮,又何惧风雨?”
我缓缓道,“当前首要,非急于扩张,而在‘正名’与‘固本’。”
“正名?”
“不错。”
我颔首,“你如今势力虽大,名分却仍是边城守将,于礼法有亏。需有一个更尊贵、更名正言顺的身份,方能招揽天下英才,令四方归心。”
“如何正名?”
“寻‘凤’。”我吐出两个字,“前朝覆灭,皇族星散。传闻有嫡系血脉流落民间,若得之,奉为主公,则我等一切行动,皆为‘匡扶社稷’,而非割据造反。此乃大义名分,千金难买。”
秦岳眼中精光一闪,旋即皱眉:“前朝皇室声名狼藉,奉之为主,岂非自污?”
“非也。”我摇头,“非真奉其为主,乃‘借壳’耳。寻一孺子,可控之人,奉为象征。实权,自然仍在你手。待天下大定,其‘自愿’禅让,则顺理成章。此乃‘凤鸣岐山’之古计。”
秦岳恍然大悟,击节赞叹:“先生深谋远虑!岳不及也!只是,该去何处寻这‘凤’?”
“我已有些线索。”我淡淡道,“前朝最后一位太傅,隐居于东南‘翠微山’。他或许知道血脉下落。此事需极度隐秘,我需亲自前往。”
“又劳先生涉险!”秦岳面露忧色。 “非常之事,必行非常之道。”
我语气坚决,“我走之后,你需继续‘固本’。大力推行新政于新附之地,轻徭薄赋,收揽民心。对中原诸侯,外示恭顺,内修甲兵,尤其要警惕毗邻的‘靖安侯’赵睿,此人野心不小,且与世家大族关系密切。”
计议已定。 数日后,我再次悄然离开砾石城,只带数名绝对心腹,扮作游学先生,前往遥远的翠微山。
此行果然艰险。中原之地,盘查严密,各方势力眼线众多。我们几经周折,甚至遭遇过一次剪径山匪,幸得护卫拼死血战方得脱险。
历时两月,终于抵达翠微山。找到那位前朝太傅颇费了一番功夫,老人家已是风烛残年,隐居避世,对外界充满警惕。
我并未以权势相逼,而是以故朝典故、天下大势与之交谈,渐得他的信任。最终,他老泪纵横,告知了我一个秘密:前朝一位不受宠的皇子,城破时被忠仆救出,如今化名隐居在江南一小镇,以教书为生。
得到消息,我们立刻南下。几经核实,终于找到了那位已至中年、气质儒雅却难掩落魄的“教书先生”。他对此身份一无所知,突然被告知,惊骇莫名。
我没有威逼,而是陈说利害:“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将军秦岳,乃天命所归之人,欲挽狂澜于既倒,然需大义名分。先生若愿出面,非为复辟旧朝,实为早日结束乱世,救万民于水火。事成之后,将军必保先生一世富贵平安。”
他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吾本无意于权势,但若真能止戈平乱,……便依先生所言。”
我带着这面“旗帜”返回时,秦岳已按我的方略,初步稳定了内部,并对靖安侯赵睿构成了有效威慑。
“凤”已寻得。 不久,秦岳发布檄文,公告天下,言幸得前朝皇室遗脉,感念苍生苦难,特奉为主,号“明公”,自任大将军、录尚书事,总揽一切军政大权,誓要扫平奸佞,再造太平。
此举在中原引起巨大轰动。虽有人嗤之以鼻,称其伪饰,但大义名分的到手,确实让秦岳势力摆脱了“边陲反贼”的尴尬印象,吸引了更多观望中的士人和地方势力投靠。
凤鸣岐山,新朝之基,于兹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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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的旗帜竖起,意味着秦岳势力正式加入了中原逐鹿的混战。
最大的绊脚石,便是毗邻的靖安侯赵睿。
此人实力雄厚,背后有中原世家支持,视秦岳为心腹大患,屡次挑衅,边境摩擦不断。
大战,一触即发。
“先生,赵睿联合了清河崔氏、太原王氏等世家,兵力数倍于我,且粮草充足。这一战,恐是硬仗。”
秦岳面色凝重。此时的他已经历无数风浪,但面对如此强敌,仍感压力如山。
“猛虎搏兔,亦需全力。何况赵睿非兔,乃豺狼。”
我立于巨大的沙盘前(如今我已有专属的作战室,沙盘也更为精密),“此战之关键,不在正面战场,而在其后。”
我手指点向沙盘上几个关键节点: “其一,断其粮草。赵睿大军粮秣,多囤积于‘乌巢’。此地守备森严,但并非无懈可击。我可遣一支奇兵,绕道险峻小路,昼夜奔袭,火烧乌巢!”
“其二,分化其盟。世家与赵睿,利益结合,并非铁板一块。崔、王二家,亦有矛盾。可派细作散播谣言,称赵睿许诺战后利益分配不公,甚至欲吞并两家部分地盘。再暗中许以重利,诱其保持中立,至少是迟疑观望。”
“其三,击其惰归。赵睿求胜心切,必急于寻求与我主力决战。我可佯装败退,诱敌深入,拉长其补给线,待其师老兵疲,士气低落时,再于险要处设伏,全力反击!”
“此三计并行,赵睿虽众,必败无疑。”我的声音冷静而笃定。
秦岳听得心驰神往,大声道:“好!便依先生之计!我亲率主力诱敌!奇袭乌巢之事,关乎全局,需一大将,何人可往?”
“骁骑校尉,张焕。”我毫不犹豫,“此人勇猛果决,且对地形极为熟悉,可当此任。”
计划已定,战争机器全力开动。 张焕率五千精兵,人衔枚马裹蹄,如同暗夜中的毒蛇,悄然扑向乌巢。
秦岳亲率大军,与赵睿主力周旋,且战且退,一步步将骄狂的敌军引入预设的埋伏圈——巨鹿泽。
与此同时,无数细作携带着金银和谣言,渗透进了崔氏、王氏的阵营。
战局的发展,险象环生,却又步步惊心地朝着预设的方向推进。
张焕奇袭乌巢,经历惨烈血战,最终成功点燃了滔天大火,赵睿大军粮草尽焚! 消息传至前线,赵军震动,士气暴跌。
崔、王两家果然迟疑不前,甚至开始悄悄后撤。 秦岳见时机已到,于巨鹿泽突然发动反击!早已埋伏好的生力军尽出,南沼勇士从侧翼猛攻!
赵睿军粮草被毁,援军不至,又遭逢埋伏,顿时崩溃如山倒。
赵睿本人于乱军中被我方大将斩落马下(此乃意外之喜,原计划是击溃即可)。
巨鹿之战,秦岳大军以少胜多,全歼靖安侯赵睿主力,震动天下! 此战之后,中原门户洞开,秦岳势力长驱直入,迅速接收了赵睿的大部分地盘和残余势力。那些原本观望的世家、豪强,纷纷望风归降。
中原逐鹿,秦岳已占得绝对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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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鹿之战后,天下格局彻底改写。 秦岳已拥兵数十万,据有大半中原,成为最具实力的霸主。剩余诸侯或割据一方,或苟延残喘,已难成气候。
统一的步伐加快。大军四处征讨,所向披靡。更多的时候,是传檄而定,许多州郡主动请降。
在这个过程中,我依旧坐镇后方,统筹全局。
新政推行至全国,恢复生产,安定民心。
同时,我也开始着手构建新朝的制度框架,设计官制、律法、赋税体系,为即将到来的新王朝做准备。
“明公”这面旗帜,在完成其历史使命后,也到了该收起的时候。
在我的安排下,那位“前朝遗脉”十分“识趣”地连续三次上书,言自己德薄能鲜,天下乃秦将军所定,恳请禅让。
秦岳则依照礼法,“再三推辞”,最终在“百官”和“万民”的“恳请”下,“不得已”接受禅让。
公元XXX年,秦岳于京师登基,定国号为“晟”,改元“武定”。自此,历时百余年的乱世,宣告终结。
登基大典,盛大恢弘。万邦来朝,百官跪拜。
我站在百官队列的前方,听着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心中平静无波。这一切,早在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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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后的封赏大典,同样隆重。 从龙之功臣,个个得到厚赏,封侯拜相,显赫一时。 轮到我了。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满朝文武皆知,陛下能有今日,身后那位神秘的“云先生”居功至伟。
甚至很多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他们会如何封赏这位功高盖世却又是女子的奇人?纳入后宫为妃?或是破例封侯?
御座上的秦岳,如今的晟武帝,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我身上,声音沉稳而有力,传遍大殿: “云昭听旨!”
我缓步出列,躬身:“臣在。”
“朕能得天下,卿运筹帷幄,居功至伟,匡扶社稷,经纬天地。朕曾与卿有盟约在先,岂敢或忘?今遵盟誓,特册封卿为‘镇国大法师’,开府仪同三司,参理朝政,见君不拜,剑履上殿!钦此!”
旨意一下,满殿皆惊! 镇国大法师!开府仪同三司!
参理朝政!这是何等超然的地位?简直与摄政王无异!且完全跳出了后宫范畴,是以国之重臣的身份立于朝堂!
果然,立刻有白发苍苍的老臣出列反对:“陛下!万万不可!云昭虽有功,然终究是女子之身!岂可位列三公之上,参理国政?此乃牝鸡司晨,国之不祥!请陛下收回成命,或……或可厚赏于内宫,方合礼法!”
我缓缓抬头,虽然目不能视,却精准地“望”向那老臣的方向,声音清冷,却掷地有声: “这位老大人,所言差矣!陛下得天下,是靠沙场血战,亦是靠庙堂筹算。功勋何时需分男女?莫非老大人认为,陛下今日之江山,是靠‘不祥’得来的吗?”
“再者,陛下金口玉言,既立盟约,岂因世俗偏见而背弃?此非明君所为!吾之所求,非后宫之宠,乃国师之位,践行当年与陛下共治天下之初衷!此心,天日可鉴!”
我一番话,驳得那老臣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其他还想反对的人,见皇帝脸色肃然,又想起我往日的种种手段,也都噤若寒蝉。
秦岳(晟武帝)满意地点点头,朗声道:“大法师之言,甚合朕心!此事已决,毋庸再议!”
他走下御座,来到我面前,低声道(仅我二人可闻):“先生,当年赌约,朕赢了天下,也赢了承诺。这江山万里,愿与先生共享。”
我微微躬身:“臣,谢陛下隆恩。必竭尽所能,辅佐陛下,开创盛世。”
我转过身,面对百官,面对这崭新的帝国。
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我的神识仿佛已穿透大殿,看到了万里河山,看到了我所参与塑造的未来。
女子之身又如何?盲眼之人又如何?
我云昭,凭智谋定鼎天下,以国师之位立于朝堂,践行了最初的誓言。
这,便是我的路。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