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1年的冬天,我56岁,退休整两年。窗外的香樟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戳在灰蒙蒙的天上,像我心里没着没落的慌。家里的房子是老小区的两居室,60平米,是我和老周(我亡夫)当年单位分的,后来买下了产权。老周走了五年,走的时候是心梗,早上还跟我一起买了油条豆浆
第一章 空巢里的滴水声
2021年的冬天,我56岁,退休整两年。窗外的香樟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戳在灰蒙蒙的天上,像我心里没着没落的慌。家里的房子是老小区的两居室,60平米,是我和老周(我亡夫)当年单位分的,后来买下了产权。老周走了五年,走的时候是心梗,早上还跟我一起买了油条豆浆,中午就没再醒过来。
孩子在上海,女儿,做会计,忙得脚不沾地,一年回不来两趟。以前没退休的时候,还能靠上课、改作业填满日子,现在一闲下来,整个屋子都空得发慌。早上七点醒,赖到八点起,慢悠悠煮个鸡蛋,泡杯麦片,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电视里重播的《甄嬛传》,其实也没看进去,就听个响,不然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见厨房水管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跟老周走后那几个月的钟声似的,敲得人心烦。
社区的张阿姨是个热心人,知道我一个人过,总来串门。有次她拎着一袋橘子来,坐了没十分钟,就说:“桂兰啊,你看你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不如找个伴搭伙过日子?不是说要领证,就是俩老人凑一起,互相照应着,吃口热饭,说说话,多好。”
我当时愣了一下,没接话。搭伙过日子,我不是没听过。小区里有几个阿姨就是这样,跟老伴走了,找个条件差不多的叔叔,一起住,开销AA,不牵扯子女,也不领结婚证,免得以后分财产麻烦。可我总觉得,心里有块地方是老周的,填不上别人。
张阿姨见我不说话,又说:“我不是催你,就是觉得你还年轻,56岁,还有好几十年好日子呢。你看楼下的李姐,去年跟老陈搭伙,现在天天一起跳广场舞,买菜做饭,笑得比以前多了。”
我捏着手里的橘子,皮剥了一半,橘子瓣的水沾在手上,黏糊糊的。那天张阿姨走后,我站在阳台,看着楼下李姐和老陈一起散步,李姐手里拎着菜篮子,老陈帮她拎着一个布袋子,两人走得慢,时不时说句话,看起来确实挺暖和的。
晚上女儿打电话来,我跟她说了张阿姨的提议。女儿在电话里顿了一下,说:“妈,你要是想找,就找个靠谱的,别委屈自己。我在这边也顾不上你,有人照顾你,我也放心。”
女儿的话像块石头落了地。我想,也许真的可以试试。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晚上吃饭的时候,对面有个人能说句话;水管滴水的时候,有人能帮忙拧拧;冬天冷的时候,客厅里能多个人气。
第二章 广场上的蓝布衫
认识王建国,是在2022年的春天,社区组织的广场舞比赛上。我跳广场舞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动作跟不上,总在最后一排瞎晃。王建国也在最后一排,跟我一样,手脚不协调,有时候还顺拐,引得旁边的阿姨们笑。
有次跳完舞,我收拾东西,把围巾落在了花坛边,是王建国追上来给我的。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拎着一个旧搪瓷缸,缸子上印着“劳动光荣”,是老款式。“大姐,你的围巾忘拿了。”他说话有点沙哑,带着点北方口音,后来才知道他是河北人,年轻时来我们这儿的纺织厂当工人,退休后就留在这儿了。
我接过围巾,说了声谢谢。他站在那儿没走,搓着手,好像有话要说。“大姐,你也是一个人过?”他问。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也是,”他笑了笑,露出两颗有点黄的牙,“离异十多年了,儿子跟他妈过,不怎么管我。”
那天我们站在花坛边聊了半个多小时。他跟我说,他60岁,比我大两岁,退休工资三千块,住的是纺织厂的老宿舍,一室一厅,有点小。他说他会修水管、换灯泡,以前在厂里就是机修工,这些活都拿手。他还说,他不抽烟,偶尔喝两口白酒,不喝多,脾气也还行,不跟人吵架。
我跟他说,我退休前是小学老师,教语文的,退休工资三千五,住的是两居室,女儿在上海。我说我喜欢干净,做饭还行,就是不太会修东西。
后来我们就慢慢熟了。每天跳完广场舞,他会陪我走一段路,有时候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他买菜很实在,专挑当季的菜,不贵还新鲜。有次我想买点草莓,摊主卖十五块一斤,他拉着我走,说“再过半个月就便宜了,现在买不划算”,后来真的,过了半个月,草莓降到八块一斤,他还特意来告诉我,让我去买。
我觉得他是个实在人,不抠门,但会过日子。有次我家的水龙头坏了,滴水漏得厉害,我找物业,物业说要等第二天才能来。我跟王建国说了,他当天晚上就拎着工具箱来我家,半小时就修好了。修完水龙头,他还帮我把厨房的灯泡换了,说“这个灯泡快坏了,换个新的亮堂”。
那天晚上,我留他吃了晚饭,煮了面条,卧了两个鸡蛋,还炒了一盘青菜。他吃得很香,说“比我自己煮的好吃多了,我平时就煮点粥,或者下面条,对付一口”。
吃完晚饭,他要走的时候,突然说:“桂兰,要不……咱们搭伙过日子吧?我搬来你这儿住,你的房子大,我也能帮你干点活。开销咱们AA,我每月给你一千五,算房租和伙食费,剩下的钱咱们各管各的,互不干涉子女,不领证,你看行不?”
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茶杯,茶水有点凉。我看着他,他的眼神很诚恳,没有什么算计的样子。我想了想,女儿的话,张阿姨的话,还有这几个月跟他相处的日子,觉得他应该是个靠谱的人。“行,”我点了点头,“那咱们就试试。”
他笑了,比刚才更开心,说“太好了,我明天就搬过来,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够了”。
第三章 搭伙的“规矩”
王建国搬来的那天,确实就一个旧行李箱,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一双布鞋,还有他那个“劳动光荣”的搪瓷缸,外加一个工具箱。我把次卧收拾出来给他住,次卧有个小阳台,能放他的东西。他进了次卧,看了看,说“挺好,比我那宿舍亮堂多了”。
我们没签什么书面协议,但口头约定了几条“规矩”:第一,开销AA,他每月一号给我一千五,涵盖房租、水电、燃气和伙食费,要是有大额开销,比如换家电、买大件,得一起商量;第二,家务分工,他负责修修补补、倒垃圾、买菜,我负责做饭、洗碗、打扫卫生;第三,互不干涉子女,他儿子那边的事他自己管,我女儿这边的事我自己管,不掺和;第四,不领证,以后要是过不下去,好聚好散,谁也不纠缠谁。
刚开始的日子,确实挺好的。每天早上,他起得比我早,会去楼下买豆浆油条,有时候还会买两个茶叶蛋,回来喊我起床。我起来做饭,他就去阳台浇花——我以前养了几盆绿萝,老周走后没人管,快枯了,他搬来后,天天浇水,现在长得绿油油的。
中午吃完饭,他会去楼下跟老伙计下棋,我在家收拾屋子,或者看看书。下午四点多,他会回来,帮我一起准备晚饭。他切菜不行,会把土豆切得大小不一,但很认真,慢慢切。我炒菜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剥蒜、洗葱,有时候还会跟我聊他年轻时候在厂里的事,说“那时候加班到半夜,厂长给我们煮面条,放两个荷包蛋,觉得可香了”。
晚上吃完晚饭,我们会一起去小区散步,走个半小时,回来看看电视。他喜欢看体育频道,足球、篮球都看,我喜欢看戏曲频道,看《红楼梦》《牡丹亭》。有时候我们会抢遥控器,他让我看戏曲,自己在旁边看手机;有时候我让他看体育,自己回房间看书,互不打扰。
有次我女儿回来,带了些上海的点心,还给王建国买了一件夹克衫。王建国挺开心,试了试,说“挺合身,谢谢闺女”。女儿私下跟我说:“妈,王叔叔看着人不错,挺实在的,你跟他好好过。”我点了点头,心里也觉得踏实。
那时候我觉得,搭伙过日子也挺好的,不用像年轻时候谈恋爱那样轰轰烈烈,就是平平淡淡的,有个人作伴,互相照应,比一个人强。我甚至想,也许就这样过下去,直到走不动路那天。
可没过多久,矛盾就慢慢冒出来了,像厨房水槽里没清干净的菜叶子,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就堵了,水流不通了。
第四章 菜篮里的“新鲜”与“便宜”
第一次吵架,是因为买菜。那天早上,王建国去买菜,回来拎了一袋子西红柿,还有一把青菜。我一看,西红柿有几个都有点烂了,青菜的叶子也黄了不少。“你怎么买这些菜?”我问他。
他把菜放在厨房的台子上,说“便宜啊,西红柿五块钱三斤,青菜一块钱一把,比昨天便宜多了”。
“便宜是便宜,可都不新鲜了,吃了对身体不好。”我拿起一个烂了的西红柿,递给她,“你看这个,都烂了一半了,怎么吃?”
“削掉烂的部分不就能吃了?”他不以为然,“以前在厂里,我们吃的菜比这还差,不也没事?你就是太讲究了,浪费钱。”
“我讲究?”我有点生气,“我不是浪费钱,是想吃到新鲜的菜。咱们都这岁数了,身体最重要,吃点烂菜,要是闹肚子怎么办?”
“能怎么办?吃点药就好了。”他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每月就三千块退休工资,给你一千五,剩下的钱还要给我孙子买东西,我不得省着点花?你退休工资比我高,当然不在乎这点钱。”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不是不在乎钱,我也知道他工资不高,可吃的东西,尤其是蔬菜水果,新鲜是最基本的。“我不是不在乎钱,”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咱们可以买当季的新鲜菜,也不贵,比如现在的黄瓜、茄子,都很便宜,没必要买烂的。”
“我不买,要买你自己买。”他说完,转身就走,去次卧看电视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厨房,看着那袋烂西红柿和黄青菜,心里堵得慌。
那天中午,我没做饭,自己泡了碗方便面。他饿了,出来找吃的,看到我在吃方便面,没说话,自己煮了点粥,就着昨天剩下的咸菜吃了。下午他去下棋,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袋新鲜的黄瓜和茄子,放在厨房的台子上,没跟我说话,直接去了次卧。
我看着那袋新鲜的菜,心里的气消了点。晚上我做了黄瓜炒鸡蛋、茄子炒豆角,喊他吃饭。他出来了,坐下吃饭,没提早上的事,我也没提。吃完饭,他主动去洗碗,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可没想到,这只是开始。后来他买菜,还是会买一些不太新鲜的菜,只是比上次好点。我跟他说过几次,他嘴上答应,下次还是那样。我没办法,只好有时候自己去买菜,买新鲜的,回来做给他吃。他也不说什么,吃的时候也挺香,就是不主动买。
除了买菜,家务上的矛盾也越来越多。他不爱干净,袜子乱扔,有时候放在沙发上,有时候放在床底下,我跟他说过好几次,让他把袜子放在洗衣篮里,他总是记不住,说“男人都这样,你别太较真”。
还有洗澡,他冬天三四天洗一次澡,夏天也两天洗一次,身上总有股汗味。我让他勤洗澡,他说“洗多了对皮肤不好,我这皮肤干”。我没办法,只好每天换床单,喷点香水,尽量让房间里没味道。
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积累起来,就像一根一根的小刺,扎在心里,不舒服。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我太矫情了?毕竟是搭伙过日子,不是年轻时候的夫妻,不能要求太多。可我又想,我只是想过得干净点,吃点新鲜的,这有错吗?
第五章 不请自来的“债主”
真正让我心里有疙瘩的,是他儿子王强。王建国跟我说过,他儿子跟他妈过,不怎么管他,也就逢年过节打个电话,有时候还会来借钱。我当时没在意,觉得是他儿子的事,跟我没关系。
2022年的夏天,王强来了。那天是周末,我正在厨房做饭,王建国在客厅看电视。突然有人敲门,王建国去开门,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得挺花哨,留着长发,手里拎着一个皮包,是王强。
“爸,我来跟你说个事。”王强进来,没跟我打招呼,直接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就啃。
“什么事?”王建国问他。
“我想换个车,差五万块,你能不能借我点?”王强一边啃苹果,一边说,“我跟我妈说了,她没钱,只能找你了。”
我在厨房听着,心里咯噔一下。五万块,不是小数目,按我们的约定,大额开销得一起商量。我以为王建国会跟我商量,没想到他直接说:“我没那么多钱,我每月就三千块退休工资,给你桂兰阿姨一千五,剩下的钱也不多。”
“你怎么能没钱?”王强有点急了,“你不是跟我妈说,你跟这个阿姨搭伙,她有钱吗?你跟她借点,以后我还她。”
我在厨房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下子就凉了。我走出厨房,看着王强,说:“王强,我跟你爸是搭伙过日子,我们的钱是分开的,我没有义务借你钱。”
王强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说:“阿姨,你跟我爸都住一起了,分那么清干嘛?不就是借点钱吗,以后我肯定还你。”
“不行,”我态度很坚决,“我们有约定,大额开销要一起商量,而且我也没那么多钱借给你。”
王建国看我不高兴,赶紧说:“强子,你别闹了,我真没钱,你赶紧走吧。”
王强没走,反而站起来,说:“爸,你是不是怕这个阿姨不高兴?你跟她搭伙,不就是想让她给你养老吗?现在我要借钱,你都不帮我,你还是我爸吗?”
这话太伤人了。我看着王建国,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可他只是低着头,没说话。我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说:“王强,你赶紧走,不然我报警了!”
王强看我真生气了,哼了一声,说:“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然后拎着皮包,摔门而去。
王强走后,客厅里静得可怕。我看着王建国,说:“你儿子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为什么不反驳他?”
“我……我不想跟他吵架,”他抬起头,眼神有点躲闪,“他就是那样的人,跟他吵也没用。”
“不是跟他吵不吵的问题,”我有点激动,“是你儿子把我当成什么了?当成给你养老的工具?当成提款机?我们搭伙过日子,是互相照应,不是我来给你当保姆,给你儿子当债主!”
“我知道,我知道,”他赶紧说,“是强子不对,我下次说他,你别生气了。”
我没再说话,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那天晚上,我没出来吃饭,也没跟他说话。他敲门,我没开。我躺在床,看着天花板,想起老周在的时候,要是有人这么对我,老周肯定会护着我,不会让我受委屈。可王建国,他连一句公道话都不敢说。
从那以后,我跟王建国的关系就淡了。虽然还住在一个房子里,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但没以前那么多话了。我不再跟他聊家常,不再跟他说我女儿的事,他也不再跟我说他厂里的事,不再帮我浇花。有时候吃完饭,他直接去次卧看电视,我在客厅收拾完,就回房间看书,整个屋子又变得安静起来,比他没来的时候还要安静。
第六章 感冒里的“冷清”
2023年的冬天,我感冒了,发烧到38度5,浑身没力气,躺在床上起不来。早上王建国起来,没喊我,自己去买了豆浆油条,回来吃了,就去楼下下棋了。
我躺在床上,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心里凉得像冰。我想喝口水,可没力气起来,只好打电话给小区的李姐,让她帮我买盒退烧药。李姐很快就来了,给我带了退烧药,还帮我倒了杯水,让我吃药。
“桂兰,你怎么了?王建国呢?”李姐坐在床边,摸了摸我的额头,“这么烫,他怎么不照顾你?”
“他去下棋了。”我声音有点哑,“他不知道我发烧了。”
“不知道?”李姐有点生气,“他早上没看到你没起来?没问你一声?这男人也太不体贴了!”
李姐陪我坐了一会儿,帮我盖好被子,说“我下午再来看你,给你熬点粥”。李姐走后,我吃了退烧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下午三点多,我醒了,烧退了点,但还是没力气。王建国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菜。他进了卧室,看到我醒了,说“你怎么还没起来?我买了菜,你赶紧起来做饭”。
我看着他,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说“我感冒了,发烧,没力气做饭”。
他愣了一下,说“感冒了?吃点药就好了,我以前感冒,都是自己扛过去的。你赶紧起来做饭,我饿了”。
“我没力气,你自己做吧。”我说。
“我不会做啊,”他有点不耐烦,“你平时不都做饭吗?怎么感冒了就不做了?我跟你搭伙,不就是想有人做饭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在我心上。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我跟他搭伙,是想互相照应,不是来给他当免费保姆的。我感冒了,他不仅不照顾我,还嫌我不做饭。
“你不会做,就自己煮点粥,或者出去吃。”我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
他没说话,转身走了。我听到他在厨房捣鼓,大概是在煮粥。过了一会儿,他端了一碗粥进来,放在床头柜上,说“你喝点吧,我煮的,可能不好喝”。
我睁开眼,看着那碗粥,粥里有几粒米没煮熟,还有点糊底。我没喝,说“谢谢你,我现在不想喝”。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去客厅看电视了。我躺在床上,看着那碗粥,眼泪慢慢掉了下来。我想起老周在的时候,我感冒了,他会给我物理降温,给我熬姜汤,给我煮小米粥,一口一口喂我吃。晚上他会醒好几次,摸我的额头,看看烧退了没。可王建国,他只关心我能不能给他做饭,能不能照顾他。
那天晚上,李姐来给我送粥,看到床头柜上那碗没动的粥,叹了口气,说“桂兰,你跟他搭伙,到底图啥?图他不照顾你?图他让你受委屈?不如自己过,自在!”
李姐的话,像一根针,扎醒了我。我到底图啥?一开始图有人作伴,图有人照应,可现在,伴是有了,可没照应,反而受了不少委屈。我图的那些温暖,一点都没得到,反而把自己的日子搅得乱七八糟。
第七章 年饭桌上的“刺”
2024年的春节,是我跟王建国搭伙的第二个春节。年前,我们商量去哪里过年。他说“去我儿子家吧,强子让我去他家过年,你也一起去,热闹”。我有点犹豫,想起上次王强对我的态度,不想去。可他说“过年嘛,一家人热闹,强子上次是不对,我跟他说了,他会跟你道歉的”。
我心软了,答应了。除夕那天,我们买了些水果、点心,去了王强家。王强家是两居室,装修得挺豪华,他媳妇在厨房做饭,看到我们,没打招呼,只是点了点头。王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到我们,说“来了,坐吧”,也没提道歉的事。
吃饭的时候,王强媳妇端上来一桌子菜,有鱼有肉,挺丰盛。王强给王建国倒了杯酒,没给我倒,也没让我吃菜。王建国看了看我,没说话,自己喝起了酒。
吃到一半,王强突然说“爸,你跟桂兰阿姨搭伙也两年了,以后你养老,是不是就靠桂兰阿姨了?我这边压力大,要还房贷,还要养孩子,顾不上你”。
我手里的筷子停住了,看着王强。王建国没说话,只是喝酒。王强的媳妇说“是啊,爸,桂兰阿姨条件好,房子也大,以后你跟她过,养老肯定没问题”。
“我跟你爸是搭伙过日子,不是给他养老的。”我放下筷子,声音有点冷,“我们有约定,互不干涉,以后我自己有养老金,自己能养老,不用麻烦你们,也不用麻烦你爸。”
“阿姨,你这话说得就见外了,”王强笑了笑,“你跟我爸都住一起了,不就是一家人吗?我爸养老,你能不管?再说了,你一个人,以后老了走不动路,不也得靠我爸照顾?你们搭伙,不就是互相养老吗?”
“互相养老?”我看着王建国,“王建国,你跟我搭伙,是为了让我给你养老吗?”
王建国放下酒杯,说“不是,不是,强子你别瞎说,我们就是搭个伴”。
“爸,你别骗自己了,”王强说,“你跟她搭伙,不就是想让她给你做饭,给你收拾屋子,以后给你养老吗?不然你跟她搭伙干嘛?你一个人过不是挺好的?”
我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说“我吃饱了,先走了”。王建国想拉我,我甩开他的手,拿起包,摔门而去。
外面的天很黑,还飘着小雨,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我走在马路上,眼泪掉下来,跟雨水混在一起。我想起这两年的搭伙日子,想起那些争吵,那些委屈,想起王建国的不体贴,想起王强的理所当然,突然觉得很可笑。我以为搭伙能找到温暖,结果找到的是更多的冷清和委屈。
我没回家,直接去了李姐家。李姐看到我浑身湿透,很惊讶,问我怎么了。我跟她说了年饭桌上的事,李姐抱着我,说“桂兰,别委屈自己了,跟他分开吧。你一个人过,想吃啥吃啥,想干嘛干嘛,不用迁就别人,不用受委屈,比跟他搭伙舒服多了”。
那天晚上,我在李姐家睡的。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我想起老周走后,我一个人过的那三年,虽然孤独,但很自在,不用跟人吵架,不用看别人脸色,不用受委屈。跟王建国搭伙的这两年,我以为能摆脱孤独,结果反而更孤独,还受了不少气。
我决定了,跟王建国分开。
第八章 摊牌的午后
春节过后,我从李姐家回来,王建国在家。他看到我,说“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晚上,担心死了”。
我没看他,说“我们谈谈吧”。
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茶几,像隔着一条河。“王建国,我们分开吧。”我开门见山,声音很平静。
他愣了一下,好像没听懂,说“分开?为什么?不就是过年强子说了你几句吗?我跟他说了,他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气了”。
“不是因为强子,”我说,“是因为我觉得,我们这样过下去,不舒服。不如自己过。”
“不舒服?”他有点急了,“我们哪里不舒服了?我每天给你买菜,帮你修东西,你做饭,我洗碗,不是挺好的吗?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我没有别人,”我看着他,“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你喜欢省,我喜欢新鲜;你不爱干净,我喜欢整洁;我需要关心,你给不了。我们搭伙这两年,吵了很多次,受了很多委屈,我累了,不想再迁就了。”
“迁就?我还不是在迁就你?”他声音大了起来,“你让我勤洗澡,我洗了;你让我买新鲜菜,我买了;你感冒,我给你煮粥了。我一个大男人,跟你搭伙,已经很迁就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不是迁就,是基本的生活习惯。”我说,“我跟你搭伙,是想找个伴,互相照应,不是来跟你吵架,来受委屈的。我今年58岁了,没多少年好日子了,我想过得舒服点,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他没说话,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手里攥着拳头。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眼睛有点红,说“桂兰,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改,我多关心你,多照顾你,不跟你吵架了”。
我摇了摇头,说“王建国,不用了。我们不合适,勉强过下去,只会更难受。好聚好散,对你我都好”。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说“行,我走。我明天就搬出去”。
第二天,他收拾东西,还是那个旧行李箱,装着他的衣服、搪瓷缸和工具箱。我没帮他,也没跟他说话。他走的时候,说“桂兰,以后你自己多保重,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走后,我关上门,看着空荡荡的次卧,心里没有难过,反而觉得轻松。我把他用过的床单、被罩换下来,扔进洗衣机,把他放在阳台的工具箱拿走,把客厅的沙发巾换了新的,把厨房的台子擦得干干净净。
晚上,我自己煮了一碗面条,卧了两个鸡蛋,加了点青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甄嬛传》,没有了他的电视声,没有了他的咳嗽声,整个屋子安静得很舒服。我吃着面条,觉得比跟他一起吃的任何一顿饭都香。
第九章 一个人的“自在”
分开后,我的日子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却又不一样了。以前的孤独,是空荡荡的慌;现在的孤独,是安安静静的舒服。
早上我不用再等他喊我起床,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起来后,我会自己去买菜,买新鲜的西红柿、黄瓜、青菜,想买多少买多少,不用考虑便宜不便宜。我会给自己煮一杯牛奶,煎个鸡蛋,烤一片面包,吃得很舒服。
上午我会去老年大学,报了书法班和舞蹈班。书法班的老师很温和,教我们写楷书,我写得不好,但很认真,每次写完,都觉得心里很平静。舞蹈班是跳民族舞,跟一群阿姨一起跳,大家有说有笑,很开心。
中午我会自己做饭,做自己爱吃的菜,比如红烧肉、清蒸鱼、炒青菜,不用考虑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吃完饭,我会在阳台晒太阳,看看书,或者跟女儿视频聊天,跟她说我在老年大学的事,女儿说“妈,你现在状态真好,比以前开心多了”。
下午我会去小区的公园散步,跟李姐她们一起跳广场舞,跳完舞,一起去喝杯茶,聊聊天。李姐说“桂兰,你看你现在,多自在,比跟王建国搭伙的时候精神多了”。我笑着点头,说“是啊,还是自己过舒服”。
晚上我会早点回家,煮点粥,配点小菜,然后坐在客厅看电视,看戏曲频道,或者看纪录片,不用再跟人抢遥控器。看完电视,我会洗漱完,早点睡觉,睡得很安稳,不会再因为他的呼噜声或者晚归的声音睡不着。
有时候女儿会回来,带点我爱吃的点心,陪我住几天。我们会一起去逛街,一起去买菜,一起做饭,女儿说“妈,你现在一个人过,比跟王叔叔搭伙的时候开心多了,我也放心了”。
有次我在菜市场遇到王建国,他跟一个阿姨一起买菜,那个阿姨跟他以前一样,买不太新鲜的菜。他看到我,点了点头,没说话。我也点了点头,擦肩而过。我没觉得难过,也没觉得尴尬,只是觉得,我们都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挺好的。
现在我58岁,分开快半年了。我不再觉得孤独,因为我的生活很充实,有书法,有舞蹈,有老姐妹,有女儿的关心。我不再需要跟人搭伙过日子,因为我发现,一个人过,也可以很舒服,很开心。
我常常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着我养的绿萝,绿油油的,长得很好。我会想起老周,想起跟他在一起的日子,也想起跟王建国搭伙的两年。我不后悔跟王建国搭伙,因为那段日子让我明白,老了不一定非要找个伴,自己过也可以很好。重要的是,不要委屈自己,要过得舒服,过得开心。
夕阳照在阳台上,暖暖的。我拿起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是我喜欢的茉莉花茶,很香。我笑了,觉得现在的日子,真好。
来源:完结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