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十出头的年纪，头发用发蜡梳得锃亮，衬衫永远比别人白一个色号，手腕上那块表，据说抵得上我半年工资。

我们部门，有个活宝，叫王浩。

说他活宝，不是因为他多有趣，而是他那个人，活得特别戏剧化。

三十出头的年纪，头发用发蜡梳得锃亮，衬衫永远比别人白一个色号，手腕上那块表，据说抵得上我半年工资。

他总有一种本事，能把一件芝麻大的小事，吹成一个关乎公司未来的大项目。

这不，上个季度，我们组跟的一个小项目，磕磕绊绊总算拿下来了，利润薄得像纸。

结果到了王浩嘴里，就成了他运筹帷幄、力挽狂澜的史诗级胜利。

周五下午，临下班，他“啪”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得像开了混响。

“各位同仁，兄弟姐妹们！”

办公室里敲键盘的声音稀稀拉拉停了下来，几十双眼睛都朝他看过去。

“为了庆祝我们项目大获全胜，也为了感谢刘总的栽培和兄弟们的给力，今晚，我做东！城南那家‘御品阁’，大家赏个光！”

“御品阁”三个字一出来，办公室里响起一片细碎的抽气声。

那地方，人均消费四位数，是公司招待顶级客户才会去的地方。

我们这群月薪一两万的普通职员，平时路过都得绕着走。

年轻的实习生李娜眼睛都亮了，第一个鼓掌：“哇！王哥威武！王哥大气！”

几个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也跟着起哄。

我旁边的老张，张伟，一个在公司待了快十年的老油条，只是推了推眼镜，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没说话。

我心里也犯嘀咕。

就那个小项目，王浩拿的提成撑死也就一万多块，这顿饭吃下来，估计得进去小一半。

图什么呢？

我抬头，正好对上王浩扫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里充满了志得意满，仿佛他请的不是一顿饭，而是他辉煌人生的开幕式门票。

他特意把目光在部门总监刘总的办公室门上停了停。

哦，我懂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刘总正好从办公室里出来，王浩立刻像装了弹簧一样迎上去。

“刘总，您可一定要赏光啊！没有您的指导，我们哪能这么顺利！”

刘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笑呵呵的，看不出喜怒：“小王有心了，好，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领导都金口玉言了，这顿饭，不去也得去了。

下班后，一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杀向“御品阁”。

包厢确实气派，巨大的水晶吊灯，红木的圆桌，餐具都泛着金边。

王浩像个主人一样，忙前忙后地张罗，把菜单递到刘总面前。

“刘总，您点。”

刘总摆摆手：“今天你是主角，你来安排。”

这句话正中王浩下怀。

他清了清嗓子，拿着菜单，派头比饭店经理还足。

“服务员，先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上了。那个冰镇的东星斑，来一条。澳洲的雪花牛，按人头算，一人一份。还有这个佛跳墙……”

他每点一个菜，李娜就在旁边“哇”一声。

我的心跟着他点的菜，一下一下地抽紧。

这哪是吃饭，这是在烧钱啊。

张伟坐在我旁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我一下，低声说：“今天这出血，出得有点狠。”

我苦笑一下，没接话。

菜很快上来了，确实精致得像艺术品。

王浩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从项目的前景，到公司的未来，再到他对刘总的无限敬仰，最后落脚到他对同事们的深厚情谊。

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眼眶都微微泛红。

要不是我了解他是什么人，差点就信了。

一顿饭，吃了快三个小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被酒精烘托得相当热烈。

刘总中途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事，提前走了。

他一走，王浩更放开了，拉着几个人开始吹嘘他最近看上了一辆新车，准备下个月就去提。

我没什么兴趣听，低头玩手机。

微信上，女朋友发来消息：“还没结束啊？你少喝点酒。”

我回了个“嗯”，心里盘算着这顿饭到底要花多少钱。

终于，酒足饭饭，大家都有了散场的意思。

王浩豪气地一挥手。

“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很快拿着账单进来了，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双手递给王浩：“先生您好，一共是三千五百六十八元，给您抹个零，三千五百块。”

三千五。

这个数字还是让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准备，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肉疼。

这可是很多人将近一个月的房租了。

王浩眼睛都没眨一下，像是对这个数字毫不在意。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姿态潇洒地准备扫码。

所有人都看着他。

这是今晚这场“大戏”的最高潮部分。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就在此刻发生了。

王浩把手机对着二维码，屏幕却漆黑一片，毫无反应。

他按了一下开机键，没反应。

又按了一下。

还是没反应。

他脸上的表情开始有点僵硬。

“我靠，怎么回事？”他嘟囔了一句，用力地按着电源键，“关键时刻掉链子，没电了！”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服务员依旧保持着微笑，但眼神里已经有了一丝探寻。

李娜愣愣地问：“王哥，你没带充电宝吗？”

“今天出门急，忘了带了！”王浩显得有些烦躁，他拍了拍自己的口袋，“钱包也没带，现在谁还带现金出门啊。”

他看向桌上的其他人，目光里带着一丝求助。

“谁带充电宝了？借我用一下。”

大家面面相觑。

谁吃饭会随身带着充电宝？

气氛开始变得尴尬起来。

几个年轻同事低下了头，假装在看手机。

张伟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入定了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开始往我这边瞟。

为什么看我？

我不知道。

可能因为我平时看起来比较好说话？或者因为我坐得离王浩比较近？

王浩的目光也最终落在了我身上。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陈阳，要不……你先帮我垫一下？我回去立刻就转给你。这手机，真是不争气！”

我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三千五，不是三百五。

这是我半个多月的工资。

我跟他关系很一般，凭什么要我来垫？

我下意识地想拒绝。

我说：“我……我手机上也没那么多钱。”

这是实话，我的钱大部分都在理财里，微信零钱里确实没这么多。

王浩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

服务员的笑容也变得有些职业化，她轻声提醒道：“先生，要不您看看哪位朋友可以帮忙付一下？”

这话一出，尴尬的气氛简直要爆炸了。

这已经不是王浩一个人的面子问题了，这是我们整个部门的面子问题。

十几个人，在“御品阁”吃了三千五的饭，结果付不起钱。

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部门以后在公司还怎么抬头？

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有催促，有期望，有看热闹，也有无奈。

我甚至能想象明天办公室里的流言蜚语。

“听说了吗？设计部那帮人，去御品阁吃饭，最后钱都付不起，丢死人了。”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理智告诉我，这钱不能垫。王浩这个人，不靠谱。

但情感和所谓的“集体荣誉感”却在逼我。

我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我支付宝里应该有。”

我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的时候，感觉有点抖。

我打开支付宝，把钱从余额宝里转了出来。

看到那个“-3500”的数字跳出来时，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支付成功。”

手机里传出的提示音，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服务员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真诚起来：“好的，先生，已经支付成功了。欢迎下次光临。”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

王浩如释重负，他走过来，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陈阳！够意思！真兄弟！太谢谢你了！我回去，不，我现在就想办法给你转过去！”

他说着，又开始折腾他那个“没电”的手机。

其他人也纷纷过来打圆场。

“哎呀，多亏了陈阳，不然今天就尴尬了。”

“就是就是，陈阳真是及时雨啊。”

李娜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点点崇拜。

只有张伟，走过我身边的时候，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你啊，还是太年轻。”

我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顿饭，吃得我五味杂陈。

回去的路上，我打车，王浩说他顺路，要跟我一起。

车上，他又一次信誓旦旦地保证。

“陈阳你放心，最晚明天早上，钱肯定到你账上。今天这事，真是太丢人了，多亏了你。”

我“嗯”了一声，不想多说。

我只想快点到家，然后看到支付宝里钱回来的消息。

然而，我终究是高估了他的人品。

第二天，是周六。

我等了一上午，手机安安静静。

没有转账信息，也没有王浩的任何消息。

我有点坐不住了。

我安慰自己，可能他周六睡懒觉，还没起吧。

到了下午，还是没动静。

我终于忍不住了，点开王浩的微信头像，输入了一行字。

“王浩，昨晚的饭钱，方便的时候转我一下？”

发出去之前，我又觉得这么说太直接，显得我小气。

我删了又改，改了又删。

最后，我发了一句：“王一觉睡到下午了吧？昨晚喝得不少。”

我想用这种方式，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一下。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回了。

“刚醒刚醒，头疼。昨晚多谢了兄弟。”

没了。

就这么一句。

丝毫没有提钱的事。

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这是跟我装傻？

我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小时。

还是没动静。

我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发了一句：“那个……饭钱……”

这次，他回得很快。

一个捂脸哭的表情包。

紧接着是一段语音：“哎呀，兄弟，你看我这记性！给忘了！我现在就给你转！不过今天周六，我那个大额转账好像有限制，一次只能转五千。我今天还转了笔别的，不知道额度够不够，我试试啊。”

听完这段语音，我心里的石头不但没落地，反而悬得更高了。

这借口，也太烂了吧？

哪个银行的App，周六转账就限额了？

果然，又过了半个小时，他发来一张截图。

截图上显示“超出单日转账限额”。

他配上文字：“你看，真转不了了。兄弟，别急啊，周一，周一上班我肯定给你！当着你的面转！”

我看着那张模糊不清的截图，心里冷笑。

这种截图，随便用P图软件就能做出来。

到了这一步，我已经百分之九十确定，他就是想赖账。

但我还能说什么？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逼紧了，就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我只能回一个“好的”。

这个周末，我过得极其憋屈。

三千五百块，对我来说不是一笔小钱。

我跟女朋友计划了很久，准备下个月去旅游，这笔钱，是预算里很重要的一部分。

现在，钱没要回来，心里还堵了一块大石头。

女朋友看我唉声叹气的，问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一说，她气得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什么人啊这是！摆明了就是想赖账！你当时就不该给他付！”

“当时那种情况，我不付怎么办？老板都在。”我无奈地说。

“老板在怎么了？谁请客谁付钱，天经地义！他手机没电，他不会想别的办法？他不会打电话让他家里人送钱？他不会跟饭店商量押个身份证第二天来付？办法多的是，他就是看你好欺负！”

女朋友的话，像一把锥子，句句扎在我心上。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所谓的“集体荣誉感”和“面子”，完全没去想，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王浩一个人搞出来的。

凭什么要我来为他的虚荣买单？

我越想越气，一夜没睡好。

周一，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公司。

我特意比平时早到了十分钟，想堵王浩。

结果，他踩着点，跟刘总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堆起满脸的笑容，隔着老远就跟我打招呼。

“早啊，陈阳！”

那热情的样子，好像我们是多年的铁哥们。

他走到我工位旁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周围几个同事都能听到。

“兄弟，昨晚真不好意思啊，银行那个App太坑了。等着啊，我现在就给你转。”

他说着，就掏出手机，当着我的面操作起来。

我心里的一点点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

也许，是我错怪他了？

他可能真的只是忘了，或者转账不方便？

周围的同事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李娜的眼神里，甚至还有点“我就说王哥不是那种人”的欣慰。

然而，下一秒，王浩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咦？怎么回事？公司这网速怎么这么慢，一直转圈圈。”

他把手机屏幕怼到我面前。

屏幕上，那个支付的圆圈，正在顽强地、一圈一圈地转着，就是加载不出来。

“你看看，这破网！”他抱怨道，“算了，等中午吧，中午网速好了我再给你转。放心，忘不了！”

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我呆呆地坐在原地，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

一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公司网速慢？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Wi-Fi信号满格，我刚还用它下载了一个几十兆的文件，速度飞快。

这借口，比上一个还拙劣。

我旁边的张伟，自始至终头都没抬，但他嘴角那抹熟悉的、若有若无的笑意，又出现了。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

不是气的，是羞的。

我觉得自己被公开处刑了。

王浩这一手玩得真高。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了要还钱的姿态，把责任全都推给了“网速慢”。

这样一来，我不但拿不到钱，如果我再去催，反而显得我咄咄逼人、斤斤计较了。

毕竟，人家不是不还，是“网速”不让还啊。

一整个上午，我如坐针毡。

我看着王浩在办公室里谈笑风生，跟这个开玩笑，跟那个聊八卦，仿佛那三千五百块钱，根本就不存在。

我的钱，就这么变成了他社交的资本，变成了他“豪爽大方”人设的一部分。

而我，成了那个最憋屈的背景板。

到了午休时间，他果然像把这件事忘了一样，招呼着几个年轻人要去吃饭。

路过我座位的时候，他甚至都没看我一眼。

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站起身，叫住了他。

“王浩。”

我的声音不大，但办公室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听见了。

王浩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惊讶，仿佛在问“有事吗”。

“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他愣了两秒，然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状。

“哎哟！你看我这脑子！吃饭吃饭，光想着吃饭了！转账的事！兄弟，你别急，我下午，下午一定！”

“不用下午了。”我打断他，“现在公司网速挺好的，你可以试试。”

我的语气很平静，但态度很坚决。

空气再次凝固了。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俩。

王浩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有点挂不住了。

他眼神闪烁，说：“现在……我现在要去吃饭了，要不……要不等我吃完饭回来？”

“吃饭不着急。”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也就一分钟的事，不耽误你吃饭。”

我能感觉到，我的坚持，已经让他下不来台了。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陈阳，你什么意思啊？”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不就三千多块钱吗？我还能赖你账不成？你至于这么催命一样地催吗？”

他倒打一耙。

把我说成了一个为了点钱，不顾同事体面的小人。

李娜和其他几个年轻同事，看着我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异样。

他们可能觉得，我太较真了。

我心里一阵悲凉。

这就是人心。

欠钱的理直气壮，要债的反而成了孙子。

我冷笑一声：“我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拿回我自己的钱。这钱是我辛辛苦苦挣的，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请客，是你的面子。我垫钱，是我的情分。但你不能把我的情分，当成你不要脸的资本。”

这番话，我说得掷地有声。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

他大概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我，会说出这么不留情面的话。

“你……你……”他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张伟，突然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所有人听。

“我听说啊，现在微信和支付宝，都有个功能，叫‘亲属卡’。可以给家里人开一张，额度自己设。就算手机没电了，只要记得家里人电话，借个手机打个电话，让家里人帮忙付一下，也很方便的嘛。”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就算没开亲属卡，打个电话让朋友转账到饭店老板的账户上，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上次手机就坏了，就是这么干的。”

张伟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戳破了王浩所有的谎言。

是啊，手机没电，有的是解决办法。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己付钱。

他就是算准了，在那种情况下，总会有一个像我一样的“老好人”，为了顾全大局，站出来当这个冤大头。

王浩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伪装，都被撕碎了。

办公室里，那些原本看着我、眼神有些异样的年轻同事，此刻，目光全都转向了王浩。

那眼神里，有鄙夷，有失望，也有恍然大悟。

李娜的脸，红得像个苹果，她低下头，不敢看我们任何一个人。

她大概是为自己之前的天真和崇拜，感到羞愧。

王浩在众人的注视下，终于撑不住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

然后，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转就转！”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戳着。

这一次，没有网速慢，也没有额度限制。

不到三十秒，我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支付宝提示：到账3500元。

钱，终于回来了。

但我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王浩把手机往兜里一揣，一言不发，黑着脸走出了办公室。

那顿午饭，他最终也没去吃。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办公室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下午，张伟递给我一根烟，我们俩站在楼下的吸烟区。

烟雾缭绕中，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干得不错。”他说，“对付这种人，就不能给他留面子。你越给他面子，他越蹬鼻子上脸。”

我苦笑：“我只是觉得憋屈。为了这点钱，搞得跟仇人一样，值得吗？”

“值得。”张伟弹了弹烟灰，眼神深邃，“你今天丢掉的，只是一个假朋友的面子。但你保住的，是自己的底线和尊严。而且，你也让办公室里那些年轻人，看清了谁是人，谁是鬼。这三千五百块，你没白花，就当是交学费了。”

我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感慨。

以前，我总觉得张伟这种老油条，世故，圆滑，凡事都置身事外。

但今天我才明白，他不是冷漠，他只是看得比我更通透。

他不出手，是因为时机未到。

他一出手，就直击要害。

这才是真正的职场智慧。

这件事的后续，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戏剧性。

从那天起，王浩在公司的处境，一落千丈。

以前围在他身边的那些年轻同事，现在都对他敬而远之。

大家不再相信他的吹嘘，甚至连他正常的工作汇报，都会在心里打个问号。

一个人，一旦信誉破产，就等于在职场上被判了死刑。

李娜有一次，特意找到我，很认真地跟我道了歉。

她说：“陈阳哥，对不起，那天……我还以为是你太较真了。后来我才想明白，是我太傻了，轻易就相信了别人表面的样子。”

我笑了笑，说：“没事，吃一堑长一智。”

大概半个月后，公司里开始传出一些关于王浩的流言。

有人说，他根本没看什么新车，他现在住的房子都是租的，还欠着好几万的信用卡。

还有人说，他手腕上那块名表，是花几百块钱买的高仿货。

这些流言，真假难辨，但无风不起浪。

王浩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他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都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又过了一个月，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一，我发现他的工位空了。

人事部的公告栏里，贴出了一张离职通知。

王浩，主动辞职了。

他走得悄无声息，没有告别，也没有散伙饭。

就像一滴水，消失在了人海里。

那天晚上，我和张伟，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找了个路边的大排档，点了几样小菜，喝着啤酒。

有人提起了王浩。

大家一阵唏嘘。

张伟喝了一口酒，说：“他走到今天，不冤。一个人，爱面子没错，但把面子建立在虚荣和算计之上，迟早要摔跟头。他请那顿饭，本来是想给自己脸上贴金，结果呢，把自己的里子都给丢光了。”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

那三千五百块钱，像一面照妖镜，照出了王浩浮华外表下的真实面目，也照出了职场上形形色色的人心。

有的人，像李娜，天真善良，但需要成长。

有的人，像那些沉默的看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有的人，像张伟，洞若观火，在关键时刻，愿意为正义说一句话。

而我，也通过这件事，上了一堂最深刻的职场课。

我明白了，善良需要带点锋芒，情分要给对的人。

在复杂的职场人际关系里，守住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远比维持表面的和谐更重要。

因为，当你放弃原则去迎合别人的时候，你失去的，可能不仅仅是钱，还有别人对你的尊重。

那天晚上，我喝得有点多。

回家的路上，晚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我拿出手机，看到女朋友发来的消息。

“下个月去旅游的机票和酒店，我都看好啦，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下面附着几个链接。

我点开，是碧海蓝天的风景照。

我笑了。

生活的本质，或许就是这样。

拨开那些虚假的浮云，才能看到真正值得珍惜的风景。

那三千五百块，确实是一笔昂贵的学费。

但它让我看清了人心，也让我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从这个角度看，这钱，花得值。

来源：职场t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