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晨五点半,闹钟还没响,夏明玉已经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窗外是城市尚未苏醒的沉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以及楼下早餐摊隐约飘来的油条香气,混合着潮湿的空气钻进窗户缝隙。
凌晨五点半,闹钟还没响,夏明玉已经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窗外是城市尚未苏醒的沉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以及楼下早餐摊隐约飘来的油条香气,混合着潮湿的空气钻进窗户缝隙。
她习惯性地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时间是四点五十八分。她关掉闹钟,设定了七点十分再响的第二个,然后摸索着起身。睡衣有些发皱,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狭小的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但还算清秀的脸,眼角有细微的纹路,那是长期熬夜和压力留下的痕迹。
二十八岁的夏明玉,在繁华喧嚣的南州市一家不大不小的广告公司做策划,职位不高,薪水却也不算低——税前七千。这在南州这个一线城市不算什么,但凭借她的努力和省吃俭用,她勉强能支撑起自己和母亲在这个城市角落里的小小栖身之所。
是的,母亲赵兰和她一起住。父亲夏建国五年前因为突发脑溢血留下了后遗症,半边身子不太利索,脑子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需要人长期照料。老家的房子卖了,大部分钱都用在了父亲的治疗和康复上,剩下的加上积蓄,在南州这个高房价的地方,也只能租住在一个老旧小区顶楼的六十平米两居室里。
房租三千,已经是她们能找到的最便宜且还算干净安全的了。父亲每月需要固定吃的药,加上偶尔去医院复查的费用,林林总总加起来,也要两千多。剩下的钱,要应付两个人的伙食、水电煤气、通讯以及母亲偶尔购买生活用品和衣物,每一笔都是精打细算。
七千块的工资,去掉社保公积金个人缴纳部分,拿到手大约五千五百块。这五千五百块,要填满一个又一个用金钱丈量的日子。
“明玉,醒了?”卫生间门口传来母亲赵兰带着睡意的声音。
“嗯,妈,您再睡会儿,我去做早饭。”夏明玉压低声音回答,尽量不让自己的疲惫感流露出来。
“好,今天我晚点去那个超市做钟点工。”
夏明玉“嗯”了一声,走进厨房。狭窄的操作台上放着昨晚就泡好的小米,还有两个鸡蛋。她熟练地淘米,按下电饭锅开关,然后走到冰箱前,拿出昨天买的特价鸡蛋。冰箱里东西不多,大多是耐放的蔬菜和少量肉类。
厨房里很快升腾起白色的水蒸气,伴随着小米粥熬煮的咕嘟声。夏明玉看着窗外渐渐亮堂起来的天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压着,沉重而麻木。她知道,今天和往常一样,并不会轻松。
母亲赵兰,年轻时也是工厂里的一把好手,性格要强。丈夫病倒后,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精神也变得有些脆弱。她依赖女儿,却又常常无法理解女儿的处境。在她朴素的观念里,女儿工作了,赚钱了,理所应当要负担起家庭,尤其是她丈夫的医药费和她们母女俩的生活费。她觉得,女儿一个月挣七千,给家里五千是天经地义的,剩下的两千自己花,足够了。
这个观念,像一根无形的刺,深深扎在夏明玉的心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理解母亲的辛苦和担忧,父亲每月的医药费像个无底洞,母亲做钟点工收入微薄且不稳定,年纪也大了,身体时不时有些小毛病。她也想尽孝,想让母亲过得好一点。可是,她也想给自己留一点空间,一点喘息的机会。她还年轻,她想攒点钱付个首付,哪怕很小很小;她想偶尔和同事朋友出去聚聚,看场电影;她甚至想,万一自己生病了怎么办?
五千块的“赡养费”,几乎抽走了她全部的流动资金。她的生活,被压缩到了极致。不敢生病,不敢买新衣服,不敢轻易换工作,甚至连和朋友聚餐都要找最便宜的餐厅,计算着人均消费。
早餐很简单,小米粥,两个水煮蛋,一碟凉拌黄瓜。母女俩默默地吃着。赵兰看着女儿,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和更多的理所当然。“明玉啊,今天下班早点回来,我听说附近菜市场有打折的排骨。”
“知道了妈。”夏明玉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今天的工作能不能按时完成,晚上要不要加班。
“对了,”赵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李姨家的儿子,好像谈了个对象,女方家条件挺好,听说在市中心买了房。你说现在年轻人,结婚真不容易啊。”
夏明玉扒拉着碗里的粥,没有接话。她知道母亲又要开始念叨她的终身大事了。在她看来,女儿到了这个年纪,工作稳定,也该考虑谈婚论嫁了。可是,她的情况,谁愿意娶呢?一个背着沉重家庭负担,住在老旧出租屋里的普通上班族?
“你王叔叔前两天还问我,你工资涨了没?我说还是七千。”赵兰继续说道,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满,“七千块,在南州,怎么够花嘛?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
夏明玉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今天的话题,恐怕迟早要来。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妈,房租三千,房贷……哦不,我们没房贷,是房租。爸的药费要两千多,还有生活费,水电……”
“我知道我知道,”赵兰打断她,“我不是怪你花钱多,我是说,你一个人挣这么多,也该存点,也得给你爸多留点。你看你爸那个样子,万一哪天……”她说着,眼圈有点红。
夏明玉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她何尝不担心父亲的状况。正是这份担心,让她更加拼命工作,也更加害怕母亲提出的要求。
“妈,我每个月都把大部分钱都拿回来了,我自己真的省吃俭用。”她试图解释。
“省吃俭用?我看你吃得也不错啊,上次还买了新裙子。”赵兰的目光锐利起来。
那条裙子是商场打折时买的,一百多块,夏明玉已经觉得是奢侈了。
“妈,那条裙子很便宜的。”她辩解道,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些。
“便宜也是钱!明玉,不是妈说你,一个女孩子,不能只想着自己。你爸养你这么大,容易吗?现在他需要用钱的时候,你不该好好尽孝吗?”赵兰的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夏明玉放下碗筷,心里一阵翻腾。尽孝,她当然想。可是,这样的“尽孝”,几乎要将她压垮。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陀螺,被一根叫“责任”的鞭子抽打着,不停地旋转,不敢停歇。
“妈,我会尽孝的,但我也得生活。”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生活?你的生活就是每个月自己留两千?买衣服,买零食,看电影?”赵兰的声音带着指责,“我告诉你,明玉,从今天起,你每个月必须给我和你爸五千块钱!一分都不能少!这是你应该做的!”
夏明玉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五千块?她所有的可支配收入加起来,也不到两千五百块!这怎么可能?
“妈!您……您说什么?”她的声音在颤抖。
“我说,每个月五千,养老钱!”赵兰斩钉截铁地说,“你爸看病要钱,我们娘俩要吃饭,你不能只顾着自己!”
“可我工资就这么多!给了您五千,我连房租都不够了!”夏明玉急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房租?你不是住那么大的房子吗?怎么会不够?我听说现在合租很便宜!”赵兰寸步不让,“明玉,我告诉你,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这是必须的!你要是敢不给,我就去你公司闹!让你同事看看,你这个女儿是怎么对待父母的!让你没脸工作!”
“没脸工作”四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夏明玉心上。她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她努力工作,就是为了保住这份工作,为了那份薪水,为了支撑这个家。如果因为钱的事情,让她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失去工作,那一切就都完了。
她看着母亲决绝的眼神,心里一片冰凉。她一直以为,母亲虽然要强,但本质上是爱她的。可现在,这份爱,变成了沉重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妈……”她还想再争辩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早餐桌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小米粥的热气似乎都凝固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终,夏明玉低下头,默默地拿起碗,将剩下的一点粥喝完。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但她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她,似乎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第二章:沉默的代价
上班路上,地铁一如既往地拥挤。夏明玉挤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身体的疲惫和心灵的沉重交织在一起。耳边是嘈杂的人声、报站声、手机外放的音乐声,眼前是各种各样的面孔——麻木的、焦急的、喜悦的、漠然的。每个人都像被城市这台巨大机器裹挟着向前,她也是其中一员。
父亲的病情,母亲的要求,五千块的数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努力工作,绩效不错,领导也还算认可,但她的薪水,在生活的重压下,显得如此微薄。她甚至不敢告诉父母,她为了省钱,午餐常常只吃一个馒头或者一份简单的沙拉。
到了公司,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打开电脑,处理堆积的邮件和工作任务。她是策划组的骨干,很多重要的项目都需要她参与。她不能出错,也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然而,心里的那根弦始终紧绷着。上午开会时,主管布置了一个紧急项目,要求下周就要出初步方案。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周,她几乎要天天加班了。夏明玉默默记下,心里却是一沉。加班意味着更少的休息时间,更少的时间去做兼职,也更难应付母亲那边可能出现的催促。
中午吃饭,她和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张婷一起去员工餐厅。张婷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家境不错,对夏明玉的处境多少有些了解,时常会关心她。
“明玉,看你早上脸色不太好,没事吧?”张婷关切地问。
夏明玉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没睡好。”
“是不是又跟你妈……”张婷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试探。
夏明玉心里一紧,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最近项目有点忙,压力大。”
张婷叹了口气:“你妈也真是的……上次听你说,她要你给五千块?”
夏明玉端着餐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知道张婷是好意,但这件事是她心底最大的痛处,她不愿意被人反复提起,更害怕传到领导耳朵里。
“嗯,她提了。”夏明玉含糊地应了一声,低下头扒饭。
“五千?你一个月才挣多少啊?刨去房租和生活费,你哪里还有五千给她?”张婷有些激动,“她怎么能这样对你?你也是她女儿啊!”
“没办法,她是我妈。”夏明玉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无奈。
“可这也太……”张婷想说什么,又怕刺激到她,只好作罢,“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那家新开的麻辣烫?我请你。”
“不了,晚上可能要加班。”夏明玉摇摇头。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别太逼自己了。”张婷拍了拍她的肩膀。
同事的关心让夏明玉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但也更加焦虑。她知道,如果母亲真的去公司闹,张婷她们会怎么看她?她们会不会觉得她不孝顺?会不会在背后议论她?这种社会评价的压力,对她来说是致命的。
整个上午,她都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工作,但效率明显不如平时。脑子里总是闪过母亲那句“让你没脸工作”。她害怕,怕母亲真的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更怕自己承受不住那种公开的羞辱。
下午,她收到一条银行的短信提醒。工资到账了,税后五千二百块。看着那个数字,她心里一阵苦涩。这就是她一个月的全部收入。扣除固定的房租三千,剩下的两千二,要支付父亲的医药费、水电煤气费、母女俩的伙食费,以及一些不可预见的开支。
这笔账,她每天都在心里算无数遍。每一笔支出,都像是从她身上割下一块肉。
傍晚时分,她刚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是“妈妈”,她的心猛地一沉。她走到楼梯间,深吸一口气,才接起电话。
“喂,妈。”
“明玉啊,下班了吗?”赵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
“刚下班。”
“那个钱,你准备好了吗?”
夏明玉握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发白:“妈,我今天才发工资……”
“发工资了就应该给啊!五千块,一分不能少!”赵兰的语气强硬,“你爸今天又忘了吃药,血压有点高,我正愁医药费呢!”
夏明玉的心揪紧了:“妈,我刚拿到工资,五千块……我连这个月的房租都不够啊!”
“房租?我不是说了吗,合租去啊!或者,你把那个大卧室租出去一间也行啊!多好的主意啊,你怎么就没想到?”赵兰似乎早就想好了对策。
“我住的是公司附近的城中村,环境那么差,根本没人愿意租!再说,合租也不安全啊!”夏明玉急切地反驳。
“不安全?哪里不安全了?我看是你自己懒,不想出去找事做!明玉,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你必须把钱转给我!不然,我明天就去你公司找你!”
“妈!您别去!求您了!”夏明玉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去想办法,我再去想想办法,您别去公司闹,好不好?”
“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去偷还是去抢?”赵兰的语气带着嘲讽,“我告诉你,明玉,我不是吓唬你,今天这钱,你必须给!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天天去你公司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怎么虐待你爸妈的!让你在这家公司再也待不下去!”
“妈!”夏明玉绝望地喊了一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您别这样……我给您还不行吗?”
“不是给不给的问题,是态度问题!”赵兰似乎满意了一点,“我不管,反正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钱!”
电话挂断了。楼梯间里只剩下夏明玉压抑的哭泣声。周围偶尔传来同事下班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衬得她更加孤单和无助。
五千块。她今天刚到手的工资,扣除必要的开支,所剩无几。她去哪里变出这五千块?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工位,同事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她看着电脑屏幕上还未完成的策划案,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知道,今晚,她别想准时下班了。她必须想办法,立刻想办法凑出这五千块钱。
她打开手机银行,看着余额里可怜的两千多块,心如刀绞。信用卡的额度早已刷爆。她问遍了所有认识的朋友,能借的都借过了,不能再开口了。她甚至想到了网贷,但那高额的利息和潜在的风险,让她不寒而栗。
难道,真的要像母亲说的那样,去求助于那些高利贷吗?她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夜色渐浓,办公室的灯光显得格外惨白。夏明玉坐在电脑前,一遍遍地刷新着银行APP,盼望着奇迹的发生。她打了几个电话,低声下气地跟几个关系尚可的同事借钱,但都遭到了委婉的拒绝。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无助。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拼命工作,为什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就在她濒临崩溃的时候,口袋里的另一个手机震动了一下。那是她专门用来联系客户的备用机。她木然地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部门经理王海涛。
“小夏,还在加班?方案初稿明天上午十点前发我邮箱就行,不用太晚。”
看着这条消息,夏明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这是今天唯一一条来自工作层面的、不那么沉重的消息。王经理虽然要求严格,但还算体谅下属。
她吸了吸鼻子,回复道:“好的王经理,我一定按时完成。”
然后,她重新看向那个空荡荡的银行账户余额,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也许……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了不让母亲去公司闹,为了保住这份工作,她只能……冒险一次。
她颤抖着手,点开了那个她一直刻意回避的贷款APP。
第三章:裂痕加深
第二天,夏明玉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来到公司。昨晚,她通过一个不太正规的网贷平台,贷了五千块钱应急。扣除手续费和首期利息,实际到账只有四千多一点。她不敢告诉母亲全部真相,只说是找朋友借了一部分,再加上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点,勉强凑够了五千块,一大早就转了过去。
她不知道母亲收到钱后的反应,是满意了,还是会继续纠缠。但至少,暂时躲过了一劫。然而,这笔高息贷款,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了她的生活里。每月的还款压力,让她本就拮据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上午开会,王经理果然提到了那个紧急项目。他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目光在夏明玉身上停留了片刻:“小夏,这个方案你主导,其他人配合。时间紧,任务重,大家辛苦一下。”
夏明玉点点头,心里却是一片茫然。她昨晚几乎一夜没睡,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心思思考方案。但现在,她必须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整个上午,她强忍着疲惫和焦虑,梳理思路,收集资料。张婷看她状态不对,关切地问了几次,她都强颜欢笑地应付过去。
中午,她没去食堂,而是去外面买了一个最便宜的盒饭。吃饭的时候,她收到了母亲发来的微信语音。
“明玉啊,钱收到了。算你还有点良心。”赵兰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不过,这只是这个月的。下个月,你也得准时打过来。你爸的药不能停。”
夏明玉听着,胃里一阵翻腾。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只要父亲的病一天不好转,母亲的要求就不会停止。五千块,将会成为一座永远压在她身上的大山。
“知道了妈。”她低声回复。
“对了,我跟你说个事,”赵兰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兴奋,“我昨天在公园碰到你刘阿姨了,她女儿介绍她去一个高档小区做保洁,一个月能有三千多呢!比我在超市强多了!”
夏明玉心里一动,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母亲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做保洁那种需要体力活的工作,她能吃得消吗?
“那挺好的妈,您好好干。”她敷衍道。
“那是当然!我身体好着呢!”赵兰似乎受到了鼓舞,“等我将来在那边站稳了脚跟,就把你爸也接过去。到时候,你就不用两边跑了,专心挣钱就行。”
夏明玉沉默了。把父亲接到南州?住在哪里?她们现在住的这个老破小,连她自己都觉得憋屈,更别说行动不便的父亲了。而且,母亲去了高档小区做保洁,就真的能安心吗?她能适应那种环境吗?她和母亲的矛盾,就能解决吗?
她感觉不到任何希望,只有一片迷茫。
下午,她开始动手写方案。思路却怎么也打不开,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效率极低。旁边的同事们都在埋头苦干,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她觉得自己像个异类,格格不入。
快下班的时候,王经理走过来,看了一眼她屏幕上的内容,眉头微皱:“小夏,进度怎么样?思路清晰吗?”
“王经理,还在完善细节。”夏明玉连忙站起来。
王经理看了看她憔悴的脸,和屏幕上寥寥无几的文字,语气缓和了一些:“这个方案很重要,客户那边催得紧。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我说。”
夏明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困难,王经理,我会抓紧时间的。”
王经理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看着王经理的背影,夏明玉心里五味杂陈。她感激领导的体谅,但也感到了更深的压力。她不能辜负这份工作,绝对不能。
傍晚,她终于完成了方案的初稿。发送邮件时,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办公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她收拾好东西,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公司。
走出写字楼,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稍微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些。她走到地铁站口,却没有立刻上去。她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母亲发了条信息:“妈,我今天加班,晚点回来。”
过了一会儿,母亲回了两个字:“知道了。”
简短而冷漠。
夏明玉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南州繁华的夜空,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却没有一盏灯是为她而亮。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孤魂野鬼,漂浮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找不到归属感。
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赵兰已经睡下了。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个信封。夏明玉走过去打开,里面是两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母亲歪歪扭扭的字迹:“一张是你爸的买药钱,密码是你生日。另一张是你下个月的零花钱,省着点花。”
夏明玉愣住了。银行卡?零花钱?
她拿起那张所谓的“零花钱”卡,插入手机银行查询余额。里面居然有……两千块?这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想起,昨天母亲在电话里提过,要去她公司闹。难道……母亲真的去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她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她走到母亲卧室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问问。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那是隔壁李阿姨家。夏明玉想起白天上班时,听同事说起,隔壁李阿姨的儿子昨天晚上好像带女朋友回来见了家长,动静挺大的。
难道……母亲昨晚没去她公司?
她回到客厅,看着那两张银行卡,心里更加困惑。如果母亲没去公司,那她又是从哪里弄来这两张卡的?尤其是这张给她自己的“零花钱”卡,里面莫名其妙多了两千块。这绝不是母亲的风格,她一向把钱攥得很紧。
难道……是母亲遇到了什么事?或者,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一个可怕的念头闯入夏明玉的脑海。她不敢深想,但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和母亲之间的裂痕,似乎不仅仅是因为钱。母亲的行为,也越来越让她看不懂了。
她躺在自己房间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辗转反侧。窗外的月光透过老旧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影子。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迷茫。未来的路,似乎一片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
第四章:导火索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赵兰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催促夏明玉给钱了,但她的情绪却更加不稳定。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有时候又沉默寡言,盯着窗外发呆。
夏明玉也没有再收到母亲要求打钱的微信或电话。那两张银行卡,被她悄悄收了起来。她不知道那笔“零花钱”是怎么回事,也不敢问。她只是按时把父亲药费的钱转到一个专门的账户里,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然而,这种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夏明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总觉得母亲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她开始留意母亲的行为,发现她接电话的次数变多了,有时会压低声音,避开她。而且,她晚上去菜市场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回来的时候,有时会带着一些包装精美的食品,说是超市打折买的,但夏明玉知道,那绝不可能是打折品的价格。
更让她担心的是,她发现母亲的手机里,多了一些陌生的通话记录,还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APP图标,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某种借贷平台的。
夏明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害怕自己的猜测变成现实。她不敢想象,如果母亲真的为了钱,再次铤而走险,会发生什么。
这天是周六,夏明玉本想在家休息一下,整理一下思绪,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兼职可以做。但母亲一大早就把她叫了起来。
“明玉,快起来!跟我去一趟你爸那里!”赵兰显得有些激动,脸上带着一种异常的光彩。
“爸那里?哪个爸?”夏明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亲爸呗!”赵兰瞪了她一眼,“夏建国!你忘了?”
夏明玉的心猛地一跳。夏建国?她亲生父亲?她从小是被养父,也就是现在的丈夫夏建国抚养长大的。她对亲生父亲几乎没有印象,只知道在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和他离婚了,嫁给了现在的夏建国。
“我亲爸?他怎么了?”夏明玉更加困惑了。
“他……他病了,住院了!”赵兰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在市中心医院!”
“什么?!”夏明玉惊呆了,“哪个医院?什么病?严重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他……他之前一直不肯联系我们,怕拖累我们……现在实在撑不住了,才打电话给我……”赵兰的眼圈红了,但眼神里却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芒,有同情,有愧疚,但似乎更多的是一种……找到了依靠的兴奋?
夏明玉完全懵了。她感觉自己像被卷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漩涡。一个她从未谋面、毫无感情基础的亲生父亲,突然病重住院,而母亲对此事的反应,却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妈,那……我们现在去医院?”
“嗯!赶紧去!晚了就来不及了!”赵兰一边说,一边匆匆忙忙地换衣服,脸上带着一种急切,甚至还有一点……期待?
夏明玉看着母亲的反常,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点。但她还是跟着母亲一起出了门。不管怎样,生父病重,她出于人道主义,也应该去看看。
市中心医院,住院部。赵兰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病房号。推开门,夏明玉看到病房里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正是她的亲生父亲,夏建国。他比养父夏建国年轻不少,但眉宇间依稀能看到一些相似的轮廓。
病床旁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打扮看起来很普通,但眉眼间透着一股精明。她看到赵兰和夏明玉进来,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哎呀,你们可来了!快坐快坐!”
“你是……?”夏明玉疑惑地看着这个女人。
“哦,我是你爸的……老伴。”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没跟你说过吧?我们……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
夏明玉瞬间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生父夏建国现在的妻子。而他们口中的“病重”,似乎也和她有关。
“伯母您好。”夏明玉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生父,心中没有任何亲近感,只有一种莫名的隔阂和抗拒。
“快坐下,快坐下。”被称为“老伴”的女人,名叫张红梅,热情地招呼着她们,“他爸就是心疼钱,不肯来医院,拖了这么久……”
赵兰走到病床边,看着面无血色的夏建国,眼圈又红了:“建国……是我啊……”
夏建国似乎听到了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在赵兰脸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向旁边的夏明玉,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片刻之后,他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夏明玉的心彻底凉了。她看到的,不是一个病重父亲的期盼和愧疚,而是一种彻底的陌生和疏离。
“他爸,你看谁来了?这是明玉,你的大闺女!”张红梅在一旁提醒道。
夏建国的眼皮又动了动,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建国,我知道,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家……”赵兰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夏明玉却觉得有些言不由衷,“现在孩子长大了,来看看你……”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张红梅打断了赵兰的话,语气虽然客气,却带着一丝不耐烦,“他现在这个样子,听了也听不进去。你们今天来,主要是看看他后续的治疗费……”
这话一出,赵兰和张红梅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闪烁。
“治疗费……”夏明玉的心沉了下去,“需要多少钱?”
张红梅叹了口气,摊开手:“医生说,还得做几次手术,后续还要化疗,保守估计,至少还要十几万……”
“十几万?!”夏明玉倒吸一口凉气。她全部的积蓄加起来,也不到一万块。
赵兰的脸色也变了,但她似乎并没有像夏明玉这样绝望,反而看了一眼张红梅,张红梅立刻会意,说道:“其实,我们也想了办法,到处借钱,能借的都借了……但还差不少……”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夏明玉,带着一种试探和期待:“明玉啊,我知道,让你一个女孩子承担这么多,确实为难。但是,你毕竟是建国的女儿……你们公司效益应该不错吧?你一个月挣不少钱吧?”
夏明玉立刻明白了她们的来意。原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她们找到她,不是因为亲情的牵绊,而是把她当成了“提款机”!
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涌上心头。她看着眼前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母亲,一个是她素未谋面的“继母”,她们为了钱,竟然编造出这样一场戏码!
“我妈……哦不,赵兰女士,”夏明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赵兰,“您刚才不是说,您去高档小区做保洁,月薪三千多吗?而且您之前还给我转了两千块的‘零花钱’,您哪来的钱给我生父治病?”
她的突然发难,让赵兰和张红梅都愣住了。赵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慌乱:“明玉,你……你听我说……”
“我不听!”夏明玉打断她,“我只问你,你到底有多少存款?你拿得出十几万给我这个素未谋面的生父治病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们串通好的,目的就是找我要钱?”
张红梅的脸色也不好看,但很快又堆起笑容:“明玉,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我误会没误会,你们心里清楚!”夏明玉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我妈如果要我给五千块赡养费,你们就编出我亲爹病重需要十几万的戏码!你们把我当什么了?ATM机吗?”
“我没有!明玉,妈不是那个意思!”赵兰急了,眼泪掉了下来,“妈是看你爸可怜……他毕竟是你亲爸啊……”
“可我不认识他!从小到大,我没有花过他一分钱,他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现在他有病了,凭什么要我来负责?”夏明玉的情绪有些失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良心!”张红梅也沉下脸来,“你爸当初也是迫不得已才离开的!现在他有难了,你作为女儿,帮一把难道不应该吗?”
“我迫不得已?我不应该?”夏明玉冷笑一声,“我倒是想问问你们,迫不得已的是谁?我妈当初为了赌债,抛夫弃子跟了别的男人,现在我养父病了,她不管不问,反过来找我这个毫无感情的生父要钱?还有你,张阿姨,你和我爸在一起,是图他的钱还是真心?现在他病了,需要大笔钱,你就把他推给我?”
夏明玉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刺向赵兰和张红梅。赵兰被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红梅也有些挂不住,语气变得尖锐起来:“夏明玉!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妈当年是为了这个家才……”
“够了!”夏明玉不想再听下去。她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而始作俑者,就是她最亲的人。
“我不会给你们一分钱!”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妈的赡养费,我会给,但那是我对我养父养母的责任。至于你,”她看向张红梅,“我没义务给你一分钱!你找错人了!”
说完,她不再理会房间里震惊和愤怒的目光,转身冲出了病房,逃离了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她一路狂奔,跑到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阳光刺眼,但她的心里却一片冰冷。她感觉自己被最亲近的人欺骗了,利用了。这种伤害,比母亲直接向她要钱,更加让她痛苦。
她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想给母亲发信息,想质问她,想和她彻底断绝关系。但手指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没有落下。她知道,这样做,可能会彻底失去母亲,失去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真的能做到吗?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是母亲赵兰发来的:
“明玉,你听妈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爸他……他其实是想见你最后一面……他可能……时间不多了……”
夏明玉看着这条信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时间不多了?什么意思?生父的病,真的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她的心乱如麻。愤怒、委屈、困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愧疚?
第五章:公司风波
从医院回来后,夏明玉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矛盾之中。生父病危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而母亲和那个张红梅的态度,又让她感到愤怒和被利用。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她没有立刻回复母亲的微信,也没有再主动联系她们。她需要时间,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周一早上,夏明玉强打精神去了公司。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尤其是那个紧急项目,下周一就要提交初步方案。她不能让自己的私事影响到工作。
然而,她刚走进办公室,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几个同事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窃窃私语着什么。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走到自己的工位,放下包,打开电脑。登录内部工作群的瞬间,她看到了一条让她如遭雷击的消息。
【行政部通知】:各位同事请注意,近期发现有外部人员多次在我司办公区域及员工宿舍附近进行骚扰、恐吓等不当行为,已严重影响到我司正常办公秩序及员工人身安全。公司已报警处理,并加强安保措施。请大家提高警惕,发现可疑人员及时向行政部或保安报告。对于恶意散布谣言、挑拨是非者,公司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这条措辞严厉的通知,下面还附带了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虽然看不清人脸,但能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在办公楼门口徘徊、打电话的背影。
夏明玉的心脏狂跳起来。外部人员?骚扰恐吓?这不就是……她母亲吗?!
难道母亲真的去了公司?而且被监控拍到了?公司还报了警?
她立刻拿出手机,想给母亲打电话质问,但手指却在发抖。她不敢想象,如果母亲真的做出这种事情,会是什么后果。
“明玉,你看到了?”张婷凑了过来,脸色也有些发白,“昨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好像就有人看到一个阿姨在你工位附近转悠,还问别人你住哪儿。当时没在意,今天看通知……”
“那……那是我妈。”夏明玉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啊?”张婷惊讶地看着她,“真的是你妈?她怎么会……”
“我不知道……”夏明玉摇摇头,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时,部门经理王海涛走了过来,脸色严肃地看着夏明玉:“小夏,来我办公室一下。”
夏明玉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麻烦来了。
跟着王经理走进他的独立办公室,关上门,夏明玉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夏明玉,”王经理开门见山,“昨天下午,有人在你工位附近长时间逗留,并用手机拍摄公司内部照片。今天早上,我们又在公司门口监控里看到她。根据行政部的初步调查,以及一些同事的反映,这个人,是你母亲?”
“是……”夏明玉艰难地承认。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或者对你做过什么?”王经理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却很锐利。
夏明玉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恐慌。她知道,母亲的行为,不仅丢尽了她自己的脸,也连累了公司和领导。
“对不起,王经理,”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我……我真不知道她会这样……我妈她……她最近情绪不太稳定……”
“情绪不稳定?”王经理皱起眉头,“我不管她情绪稳不稳定。夏明玉,公司是工作的地方,不是解决私人恩怨的场所。她这种行为,已经严重扰乱了公司的正常秩序,甚至触犯了法律。我们报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公司,也是为了保护你。”
听到“保护你”三个字,夏明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对不起,王经理,真的对不起……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她不再来……我保证……”
“光保证没用。”王经理叹了口气,“公司有公司的规定。这次的事情,虽然是她个人行为,但也对你造成了负面影响。而且,她反复纠缠,言语间似乎涉及一些……家庭纠纷?如果这些不实言论传播开来,对公司和你个人的声誉都会有损害。”
夏明玉的心揪得更紧了。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王经理,那……您打算怎么处理?”她声音颤抖地问。
王经理沉默了一下,看着她:“公司可以理解你目前的困境,也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下不为例。如果她再来骚扰,或者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为了公司和你个人的利益,我们可能……只能建议你暂时休假,或者……考虑其他解决办法了。”
暂时休假,或者……其他解决办法?夏明玉的心彻底凉了。她明白“其他解决办法”意味着什么。在她还没有找到下家之前,失业对她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谢谢您,王经理,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会处理好,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她几乎是恳求着说道。
“处理?怎么处理?”王经理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她是你母亲,公司也无权干涉你们的家事。关键还是看你自己。”
王经理没有再多说什么,让她先回去工作。
走出经理办公室,夏明玉感觉双腿发软。周围的同事看她的眼神更加异样了,有同情,有好奇,也有疏远。关于她母亲来公司闹事的传闻,显然已经在私下里传开了。
她回到工位,看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大脑里一片空白。她该怎么办?母亲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公司来闹?是因为生父的事情吗?她去找母亲理论,会不会再次激化矛盾?如果不找她,母亲会不会变本加厉?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一边是病危的、陌生的生父,一边是偏执的、不断给她制造麻烦的母亲。而她自己,则被困在工作的牢笼里,随时可能失去唯一的收入来源。
中午,她没有去吃饭,一个人坐在工位上发呆。张婷过来安慰了她几句,她只是勉强笑了笑,什么也说不出来。
下午,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修改方案。但效率依然很低,错误也接连出现。王经理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耐烦。
快下班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询问关于她母亲在公司门口骚扰的事情,并告知她,如果她母亲再次出现,可以直接报警处理。
挂了电话,夏明玉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她知道,自己必须立刻采取行动,找到母亲,阻止她继续闹下去。否则,她失去的,将不仅仅是尊严和安宁,还有她赖以生存的工作。
可是,她该去哪里找母亲?母亲行踪不定,她又能去哪里找呢?
她想到了那个生父住院的市中心医院。母亲会不会又去找那个张红梅了?或者,她们是不是又联合起来,想从她这里榨取更多的钱?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形成。也许,母亲真的在医院。她决定,再去一次医院,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弄清楚,也必须阻止母亲再做出极端的事情。
这一次,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走进了那家充满了不愉快回忆的医院。
第六章:真相与抉择
市中心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夏明玉四处张望,寻找着母亲赵兰的身影。她先去了生父夏建国住的病房,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仪器的声音在响。她问了值班护士,护士说病人早上被一个自称是他“老伴”的中年女人接走了。
夏明玉的心一沉。又被接走了?那个张红梅?她们要做什么?
她拿出手机,想给母亲打电话,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那个她并不熟悉的号码——张红梅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张红梅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喂?谁啊?”
“是我,夏明玉。”
“哦?是你啊。”张红梅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然带着戒备,“有事吗?”
“我妈呢?她在哪儿?”夏明玉直接问道。
“你妈?她……”张红梅顿了顿,“她回家了。”
“回家了?”夏明玉不相信,“她早上不是被你接走了吗?”
“哦,那不是回家,是去医院办点手续。”张红梅含糊地解释,“你爸那边……情况不太好,医生说……可能撑不了几天了。你妈想……想再看看他。”
夏明玉的心揪紧了。父亲真的不行了吗?
“那你们现在在哪儿?”她追问道。
“我们……我们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休息一下。”张红梅的声音似乎有些犹豫。
“咖啡馆?哪个咖啡馆?”夏明玉的心提了起来,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医院大门斜对面的那家……”张红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开始变小。
夏明玉挂了电话,立刻朝着医院大门跑去。果然,在斜对面的街角,她看到了那家装修雅致的咖啡馆。透过玻璃窗,她看到了母亲赵兰和张红梅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声说着什么。而赵兰的旁边,还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旅行袋。
夏明玉的心沉到了谷底。旅行袋?她们要做什么?难道……她们想带着病危的父亲……或者……是想骗她?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赵兰和张红梅看到她,都愣住了。赵兰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张红梅则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哎呀,明玉来了?快坐快坐。”
夏明玉没有理会张红梅,径直走到赵兰身边,一把夺过她旁边的旅行袋,打开。里面是一些换洗的衣服,还有几百块钱现金,以及一张银行卡。
“妈!你到底想干什么?!”夏明玉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你是不是想带着我爸……跑了?还是想……把他放在我这里,让你们跑路?”
“你胡说什么呢!”赵兰急忙解释,“不是的,明玉,你听我说……”
“听你说?我还能听你说什么?”夏明玉冷笑一声,“上次你们编造我爸病危要钱,我没上当!这次你们又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趁着我爸最后的日子,再从我这里榨点钱出来?”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赵兰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明玉,你误会妈了!我是想……是想带你爸回家!回我们老家去!”
“回老家?”夏明玉愣住了。
“是啊!”赵兰用力点头,抓住夏明玉的手臂,“你爸他……他不想死在医院里,他想回家,想落叶归根。张红梅也同意了,她说她可以帮忙照顾……”
“照顾?”夏明玉看向张红梅。
张红梅连忙点头:“是啊,明玉,你放心,你爸就是我的心头肉,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妈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一个人能行的。”她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但夏明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那你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拿着行李?”夏明玉依然不放心。
“这不是怕你担心嘛!”赵兰解释道,“你最近工作那么忙,压力那么大,我们不想再给你添乱了。我们本来想等你不那么忙了,再跟你商量的……”
“那这张银行卡呢?”夏明玉拿出从行李里找到的那张卡,“这是什么意思?”
赵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这是我跟你爸之前存的一点养老钱……我想着,你最近也不容易,就……就想给你留下……”
夏明玉看着那张卡,又看了看母亲和那张看似真诚的“继母”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们的话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但她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又让她无法完全信任。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夏明玉反问。
“妈发誓!我们绝对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带你爸回家,安安稳稳地走完最后一段路!”赵兰指天发誓,“这张卡,密码是你生日,里面的钱……你要是不要,就当我们没说。我们带走就是了。”
张红梅也附和道:“是啊,明玉,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有。你安心工作,你爸这边有我呢。你妈就是想你了,想跟你告个别。”
看着母亲憔悴而恳切的脸,听着她发自内心的承诺(至少听起来像是发自内心),夏明玉的心防,一点点松动了。也许……她们真的没有恶意?也许,她们只是想在最后时刻,完成生父的心愿?
她的内心,在愤怒、怀疑和一丝残存的亲情之间,剧烈地挣扎着。
“我爸……他知道自己要走了吗?”她低声问道。
赵兰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知道……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所以才执意要回来……他说,他想看看你……”
“他想见我?”夏明玉的心猛地一颤。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生父表达对她的哪怕一点点“在意”。
“是啊!”赵兰连忙说,“他说,他这辈子亏欠你太多……让你受委屈了……他有话想跟你说……”
夏明玉的心乱了。理智告诉她,不能轻易相信她们,尤其是在经历过上次的骗局之后。但情感上,对生父最后时刻的那一丝好奇和……或许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对亲情的渴望,让她动摇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无论真相如何,她都必须做出一个决定。
“好吧,”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跟你去看看。”
赵兰和张红梅脸上立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真的?太好了!”赵兰激动地抓住夏明玉的手。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张红梅也催促道。
夏明玉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她知道,她不能再让母亲因为钱的事情去公司闹了。如果生父真的想见她最后一面,她作为女儿,似乎……也应该去送一程。
她重新拿上行李袋,跟着母亲和张红梅,走出了咖啡馆,走向未知的未来。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但她隐隐感觉到,这次回去,或许将是她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她与母亲之间那道日益加深的裂痕,似乎也迎来了一线……或许是和解,或许是更彻底的决裂的……微光。
第七章:最后的告别与新的开始
回去的路上,车内气氛沉默而压抑。赵兰坐在副驾驶,不停地抹着眼泪,念叨着父亲的病情。张红梅开着车,偶尔安慰几句,但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夏明玉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灯火,心情复杂。
她依然无法完全信任她们,但生父临终想见她一面的请求,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拨动着她内心深处那根尘封已久的心弦。她不知道自己见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车子回到了那个老旧的小区。赵兰的家。夏明玉已经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屋里的一切似乎都没变,又似乎都变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和衰老的气息。
赵兰扶着夏明玉进了屋,张红梅则提着行李袋跟在后面。
“你爸在里屋躺着呢。”赵兰指了指一间虚掩着门的房间,“他听说你同意来了,情绪好多了……”
夏明玉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间卧室的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正是她的生父,夏建国。他比上次在医院看到时更加虚弱,脸上毫无血色,呼吸微弱。
听到开门声,夏建国缓缓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投向门口。当他的视线落在夏明玉身上时,似乎停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迷茫,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爸……”夏明玉轻声唤道。
夏建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夏明玉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这个垂死的男人。这就是她的生父。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她努力想从这张脸上找到一些和记忆中重叠的片段,但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她对他没有任何印象,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有一种彻底的陌生感。
“爸,我来了。”她又说了一句,声音有些干涩。
夏建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眼神里有欣慰,有歉疚,还有一种……解脱?他挣扎着想抬起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颊,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落下去。
“唉……”一声微弱的叹息从他喉咙里发出。
赵兰在一旁抹着眼泪:“建国,你看,明玉来看你了……”
张红梅也走过来,轻声说:“他爸,你别说话了,保存点体力。”
夏明玉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戏剧性的“认亲”场面。她只是一个局外人,被迫卷入了一场即将落幕的人生悲剧。
她默默地站在床边,看着父亲,看着母亲,看着那个即将“名正言顺”照顾父亲的女人。她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观众。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父亲微弱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
不知过了多久,夏建国的眼睛又缓缓闭上,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而微弱。赵兰见状,赶紧上前:“建国?建国!你别吓我!”
张红梅也紧张起来:“他爸!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她赶紧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夏明玉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却异常平静。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在这一刻都变得毫无意义。生与死,离合与悲欢,都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上演。而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她轻轻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她走到客厅,赵兰之前给她准备的房间里。屋子里陈设简单,但收拾得还算干净。她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年轻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她,笑容灿烂。旁边站着的是年轻时的养父夏建国,英挺帅气。而照片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应该就是她的生父夏建国。照片上的他,看起来和现在的样子判若两人,眼神里有光。
夏明玉看着那张照片,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她想起了自己的养父。那个沉默寡言,却用他并不宽厚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给了她一个安稳童年的男人。他现在怎么样了?病情怎么样了?她竟然……很久没有去看他了。
她拿出手机,找到了养父主治医生的电话,犹豫了一下,拨了过去。她知道自己应该早点去看望养父,而不是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搅乱了心绪。
挂了电话,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意识到,无论生父那边如何,她都不能再忽视养父了。他才是真正养育她的人。
过了一会儿,赵兰和张红梅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脸上都带着泪痕。
“走了……”赵兰哽咽着说,“他……他最后还看了你一眼……”
夏明玉的心又是一阵刺痛。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明玉,”赵兰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哀求,“妈知道,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不该拿你生父的事骗你……妈就是……就是一时糊涂……被张红梅……被她给蛊惑了……”
张红梅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夏明玉。
“妈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赵兰泣不成声,“你原谅妈这一次……好不好?”
夏明玉看着母亲憔悴不堪、泪流满面的样子,听着她声泪俱下的忏悔,心里的怨恨和不甘,渐渐消散了。她知道,母亲并不是坏人,她只是太要强,太害怕失去,太依赖她了。她的行为虽然偏激,但出发点,或许真的是因为爱,只是用错了方式。
“妈……”夏明玉的声音也哽咽了,“您别哭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赵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你原谅妈了?”
夏明玉点了点头,轻轻抱住了母亲瘦弱的身体:“妈,以后……别再做傻事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赵兰在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压力和恐惧都哭出来。
夏明玉抱着母亲,心里也百感交集。她知道,原谅并不代表过去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她和母亲之间的问题,并没有因为生父的离去而彻底解决。赡养费的问题,母亲的控制欲,她们之间观念的巨大差异……这些都依然存在。
但是,至少,她们之间那道坚冰,似乎开始融化了。她们重新找回了彼此,找回了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尽管这份亲情,掺杂了太多的算计、伤害和无奈。
“妈,”夏明玉推开母亲,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关于赡养费的事情……我们好好谈谈吧。”
赵兰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擦干了眼泪:“好……妈听你的。”
这一次,夏明玉知道,她们需要的是坦诚的沟通,而不是争吵和威胁。她需要让母亲明白她的难处,也需要让母亲为自己的未来做好打算。至于生父那边,张红梅会照顾好他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已经不是她的生活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开始认真地和母亲算起账来。房租、生活费、父亲(养父)的医药费、自己的兼职收入……她需要找到一个既能减轻自己负担,又能让母亲安心的方案。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夏明玉知道,未来的路依然不会平坦,生活的重担依然沉重。但她感觉自己心里某个沉重的东西,似乎被卸下了一部分。她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被母亲的要求逼到悬崖边的小女孩了。她开始学着面对现实,学着沟通,学着为自己和家人的未来,寻找一条更理性、更可持续的道路。
她和母亲之间的战争,似乎暂时结束了。但新的挑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这一次,她们需要共同面对。
来源:三杯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