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姜凝,今年56岁,退休前是国企的文员,一个月退休金3200。我老伴庄启明,以前是单位的小领导,退休金有6000。本来,这个收入在三线城市,够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我叫姜凝,今年56岁,退休前是国企的文员,一个月退休金3200。我老伴庄启明,以前是单位的小领导,退休金有6000。本来,这个收入在三线城市,够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可谁能想到,退休生活的第一天,庄启明就把我拉到餐桌前,拿出个计算器,啪啪一顿按。
他说:“姜凝,以后咱们家,AA制。”
我当时就懵了。
一辈子了,我的工资卡都在他那儿,家里开销都是他说了算。
现在退了休,他倒跟我算起账来了?
他那张刻薄的脸凑过来,指着账本说:“你看,水电煤气、物业费、买菜钱,一个月固定支出就得3000块,一人一半,你得出1500。这还不算人情往来、生病吃药。”
我心一凉,手指都在抖。
“启明,我一个月就3200,给你1500,剩下1700我怎么活?”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
“那是你的事。你闲了一辈子,也该出去找点事做,为这个家‘创收’了。”
我的心,瞬间像是被扔进了冰窟窿。

01
“创收?”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嘴里一阵阵发苦。我盯着庄启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仿佛在这一刻被他手里的计算器碾得粉碎。
“庄启明,我闲了一辈子?我给你生儿育女,伺候你爸妈,这个家上上下下哪一件事不是我操持的?你管这叫吃闲饭?” 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胸口堵得慌。
他终于舍得从他的宝贝账本上抬起头,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吵什么?声音那么大给谁听?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家庭主妇的工作,那也叫工作?有产出吗?能换来钱吗?”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啪”地一声合上账本,下了最后的通牒:“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是通知你。下个月物业费该交了,3600块一年,你那份1800,自己想办法。你要是拿不出来,也别怪我说话难听。”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我从未见过的、夹杂着轻蔑和算计的笑:“我倒是给你想了个好出路。隔壁小区的物业在招保洁,一个月2500,还包一顿午饭。你去干,不光物业费有了,还能攒下点零花钱,多好?”
逼我去做保洁!
这五个字像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这辈子,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也活得体面。我怎么也想不到,到了这个年纪,要被自己的丈夫逼着去扫厕所、收垃圾。
邻居们会怎么看我?儿子儿媳知道了,脸往哪儿搁?
我看着庄启明,他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和不忍,只有不耐烦和理所当然。仿佛我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需要他精打细算、压榨出最后一点价值的工具。
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一夜无眠。旁边是庄启明均匀的呼吸声,他睡得那么安稳,好像白天那个把妻子往火坑里推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从漆黑一片看到晨光微熹。几十年的婚姻生活,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我年轻时也是厂里的一枝花,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我放弃了晋升的机会,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家庭里。我以为,我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原来,在他心里,我所有的付出,都一文不值。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庄启明已经坐在餐桌旁吃早饭了。一碗白粥,一个咸鸭蛋。他见我出来,指了指锅里:“还剩点,你自己盛。”
我没动,走到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干什么?一大早的就摆着张臭脸给谁看?钱想好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像是卡着一块炭,火辣辣地疼。然后,我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好,我去。”
庄启明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屈服”了。他脸上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甚至带着点施舍的语气说:“这就对了嘛,早想通不就完了?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我看着他虚伪的嘴脸,心里冷笑一声。
为了这个家好?不,庄启明,我不是为了这个家。
我是为了我自己。
你不是觉得我一文不值吗?你不是觉得我只会吃闲饭吗?
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我这双操持了半辈子家务的手,到底能创造出多大的价值。也让你亲眼看看,你引以为傲的那6000块退休金,在我面前,将变得多么可笑!
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娘家,曾是这座城市有名的苏绣世家。我这双手,不仅会洗衣做饭,更会穿针引线,绣出万千气象。只是为了他那点可怜的“大男子主义”,我藏起了我所有的锋芒。
现在,是他亲手,把我逼上了另一条路。
我转身走进房间,从箱底翻出一个尘封多年的木匣子。打开它,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套银针,和几卷色泽温润的丝线。我用指腹轻轻抚过冰凉的针身,那熟悉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庄启明,游戏开始了。
02
我去应聘了保洁。
物业经理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姓刘,看见我来,上下打量了我好几眼,眼神里带着点同情。“大姐,您这年纪……干这个可是体力活,一天八小时,扫楼道、擦电梯、清理垃圾房,您身体吃得消吗?”
我挺直了腰板,笑了笑:“刘经理,你放心,我干了一辈子活了,这点事难不倒我。”
是的,我干了一辈子“活”了,只是以前,我的工作地点是“家”,我的老板,是庄启...
我很快就上了岗,穿上了那身灰色的保洁服。第一天,我就成了小区的“名人”。
“哎,那不是老庄家的媳妇吗?她怎么干上这个了?”
“谁知道呢,我听说老庄退休金六千多呢,怎么还让老婆出来受这个罪?”
“啧啧,看着怪可怜的。”
这些闲言碎语像苍蝇一样围着我,我全当没听见。我低着头,认真地扫地、拖地,把每一块瓷砖都擦得能照出人影。垃圾房的异味熏得我直犯恶心,但我还是咬着牙,把每一个垃圾桶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庄启明对我“听话”的表现非常满意。每天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他都像个监工一样,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挣了多少工分啊?”
然后,他会开始他雷打不动的“AA制”生活。晚饭的菜钱,他会精确到角,然后让我转一半给他。家里的洗发水用完了,他会自己买一瓶,藏在自己房间,卫生间里那个公用的空瓶子,他看都不看一眼。
最可笑的一次,是家里的灯泡坏了。 我让他去换,他站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新灯泡,突然扭头对我说:“这灯泡八块钱,你转我四块。”
我当时正在拖地,听到这话,手里的拖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看着他那张认真的脸,突然觉得,这个人不是可恶,是可悲。
我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拿出手机,给他转了四块钱。
他不知道,我白天在小区做保洁等他睡熟了,我就在书房的台灯下,重拾我的绣艺。
起初,我的手有些生疏,几十年的荒废,让我的指尖变得粗糙。但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很快就回来了。一针一线,我重新找回了自己。我绣了一幅小小的《荷塘月色》,挂在了一个二手交易网站上,标价500块。
我没指望能卖出去,只是想试试水。
没想到,不到半天,就有人联系我了。对方是个茶馆老板,说我的绣品很有韵味,问我还有没有其他的作品。
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像要蹦出胸口。
我告诉他,我可以定制。他立刻给我下了一个大单,要四幅“春夏秋冬”的条屏,用来装饰茶馆的包间,开价八千。
八千!那是我三个多月的保洁工资!
我强压着激动,答应了他。从那天起,我白天是小区里最不起眼的保洁员姜凝,晚上,就是那个在丝线和绸缎间创造美好的绣娘。
我开始过上了双面人生。
白天,我忍受着庄启明的斤斤计较和邻居们的指指点点。晚上,我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针一线地构建着我的底气和未来。
我用做保洁的工资,应付着庄启明那可笑的“AA制”。而我卖绣品的钱,则一笔一笔地,存进了我一张从未告诉过他的银行卡里。
看着卡里的数字一点点上涨,我心里那份被他践踏的尊严,也一点点地被重新粘合起来。
儿子庄瀚和儿媳孟晓雅回来看我们。饭桌上,庄启明又开始了。
他一边给我夹了一筷子我不爱吃的肥肉,一边用教训的口吻对儿子说:“庄瀚,你看看你妈,现在多懂事。知道出去工作,给家里减轻负担了。女人啊,就不能闲着,一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
孟晓雅的表情有些尴尬,她看了我一眼,小声说:“妈,您这么大年纪了,做保洁太辛苦了,不行就别干了。钱不够的话,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庄启明打断了。“你懂什么!这是锻炼!你妈以前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现在这样,多接地气!”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把我逼出去做保洁,是对我天大的恩赐。
庄瀚皱了皱眉:“爸,话不是这么说的。妈辛苦了一辈子……”
“辛苦什么?带个孩子做点家务,哪个女人不这么过?”庄启明不屑地撇撇嘴,“行了,吃饭!别说这些没用的。对了,姜凝,把你这个月的工资拿出来,给儿子儿媳包个红包,也算你这个当妈的一点心意。”
我的手,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捏紧了。
03
我抬起头,迎上庄启明那副命令式的嘴脸,心里一片冰冷。
他这是要把我的血汗钱,拿去充他自己“一家之主”的门面。
孟晓雅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爸,我们有钱。妈挣钱不容易。”
庄瀚也沉下脸:“爸,你这是干什么?妈的钱她自己留着花就行了。”
庄启明把筷子一摔,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嘿!你们这一个个的,是来给我上课的?我让她给,是看得起她!她以前哪有钱给你们包红包?现在能自己挣钱了,孝敬一下儿子儿媳,不是应该的吗?姜凝,你说是吧?”
他把矛头转向我,眼神里带着威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儿媳的担忧,儿子的不满,以及庄启明那志在必得的压迫感。
我慢慢地放下碗筷,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那是一个旧得已经起皮的钱包,是我多年前在地摊上买的。我打开它,从里面数出四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
“这个月发了2500,交了1500的家用,还剩1000。我给自己留了点生活费,就剩这200了。”我把钱推到庄瀚面前,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庄瀚,晓雅,妈没本事,你们别嫌少。”
那一瞬间,我看到庄瀚的眼圈红了。
孟晓雅的表情也变得非常难看,她看了一眼庄启明,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失望。
庄启明却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得意洋洋地说:“你看,这不就挺好?一家人,就该这样。”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餐桌上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那顿饭,最终不欢而散。
儿子儿媳走后,庄启明还在那儿数落我:“你说你,就不能一次性拿个五百一千的?非得哭穷,搞得儿子儿媳多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呢!”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庄启明,你不是以为,你是在虐待我吗?”
他被我问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是让你自食其力,是为你好!不识好人心!”
我懒得再跟他争辩,转身回了房间。
从那天起,儿子庄瀚开始频繁地给我打电话,每次都问我钱够不够花,要不要他给我转点。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我每次都告诉他:“妈有钱,你放心吧。你爸的AA制,挺好的。”
我能从电话那头,听到他长长的叹息。
而我的“副业”,也越来越红火。那个茶馆老板把我的绣品挂出去后,引来了不少关注。很多人向他打听绣品的作者。渐渐地,我通过他的介绍,接到了更多高端定制的单子。
我的客户,非富即贵。他们欣赏我的手艺,也尊重我这个“手艺人”。他们称呼我“姜老师”,而不是“那个保洁大姐”。
我白天穿着保洁服,在尘土和汗水中挣那2500块。晚上,我坐在灯下,用一双巧手,挣着比庄启明退休金高出几倍的收入。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我感到一种近乎扭曲的快感。
庄启明对我越来越“抠门”的行为感到不满。他发现我不再买新衣服,护肤品也从以前的国货精品换成了最便宜的宝宝霜。
他堵在卫生间门口,指着我脸上的宝宝霜,皱着眉说:“姜凝,你现在好歹也是个‘上班族’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用得这么差,也不怕出去丢我的人?”
我一边擦脸,一边淡淡地说:“没办法,要攒钱交物业费,还要应付你的AA制,能省就省点吧。”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悻悻地丢下一句:“没出息!”
他不知道,我不是没钱,我只是不想把钱花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我新买的真丝睡衣,上好的桑蚕丝面料,我只在深夜,一个人在书房里的时候穿。我给自己买的燕窝和花胶,也藏在储藏室最隐蔽的角落,每天等他出门散步了,才偷偷炖给自己喝。
我开始学会了伪装和隐藏。
白天,我是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憔悴员。晚上,我是一个气定神闲、享受生活的绣娘。
我甚至觉得,我快要人格分裂了。
一个关键的转折点,出现在一个下着暴雨的下午。
那天我正在B栋清扫楼道,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的语气很焦急,说自己是A栋1101的业主,家里水管爆了,水漫金山,可她现在被堵在高速上,回不来,问我能不能先去她家帮忙看看,想办法关掉总水阀。
A栋1101,那是有名的一梯一户大平层,住在里面的都是有钱人。
我没有多想,立刻冒着大雨跑了过去。用她告诉我的密码打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
客厅里一片汪洋,水已经没过了脚踝。昂贵的波斯地毯和实木家具都泡在水里。
我根据经验,迅速找到了总水阀,用尽全身力气把它关掉。然后,我开始用我能找到的一切工具,一点点地把水往外清理。
等我把家里大部分积水都处理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我浑身湿透,累得几乎虚脱。
房主黎总终于赶了回来。她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气质非常出众。
她看到家里虽然狼狈,但损失被降到了最低,对我千恩万谢。她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要塞给我,我拒绝了。
“黎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是小区的保洁。”
她却拉着我的手,看着我因为常年做家务和保洁而变得粗糙的皮肤,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大姐,您这双手,真不像一双只做保洁的手。”
我心里一动,没有说话。
她带我参观了她的家,房子装修得非常有品位,墙上挂着几幅价值不菲的名画。但吸引我目光的,是她书房里的一幅未完成的苏绣。
那是一幅《百鸟朝凤图》,构图宏大,用色讲究,但运针的手法,却显得有些生涩,甚至有几处明显的错漏。
黎总注意到我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您见笑了,我母亲是苏绣传人,可惜我只学了点皮毛,这幅图绣了小半年了,总觉得不对劲。”
我看着那幅绣品,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黎总,如果您不介意,我或许……可以帮您看看。”
04
黎总显然愣住了,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一个穿着湿透的保洁服、头发还在滴水的半老女人。她的眼神里有惊讶,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勾起的好奇。
“大姐……您,您也懂苏绣?”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绣架前,指着其中一只凤凰的尾羽,轻声说:“您这里的劈丝不够均匀,用了‘二丝’,但羽毛的轻盈感需要用最细的‘绒’来表现。还有这处衔接,针脚乱了,应该用‘滚针’过渡,才会显得自然流畅。”
我的话一说完,黎总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看一个热心肠的保洁大姐,变成了一个看“高人”的眼神。
因为我说的这几句,全是苏绣里最核心的门道,外行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大姐!您是……行家!”她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您快坐,快坐!我给您倒茶!”
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在黎总的再三请求下,我坐了下来,拿起绣绷和银针。那是一种久违了的、仿佛与生俱来的熟悉感。我的手指在丝线上灵活地跳跃,那些曾经被我认为已经生锈的技艺,在这一刻,全部苏醒了。
我只用了短短半个小时,就将那处最别扭的凤凰尾羽修改得栩栩如生,流光溢彩。
黎总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天哪……天哪!这……这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我母亲在世时,就是这样的手法!大姐,您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放下银针,笑了笑,把之前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讲了出来。我说我祖上是做这个的,我从小耳濡目染,只是后来嫁了人,就再也没碰过。
黎总听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眼都是惋惜。“大姐,您这样的手艺,窝在小区里做保洁,简直是暴殄天物!太浪费了!”
她当机立断,立刻给我开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大姐,别做保洁了!我给您开三倍的工资,不,五倍!您来我这里,不用您做别的,就帮我完成这幅《百鸟朝凤图》,顺便教教我。以后我那些朋友家里有需要,我都介绍给您!您看怎么样?”
我的心,狂跳不止。
但我面上,却故作平静,甚至有些为难地说:“黎总,这……我家里那位,他可能不太同意……”
“他有什么不同意的?”黎总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您是凭自己的本事吃饭,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您放心,工作地点就在我家,或者您方便的地方,时间也自由。这样,我先预付您一个月的薪水,两万块!您就当是我的私人艺术指导。”
说着,她直接拿出手机,当场就要给我转账。
我看着她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20000”,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最终,我“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回到家,庄启明正黑着脸坐在沙发上。“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饭也不做,地也不拖,你这个保洁是怎么当的?是不是想被开除?”
我换下湿衣服,淡淡地说:“业主家水管爆了,我去帮忙了。”
他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哦?那业主没给你点感谢费?”
“给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他,“业主是个好心人,给了两百,我加了一百块油钱,还剩一百。”
我把黎总私下塞给我打车的两百块,拿出来当了挡箭牌。
庄启明一把抢过那一百块,揣进自己兜里,嘴里还嘟囔着:“才给两百,真够小气的。算了,蚊子再小也是肉。”
看着他那副贪婪的嘴脸,我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和充实。我向物业请了半天假,理由是“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只能做半天”。刘经理很爽快地同意了。
于是,我上午在小区里穿着保洁服扫地,下午,就摇身一变,成了黎总的“姜老师”,出入高档社区,指点着价值连城的绣品。
黎总把我介绍给了她的圈子。那些养尊处优的太太们,一开始对我的出身有些疑虑,但在见识了我的手艺后,无一不被折服。她们出手阔绰,对我尊敬有加。我的订单,很快就排到了半年后。
我的银行卡余额,像滚雪球一样,飞速增长着。
而庄启明,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我每天只上半天班,工资从2500降到了1200。为此,他对我更加刻薄了。
“姜凝,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钱挣得少了,家里的活儿也干得少了!我告诉你,AA制的钱,你一分都不能少给我!不够的,你自己想办法!”
我默默地听着,不反驳,不争吵。
每个月,我依然准时把1200块工资的一大半上交给他,扮演着那个被他牢牢掌控的可怜虫。
他看着我越来越憔悴(其实是忙的),穿着越来越朴素,眼神里的得意和掌控欲就越来越浓。他大概觉得,他已经把我这个“没用的老婆”,彻底改造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他不知道,他眼里的“憔悴”,是我精心化出来的“疲惫妆”。他眼里的“朴素”,是我故意穿给他看的旧衣服。
他更不知道,那只被他踩在脚下的“麻雀”,早已悄悄长出了凤凰的羽翼,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会冲上云霄。
而那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导火索,是庄启明的妹妹,我的小姑子庄启红。
05
庄启红的儿子要结婚,女方要求在市中心买一套婚房,首付还差三十万。
小姑子哭哭啼啼地找到了庄启明。
庄启明这个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尤其是在他自己家人面前,总要摆出一副大哥的谱。他拍着胸脯,把这事儿给揽了下来。
但他自己手里的积蓄,也就二十来万,还差着一截。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那天晚上,他破天荒地给我倒了杯水,还难得地露出了笑脸。“姜凝啊,最近做保洁,累不累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还,还好。启明,你今天怎么了?”
他搓着手,绕了半天圈子,终于说到了正题:“那个……启红家你也是知道的,孩子买房,还差三十万。我这里能拿出二十万,你看……你那边,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我故作惊讶地看着他:“我?启明,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个月就那一千多块钱,你天天盯着,我哪有钱?”
庄启明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我不是让你出钱!我的意思是,我们家不是还有一套老房子吗?就是你爸妈留给你的那套。你看,能不能把它卖了,先借给启红用?”
我心头猛地一沉。
那套老房子,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念想。面积不大,位置也偏,但那是我最后的退路和根。庄启明觊觎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那是我爸妈留给我的,不能卖!”
庄启明见我态度坚决,立刻就撕破了脸皮。“姜凝!你有没有良心!那是我亲妹妹!她现在有困难,你这个当嫂子的就见死不救?再说了,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卖了换成钱,还能帮上大忙,有什么不好的?”
“那是我的房子,我说不卖就不卖!”我毫不退让。
“反了你了!”庄启明气得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吃的住的都是我的,现在让你出点力就推三阻四!我告诉你,这个家,我说了算!那房子,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我们大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我知道,庄启明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没过两天,他就想出了一个更毒的招。
他找到我,脸色平静,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温柔”。
“姜凝,我想过了,之前是我太着急了,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房子的事,我们再商量。”
我看着他,不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这样吧,我们去办个‘假离婚’。”
“假离婚?”我眯起了眼睛。
“对!”他显得有些兴奋,仿佛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得意,“我们先把婚离了,家里的财产都归你。然后,我以我个人的名义,把我的积蓄借给启红。这样一来,这笔钱就是我的婚前财产,将来就算有什么问题,也牵扯不到我们家。等启红那边缓过来,我们再复婚。你看,这样一来,你的房子也不用卖,我的面子也保住了,两全其美,多好!”
他说得天花乱坠,眼神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他以为我傻,看不出他那点肮脏的心思。
他是想通过离婚,把我彻底变成“净身出户”。所谓的“财产都归我”,不过是这套他住着的、写着他名字的房子。而我那套老房子,只要离了婚,就跟我家的共同财产再无半点关系。至于他借出去的钱,更是与我无关。
最毒的是,他笃定我会为了“家庭完整”而答应复婚。到时候,他就可以用复婚为条件,逼我做任何事。
好一个一石三鸟的毒计!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涨红的脸,心里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片悲凉和可笑。
几十年的夫妻,他算计我,竟到了如此地步。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庄启明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
他开始变得不耐烦:“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么好的办法,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
我说。
“我答应你。”
庄启明脸上的表情,瞬间从紧张转为狂喜。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真的?姜凝,你真的答应了?我就知道,你还是深明大义的!”
我任由他抓着,嘴角,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庄启明,你千算万算,大概只算漏了一件事。
那就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依附你才能活下去的姜凝了。
你亲手为我打开了地狱的门,却不知道,门的那一边,通往的是我的天堂。
你导演了这出戏,我很乐意,陪你演到最后。
只是,这出戏的结局,恐怕要让你大失所望了。
06
庄启明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拉着我去了民政局。
路上,他还不停地给我“洗脑”。
“姜凝,你记住了啊,这都是假的,是为了启红。等办完手续,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你可千万别当真,别有什么别的想法啊。”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我,像是在防贼。
我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嗯”了一声。
到了民政局,小姑子庄启红和她老公,还有我儿子庄瀚、儿媳孟晓雅居然都在。
好家伙,这是全家出动,来给我施压,生怕我中途反悔啊。
庄启红一看见我,就挤出几滴眼泪,拉着我的手说:“嫂子,真是太谢谢你了,都是我不好,给你们添麻烦了。你放心,等我们家缓过来,一定好好报答你和大哥。”
她老公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大嫂,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我看着这一家子虚伪的嘴脸,只觉得恶心。
庄瀚和孟晓雅站在一旁,脸色都不太好看。庄瀚把我拉到一边,低声问:“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闹到离婚这一步了?爸是不是逼你了?”
我拍了拍儿子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别担心,妈心里有数。”
我的镇定,让庄瀚更加不安,但他又说不出什么。
办手续的过程,快得超乎想象。当工作人员把两本红色的离婚证递到我们面前时,我看到庄启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的精光。
他接过离婚证,看都没看一眼,就塞进了包里。然后,他转过头,装模作样地对我说:“好了,姜凝,手续办完了,我们回家吧。”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理所当然,仿佛我依然是他的妻子,是他可以随意支配的附属品。
全家人都看着我,等着我像往常一样,温顺地点头。
然而,我却站着没动。
我拿出我的那本离婚证,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包里。
做完这一切,我抬起头,迎上庄启明不解的目光,缓缓地开口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民政局大厅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庄启明,从现在开始,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的家,我回不去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庄启明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像是没听清我的话,又问了一遍:“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重复道,“我们,离婚了。是真真正正的离婚,不是你口中的‘假离婚’。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你疯了!”庄启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冲过来想抓我的胳膊,被我侧身躲开。他气急败坏地吼道,“姜凝!你闹够了没有!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是假的!假的!”
“对你来说是假的,对我来说,是真的。” 我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小姑子庄启红也急了:“嫂子!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哥都是为了我们家啊!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为了你们家?”我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为了你们家,就要卖我的房子?为了你们家,就要算计我离婚,让我净身出户?庄启红,你问问你哥,他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我……我没有!”庄启明还在嘴硬,“姜凝,你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我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甩在他面前。“这是我们婚后财产的清单,庄启明,你敢当着儿子儿媳的面,说说这上面有多少是属于我的吗?”
“除了我父母留给我的那套老房子,这几十年来,我名下有过一分钱的存款吗?有过一平米的房产吗?你的工资卡,你的退休金,我见过一分吗?你跟我谈AA制,逼我去做保洁的时候,你怎么不算算我这几十年为你这个家付出的‘劳动价值’?”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几十年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任你拿捏的姜凝吗?”
“我告诉你,庄启明,你做梦!”
我这番话,像一颗炸弹,把在场所有人都炸蒙了。
庄瀚和孟晓雅震惊地看着他们的父亲,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庄启红夫妇也傻眼了,他们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嫂子,居然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能量。
庄启明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
“你……你……”
就在这时,民政局门口,缓缓停下了一辆黑色的奔驰。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精致、气质优雅的女人走了下来。
是黎总。
她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对我温柔地笑了笑:“姜老师,事情办完了吗?车在外面等着了。”
然后,她转过头,用一种礼貌而疏离的目光,看向目瞪口呆的庄启明一家。
“请问,你们是姜老师的……前夫家属吗?”
那一声“前夫家属”,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庄启明的脸上。
07
庄启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看看黎总,又看看我,嘴巴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姑子庄启红倒是反应快,她指着黎总,尖声问道:“你谁啊?我们家的事,要你管?”
黎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对我说:“姜老师,看来您的家事还没处理完。没关系,我在车里等您。”说完,她冲我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自始至终,都没再看庄启明他们一眼。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居高临下的无视,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具杀伤力。
庄启明彻底慌了。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眼前这个平静、陌生,甚至身边还出现了“神秘贵人”的姜凝,是他完全不认识的。
“姜凝!你给我说清楚!那个女人是谁?你跟她什么关系?”他冲我咆哮道,试图用音量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她是谁,跟你没有关系。”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离开。“庄启明,离婚协议上写得很清楚,婚内财产,也就是你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归你。其他,我们两不相欠。从今天起,你好自为之。”
“两不相欠?你想得美!”他一把拦在我面前,面目狰狞,“你跟我过了大半辈子,现在说走就走?没那么容易!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可笑,“我需要给你什么解释?是解释我为什么不愿意被你算计,还是解释我为什么不愿意再忍受你的自私和刻薄?”
“庄启明,你逼我去做保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你拿着计算器,跟我算一分一毫菜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你想出‘假离婚’这种毒计,想让我净身出户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今天?”
我每说一句,就向他逼近一步。他被我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我……我……”他语无伦次。
这时,一直沉默的儿子庄瀚,终于开口了。
他走到庄启明面前,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失望。“爸,够了。别再丢人了。”
然后,他转向我,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妈,对不起。这些年,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太忽略您的感受了。”
儿媳孟晓雅也走了过来,扶住我的另一只胳膊,低声说:“妈,我们支持您。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儿子的理解和儿媳的支持,像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我冰冷的心。
我点了点头,眼泪差点掉下来。
庄启明看到儿子儿媳都站到了我这边,最后一根稻草也被抽走了。他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瞬间泄了气。
“好……好……你们都向着她!”他指着我们,气得浑身发抖,“姜凝,你别得意!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只会做保洁的老女人,离了我,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是吗?” 我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你就,拭目以待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在儿子和儿媳的陪伴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那辆停在阳光下的奔驰车。
我坐上车,从后视镜里,看到庄启明和小姑子一家,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像几尊被风雨侵蚀的雕像。
车子平稳地启动,将他们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彻底甩在了我人生的背后。
黎总从副驾驶递过来一张纸巾,轻声说:“都过去了。”
我接过纸巾,擦掉眼角的泪水,窗外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是的,都过去了。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媳,谁的保姆。
我只是姜凝。
一个崭新的,为自己而活的姜凝。
接下来的日子,我用我卡里的钱,在市中心一个环境很好的小区,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房子不大,但阳光很好。我把它布置成了我喜欢的样子,养了花,换了新的床品,还给自己买了一整套专业的苏绣工具。
我把父母留下的那套老房子,也重新装修了一遍,打造成了我的个人工作室。
黎总和她的朋友们,成了我工作室的第一批客人。她们不仅自己来,还带来了更多的客户。我的名气,在那个小小的圈子里,迅速传开。
“绣娘姜凝”,成了我的新标签。
我的收入,早已不是庄启明那点退休金可以比拟的。我不再需要伪装,不再需要隐藏。我给自己买漂亮的衣服,用最好的护肤品,定期去美容院保养我那双宝贵的手。
我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和自信。
庄瀚和孟晓雅,几乎每周都来看我。他们会给我带各种好吃的,陪我聊天,听我讲苏绣的故事。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亲密。
孟晓雅甚至对苏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跟着我学习。我看着她笨拙又认真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我的人生,终于活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而关于庄启明,我也断断续续地,从儿子口中听到了一些他的消息。
08
庄启明的生活,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在摆脱我这个“累赘”后变得更好。
恰恰相反,一团糟。
他把那二十万,如约借给了小姑子庄启红。庄启红拿到钱,满口答应会尽快还,可一转身,就没了下文。庄启明催了几次,小姑子就开始哭穷,说儿子刚买了房,又要装修,又要还房贷,实在没钱。
“哥,我们是一家人,你还信不过我吗?等我们缓过来了,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这套说辞,翻来覆去。庄启明被堵得没话说,又拉不下脸皮去撕破脸,只能自己生闷气。
没有了我在家操持,他那套引以为傲的大房子,很快就变得像个垃圾场。脏衣服堆成了山,厨房里油腻腻的,地板上永远有一层灰。他自己不会做饭,天天不是吃外卖就是下馆子,没过多久,就把自己的肠胃折腾出了毛病。
他开始怀念起我做的热汤热饭,怀念起那个永远干净整洁的家。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精神上的孤立。
我们离婚的事情,很快就在老邻居之间传开了。一开始,大家还都以为是我的错,是我“翅膀硬了,看不上糟糠之夫”。但很快,就有眼尖的邻居,看到了我出入有豪车接送,看到了我整个人脱胎换骨的变化。
流言蜚语的风向,立刻就变了。
“听说了吗?老庄家的姜凝,不是去做保洁了,是给有钱人当私人艺术顾问呢!”
“可不是嘛!我上次在商场看见她了,穿着一身真丝的旗袍,那气质,啧啧,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
“那老庄当初还逼人家去扫地,这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吗?”
“活该!听说他现在一个人过得可惨了,家里跟猪窝一样。”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一刀刀割在庄启明那颗脆弱又敏感的自尊心上。他变得不爱出门,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儿子庄瀚,对他彻底失望了。除了每个月给他固定的生活费,确保他饿不死之外,几乎不再跟他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庄启明试图挽回。
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语气还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施舍。
“姜凝,玩够了没有?玩够了就回来吧。以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只要你回来好好跟我过日子,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当时正在工作室指导晓雅绣花,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刺耳。
我甚至懒得多说一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不死心,又打了好几次,都被我直接拉黑了。
他开始打“亲情牌”。
他找到庄瀚,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的“无情无义”,说我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连家都不要了。
庄瀚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爸,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当初把妈逼上绝路的,不就是你吗?你把她当成免费保姆,当成赚钱工具,什么时候把她当成你的妻子了?她现在过得很好,你别再去打扰她了。”
儿子的决绝,让庄启明彻底傻眼了。
最后,他竟然找到了我的工作室。
那天我正在招待一位重要的客户,庄启明就这么蓬头垢面地闯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满是褶皱的旧T恤,头发油腻,胡子拉碴,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他看到我工作室里雅致的装修,看到墙上那些精美绝伦的绣品,看到我和客户谈笑风生的样子,眼睛都直了。
他大概终于明白,我和他,早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姜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跟我回去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家里不能没有你啊!”
他的眼泪鼻涕,蹭了我一身。
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客户,一位非常有身份的陈太太,就皱起了眉头。
“这位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这里是姜老师的工作室,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庄启明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人,他看着陈太太身上华贵的珠宝和不凡的气度,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你……你们……”
我深吸一口气,对他下了最后的通牒:“庄启明,看在夫妻一场,还有庄瀚的份上,我今天不叫保安。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我们之间,早就没有旧情可念了。”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他失魂落魄地被我请了出去,站在我光鲜亮丽的工作室门口,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这段错误的婚姻,终于以这样一种方式,画上了一个彻底的句号。
09
庄启明彻底消停了。
他大概是真的认清了现实,知道再怎么闹,也无法回到过去了。他开始了一个人的、孤独的退休生活。
他守着那套他曾经无比珍视的大房子,守着他那些算计来的钱,却失去了身边所有的人。
我后来听说,他身体越来越差,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得了严重的胃病,经常一个人跑医院。有一次半夜胃穿孔,疼得在地上打滚,还是邻居听到动静,帮忙叫的救护车。
庄瀚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看着病床上虚弱的父亲,心情复杂。他尽了做儿子的本分,给他请了护工,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
出院后,庄启明想让庄瀚把他接到家里去照顾。
庄瀚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拒绝了。
“爸,我可以给你钱,给你请最好的护工,但我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跟你住在一起了。”
庄瀚对我说,他永远忘不了,父亲当初逼迫母亲时那副冷漠的嘴脸。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弥合。
庄启明最终住进了一家养老院。据说,他把房子卖了,用那笔钱支付了养老院高昂的费用。他终于过上了他想要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只是,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亲人。
他偶尔会托人带话给我,说他后悔了。
但我只是听听,从不回应。
原谅他,是上帝的事。我的任务,是过好我自己的人生。
我的工作室,在黎总和那些太太们的帮助下,越做越大。我收了几个有天赋的徒弟,其中就包括我的儿媳孟晓雅。
晓雅很有灵气,进步飞快。她说,她想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让更多的人看到传统文化的美。
我看着她,满眼都是欣慰。
我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丰富多彩。我报了瑜伽班,学了国画,还跟着一个驴友团,去了很多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地方。
我去了西藏,在布达拉宫前,感受到了信仰的力量。
我去了江南,在小桥流水间,找到了内心的宁静。
我把这些风景,都绣进了我的作品里。我的绣品,不再仅仅是精美的工艺品,更融入了我的灵魂和对生活的热爱。
有一家著名的艺术馆,甚至联系我,希望能收藏我的一幅作品,并为我举办一个小型的个人展览。
接到电话的那天,我正在院子里给我的花浇水。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握着电话,看着眼前生机勃勃的绿植,忽然就笑了。
原来,一个女人的价值,真的从来不是由婚姻和男人来定义的。
当你找回自己,当你为自己而活的时候,整个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展览开幕那天,来了很多人。黎总,陈太太,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真正懂艺术的人。我的儿子和儿媳,也带着我可爱的小孙子,捧着最大的一束花,站在人群中,骄傲地看着我。
我站在聚光灯下,看着台下那一双双真诚而欣赏的眼睛,心里一片坦然。
主持人问我:“姜老师,您的作品里,充满了对生命的热爱和一种涅槃重生的力量。能和我们分享一下,是什么样的经历,让您创作出如此动人的作品吗?”
我拿起话筒,看着台下的儿子,笑了笑。
我说:“因为我终于明白,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不是嫁一个好男人,而是成为更好的自己。”
10
“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不是嫁一个好男人,而是成为更好的自己。”
这句话,通过麦克风,清晰地回荡在展厅的每一个角落。台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我看到孟晓雅的眼眶湿润了,她紧紧地握着庄瀚的手。而庄瀚,那个曾经因为他父亲的所作所为而深感痛苦和迷茫的儿子,此刻正用一种无比坚定和自豪的目光看着我。
那一刻,我知道,我不仅赢回了自己的人生,也为我的孩子们,上了最生动的一课。
展览非常成功。我的名字,我的故事,连同我的苏绣作品,被更多的人所知晓。有电视台来采访我,有大学邀请我去讲座,分享我的“匠人精神”。
我成了别人口中的“传奇女性”、“励志偶像”。
但我自己清楚,我不是什么传奇。我只是一个在绝望中,没有放弃寻找光亮的普通女人。
那束光,不是别人给的,是我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我用卖掉那幅《百鸟朝凤图》的钱,在郊区买下了一个带院子的小房子。院子里,我种满了各种花草,还搭了一个玻璃花房。天气好的时候,我就把绣架搬到花房里,在鸟语花香中穿针引线。
我的生活,过得像一首诗。
偶尔,我也会想起庄启明。不是怨恨,也不是同情,就是一种非常平静的、像是回看一段历史般的淡然。
他选择了他的人生,我选择了我的人生。我们都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也得到了应有的结局。这很公平。
我听说,他在养老院里,过得并不开心。他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掌控一切,但在那里,没有人会惯着他的臭脾气。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别人儿孙绕膝,其乐融融。
不知道在那些孤寂的午后,他是否会想起,曾经也有一个家,有一个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妻子。但他亲手,把这一切都推开了。
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正好。庄瀚和晓雅带着小孙子来看我。小孙子已经会走路了,摇摇晃晃地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
晓雅的绣艺日益精进,她带来了一幅刚刚完成的作品给我看。那是一幅小小的《雏菊图》,针法虽然还略显稚嫩,但色彩明亮,充满了生命力。
“妈,您看,我绣得怎么样?”她一脸期待地问我。
我拿起绣品,仔细地看着,由衷地赞叹道:“真好。晓雅,你的心里有阳光,所以绣出来的花,都像在发光。”
我们婆媳俩,坐在葡萄架下,喝着我亲手泡的花茶,聊着苏绣,聊着生活,笑声不断。
庄瀚在一旁,给我们拍了很多照片。
晚上,他把照片发在了家庭群里,配上了一段文字:“岁月静好,感恩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女性。是你们,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强大和温柔。”
我看着那张照片,照片里,我和晓雅笑得灿烂,背后是满院的繁花和温暖的夕阳。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嫁给庄启明的时候,也曾幻想过这样的退休生活。夫妻和睦,儿孙绕膝,安享晚年。
只可惜,那幅画卷的男主角,从一开始,就选错了人。
但没关系。
人生这幅长长的画卷,即便开头画错了,只要你有勇气拿起画笔,重新勾勒,结局,依然可以无比精彩。
就像我现在这样。
我倒了一杯红酒,独自坐在院子里,看着天边的晚霞,将整个天空染成绚丽的橘红色。
我的人生,也像这晚霞一样,虽然迟了些,但终究,迎来了它最灿烂的时刻。
我举起酒杯,敬自己。
敬那个曾经在婚姻里卑微到尘埃里的姜凝。
也敬这个,终于在尘埃里,开出花来的姜凝。
生活或许会给你一地鸡毛,但你永远有权利,把它扎成一把漂亮的鸡毛掸子,扫清前路的障碍,然后,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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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春风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