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从部队拿到了半个月的探亲假。我叫刘卫东,在北方当了三年兵,这是我第一次回家。
我从部队拿到了半个月的探亲假。我叫刘卫东,在北方当了三年兵,这是我第一次回家。
那年头的绿皮火车,慢得像头老牛,车厢里更是挤得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好不容易在靠窗的位置上,找到了自己的硬座。
火车“哐当哐当”地开动,我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脑子里全是我爹的旱烟袋,我娘做的手擀面。
就在火车驶离下一站的时候,一个姑娘背着个小包袱,跌跌撞撞地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她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两条麻花辫,一双眼睛大大的,像受惊的小鹿,脸上全是慌张和无助。
她好像在找座位,可车厢里连站的地方都快没了,哪还有空座。
她在我身边来回转了两圈,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走到我跟前,伸出指尖,轻轻地拽了拽我的衣角。
“解…解放军同志…”她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脸红得像块红布。
我看着她,有点纳闷。
她见我不说话,急得眼圈都红了,声音也稍微大了点:“哥,我…我没买到票,刚才人太多,被挤上来了…能…能跟你挤挤不?”
我当时瞅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样,心一软,就往里挪了挪,让出了半个屁股的位置。那年头的火车,挤一挤是常事。可我一个当兵的,身边挤个大姑娘,还是有点别扭。
我哪知道,我这一挪,不光是给她挪了个坐的地儿,更是给我自己后半辈子,挪进来一个媳妇和一个天大的麻烦。
02
“谢谢哥。”她小心翼翼地坐下,身子紧紧地挨着我,整个人都绷得跟根弦似的。
“妹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我没话找话地问。
“去…去湖北。”
“一个人?”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把头埋得低低的。
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列车员开始查票了。眼看着那个戴着红袖章的列-车员越走越近,我身边这姑娘的身子,开始抖了起来。
“同志,请出示您的车票。”列车员走到了我们面前。
我把我的军人通行证递了过去。列车员看了看,又把目光投向了她。
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票呢?”列车员皱起了眉头。
我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又是一软。
“同志,”我把通行证收回来,对列车员说,“这是我表妹,第一次出远门,半路上把票弄丢了。我给她补一张。”
列车员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估计是看在我这身军装的份上,没再多说什么,给我办了补票手续。
我把我身上本来就不多的津贴,拿出了一大半,给她补了张到湖北的全价票。
“哥…”她看着我手里的车票,眼圈红了,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我把车票塞到她手里:“拿着吧,一个女娃家,出门在外不容易。”
从那以后,她对我的态度,明显就亲近了不少。她告诉我,她叫白秀莲,家是河南农村的。
我发现,她一路上,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车厢后面看,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恐惧。
到了晚上,车厢里大部分人都睡了。我看着她还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就问她:“咋不睡?”
“我…我睡不着。”
“是不是有啥心事?”我试探着问。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03
原来,她不是自己要出远门,她是…逃婚出来的。
她爹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就把她许给了邻村一个四十多岁的瘸子当填房。那瘸子给了她爹一百块钱的彩礼,说好了,后天就上门娶亲。
“我就是死,也不嫁给那个老瘸子!”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昨天晚上,偷了家里五十块钱,连夜就跑了出来。我想去湖北,投奔我一个远房姨妈。”
听完她的讲述,我肺都快气炸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卖女儿的事!
“那你爹…”
“他不是我亲爹,我是我娘带过来的。”她擦了擦眼泪,苦笑着说,“他从来就没把我当亲闺女看过。”
我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心里充满了同情。
“别怕,”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出来了,就好了。你姨妈家地址你知道吗?到时候我送你过去。”
她摇了摇头:“我没去过。我娘就跟我说过一个大概的地址,在…在一个叫大别山的地方。”
我心里咯噔一下。大别山那么大,这跟大海捞针有啥区别?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见,在车厢连接处,有两个男人正鬼鬼祟祟地朝我们这边张望。其中一个,又高又壮,脸上还有一道疤。
白秀莲也看见了,她的身子猛地一抖,整个人都缩到了我身后。
“是…是他们…”她的声音都在发抖,“是那个瘸子的两个兄弟…他们…他们追上来了…”
04
我的血,一下子就涌上了头顶。
我当了三年侦察兵,反侦察能力还是有的。怪不得我总觉得这趟车上有几双眼睛不怀好意。
“别怕。”我把她护在身后,眼睛冷冷地盯着那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见被我们发现了,对视了一眼,就径直朝我们走了过来。
“秀莲,跟我们回家!”那个刀疤脸男人开口了,声音粗野。
“我不回去!”白秀莲躲在我身后,探出个脑袋,倔强地喊道。
“这可由不得你!”刀疤脸说着,伸手就要来拽她。
我上前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同志,你们是谁?”我声音不大,但很沉稳,“强抢民女,可是犯法的。”
“你谁啊?少管闲事!”另一个瘦高个骂道,“这是我们家的家事!”
“现在不是了。”我挺直了腰板,指了指我身上的军装,“我是解放军。只要我看见了,这事我就得管。她不愿意跟你们走,你们谁也别想把她带走。”
刀疤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冷笑一声:“就凭你?一个当兵的?小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一块儿收拾!”
车厢里其他乘客,都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没人敢出声。
我知道,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我二话不说,闪电般出手,一把就抓住了刀疤脸伸过来的手腕,用力一拧。
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刀疤脸的脸瞬间就白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你…你放手!”
我没放手,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我再说一遍,滚。”
那个瘦高个一看情况不对,也冲了上来。
我当兵练的擒拿格斗,可不是白练的。没等他近身,我一脚就踹在了他肚子上,把他踹得倒退了好几步,撞在了车厢壁上。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
车厢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
刀疤脸看我这身手,知道今天是碰到硬茬了。
“好小子…你等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扶着那个瘦高个,悻悻地退回了车厢那头。
我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05
“哥,谢谢你…”白秀莲看着我,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没事。”我松了口气,后背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接下来的路程,我再也不敢合眼了。我就那么坐着,死死地盯着车厢那头的动静。白秀莲也睡不着,就靠在我肩膀上,跟我说着她小时候的事。
在离湖北还有两站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们不能再坐这趟车了。”我对她说,“他们肯定会在下一站,找更多的人来堵我们。”
“那…那我们怎么办?”她慌了。
“下一站是武昌,是个大站。等车一停,我们就从另一边车门下车,然后,就跑。”
火车缓缓驶进武昌站。
我拉着白秀莲,趁着那两人不注意,从另一侧的车门,闪电般地跳下了火车。
我们在站台上,玩了命地跑。身后,传来了刀疤脸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我们跑出火车站,钻进了一个陌生的巷子里,七拐八拐,直到彻底听不见后面的声音了,才停下来,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们,总算是暂时安全了。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我们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在这偌大的武昌城,该何去何从?
我身上的探亲假,也快到期了。
“秀莲,”我看着她,“我得回部队了。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哥,”她看着我,眼神异常坚定,“你带我走吧。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给你当牛做马,洗衣做饭,我什么都能干!”
我看着她,这个被我从火坑里拉出来的姑娘,心里百感交集。
最终,我点点头:“行。我带你回部队。”
0G
我带着白秀莲,回到了我在北方的部队。
这在当时,是严重违反纪律的事。
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跟我们的指导员说了。
指导员听完,沉默了很久,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卫东啊,你做得对。你救了这个姑娘,就是我们部队的骄傲。你放心,这事我来处理。”
在指导员的帮助下,白秀莲被暂时安排在了部队的家属院,在炊事班帮厨,总算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而我,也因为见义勇为,被部队记了三等功。
我们俩,就在那个严肃的军营里,开始了一段纯洁又美好的感情。
她一有空,就会来训练场看我训练。我休息的时候,也会去炊事班帮她择菜、烧火。
我们俩的事,成了全军营公开的秘密。战友们见了我们,总会善意地起哄。
两年后,我退伍了。
退伍那天,白秀莲来送我。
“卫东,”她红着眼圈看着我,“你…你还会回来吗?”
我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傻丫头,我不回来,我能去哪儿?等着我,我回家跟我爹娘说一声,就来接你,咱们回家成亲!”
如今,快四十年过去了。
我和秀莲的孩子,也当了兵,成了我的骄傲。
我们俩,在我的家乡,开了一家小小的农家乐,日子过得平淡又幸福。
有时候,夜深人-静,她还会靠在我怀里,问我:“卫东,你说,要是那年火车上,没遇见你,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就会把她搂得更紧,笑着说:“没有如果。咱俩的缘分,是老天爷早就定好的。你这辈子,注定就是我刘卫东的人。”
是啊,缘分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
1981年的那趟绿皮火车,拥挤、缓慢又吵闹。
可它,却载着我,遇到了那个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姑娘。
来源:橘子诱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