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粥水早已结成冰块,表面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脂膜,散发着潮湿发酸的怪味。
那晚的雪纷纷扬扬,飘洒得急促而狼狈。
那感觉,就如同我面前那碗冰冷的粥一般难以下咽。
粥水早已结成冰块,表面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脂膜,散发着潮湿发酸的怪味。
身旁摆着几片泛黄的咸菜,看上去像是从超市打折区杂乱拾来的残次品。
我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的深渊,那冰冷刺骨的寒意直逼骨髓,远比眼前这碗冷粥还要刺痛。
我叫陈浩,今年三十一岁,是一名在深圳拼搏奋斗了九年的技术骨干,而今天,是我第一次郑重其事地拜访女友家,结果却换来如此冷淡的“欢迎”。
双拳紧握,我目光扫视着桌上的那瓶我倾尽一个月薪水才购入的五粮液和那盒精装的正山小种铁观音。
再抬眼望向苏梦雨母亲谢美华那张满是轻蔑和不屑的面孔。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辱感瞬间从脚底涌上头顶,令人窒息。
难道我们四年如一日的真情,对他们来说,就只能换来这样一碗剩饭冷粥和几片不堪入目的咸菜吗?
“陈浩呀,别这么客气,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吧。”
苏梦雨的母亲谢美华用一种高高在上、带着不屑的语调说道,嘴角勾勒出一抹难以掩饰的讥讽笑意。
她甚至连我精心准备的那瓶名贵烈酒与高档茶叶都未曾触碰,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仿佛那是些不值一提的垃圾废品。
我叫陈浩,三十一岁,现任深圳一家互联网公司的技术主管。
在外人眼中,我大概是那种典型的“外乡人”——一个出生在偏远县城,通过不断读书和不懈奋斗,才终于在这座繁华都市里站稳脚跟的人。
我和苏梦雨是在一次技术沙龙上相识。
她温婉贤淑,笑颜如春风拂面,眼睛弯得像一弯新月,轻轻拂去了我所有的疲累与忧愁。
我们相恋四载,感情始终坚固如初。
她曾告诉我,她的家是地道的深圳人家,父母都只是普通的退休职工,住在关外那一处老旧小区。
我信了她的话。
因为她从未炫耀过任何财富,也从不攀比名利,我们平时最常光顾的是楼下那家开了十多年的砂锅粥店。
为了今天的见面,我几乎倾尽了所有积蓄。
那瓶五粮液是我托朋友直接从酒厂专门进的货,花了整整三万元。
那套茶叶更是顶级的正山小种,是专门准备来孝敬“准岳父”的礼物。
我甚至提前两个月细心收集资料,反复琢磨该送什么才最合适。
我只想给他们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让他们明白,身为“外地人”的我,不仅有能力,更有诚意去呵护他们的女儿。
但现实却狠狠地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客厅虽不宽敞,却装修得极为考究,散发出低调奢华的气息。
墙上挂着的字画我不懂,但从那精致的装裱来看,价值肯定不菲。
这哪里是在一个“普通退休职工”家应有的样子?
然而餐桌上,只有那碗冷粥和几片咸萝卜,空荡荡的,没有一盘热气腾腾的菜。
苏梦雨的父亲李志强从始至终低着头,像个木头一样难以言语,偶尔抬头看我,眼神中满是怜悯与无可奈何。
而我深爱的苏梦雨,此刻躲在母亲身旁,脸红得像盛透的苹果,眼神不断抛向我,嘴巴张张合合却一言不发。
“妈,你怎么能这样对陈浩……我不是跟你说他今天要来吗?”
她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细微得像蚊子嗡鸣。
谢美华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陡然拔高了几个调门:
“说什么?我说了什么了?家里今天就剩这么一点东西了,有什么了不起?嫌弃我们家太寒碜,吃不起好东西?
你找的男朋友没本事,那怪谁?要是你找个像李总那样的,我们天天都能吃燕窝鲍鱼!”
“李总?”我心头猛地一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中暗藏的讯息。
“阿姨,我想说的是……”我刚想辩解,解释我并非嫌弃,只是心里觉得被轻视了。
谢美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敲击在餐桌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你说什么呢?小陈,是吧?我听梦雨说你一个月挣两三万?听上去好像不少。
可你知道这在深圳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连卫生间的产权都买不起!
梦雨从小就是被宠爱的孩子,我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她跟你一起挤地铁,为了交水电费操心?”
她那一句句话都像锋利的针尖,直接穿刺了我最脆弱的自尊心。
我感觉满脑血液涌动,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
我望向苏梦雨,希望她能为我说一句公道话。
哪怕仅仅是轻声说一句:“妈,别说了,陈浩对我很好。”
然而她只是默默低头,双手紧握,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那一瞬,我彻底明白了。
这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考验,而是一场刻意设计好的羞辱。
甚至不能称之为羞辱,更像是单方面的驱逐。
他们根本没有打算真心接受我这个人。
这桌上这碗冷粥,几样咸菜,不是因为他们家贫穷贫乏,而是因为他们在内心里,把我陈浩当成了废物。
我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捏紧,一点点往下沉,沉进了无底的深渊。
我强忍感情,深呼吸,努力逼着自己语气平静。
“阿姨,叔叔,谢谢你们所谓的『热情款待』。”
说完,我起身站直。
他们震惊地望着我,我走到墙角拎起那两个沉重的购物袋。
袋中五粮液酒瓶轻轻撞击,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我转过身,对着谢美华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不好意思,阿姨。”
“看来,我真的走错了门。”
我话音刚落,没再看苏梦雨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步伐沉稳,背脊挺直。
我明白此时不可以流露出一丝软弱,这是我作为男人最后一点尊严和体面。
“陈浩!”身后响起苏梦雨带着颤抖和绝望的哭喊。
我却没回头。
因为我知道,只要转身,那所有刚刚拼凑起的坚强都会瞬间崩塌。
踏出那栋楼,外面冷冽的风钻进我的衣物,我才觉得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
我靠在花坛边,深吸大口气,胸口像鼓起了一个巨大的气球,心脏剧烈跳动。
屈辱、愤怒、无尽的失望和撕心裂肺的疼痛……
各种情绪像交织的锁链,牢牢缠绕住我。
我不禁回忆起和苏梦雨一起走过的四年。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年轻。
我刚创业,公司设在一个不到六十平米的众创空间,每天忙得筋疲力尽,连三餐都没有规律。
她是隔壁办公室的运营专员。
我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在办公桌上养着一盆小巧的绿萝,细心地浇灌着。
在那个充满压力、代码堆积如山的环境中,那抹翠绿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记得有一次我熬夜到凌晨,胃疼得厉害,冷汗湿透了后背。
她不知从哪里带来一杯热牛奶,轻轻放到我桌上,柔声说:“看你脸色不好,喝点这个暖暖胃吧。”
那一刻,我望进她清澈明亮的眼睛,觉得整个世界顿时被点亮了。
从那一刻起,我们便顺着命运的轨迹,自然而然地走进了彼此的生活。
她从来不会关心我的收入状况,也绝不会对我买不起的奢侈品提出任何要求。
我们最大的乐趣无非是下班后携手走进菜市场,挑选新鲜的食材,然后回到我租住的小小单间,我负责烹饪,她则默默洗碗。
她总是甜蜜地说:“陈浩,我坚信你未来一定会大有作为。你做的菜,连五星级酒店的厨师都要甘拜下风。”
我坦诚地将自己的背景告诉她,父母是小县城里普通的教师,日夜辛劳把我养育成人,我心中立誓一定要让他们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
她也向我诉说她的家庭故事,说她父母是国企里的退休干部,思想虽略显保守,但人品无可挑剔。
她曾说,她家住在关外的一个老旧社区,房子虽不算宽敞,却充满了温暖和幸福的气息。
现在回想起来,所有的这些美好画面,竟然都是她精心编织的谎言。
她所说的“节俭”,所谓的“不追求虚荣”,或许不过是因为她根本不需要为钱发愁。
那辆用了整整六年的本田飞度,可能只是她车库里最低调的一辆而已。
她口中平凡无奇的“退休干部父母”,实际上住的是市中心高档的小区。
她并非在与我共度艰难,而仅仅是把我当作生活中的一场体验。
就像那些富裕的千金偶尔尝试街边的烧烤,觉得新奇有趣,但绝不会把烧烤当作日常的正餐。
而我是陈浩,是那串偶尔被她小心“品尝”的烧烤。
而如今,这场短暂的“体验”终究到了尾声。
她的母亲谢美华端来一碗冰冷的粥和几片咸菜,语气冰冷地对我说:你的表演已经结束,现在,请你走人。
手机在我的裤兜里不停地震动,信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苏梦雨打来的。
但我没有接听。
我怕听见她的哭泣声,怕被自己的情感击垮。
提着那两袋名贵的礼物,我陷入了深圳凌晨街头的孤寂,感到自己如同一个被耍弄的小丑。
我精挑细选的礼物,在我最想取悦的女人眼里毫无价值。
我自诩的事业,在她母亲嘴里变得轻浮可笑,“每月两三万”的收入成了嘲讽。
我开始不断质疑自己。
是否我真的过于幼稚,相信爱情能跨越所有的阶层壁垒与偏见?
是否我太不自量力,一个外乡小子,居然妄想嫁娶深圳本地的“千金小姐”?
就在我心灰意冷,准备四处寻找借酒消愁的去处时,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本想立刻挂断,但却被一种奇怪的力量驱使,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智创科技的陈浩总经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而急切的男声。
我愣在那里,脑袋一时陷入混乱,无从反应。
“是我,请问您是哪位?”
“陈总,您好!您终于接电话了!我是鼎盛投资的李德明,我们之前在那个行业峰会上见过面!您不是说今天要拜访未来岳父岳母,还顺便把新项目方案给我看看吗?我已经到了您说的那个小区门口,怎么没见到您呢?”
鼎盛投资,李德明!
他是国内顶尖风投机构鼎盛投资的合伙人,同时也是我下一轮融资不可或缺的重要投资人。
几天前,在某个行业峰会上,他对我公司的AI项目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我们谈得十分投机。
他说他父亲恰好住在苏梦雨家所在的小区,约我今天碰头,也好顺势看看我的商业计划书。
当时我为了在苏梦雨父母面前露一手,随口说今天正好去拜访女朋友的父母,也可以顺路把方案带过去。
我依然记得那会儿李德明半开玩笑地说:“哎呀,陈总您这是打算去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呀!这可得准备个厚礼,您老人家岳父平时喜欢什么?我帮您出点主意!”
我笑着回应,告诉他他们就是平凡百姓,没那么多讲究。
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好笑至极。
我凝视着手中的那瓶五粮液,脑中忽然闪过一段回忆。
李德明曾提到过,他老父亲是个五粮液的资深爱好者,尤为钟情某些年份的酒。
而我正好手头这瓶,正是他曾经提过的那个年份。
一个狂妄且大胆的想法,在我心底悄然滋生。
谢美华不是嘴上说苏梦雨应该找个“李总”那样的成功人士吗?
她难道不是瞧不起我这“搞技术”的人吗?
不是觉得我连给她们提鞋都不配吗?
既然如此,
那就让你们亲眼见识,究竟被你们亲手推开的,是怎样的局面。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自嘲的笑意。
“李总,”我对着话筒,声音异常冷静,“我刚从里面出来,您现在在哪栋楼下?”
“我在中央花园,15号楼门口。”
“好的,您别动,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我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轻轻拍掉身上的尘土,提着那两袋因“退货”而被放弃的礼品,迈着坚定的步伐朝15号楼走去。
心中没有丝毫快意的复仇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穿透骨髓的孤寂与悲凉。
成年人的世界里,所谓的尊严,往往只能靠实力去证明。
当我拎着礼品出现在李德明面前时,他正站在刺骨的寒风中,焦躁地踱着步。
李德明大约四十五岁,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举止斯文儒雅,在投资圈里他被誉为“温和派”。
见到我,他立刻走上前,满面堆笑。
“哎呀,陈总!终于等到您了!我还以为自己找错地点了呢!”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我手中的袋子。
“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啊!”他笑着说。
我忽然加强手腕力量,没让他拿过去。
淡然一笑道:“李总,您误会了,这东西可不是给您的。”
李德明神色一顿,有些为难,可能以为我在客套。
我没有给他继续想象的机会,直截了当地说:“听说您父亲也住在这小区,还是五粮液的资深藏家。
这瓶酒是我一点心意,麻烦您替我转交。”
他顿时愣住,低头看了看袋中隐约露出的五粮液酒标和年份,眼眸瞬间闪烁出惊喜。
“陈总……您……您是怎么知道我爸喜欢这个年份的?这瓶酒现在市场上可千金难求,您这价码太贵重了!”
他绝非客套,而是真心震撼。
我苦笑,心底明明白白自己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他爸偏爱什么顶级铁观音呢。
这一切,本是我为了一场有趣的玩笑,精心筹备的“见面礼”。
“李总您客气了,只是小意思,主要还是感谢您能看好我们这个项目。”
我从另一只袋子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商业计划书,郑重递上。
“这是您要的方案,您先过目。”
李德明赶忙接过计划书,却还是忍不住往那瓶酒上多看几眼。
“陈总,这……真的让我不好意思啊!”
他搓着手,明显激动,“这样吧,陈总,您还没吃饭吧?正巧我爸一个人在家,来走走上楼坐坐,我们父子俩今天一定好好招待您这位贵宾!”
说着便热情地拉着我的胳膊,想带我上去。
我迟疑了片刻。
去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家里吃饭?而且还是未来关键合作伙伴的私宅?听起来难免有些突兀。
然而一转念,我又想,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刚刚经历了人生最沉重的屈辱,我的内心早已感觉麻木。
无论去哪儿,跟谁共进晚餐,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
更重要的是,我内心那股狂热的声音正在不断呐喊。
谢美华,你不是一直想见“李总”吗?也不是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女儿吗?
既然如此,我倒要亲眼看看,这位鼎盛投资的合伙人李德明对我这“穷小子”会有怎样的态度,当他对我礼遇非凡时,你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这不是简单的报复,而是一场彻底的证明。
我要向所有人证明,你的判断有多么严重的错误。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坚定地点头答应。
李德明听后喜从天降,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爸!告诉您个好消息!我们‘智创科技’的陈总,就是那个我跟您提过的天才创业者,今天亲自来拜访您了!
还带来了您最喜欢的宝贝!您赶紧把那套最上等的紫砂壶准备好,再把那瓶珍藏的剑南春温一温!我马上带陈总上楼见您!”
电话那头传出了一个苍老却充满力量的声音,语气中透露着极大的惊喜。
挂断电话后,李德明脸上红光满面,眼神望向我,仿佛看到一座流动的金山。
“陈总,您真是我们家的贵人!我爸一直念叨这年份的五粮液好几年了,您一下子解了我多年的心愿!”
我勉强挤出微笑,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我花近三万买的那瓶酒,在谢美华眼里不过是废物。
可在李德明父子眼中,却成了无价之宝。
人世间的荒诞和讽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跟随着李德明走进电梯,电梯缓缓向上升去。
看着飞快闪过的楼层数字,我的内心也像这电梯般,复杂地攀升着。
电梯在顶层停下。
李德明的住所是一套复式豪宅。
门刚一开启,温暖的饭菜香气伴随着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
一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正站在门口,面带笑容,目光炯炯地望着我们。
这便是李德明的父亲,李老爷子。
“陈总,欢迎,欢迎!快请进!”李老爷子握着我的手,力道十足。
我感到受宠若惊,恭敬地说道:“李老先生您好,晚辈陈浩,冒昧来访,打扰了。”
“哪里话!不打扰不打扰!您能亲自到来,我这把老骨头高兴得不得了!快请进屋坐下!”
走进李家,我才真正体会到“低调中的奢华”是什么样子。
整栋房子采用新中式风格装修,红木家具沉稳典雅,墙上悬挂着几幅墨笔山水画,笔法细腻精湛,显然价值非凡。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沉香,令人心神宁静,倍感舒畅。
这和谢美华家那种刻意营造的“轻奢风”比起来,简直差了天壤之别。
一个沉淀着深厚底蕴,另一个充斥着虚浮华丽。
李老爷子领着我来到茶台前坐下,亲自为我泡上一壶茶。
那套紫砂茶具显而易见出自名家之手。
“陈总,尝尝我这大红袍,今年的新茶首次上市。”他说着。
我轻轻抿了一口,顿觉茶香萦绕于唇齿间,暖流瞬间从心底涌遍全身。
恰在此时,李德明手捧我的商业计划书,激动地从书房飞奔出来。
“爸!陈总!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陈总的项目简直是为鼎盛量身打造!尤其是那个‘AI情感分析’模块,极具前瞻性!爸,我决定了,A轮我们投入八千万,要拿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什么?”我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八千万?
这数字足足是我之前最高估价的两倍!
李老爷子却神态淡然,他放下茶杯,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盯着我。
“德明,你这眼光未免太狭隘了。”他缓缓开口。
“嗯?”李德明一愣。
李老爷子指着我,字字铿锵:“像陈总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用八千万就想要他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你这简直是在羞辱他!我觉得这个项目至少能值五个亿!鼎盛要投就拿两个亿,领投!股份最多二十,分毫不多给!”
轰!
我的思绪再次陷入一片空白。
两个亿!
眼前这对父子——一位傅茶,一位铁腕争取投资——让我恍若身处梦境。
数小时前,我还是那个被冷漠嘲讽、被辱骂“连卫生间都买不起”的穷小子。
而现在,我变成了别人眼中价值五个亿的“天才创业者”。
这世界,比任何戏剧都精彩纷呈。
这时,我的手机再次响起。
仍是苏梦雨发来的电话。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深吸一口气,果断按下了拒接键。
随后抬起头,迎上李老爷子和李德明满怀期待的眼神,郑重道:“李老先生,李总,感谢你们的赏识。这杯茶,我敬你们。”
我端起茶杯,将其一饮而尽。
我明白,从此刻开始,我的人生轨迹将彻底改写。
而楼下那户曾冷眼旁观的人家,迟早会明了,他们真正错过了什么。
在李德明家中,我度过了一个如梦境般美妙的夜晚。
李老爷子是个见识深邃且智慧非凡的长辈。
他不问项目的技术细节,而是与我谈文学、哲学、以及人生的种种感悟。
他说:“陈川,看人不能单看他现在拥有什么,而要看他渴望什么,及为之付出了多少努力。”
“你这年轻人,眼中闪耀着光芒,心中燃烧着烈焰。这是最宝贵的品质。钱不过是工具,迟早都会有。但这团内心的火苗,千万别让它熄灭。”
他的话语如一股温暖的暖流,瞬间融化了我那颗冰冷已久的心。
没错,我为何要因为谢美华的偏见与羞辱,就扑灭自己心中的火种?
为何要让别人的错误成为我自我惩罚的理由?
李德明则另有一番风采,他拉着我进书房,细细研读我的商业计划书,从头到尾逐条剖析。
他的专业性和敏锐的商业嗅觉,让我这个创始人也不禁佩服。
我们越聊越投缘,从技术架构谈到市场布局,从用户画像延伸至商业模式,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
这顿饭我们竟然足足吃了整整四个小时。
餐桌上摆满了李家保姆亲手烹调的家常菜肴,共有六道菜和一碗汤,虽然简单,却每道都精致细腻,味道令人回味无穷。
李老爷子竟然真的打开了那瓶珍藏已久的剑南春,美酒倾倒三杯,我们仨小酌一番,气氛温馨和睦,仿佛血脉相连的家人一般。
临走之际,李德明亲自陪我走到楼下。
“陈总,合作协议我明天就委托法务起草,第一时间发给您。两亿投资资金,一定保证一周内到账!”
他紧握我的手,眼神里满是信任与殷切的期望。
“好,李总,期待愉快合作。”我点点头回应。
“对了,陈总,”李德明忽然想起什么,带着好奇问道,“你今天来这个小区,是不是专程来看你准岳父岳母的?
事情进展顺利吗?要不要我改天准备份厚礼,陪你一起去拜访?”
提及此事,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如冰。
我该如何作答?
难道要坦白我刚被未来岳母用一碗冷粥和几道咸菜搪塞了?
还是说我刚刚上演了一场“提礼离场,误入他门”的糗事?
望着李德明充满关切的眼神,我最终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勉强露出苦笑。
“李总,这事……真是一言难尽。总之,大概是没有未来了。”
李德明是个聪明人,他看出我的窘迫与失落,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他没有追问,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陈总,天下何处不有芳草。
能让你尝受委屈的,必不是那个对的人。
眼光独到的女子,绝不容许珍珠蒙上尘埃。”
这番话暖进我心里,我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谢谢你,李总。”
“别客气!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
李德明大笑起来,“快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
辞别李德明,我坐进自己的车中。
那是一辆开了四年的二手奥迪A4,为了生意上方便,我咬牙贷款买下的。
在谢美华眼里,恐怕这车连她女儿的代步车都不如。
我发动引擎,却没有立刻离开。
抬头望向15号楼顶层那扇散发着温暖灯光的窗户,又转头望了望不远处另一栋楼,那个位于8楼此刻漆黑一片的窗子。
那里就是苏梦雨的家。
她们此刻在做什么呢?
谢美华是不是正得意洋洋地为赶走我这个所谓的“穷小子”而自豪?
苏梦雨是在泣不成声,还是已经无奈屈服于母亲的威严,准备迎接下一个“相亲对象”?
我的手机已经沉默许久。
苏梦雨既没有打电话,也没发微信过来。
也许,她也认为,我们之间真的该画上句点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踩下油门,驾车离开了这个让我体验天堂与地狱交织的小区。
回到租住的公寓时,已是深夜。
我没开灯,就那样独自坐在黑暗中。
脑海里像电影一样,反复播放着今天经历的一切。
谢美华轻蔑的目光,苏梦雨无助的泪水,李老爷子睿智的劝语,李德明兴奋的神情……
一碗冷粥和两亿投资款。
天堂与地狱,原来只隔着一层楼的距离。
我拿起手机,打开与苏梦雨的聊天界面。
我们的对话停留在今天下午。
我发过去:“快到了,给叔叔阿姨买了他们喜欢的东西,你猜是什么?”
她回:“嘻嘻,不猜了,等你来了我就知道啦。
我妈今天亲自下厨哦!”
“亲自下厨”这四个字映入眼帘,我的眼睛竟然一阵刺痛。
原来她母亲口中的“亲自下厨”,竟不过是从冰箱里拿出一碗隔夜的冷粥。
我手指抖个不停,敲打出一行字。
“梦雨,我们结束吧。”
思索片刻,我又觉得这句话太过无情。
于是删掉,重新改写:
“梦雨,也许你妈妈说得没错,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
问题不在钱,而是在你们家,我感受不到哪怕最基本的尊重。
一个男人可以贫穷,但绝不能失去尊严。
对不起,希望你能找到那个令你们全家都满意的‘李总’。”
发出信息的那一刻,我心里有个角落彻底空了。
我们四年的感情,就这样被划上了句号。
我没有把她拉黑,也没删除聊天记录。
只是静静地望着对话框,等待她的回复。
然而一整个晚上,手机屏幕依旧沉寂无声。
第二天,我像平常一样上了公司。
同事们虽然察觉我脸色阴沉,但谁也没勇气多问几句。
我把自己埋头投入工作,试图用冰冷的代码和枯燥的数据麻痹内心的痛楚。
上午十点,鼎盛投资法务部发来邮件,附上投资协议的草稿。
条款明晰,诚意十足,比李德明昨晚口头承诺的条件更胜一筹。
我立即把协议转给公司律师进行审核。
下午两点,律师来电确认协议无任何问题,甚至称之为“意外之喜,天上掉馅饼”。
确认无误后,我直接电子签名回复了邮件。
下午四点,公司账户里突如其来地进账两亿元。
附言写着:鼎盛投资A轮投资款。
望着账户上那长串耀眼的数字,我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满心酸楚和讽刺。
正当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陌生号码,显示来自深圳。
我按下接听键。
“请问是陈浩先生吗?”电话里传来一个谨慎的女声。
“我……我是苏梦雨的妈妈,谢美华。”
我的心猛地抽紧。
她此刻打电话给我,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不成她觉得昨天的羞辱还不够,想再狠狠补上一刀?
我沉默不语,冷冷地听着。
十多秒的沉默中,我能清晰听到电话那头谢美华急促的喘息声,以及背景里模糊传来的电视声音——显然,她们家正在看新闻。
“陈……陈总,您好。”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之前的傲慢和冷酷全然消失,“我是梦雨的妈妈,昨天……昨天的事,我想向您做个解释。”
“陈总?”
我冷笑出声。
昨天晚上我还是那个“连个厕所都买不起”的穷小子,今天竟然变成了“陈总”?
“谢女士,有话直说,我还有工作要忙。”语气冷漠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恐怖。
“是这样的,陈总……”
她声音越发低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谦卑,“我们昨天在新闻里看到了,鼎盛投资向智创科技注入两亿元的消息,我……我们想……”
话音中断。
我却笑出了声,那笑声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显得冰冷刺耳。
原来事情竟然演变成这样。
新闻传达得如此之快,甚至被地方电视台报道。
她们看到了“智创科技”,看到了“陈浩”这个名字,更结合昨天那个被她们赶走的穷小子,终于幡然醒悟。
她们眼中错过的,绝非一个普通的技术男儿。
而是一个身价过亿的苍穹之上,风华绝代的创业者。
“谢女士,我理解您的立场。”
我缓缓地开口,“但请您恕我直言,我觉得我们之间其实无需再交流。
您昨日的话已经非常明确——我配不上苏梦雨,是吧?”
“不不不,陈总,您误会了!”
谢美华焦急地回应,话语急促而慌乱,“昨天是我的错,是我目光短浅,没有看清您的真正价值!
您看,要不今晚再来家里坐坐?让我重新为您烹上一桌佳肴,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重新做一桌好菜?
这一句话让我不禁想起昨晚李老爷子亲自泡的香茗,李德明满含敬意的称赞,以及那一派温暖入心、如春风般的待客之道。
相比眼前电话中这个卑微恳求的声音,一股浓烈的讽刺感油然而生。
“谢女士,”我的语气依然冷静,却字字如冰锥刺骨,“昨日您说得很对,我的确配不上苏梦雨。但这并非因为我没钱,而是……我们的三观天差地别。”
“陈总,您别这样说……”
我打断她,“您还记得您昨天说了什么吗?您说我一个月挣两三万,连个卫生间都买不起。
您又说苏梦雨从小被娇生惯养,不能与我一同挤地铁,不必为水电费发愁。”
电话那头的谢美华哑口无声,陷入一片死寂。
我继续说道:“您还说,如果苏梦雨嫁给像李总那样的人,你们家就能天天享用燕窝鲍鱼。现在请告诉我,两个亿的投资够不够买燕窝鲍鱼?”
“够……够的……”谢美华的声音像蚊蚋般微弱。
“那么您觉得,钱变了,还是人变了?”
这句话让电话两端都陷入了久久无声的僵局。
最终,还是谢美华率先开口,带着哭腔哽咽道,“陈总,是我错了……是我目光浅陋,看人低了……您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个机会?梦雨她……昨天哭了一整夜,一直说对不起您……”
梦雨哭了一整夜?
我的心猛地一紧,却很快冷静下来。
倘若她真心为我哭泣了整整一夜,为何始终不回我微信?为何不曾主动打电话?
“谢女士,若苏梦雨真的想和我沟通,她会主动联系我的。”
我深吸一口气,“至于您,我觉得确实无需再多言。昨日您已经看清事实了,不是吗?我就是那个‘连卫生间都买不起’的外地小子,无论钱多钱少,这一身份永远无法改变。”
“陈总……”
我不给她任何继续辩解的机会,果断挂断电话。
挂断的瞬间,我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电话里我表现得洒脱淡然,话语坚决决绝,可是内心深处,苏梦雨那满含泪水的模样始终如刀割般疼痛。
我爱了她整整四年。
四年的青春,四年的真情,绝不是一句“放下”就能轻易释怀的。
然而我更清醒地明白,有些东西一旦碎裂,便再也无法完整。
就像那碗冷粥,那几片寡淡的咸菜,还有谢美华那满含轻蔑的目光。
这些深深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无论时间如何流逝,永远无法抹去。
我打开电脑,强迫自己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这两亿的投资资金绝不是白拿的,我必须用切实的成果来证明鼎盛投资的眼光有多准。
正当我刚刚启动代码编辑器,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是我的助理小王。
“陈总,外面有位苏小姐,说想见您。”
她小心翼翼地道,“她说她叫苏梦雨,是您的……朋友。”
我手指在键盘上顿了几秒。
她,还是来了。
“让她进来吧。”我没抬头,目光依旧锁定屏幕上的代码。
过了几分钟,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我听见了那个熟悉却有些犹豫的脚步声,轻柔地响起。
我没有抬眼,也没有出声。
她坐到了我对面的椅子上,我能感受到她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我。
沉默流淌得漫长而沉重。
最终,她先打破了这份静默。
“陈浩……”她声音轻柔而带着哽咽,显然刚哭过,“对不起。”
这一次我终于抬头直视她。
昨日那个在母亲面前拘谨畏缩的女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此刻坐在我面前的苏梦雨——眼睛微微肿胀,憔悴不堪,但眼神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
“你为什么道歉?”我声音平静,没有波澜。
“对不起……”她的泪水再次涌出,“对不起没有守护好你,对不起让你受了那样的委屈。
对不起……我一直是个懦弱的人。”
望着她的泪水,我的心又一次紧紧地揪痛了。
但我努力保持冷静。
“梦雨,其实你没必要道歉。”
我靠在椅背上说道,“你母亲的想法并不没有道理,确实,我们之间有太多不适合的地方。”
“不!”她忽然激动起来,几乎有些气喘地说,“陈浩,你听我说,昨晚我彻夜未眠,反复思索着我们的事情。
我清楚自己错了,我不该让你独自面对我母亲的刁难,更不该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选择退缩。”
她站了起来,走到我桌前,双手撑着桌面,目光坚定地锁定我。
“陈浩,你要知道,我从来没在乎过你的财富。
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爱上了那个即使熬夜写代码让双眼充血,也不落下工作的你;那个会为我亲手擀面条,细心照顾我的你;那个在我生病深夜还跑遍全城为我找药的你。”
“无论你是月薪三万的程序员,还是身价过亿的企业家,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陈浩。”
她的话如重锤击打我的心房,狠狠震撼了我。
然而我依旧轻轻摇头。
“梦雨,你说这些话太迟了。”
我苦涩一笑,“我昨天给你发了微信,你没有回复。
我以为你已经默认了你母亲的决定。”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你。”她声音颤抖,泪水不断滑落,“我看到你的消息,心如刀绞,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怕……我怕你真的会放弃我。”
“那现在呢?你还怕吗?”
来源:元宇sW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