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跟儿媳林岚斗了三十年,从她进门那天起,我就没让她舒坦过。家里的钱,我管着;孙子的教育,我说了算;儿子建国的心,更是牢牢攥在我手里。林岚就像个闷葫芦,我说东,她不敢往西,让她站着,她不敢坐下。
引子
我叫王秀兰,今年六十八。
我以为我赢了。
跟儿媳林岚斗了三十年,从她进门那天起,我就没让她舒坦过。家里的钱,我管着;孙子的教育,我说了算;儿子建国的心,更是牢牢攥在我手里。林岚就像个闷葫芦,我说东,她不敢往西,让她站着,她不敢坐下。
街坊邻居都羡慕我,说我好福气,儿子孝顺,儿媳妇听话。我听着心里舒坦,腰杆都挺得更直了。我觉得,我这辈子,值了。
直到上个月,我在建国书房里找老花镜,无意间翻出一张银行对账单。一笔二十万的取款记录,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睛。我们家什么情况我最清楚,老头子和我退休金加起来不到一万,建国是个机关里的小科员,死工资,林岚当老师的,又能有多少?这二十万,是家里大半的积蓄。
我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手抖得厉害。建国这孩子老实,不可能干什么出格的事。那这钱,还能给谁?我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林岚。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三天两头惹事,不是赌钱就是做生意赔本。肯定是她,偷偷摸摸把家里的钱挪去填她娘家的无底洞了!
我当时气得眼前发黑,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我把对账单往茶几上“啪”地一拍,等他们下班回来。
建国和林岚一进门,我就开了口,声音冷得像冰碴子:“建国,你跟我说实话,这二十万,是不是给了林岚她弟?”
建国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那为难的样子,在我看来就是默认。我转头死死盯着林岚,她也只是低着头,攥着衣角,一声不吭。
看吧,被我说中了,心虚了。我心里的火“噌”地就上来了,指着林岚的鼻子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张家哪里对不起你?你把我们当银行了是吧?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了!”
林岚的肩膀抖了一下,还是没说话。建国赶紧上来拉我,“妈,妈您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这钱都拿出去了还怎么好好说!张建国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护着她,你……”
我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人已经在医院了。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建国通红的眼睛。医生说是急性脑梗,幸亏送得及时,不然半个身子都得交代了。
我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这期间,林岚倒是天天来。她话不多,就是默默地给我擦身,喂饭,端屎端尿。她做得那么仔细,那么周到,可我看着她那张平静的脸,心里就觉得发毛。
她不吵不闹,不辩解,甚至连一丝委屈的表情都没有。这不正常。这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出院那天,建国单位有急事,是林岚一个人来接的我。她收拾好东西,扶着我慢慢往外走。医院长长的走廊里,只有我们俩的脚步声。
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轻声说:“妈,我们回家吧。”
那一刻,阳光照在她脸上,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只是觉得,这三十年,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而那张二十万的对账单,像一根刺,还深深地扎在我心里。我以为,等我身体好了,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让她彻底在我儿子面前抬不起头。
可我万万没想到,等我回到那个熟悉的家,等待我的,是一个我从未预料到的真相。
那真相告诉我,这场持续了三十年的战争,我不是赢了。
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第一章 旧相册里的秘密
回到家,一切好像都没变。
客厅墙上的挂钟依旧滴答作响,阳台上的君子兰开得正好。可我总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不一样了。闷得慌,像一块湿抹布捂在脸上。
建国把我安顿在床上,掖了掖被角,眼睛里全是血丝。“妈,您好好歇着,公司那边我都请好假了。”
我“嗯”了一声,眼睛却瞟向站在门口的林岚。她手里提着刚买回来的菜,塑料袋勒得她指节发白。她没看我,只是低声对建国说:“我去做饭。”
我心里冷哼一声。装,接着装。以为做几顿饭,伺候我几天,那二十万的事就能翻篇了?没那么容易。我王秀兰的钱,一个子儿都不能便宜了外人。
我这心里憋着事,身体恢复得就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张对账单,还有林岚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没底。这就像跟人打架,你一拳我一脚,打得热闹,心里还踏实。最怕的就是你用尽了力气,对方却像一团棉花,不声不响,让你所有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这天下午,建国出去给我买药了。林岚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活。我躺不住,撑着身子起来,想去客厅喝口水。
路过建国的书房,门虚掩着。我鬼使神差地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还是老样子,一排书柜,一张书桌。桌上还摆着我孙子航航小时候的照片。我走过去,拿起相框,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照片里的航航笑得没心没肺,露着两颗小门牙。
我心里一软。为了这个孙子,我也得把这个家看住了。
我拉开书桌的抽屉,想看看那张对账单还在不在。抽屉里乱糟糟的,都是些旧文件和信封。我翻了半天,没找到。
我心里琢'磨,肯定是建国收起来了,怕我再看见了生气。这孩子,就是心软。
正准备关上抽屉,我的指尖碰到一个硬硬的角。我把它抽出来,是一本旧相册,红色的塑料封皮,边角都磨得发白了。
这不是我们家的相册。我们家的相册都是我亲手整理的,一本本贴着标签。
我坐到椅子上,翻开了相册。
第一页,就是一张黑白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一对中年夫妇,面容质朴,眼角带着皱纹。旁边站着两个年轻人,男的英气,女的……是林岚。照片里的她,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件碎花衬衫,扎着两条麻花辫,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这是她的全家福。
我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想把相册合上。可手指却不听使唤,一页一页地翻了下去。
大多是林岚年轻时候的照片。她在田埂上笑,在教室里看书,还有一张,是她穿着白大褂,站在一排化学仪器前。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市化学竞赛一等奖。
我愣住了。林岚当老师我是知道的,可她还得过这种奖?我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我继续往后翻。有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照片的背景像是个工厂车间,林岚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戴着安全帽,正对着一个机器零件仔细端详。她的眼神,专注又明亮。照片的角落里,用圆珠笔写着一行字:第一件合格品,1990年。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这张照片,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
三十年前,我和林岚,其实是在同一个工厂的。我是财务科的老会计,她是刚从技校分来的小学徒。那时候的她,不叫林岚,叫林小兰。人如其名,像一棵山谷里的小兰花,安静,却有股子韧劲。
我记得她。那时候车间里技术攻关,有个关键零件的合格率一直上不去。是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学徒,天天泡在车间里,跟着老师傅们一起琢磨。有一次我半夜去车间送报表,还看见她一个人打着手电筒在研究图纸。
后来,那个零件就是她带头搞定的。厂里还给她开了表彰大会。
可我怎么也无法把照片里那个眼睛里有光的林小兰,和现在这个在家里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儿媳妇林岚联系在一起。
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如果她是那个林小兰,那她后来怎么不干了?又怎么会和建国认识?
我正想着,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林岚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看到我手里的相册,她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妈,您怎么起来了?医生说要多休息。”她说着,把汤放到桌上,很自然地想把相册从我手里拿走。
我攥紧了相册,抬头看她,一字一句地问:“你就是林小兰?”
林岚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她避开我的目光,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是。”
“那你当年为什么从厂里辞职了?”我追问道。
那个年代,国营工厂的铁饭碗,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来。她一个技术骨干,说辞就辞了,这不合常理。
林岚的脸色更白了,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这副样子,更让我起了疑心。当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跟我们家,跟建国,又有什么关系?
我心里有个念头,模模糊糊地冒了出来,让我不寒而栗。
我盯着她,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辞职,是不是跟建国有关?”
林岚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慌乱,让我心里的那个念头,变得清晰起来。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三十年前,建国也曾在那个工厂实习过。也是在那段时间,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分了手,整天失魂落魄的。
我当时以为他是失恋了难受,没多想。现在想来,时间点,对得太巧了。
我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这场持续了三十年的婆媳战争,它的源头,或许就埋在这本旧相册里,埋在那段被刻意遗忘的工厂岁月里。
而那二十万,也许只是一个引子,它要炸开的,是这个家最深处,最不堪的秘密。
我看着眼前的林岚,她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可我第一次觉得,我一点也看不透她。
第二章 一碗没喝的鱼汤
林岚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默默地把那本旧相册收了起来,放回了抽屉的最深处,然后把那碗鱼汤推到我面前。“妈,趁热喝吧,补身体。”
汤是鲫鱼汤,奶白色的,上面飘着几粒翠绿的葱花。香味一阵阵往我鼻子里钻。搁在平时,我肯定会挑剔几句,说她葱花切得不细,或者火候不到位。
可今天,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乱麻。林小兰,林岚,建国……这些人和事,在我脑子里搅成一锅粥。我总觉得,我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我不喝,没胃口。”我把碗推开,重新躺回床上,用后背对着她。
我听见她在我身后站了一会儿,然后是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声叹息,像一根羽毛,轻轻地在我心上扫了一下。
接着,是她端着碗离开的脚步声。
那天晚上,建国回来了。他见我没喝汤,又劝了我半天。
“妈,林岚炖了一下午呢,您多少喝点。您看您,都瘦了。”他一边说,一边用勺子舀起一勺汤,递到我嘴边。
我扭过头,看着他,冷不丁地问:“建国,你跟妈说实话,你跟林岚,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建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放下碗,眼神有些躲闪。“妈,您问这个干吗?不就是……就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嘛。”
“哪个介绍人?”我追着问,“我怎么不记得了?你当年不是在跟小静谈着吗?怎么突然就分了,然后就带了林岚回家?”
小静是建国大学同学,一个活泼开朗的城里姑娘。我当时挺喜欢她的。可建国实习回来,就说两人吹了,问他原因,他什么也不说,就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抽烟。
“妈,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还提它干嘛。”建D国给我掖了掖被角,想把这事糊弄过去。“您快喝汤吧,凉了就腥了。”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怀疑。
我一把推开他的手,坐了起来。“你别跟我打岔!我今天就要问清楚!林岚,是不是就是当年厂里的那个林小兰?”
建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这个反应,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我看着我这个老实巴交的儿子,忽然觉得他很陌生。
“所以,你当年跟小静分手,是因为她?”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建国低着头,双手使劲搓着裤子,那动作,跟他小时候做错了事一模一样。“妈,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我拔高了声音,“你倒是说啊!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建国涨红了脸,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就在这时,林岚从厨房里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平静地看着我们。“妈,您别逼建国了。当年的事,跟他没关系,是我的错。”
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看着她,冷笑了一声。“你的错?好啊,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哪儿了?你怎么就从一个技术骨干,变成了一个家庭主妇?又怎么就让我儿子对你死心塌地,连家里二十万块钱都说不清去向?”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句一句地往她心上戳。
林岚的脸白得像纸,她攥着抹布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就那么站着,任由我的话语像雨点一样打在她身上。
我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快意。这三十年来,她一直用沉默来对抗我。今天,我终于撕开了她的伪装。
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愣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第一次正视我的眼睛。她的目光很静,静得像一潭深水。
“妈,二十万的事,我可以解释。”她说,“那笔钱,是给我弟弟。但他不是拿去赌,也不是拿去做生意。他是……得了重病,做手术要用钱。”
我心里一惊。重病?
“什么病?”
“尿毒症。需要换肾。”林岚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的心上。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棉花。
“为什么不早说?”建国也急了,他站起来走到林岚身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个人扛着?”
林岚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摇了摇头,“跟你说了,你又能怎么办?告诉妈吗?妈本来就对我们家有偏见,要是知道我弟弟得了这种病,这个家,不是更要天翻地覆了?”
她的话,让我脸上火辣辣的。
是啊,如果她一开始就说了,我会怎么想?我肯定会觉得她娘家是个无底洞,是个拖累,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提防她,刁难她。
“那……那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
“手术做完了,很成功。”林岚说,“钱的事,您放心。我跟建国写了借条。我们俩的工资,加上我做家教的钱,省吃俭用,五年之内,一定能把钱还上。”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我。
那是一张借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今借到父母购房款二十万元整,用于林峰治病。借款人:张建国,林岚。下面还有两个人的签名和红手印。
我看着那张借条,心里五味杂陈。
我一直以为,她是想算计我们家的钱。可她,却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占这个便宜。
那碗我没喝的鱼汤,好像还摆在桌上。它的热气,仿佛一直熏着我的脸,让我觉得燥热,难堪。
我以为我抓住了她的把柄,可以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可到头来,丢脸的,却是我自己。
可是,当年的事呢?她还是没有解释。她为什么离开工厂?为什么建国会为了她跟小静分手?
这个谜团,像一根更深的刺,扎进了我的心里。
第三章 走廊里的争吵
借条的事,像一记耳光,扇在我脸上。
那几天,我在家里的处境变得有些尴尬。林岚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多话,该做什么做什么。可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不是怨恨,也不是得意,而是一种……怜悯。
这个发现让我浑身不自在。我王秀兰要强了一辈子,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怜悯我?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没处发泄。建国看出了我的心思,变着法地哄我开心。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烦。我觉得他是在和稀泥,想把过去那些事都盖过去。
可我偏不。我活到这把年纪,最信奉的就是一句话:凡事都要弄个明明白白。
这天,我的老邻居李婶来看我。李婶是个热心肠,也是个大嘴巴。我们俩坐在沙发上,东拉西扯地聊着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孩子身上。
李婶咂了咂嘴,说:“秀兰啊,你可真有福气。你看你家林岚,多好的儿媳妇。你这次生病,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张罗,把建国都能安心上班。换了现在的小年轻,谁有这个耐心伺候婆婆哟。”
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我撇了撇嘴,“好什么好,还不是看在建国的面子上。”
“哎,话不能这么说。”李婶拍了拍我的手,“我可都听说了。当年,要不是林岚,你家建国……”
李婶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她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干笑了两声,“哎呀,你看我这张嘴,说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说这个了,你最近血压还高吗?”
她想转移话题,可我的心,却被她那句没说完的话给勾住了。
要不是林岚,我家建国会怎么样?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李婶走了,我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我决定,不能再等了。我必须把事情弄清楚。
晚上,等建国和林岚都睡了,我悄悄地起了床。我没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摸进了建国的书房。
我又一次拉开了那个抽屉。
这一次,我的目标很明确。我要找的,是三十年前的东西。
我把抽屉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一点一点地翻找。信封,账单,旧笔记本……终于,在一个牛皮纸袋里,我找到了一沓泛黄的信纸。
是建国写给小静的信。或者说,是信的草稿。上面有很多涂改的痕迹。
我的心跳得厉害,手都有些发抖。我展开了其中一封。
“小静,对不起。我知道我说这些很混蛋,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们分手吧。原因你不要问了,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你。请你忘了我,找一个更好的人……”
信的措辞,充满了痛苦和无奈。我一封一封地看下去,都是大同小异的内容。建国在反复地挣扎,却始终没有说出分手的真正原因。
直到我看到最后一页。那不是信,像是一页日记。字迹潦草,看得出写的时候情绪很激动。
“……我不能那么自私。我毁了小兰的一辈子,不能再毁了你。她是为了我才……如果我再心安理得地跟你在一起,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毁了小兰的一辈子?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什么东西炸开了。
我拿着那张纸,冲出了书房,直接去敲建国的房门。
“建国!你给我出来!”我几乎是在嘶吼。
门很快就开了。建国和林岚都穿着睡衣,一脸惊愕地看着我。
我把那张纸摔在建国脸上,“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对林小兰做了什么?你毁了她一辈子是什么意思!”
建国看着地上的信纸,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一尊雕像。
林岚的反应更快。她一把将建国护在身后,对我说道:“妈!您别问了!都过去了!”
“过去?这么大的事,你说过去就过去了?”我气得浑身发抖,“今天你们俩要是不说清楚,我就……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我说着,就往阳台那边冲。
“妈!”建国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抱住了我。他的力气很大,胳膊像铁钳一样箍着我。
“您别这样,我说,我全都说……”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客厅里,我们三个人对峙着。灯光惨白,照得每个人的脸都像是戴着一张面具。
我坐在沙发上,死死地盯着建国。林岚站在他身边,手一直紧紧地抓着他的胳อก。
建国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如遭雷击。
“妈,当年……当年厂里出了生产事故。为了救我,小兰的右手……被机器废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只记得,建国在实习期间,是出过一次小事故。当时厂里报上来,说是操作不当,被机器划伤了胳膊,没什么大碍。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她的右手……是弹钢琴的手,是做精密仪器的手。她是我们那一批技术员里,最有天分的。可为了我,全毁了。”建国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板上。
“那天,是我操作失误,眼看我的手就要被卷进去了。是她,一把推开了我。她自己的手,却……”
他说不下去了,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抽动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我呆呆地看着林岚。
她的右手,一直藏在袖子里。我从来没有注意过。我只知道她写字用左手,还为此说过她好几次,说她“不规矩”。
原来……原来是这样。
一个靠手吃饭的技术天才,废了一只手,那对她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的人生,从那一刻起,被硬生生地折断了。她的前途,她的梦想,她的一切,都没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儿子。
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离开工厂,为什么建国会那么痛苦地跟小静分手。
不是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男女私情,而是因为一场事故,一个天大的恩情,一份沉重到无法偿还的愧疚。
建国欠她的,是一辈子。
所以,他娶了她。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责任。
而我,这个自以为是的婆婆,这三十年来,都在做什么?
我把她的牺牲当成理所当然,把她的忍让当成软弱可欺。我嫌弃她出身不好,嫌弃她不爱说话,嫌弃她生了个女儿……我用最刻薄的语言伤害她,用最自私的行为挤兑她。
我甚至,就在刚才,还因为二十万块钱,把她当成贼一样防着。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林岚扶着泣不成声的建国,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可我却从她那双死水般平静的眼睛里,看到了三十年的惊涛骇浪。
那一刻,我感觉天花板都在旋转。我捂着胸口,一口气没上来,又一次栽倒了下去。
第四章 沉默的代价
这一次,我在医院住了更久。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我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不是因为困,而是因为不敢睁开。
我一睁开眼,脑子里就全是建国说的话,还有林岚那只藏在袖子里的右手。
那只手,像一个烙印,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建国和林岚轮流来照顾我。建国每次来,都红着眼圈,坐在我床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林岚还是话很少。她只是默默地给我擦脸,喂水,按摩。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当她的左手碰到我的胳膊时,我总会忍不住地颤抖。
我不敢看她的脸。我觉得自己没脸见她。
有一天,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病房。外面下着雨,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我的声音,像生了锈的齿轮,干涩又难听。
“小兰……对不起。”
我叫了她三十年前的名字。
林岚正在给我削苹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没有抬头,只是用左手,一圈一圈地,把苹果皮削得很长,很完整。
“妈,您别这么说。”她的声音很平静,“都过去了。”
又是这句“都过去了”。
可真的过得去吗?
“过不去。”我摇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三十年……我……我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我泣不成声。
林岚削好了苹果,把它切成小块,用牙签扎了一块,递到我嘴边。
“妈,吃块苹果吧。”
我没有张嘴。我看着她,固执地问:“你……你恨我吗?”
林岚沉默了。
病房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我的哭声。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她才轻轻地开了口。
“不恨。”她说,“刚开始的时候,是有点怨。怨你总是挑我的刺,怨你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可后来,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
“我想,您也是个可怜人。”
她的话,让我愣住了。我?可怜人?
“您一辈子要强,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建国身上。您希望他娶一个城里的、有背景的、能帮衬他的媳-妇。可他,却娶了我。一个从农村出来的,还带着一身麻烦的女人。”
“在您眼里,我毁了建国的前程,是张家的罪人。您刁难我,挤兑我,其实,只是因为您害怕。您害怕建国因为我,过得不好。”
林岚抬起头,看着我。她的眼睛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妈,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建国。”
我震惊地看着她。
“当年出事后,厂里给了我一笔补偿金,让我提前内退。我本来打算拿着钱回老家,再也不见他。”
“是建国,他找到了我家里。他在我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我爸妈心软,就把他让进来了。”
“他对我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原心谅自己。如果我不同意嫁给他,他就一辈子不结婚,守着我。”
“我那时候……其实对他没什么感觉。可我看着他那个样子,看着我爸妈愁眉苦脸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我不想再毁掉他的人生。”
“所以,我就嫁了。”
她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那么平淡,那么冷静。
可我听着,心却像被刀子割一样地疼。
原来,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爱情。
它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为了成全一个男人的愧疚,而做出的牺牲。
而我,这个愚蠢的婆婆,却把这份牺牲,当成了她攀龙附凤的手段。
“那……那你后来……对他……”我艰难地问。
“他是好人。”林岚说,“对我,对航航,都很好。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
可这四个字背后,藏着多少委屈,多少不甘,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煎熬?
我不敢想。
“那……那你的手……”
“习惯了。”林岚把她的右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
我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看到了她的手。
那只手,因为肌肉萎缩,比左手小了一圈。手背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像一条蜈蚣,从手腕一直延伸到指根。手指僵硬地蜷缩着,无法伸直。
这曾经是一双多么灵巧,多么有才华的手啊。
我伸出我颤抖的手,想要去触摸那道疤痕。
林岚却把手收了回去,重新藏进了袖子里。
“妈,别看了。”她说,“都过去了。”
她又一次说了“都过去了”。
可这一次,我听懂了。
她不是在原谅我。
她只是,把所有的痛苦,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咽了下去。
她用三十年的沉默,为我的儿子,赎了他犯下的罪。
也为我这个家庭,守住了一份摇摇欲坠的体面。
这份沉默的代价,太大了。
大到我用我的余生,都无法偿还。
第五章 一张被退回的银行卡
我的身体,在真相的冲击下,垮得很快。
医生说我需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建国给我办了转院,转到了一个环境更好的疗养院。
在这里,日子过得很慢。每天就是输液,吃药,做康复。
建国和林岚每天都来。建国总是想方设法地逗我开心,给我讲单位的趣事,讲航航在学校的调皮捣蛋。
可我笑不出来。
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
林岚来的时候,话依旧不多。她会给我带一些她自己做的,容易克化的饭菜。有时候,她会坐在我床边,给我读报纸。她的声音很好听,平平稳稳的,像山间流淌的小溪。
我听着她的声音,心里会稍微平静一些。
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往事,就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我的心头。
我想起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我嫌她做饭不合胃口,当着她的面把菜倒掉。
我想起航航刚出生的时候,我因为她生的是个女孩,整整一个月没给她好脸色。
我想起有一年过年,她娘家弟弟来看她,我连门都没让人家进,还指桑骂槐地说他们家是来打秋风的。
……
一件一件,一桩一桩,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我这辈子,自诩精明,自诩看人准。可我竟然瞎了三十年。
我把鱼目当珍珠,把珍珠当成了碍眼的沙子。
我把我生命中最应该感激,最应该善待的人,伤得体无完肤。
有一天,我把建国单独留了下来。
我从枕头底下,摸出我的银行卡,塞到他手里。
“建国,这里面是我和你爸一辈子的积蓄,大概有三十多万。你拿去,给小兰。”
建国愣住了。“妈,您这是干什么?”
“你别管。”我说,“这是我欠她的。当年的事,我不止是不知道,我也是有责任的。如果我当初多关心你一点,多问一句,也许……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还有,你们那二十万的借条,也撕了吧。那钱,就当我替你还她的。不,不够,远远不够……”
我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建国握着那张卡,手在抖。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点了点头,“好,妈,我知道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以为,钱虽然不能弥补伤害,但至少,能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可我错了。
第二天,林岚一个人来了。
她把那张银行卡,轻轻地放在了我的床头柜上。
“妈,这钱,我们不能要。”
我急了。“为什么不能要?这是我给你的!不是给建国的!是我,王秀兰,给你的!”
林岚摇了摇头。
“妈,如果我想要钱,三十年前,我就不会嫁给建国了。”她说,“当年厂里给我的那笔补偿金,比这个数,只多不少。”
我一下子噎住了。
是啊,我怎么忘了。她不是一个贪图钱财的女人。如果她是,她的人生,会有很多种选择。
“我知道,您是想补偿我,想让您自己心里好过一点。”林岚看着我,目光清澈,“可是妈,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
“时间,青春,梦想……还有,一个人的心。”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我无力地靠在床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我拿什么去补偿她?
我能让她残废的手恢复如初吗?
我能让她回到三十年前,重新去追求她的梦想吗?
我能把这三十年里,她受的委屈,流的眼泪,都一一抹去吗?
我不能。
我什么都不能。
我自以为是的补偿,在她的牺牲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苍白无力。
“妈,您好好养身体。”林岚把卡又往我这边推了推,“钱的事,您别操心了。我和建国会自己想办法。我们欠家里的,我们会还。我欠我弟弟的,我也会还。”
“我们不欠您的。您也不欠我们。”
她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明白了。
她退回来的,不只是一张银行卡。
她退回来的,是我三十年来,对她的所有定义,所有偏见,所有自以为是的掌控。
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王秀兰,你输了。
你用三十年,想要掌控我,改造我,最终,你什么也没得到。
而我,林岚,虽然失去了一只手,失去了一个梦想,但我守住了我的尊严,守住了我的心。
我没有被你打倒。
我,还是我。
第六章 高潮与和解
林岚走后,我的病情急转直下。
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闭上眼就是林岚那双平静的眼睛。我吃不下饭,看什么都没胃口。人迅速地消瘦下去,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枯草。
医生找建国谈话,说我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建国急得团团转。他请了长假,天天守着我。可他越是守着我,我心里越是难受。
我看着他憔悴的脸,心里想,我这一辈子,到底都在干什么?
我以为我是在为儿子好,结果,却把他变成了一个夹在婆媳之间,痛苦不堪的男人。
我以为我是在维护这个家,结果,却亲手在这个家里埋下了一颗最大的炸弹。
我以为我赢了儿媳,结果,我输掉了所有人的幸福,包括我自己的。
这天下午,疗养院的草坪上。
建国推着轮椅,带我出来晒太阳。阳光暖暖的,可我心里一片冰凉。
林岚也来了。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建国把我们俩安顿好,找了个借口走开了。我知道,这是他刻意安排的。
草坪上,只剩下我和林岚。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
“小兰,”我看着远处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轻声说,“这些年,委屈你了。”
这一次,我没有哭。我的声音,很平静。
林岚没有说话。她打开保温桶,盛了一碗鸡汤出来。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你……还记得航航小时候吗?”我继续说,“有一次,他发高烧,半夜抽搐。你和建国都不在家,是我一个人抱着他去的医院。那天晚上,下着大雪,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打到车。”
“到了医院,医生说再晚来一会儿,孩子就危险了。我当时,腿都软了。”
“从那天起,我就觉得,航航是我的命。谁要是想对他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顿了顿,转过头,看着林岚。
“我一直觉得,你对航航不够上心。你总跟他说,男孩子要独立,要自己面对问题。可我觉得,你就是不疼他。”
“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不疼他,你只是……在用你的方式,教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一个……不会像他爸爸一样,懦弱,逃避,让一个女人替他扛下所有的男人。”
我的话,让林岚端着碗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她抬起头,眼圈红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脆弱的表情。
“妈……”她哽咽着,叫了我一声。
“别叫我妈。”我摇了摇头,“我……我当不起。”
我从轮椅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林岚赶紧放下碗,扶住我。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小兰,以前,是我错了。你……你能原谅我吗?”
林alin岚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
她只是扶着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了点头。
那一刻,阳光正好。
我看到她身后,建国站在不远处,用手捂着嘴,肩膀在不停地抖动。
我们三个人,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却好像走过了三十年的漫长岁月。
所有的误解,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伤害,在这一刻,好像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们还是一家人。
重要的是,我们还有未来。
第七章 没有输赢的战争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建国开车,林岚坐在副驾驶。我坐在后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车里放着一首老歌,邓丽君的。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我看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三十年,就像一场梦。
一场,由我的偏执和自私,编织而成的噩梦。
现在,梦醒了。
回到家,林岚没有让我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把我扶到了主卧。
“妈,您以后就住这屋吧。这屋朝南,阳光好。”
我愣住了。主卧,是她和建国的房间。
“那……那你们住哪儿?”
“我们住次卧就行。”林岚笑着说。她的笑容,很淡,却很暖。像冬日里的阳光。
我看着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又堵住了。
那天晚上,林岚做了一大桌子菜。都是我爱吃的。
吃饭的时候,建国给我和林岚,都倒了一小杯酒。
他举起杯,看着我,又看看林岚,眼睛红红的。
“妈,林岚,这些年……辛苦你们了。”他仰起头,把酒一口喝干。
我也举起杯,对着林岚。
“小兰,这杯酒,妈敬你。”
我喝下了那杯酒。有点辣,有点涩,最后,却化成了一丝暖流,流遍了全身。
吃完饭,林岚在厨房洗碗。
我走进去,从她手里拿过一只碗。
“我来吧。”我说。
林岚愣了一下,随即把手里的碗递给了我。
她没有跟我抢。
我们就这样,一个洗,一个擦,谁也没有说话。
厨房里,只有水流声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可我却觉得,这是三十年来,我和她,离得最近的一次。
后来,我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我不再插手家里的事。钱,我让建国管。航航的学习,我让林岚做主。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养养花,散散步,有时候,会去楼下跟李婶她们聊聊天。
李婶她们还是会说,我好福气,儿媳妇孝顺。
以前,我听了会觉得得意。
现在,我听了,只会觉得惭愧。
我开始学着,去真正地关心林岚。
她下班晚了,我会给她留好饭菜。
她备课累了,我会给她端上一杯热茶。
她生日的时候,我用我攒下的钱,给她买了一架电子钢琴。
当她用左手,在琴键上弹出一首虽然不连贯,但却很动听的曲子时,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又有了三十年前,我在那张黑白照片里看到的光。
那一刻,我流泪了。
我知道,我失去的,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但是,我还可以,用我的余生,去努力地,做一点点补偿。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坐在阳台上,看着林岚在客厅里,耐心地教航航做功课。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建国在一旁,一边看报纸,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着他们母子,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这,才是一个家,应该有的样子。
我忽然想明白了。
在家庭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赢家。
你以为你赢了道理,赢了面子,赢了掌控权。可你失去的,却是家最重要的东西——爱,和理解。
我跟林岚斗了三十年。
我以为我赢了。
直到大病一场,我才明白:我输了。
我输掉了三十年的亲情,输掉了一个母亲应有的慈爱,输掉了一个长辈应有的胸襟。
我输得,一塌糊涂。
幸好,现在醒悟,还为时不晚。
我看着眼前这幅温馨的画面,心里默默地说:
小兰,谢谢你。
谢谢你,用你的善良和坚韧,守住了这个家。
也谢谢你,让我这个糊涂了一辈子的老太婆,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赢”。
来源:书声透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