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为她出头,婆母怎么人淡如菊,不争不抢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8-02 02:04 1

摘要:那威严的中年男子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更刺眼的是,他随即极其温柔地将马背上那个看起来清秀瘦弱的女子小心翼翼抱下马来。那般仔细呵护的模样,仿佛他怀中捧着的是易碎的琉璃器皿。

我的婆婆性情温顺如水,遇事从不与人争抢,仿佛没有半点棱角。

公公从江南回来,竟带回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口口声声要纳其为平妻。

我心疼婆婆处境,暗中设下计谋,让那女子腹中胎儿不保,身败名裂。

没曾想,婆婆竟扭身就将我告发到公爹面前,反而责怪我心肠过于狠毒。

她痛心疾首地对我训斥:“那白氏是你公公落难时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最终,婆婆拿出百两纹银塞给那奄奄一息的女子,命人将她远远地送回了江南。

老太太染病在床,我不忍婆婆操劳,自请代劳照顾。日夜守在榻前端汤送药,累得形容枯槁,眼窝深陷。

可婆婆竟当着老太太的面,幽幽叹道:

“都是月儿不懂事,她自己身子骨也弱得很,偏要逞强来伺候您,这要是过了病气给您可怎么好?”

老太太听了这话,望向我的眼神,自此便掺上了冰凌般的嫌恶。

小姑子在夫家备受欺辱,婆婆整日在我面前以泪洗面,哭求我出手相助。

我心软难耐,带着一众仆从闯入小姑子那高门夫家,替她讨回了公道。

婆婆却反手携着小姑子登门道歉,甚至在众人面前指责我道:

“那毕竟是你妹妹的房中私事,岂有你一个做嫂嫂的随便插手的道理?”

最终,她被满京城赞为贵妇贤良的典范,而我则成了人人唾弃的无知悍妇。

一睁眼,周遭景象如画卷般倒退,我又回到了那个决定命运的午后——公公带着那江南女子刚刚踏入府门的一刻。

01

一匹矫健的枣红骏马,在朱红府门前喷着响鼻停下。

婆婆脸上瞬间漾起温柔的、几乎是本能的笑意,立刻带着府中几位小辈和一众仆妇急急迎了上去。

可待她看清马上那依偎的身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如同三月暖阳遭遇了腊月寒霜,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我也如同被钉在原地,瞳孔骤缩,心头似被重锤狠狠擂击——那鲜活的、刺目的一幕瞬间唤醒了沉眠的所有记忆!不是梦,我真的重生了!

那威严的中年男子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更刺眼的是,他随即极其温柔地将马背上那个看起来清秀瘦弱的女子小心翼翼抱下马来。那般仔细呵护的模样,仿佛他怀中捧着的是易碎的琉璃器皿。

那女子双脚刚一沾地,目光就怯生生地投向了立于众人之前的婆婆。

她毫不犹豫地矮身,盈盈跪拜下去,声音柔婉似水,却又刻意带了几分令人怜惜的卑微:

“晚泞拜见姐姐,给姐姐请安了。”

我和婆婆的身体同时猛地一晃。

她的震惊,源于公爹出远门竟带回一个陌生女子;而我的震惊,则更甚——那前世噬骨的痛楚如决堤洪水疯狂席卷而来!我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血腥味,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试图用这真实的痛感压制住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怨恨!

公爹下江南督办赈灾,一去三个多月。谁能想到,他竟带回了身怀六甲的白晚泞!

他不仅要让她住进这富贵的侯府,竟还要以自己赈灾立下的功劳为筹码,去向皇上求一个“平妻”的恩典!

前世,婆婆乍闻此讯,虽然心如刀绞,面上却未曾流露一句反对之词,只是凄然垂首,轻声道:

“我与侯爷夫妻携手共渡二十载,这份情意,岂是旁人说破就能破的?”

然而,白晚泞一入府门,公爹竟似忘记了结发之妻,从此夜夜只宿在她精心布置的小院,再未踏入婆婆房门半步。

往昔的平静骤然破碎,婆婆强撑的体面终于绷到了极限。她私下将我唤去,泪眼婆娑,哭诉这二十年执掌偌大侯府的种种辛酸不易,言语间明示暗示,无不是想借我之手,除去白晚泞这个心头刺。

那时我心疼婆婆的无助,被这份“信任”裹挟着,不顾后果使出种种刁钻手段为难白晚泞,最终设计令她失足小产。更抓到她与小厮“私通”的把柄,将这盆脏水狠狠泼去,彻底撕碎她的名节。

我以为自己是为婆婆除去心腹大患的功臣,理应得到感激。结果,等来的却是婆婆亲自在公爹面前告发了我。

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白氏纵有千般不是,到底是走错了路,罪不至死。”

“孩子都没了,也够她遭报应了,说到底,她也是个命运悲惨的可怜人……”

可当她转过头望向我时,眼神里那份浓烈的失望却几乎将我刺穿:

“月儿!不管白氏做了什么孽障,她腹中的孩子,总归是我侯府的骨肉,无辜至极!”

“你怎能如此歹毒狠辣?白氏可是侯爷在江南遭难时的救命恩人啊!你做出这等事,外人知道了,该怎么唾骂我定北侯府的门楣?”

语毕,她竟主动上前,拉住惊魂未定、虚弱苍白的白晚泞的手,轻声软语地安慰了几句。最终慷慨地塞给她一百两雪花银,命几个婆子“好生”将她送回了江南那片烟雨之地。

公爹目睹婆婆如此“深明大义”的处置,反而对她生出深深的愧疚,竟更加念及旧情,对婆婆百般补偿。

而我这柄递出去的刀,却被公爹厌憎地记恨上了。

没过几日,他便不动声色地带回两个千娇百媚的扬州瘦马,直接塞给了我的夫君。

即便夫君与我曾有鹣鲽情深,可“长者赐,不敢辞”。这份无法拒绝的“厚礼”,从此如同一根细刺,深深扎进我与夫君之间。

这般吃力不讨好、替人背锅的事,远远不止这一桩。

每回都是我在人前冲锋陷阵,扮演那个令人唾弃的“恶人”,最终的“贤惠”名声和实际好处,却都被婆婆不动声色地收入囊中。

直到我最后一次“行侠仗义”,为了替饱受欺辱的小姑子撑腰,领人冲进她夫家讨说法,结果被她那个出身寒门、却狼心狗肺的夫婿宋津,用一支冰冷的金钗狠狠刺穿了胸口……

我倒在血泊之中,瞪着无法瞑目的双眼——因为我所做的一切,桩桩件件,都不过是为了护住这个所谓的“家”!

而那时,我的好婆婆,只是事不关己地、轻轻抚弄着精致的护甲,语调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月儿这孩子啊,性子急了些,心机也太过浮露。走到这一步,也算是她自己的报应。”

这一世,重头再来,我倒要冷眼看看,若我不再为她充当那把出头的刀枪,她是否还能继续维持那份世人眼中的、永远从容不迫的完美假象?

白晚泞那一跪尚未及地,公爹沈沛元已疾步上前,一把将她纤细的身子揽入臂弯。

他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地上寒气浸骨,你如今双身的人,哪经得起这般折腾?万一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婆婆林淑容,倏然瞪大了双眼,那目光如同淬了寒冰,死死钉在白晚泞尚不明显的小腹上,又迅速移向她整个人柔弱无骨般依偎在丈夫怀中的亲昵姿态。刹那间,林淑容的脸色褪尽血色,变得如同冬日新雪般惨白,身子虚浮地晃了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若换了前世的我,此刻早已按捺不住胸中义愤,一个箭步冲上去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婆婆,大声质问这荒唐局面,为她讨个所谓的公道。

然而这一世,我只是眼帘轻垂,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半步,悄然将自己藏匿在婆子丫鬟的影子后,低眉顺眼地摆出一副恭谨谦卑的晚辈模样,仿佛周遭这出闹剧与自己全然无关。

庭院里陷入一片难堪的死寂。

婆婆在原地僵立着,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似是在焦灼地寻找那个能站出来为她发声的人。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却始终无人为她解围。最终,她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骨,终究得自己撑住这副摇摇欲坠的架子,硬生生从齿缝里挤出疑问,声音干涩得刺耳:

“侯爷……这位姑娘是?” 那“姑娘”二字,仿佛带着铁锈味。

沈沛元的目光温柔地笼在怀中人脸上,语气带着几分深情与回味道:“江南督办河工时遇了百年不遇的暴雨,大堤溃决,我险些命丧湍流。是晚泞冒死救我上岸,替我处理伤口,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时日久了,情愫难禁……”他这时才恍然惊觉仍站在府门外的风口里,边上还有儿媳妇等小辈在场,顿时有些难堪地清了清喉咙,立刻端出家主姿态,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夫人,时辰不等人,我须即刻入宫面圣述职。你务必好生安顿晚泞,她腹中乃我沈家骨血,半点闪失也经不得。”

那“沈家骨血”四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淑容的心口。

话音未落,白晚泞已从沈沛元臂弯里探出那张精致的脸,笑靥如花地插言道:“姐姐这般知书达理的人,怎么会为难妹妹呢?夫君您快去吧,万莫误了陛下的召见时辰呀。”

这一声“夫君”,如同淬了剧毒的软刃,精准无误地刺入林淑容最后那道防线。她喉头猛地一哽,脚下虚浮,踉跄着向后跌退两步,眼看着就要站立不稳。

而我,依旧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脚下生了根。

倒是婆婆身边的大丫鬟珍珠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用自己的肩膀死死抵住了林淑容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深深掐进婆婆的臂膀,才勉强稳住她虚软的身形。

尽管遭遇如此奇耻大辱,林淑容竟在瞬间强压下眼底翻涌的血色。她深吸一口气,喉头滚动,那勉力撑开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声音虽极力维持平稳,尾音却难以抑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栗:

“夫君放心……妾身……妾身定会将白姑娘……照应得妥妥帖帖。”

“白姑娘”三字被她从齿缝间研磨而出,咬得又冷又重,字字都裹挟着提醒——提醒这个被丈夫揽在怀里的女子,至今不过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笑话。

可早已被新欢柔情蜜意迷了心窍的沈沛元,哪还听得懂这些弦外之音?他只当妻子应承下来,满意地点点头,又对白晚泞温存叮嘱几句,才在随从的簇拥下,一步三回头地策马离去。

我冷眼旁观着这离别场景,目光无声掠过婆婆那只藏在宽袖下的手——紧握着一方锦帕,那帕子已被她揉捏得彻底变了形,丝丝缕缕的绣线根根扭曲。她胸腔剧烈起伏,内心深处大约还在试图自欺欺人:不过是个仗着肚子上位的贱妾罢了,能翻出什么浪?她不知道,这短暂的蛰伏之后,等她的侯爷夫君从御前归来,第一件事便是要为她这“白姑娘”,讨一个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平妻之位!

待入了府门,脚步还未站定,林淑容便抬手抵住额角,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与极力压制的虚弱:

“我有些头风发作,疼得厉害。月儿,你去安排白姑娘的住处吧。”

她的目光并未落在我脸上,只是盯着自己华贵裙裾上的云纹,那锦缎上精致的针脚,都被她眼底暗藏的寒芒戳得千疮百孔。

紧接着,她又像是唯恐我不懂其意,特意加重语气补充道:“记住,挑一处……最好的院子!务必要最好的!” 她的指尖死死抠着桌沿,仿佛要将这命令刻进我骨血里。

前世,她亦是这般,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安置白晚泞这块烫手山芋丢到我身上。彼时愚孝无知的我,满心只想着替婆婆出气泄恨,竟将这狐媚子安置在了府中最偏远、最阴暗潮湿的凝香院——那是公爹早年一位亡故姨娘住过的旧地,年久失修,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腐朽气息。

结果可想而知。公爹回府后雷霆震怒,直接将那满院的破败归咎于婆婆蓄意苛待,冲到正院兴师问罪。而林淑容呢?她哭得梨花带雨,指尖颤抖地指向我:“侯爷明鉴!妾身明明千叮万嘱让月儿安排最好的院子,哪知她竟自作主张……竟将那凝香院……全是妾身那日被府门的风吹得头晕,没能亲力亲为……都是妾身的罪过……”

如今,耳边再度响起她口中那“最好的院子”,我心底冷笑如冰泉翻涌,面上却恭敬无比地垂首应下:“儿媳明白。”

她故意强调“最好的”,是想着我如前世般曲解其意,主动出头替她当这把杀人的刀吗?

而我此刻,偏要如她所愿,将这“好”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亲自引着白晚泞,穿过月门花廊,绕过精巧的假山石林,一路送到了府邸核心、离侯爷书房最近、景致最佳也最是宽敞亮堂的“如烟阁”。

此处花木葱茏,窗明几净,微风过处,花香隐约浮动,是府中数一数二的好地方。

紧接着,我亲自挑选了四名最是机灵能干的丫鬟,外加四名手脚麻利、行事稳妥的粗使婆子,站成一排肃立在白晚泞面前。我目光凛冽地扫过她们每一个人,语气不容置疑:

“好生伺候白姑娘,若有半分怠慢疏忽,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又吩咐下去,速速烧来滚烫的兰汤,特意撒上鲜嫩带露的玫瑰花瓣,一时间屋内花香氤氲,水汽腾腾。这一番做派,体贴周到得无微不至。

我牵起白晚泞微微汗湿的手,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温和弧度:“夫人您安心住着,有什么短缺的,或是想要什么新鲜玩意儿,只管遣人来跟我说一声。”

白晚泞受宠若惊地看着这满室的殷勤排场,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喜色,下意识地便要屈膝对我行礼。

我如避蛇蝎,迅速侧身让开,声音温婉却字字清晰:

“您是公爹珍重的人,论辈分亦是晚辈的长辈,日后切莫再对我行此大礼。”

白晚泞听得此言,眼中最后一丝警惕也化为得意,唇边那抹假笑真切了几分。她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挺着尚不明显的小腹,在丫鬟的搀扶下,扶着腰缓缓走进了布置一新的卧房,裙裾曳地,无声宣示着某种即将到来的胜利。

这厢消息,自然毫无阻碍地传进了正院。

我那位“头风发作”的婆婆林淑容,在得知我将她恨之入骨的新敌安顿在了她心腹大患公爹眼皮子底下的如烟阁后,长久以来维持的那副优雅从容、宽厚大度的主母面具,终于在巨大的惊怒之下彻底崩裂!

“哗啦——!”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响彻正厅。

案上那只青花缠枝莲纹的描金茶碗,被林淑容一掌狠狠拂落在地,顷刻间粉身碎骨,滚烫的茶水与碧绿的茶叶泼洒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一片狼藉,映照着她此刻狰狞扭曲的面孔。

她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血丝,如同被激怒的母兽。

下一秒,冰冷决然、几乎要撕裂空气的命令刺破沉寂:

“珍珠!去!立刻把那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叫过来!”

我摇着团扇晃进婆婆院里时,心里早架好了戏台子。

特意嘱咐小灶房煨上鸡汤蒸上糕饼——公爹归家若撞见婆婆闹腾,大厨房的膳食怕是连热气都散尽了。想到顾澈当差回来饥肠辘辘的模样,心尖像被绣花针轻轻扎了下。

青梅竹马的情分,原该是蜜里调油的岁月,偏被这老妖精搅和得如同陌路。

踏进门槛,满地碎瓷映着晨光扎眼。

婆婆枯坐桌前,眼圈泛红嘴角耷拉,偏生咬紧牙关不吐半字。

若放在从前那痴傻年月,我早扑上去捧着她手嘘寒问暖,将赶走白晚泞的罪过往自己身上揽了。

而今世的我,裙裾迤逦绕过满地狼藉,连眼风都懒得往她脸上扫。

“母亲瞧瞧,”指尖轻叩桌面,声线脆得像新摘的嫩黄瓜,“如烟阁的纱帐用的是江南软烟罗,白姑娘欢喜得紧呢。”

捧起案头唯一完好的粉彩盖碗,琥珀色茶汤稳稳注入:“您放一百个心,媳妇可是按您吩咐,把贵客安置得妥妥帖帖。”

“咕咚”一声,婆婆喉间猛地鼓起核桃大的包。

眼见她捂着心口咳得撕心裂肺,我慢悠悠拍着她嶙峋的背脊:“还是母亲大度,赶明儿我也学您,给夫君抬两房美妾进门,好生疼疼他。”

纳妾?自然是我胡诌的!

成婚半载的鸳鸯枕,岂容他人酣睡?

可这话却似淬毒的银针,扎得婆婆浑身乱颤。

她刚抻直脖颈要发作,廊下忽传来牛皮靴踏地的闷响。

婆婆触电般推开我,扑向门框时竟变出两朵红云浮在颧骨上:“侯爷可算回来了!”

整个人软绵绵往公爹铁甲上贴。

我暗中嗤笑——当年若不是荷花池那场蹊跷的落水,这九品小吏之女,也配踏进侯府门槛?

“白姑娘已住进如烟阁啦,”她捏着嗓子拽公爹袖口,眼波流转似二八少女,“妾身何时与您计较过这些...”

泪珠子说掉就掉。

公爹却像甩开沾水的帕子般推开她:“月娘办事向来周全。”

铜铃眼突然瞪向婆婆:“不是嚷着头风发作?还出来吹什么穿堂风!”

婆婆僵成块木头疙瘩。

她哪里晓得,我早让心腹丫鬟领着公爹“偶遇”过如烟阁盛景——

茜纱窗下白晚泞正抚琴,七八个仆妇捧着冰盆果碟穿梭如蝶。

这般体贴入微,公爹看我自然比看亲闺女还顺眼。

04

公爹踏进这院子,哪是为着探病?

婆婆这头风来得比打更鼓还准,自纳第一个姨娘起便月月发作。

我曾亲眼见她装病,硬把公爹从新姨娘被窝里薅出来。

公爹怕是门儿清,此刻甩袖子的力道带着火星子:“真疼就传太医!本侯又不会开方抓药!”

他眼风扫过我时,明明白白写着“退下”。

可我偏要杵在这儿,等着看婆婆那张脸如何裂开。

前世我乖顺得像只家猫,今生倒要瞧瞧,这老虔婆的假面能绷到几时?

公爹见我纹丝不动,到底顾忌着世子夫人的体面,更念着白晚泞腹中那块肉将来要靠我们夫妇照拂,索性挑明:“今儿面圣述职,顺带求了恩典——”

喉结重重一滚,“娶晚泞作平妻,陛下准了。”

惊雷劈得婆婆血色尽褪。

她踉跄着扶住桌沿,指节抠进黄花梨木纹里:“...平妻?”

声线抖得像秋风里的蝉翼。

可这般境地,她竟不为自己争半句,反倒淬毒似的剜我一眼——

那是催我当枪使的老把戏!

我死死咬住舌尖才没笑出声,垂首盯着裙摆上缠枝莲纹:“长辈定下的事,哪有小辈插嘴的理。”

“白姑娘温婉贤淑,总归闹不出宠妾灭妻的祸事。”

婆婆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活似被我当胸捅了把淬毒匕首。

她怎也想不通,从前那个为她冲锋陷阵的蠢儿媳,怎就突然封了刀枪?

没了挡箭牌,她枯瘦的身子晃了晃,像片挂在枝头的残叶。

我太懂她的恐惧——小门小户爬上的侯夫人宝座,全仗着当年荷花池那场“意外”。

若失了“贤惠大度”这张皮,公爹早把中馈甩到我手里了。

公爹前脚刚跨出院门,后脚就被枯藤般的手拽住衣袖。

“我头晕得厉害,”婆婆指甲几乎嵌进我皮肉,“月娘留下侍疾。”

呵,这是要拿我撒气呢!

因着没替她当出头鸟,便要摆婆婆款儿磋磨我?

前世那些罚站、立规矩、守夜的把戏,我可都刻在骨头上。

这一回我倒要睁大眼睛瞧瞧——

​我不配合,她还怎么维持那副人淡如菊的模样,来拿捏我?​

盘算着脱身之计,我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紧,只待一个踉跄便顺势晕倒。​​心里早已盘算得明明白白:​​只需佯装体力不支,口中还要虚弱而“恰好”地漏出一句——“为着安顿白姑娘诸事亲力亲为,竟是……连晚膳都忘了用。” 届时婆母即便心有不快,这因由总能攀扯几分到白晚泞的头上,叫她平白受一层猜忌。

心念刚转至此,身子便试探着向后软倒。预想中冰凉坚硬的地砖触感却未传来,反倒撞进了一个带着熟悉冷冽气息的坚实怀抱。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遽然揽住我的腰侧,力道恰到好处地稳住我欲倾之势。

惊诧回眸,撞进夫君顾澈深邃的眼瞳里。

​​是了……回来了。​​ 上辈子他差不多也便是这个时辰回府的。只是那时,他前脚刚踏进门槛,后脚便被公爹遣人直接唤去了书房,那一场疾风骤雨般的训斥足足煎熬了半个时辰。此刻他虽及时现身,目光却并未在我脸上停留,转而投向主位上神情紧绷的婆母,开口的声线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分量:

“母亲,过两日便是儿子顶头上司沈大人的寿辰。兹事体大,我与月娘需即刻商议备下何种贺仪方为得体妥当。”

沈大人的寿辰?这话无疑精准地捏住了婆母的要害。她满腹酝酿待发的斥责与不愉骤然僵在脸上,事关儿子在官场上的前途攀附,纵使心内如油煎火燎,她也只得将满腹的憋屈生生咽了回去。那张原本因愠怒而微微发青的脸色,瞬息间变幻数度,最终挤出一丝极勉强的松缓。

她这一生,唯有两子。一个是如今远嫁、心尖上的女儿顾婷雨,另一个便是此刻立于堂下、代表着武安侯府未来兴衰的独子顾澈——她晚年荣辱乃至最后一点体面,全系于这个儿子身上。

更深一层……婆母心底其实对这个被她所生、却非她所育的儿子,存着一份抹不去、藏不住的惧意。只因他自襁褓中便被严厉的老夫人不由分说地抱离了亲生母亲身边,养在膝下。那位高高在上的婆婆,自始至终都嫌恶她这个出身不高、行事又不够端庄的继室儿媳,更笃信她的心胸见识养不出顶门立户的侯府世子。这侯府深院里,真正由她一手带大、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只有与她性情相投的女儿婷雨。

因此,顾澈与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之间,始终横亘着一道冰封的疏离沟壑。婆母惯常用孝道这座大山去压他、约束他,但骨子里,她半点不敢真正激怒他、撕破这层窗户纸。那目光胶着在顾澈紧握我手腕的动作上,眼里的不甘与怨怼几乎要溢出来,却也只能生生憋了回去,眼睁睁看着顾澈牵起我的手,毫不耽搁地转身步出这令人窒息的正厅,径直回到了属于我们自己的清晖院。

小厨房早就备好的饭菜已热气腾腾地摆在桌上。我和顾澈默契地坐下,各自端碗执箸。席间,他一语未发,只沉默而自然地夹起桌中央那盘清蒸鲥鱼身上最肥腴鲜嫩、毫无细刺的一整段,稳稳放入我碗中,接着又添了两块翠玉般的清炒莴笋。那架势,仿佛早晨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我们仅仅是一对赶着用膳的寻常夫妻。

疲惫如同沉甸甸的铅块拖拽着四肢百骸。刚沾到床榻,浓浓倦意便如墨色般迅速洇开,淹没了全部意识,将我拖入混沌深处。

意识朦胧沉沦之际,耳畔似捕捉到一声极轻的、微不可闻的喟叹。紧接着,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自身后贴近,小心翼翼地将我拢入臂弯。那怀抱的温度和力量,无声地熨帖着紧绷的神经。

翌日天光未亮透,丫鬟便轻叩房门,声线带着几分急切:

“世子,夫人,侯爷已在正厅候着了,说有要事请您二位即刻过去。”

我与顾澈对视一眼,昨夜虽只字未提,心中却如同明镜。匆匆披衣梳洗,随手往口中塞了两块垫饥的点心,便一路疾步赶往前厅。

果不其然。踏入厅堂,便见公爹与婆母端坐于上首主位。那位白晚泞姑娘,身着一袭簇新的水蓝色对襟长裙,正温顺娴静地侍立在公爹座位的斜后方,位置之近,姿态之恭谨,已然宣告了她身份地位的非同寻常。

我的身影甫一出现,白晚泞的视线立刻柔柔投来,唇畔适时地漾起一朵无可挑剔的端庄浅笑,眼底波光潋滟,温雅得如同春日暖风。这温和得体的姿态,与一旁正位上婆母那铁青冰冷、如同覆了层寒霜的阴沉脸色,形成了惨烈到近乎残酷的对比。

我和顾澈心中最后一丝猜疑也已消散。​​这一场交锋,已然摆在了台面之上。​​

待我们依礼落座,公爹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在我身上。他连客套都省了,开门见山,那声音沉沉压在人心头:

“月儿,你婆母近日操劳过度,身体违和,恐难支撑。昨日你安排白晚泞入府安置,行事颇有章法,我很满意。”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点,指向白晚泞,“这迎亲过礼、设宴待宾的诸般事宜,从此都交由你来操办,务必周全体面。”

顾澈闻言剑眉骤拢,薄唇微动,气息都沉了一分。我眼疾手快,迅速在案几下伸手按住了他欲要抬起的臂弯,指尖用力按了按,示意他稍安勿躁。

随即,我毫不犹豫地站起身,面向公爹,仪态是无可指摘的恭谨顺从,声音清晰而郑重:“父亲大人叮嘱,儿媳定当竭尽全力,必使白夫人进门一事风光圆满,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话音微顿,我刻意抬高了声调,将那句早就准备好的楔子不轻不重地抛了出来:“听闻此番喜事乃是陛下亲自降下恩泽、特旨赐婚?若真如此,那这迎亲的排场与礼仪规制,儿媳斗胆以为,无论如何都该​​比照着当年侯府正室大婚的旧例来办!​​ 如此方不坠圣上恩泽与侯府门庭。”

“​​你说什么?!​​”

“啪嚓——!”

尖锐到几乎变调的厉喝与清脆刺耳的瓷器炸裂声几乎同时响起!婆母强撑了整个早晨的最后一丝平静伪装彻底崩碎!

她甚至没能把一句完整的气急败坏的话吼完,盛怒之下抓起手边滚烫的白瓷茶盏,狠狠地朝我脚下掼去!滚水伴随着锋利的碎瓷片四处飞溅,宛若冰碴子般激射而起!

一片尖锐的薄瓷如同长了眼睛的刀锋,擦过我的左手手背,立时划开一道寸许长的细长伤口,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在白瓷般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月娘!”顾澈惊怒交加,霍然站起,一把攥住我受伤的手腕,厉声朝门外喝道:“速去传府医!”

我还未及酝酿出半点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血光之灾”的情绪,甚至连半滴假意伤心的眼泪都未能挤到眼眶边沿,一直温温柔柔站在公爹身后的白晚泞,竟似受惊的小鹿般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哎呀!姐姐……姐姐您这是何苦?”她那语调充满了焦急和无辜,瞬间抢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妹妹知晓姐姐心中定有委屈。若……若是姐姐当真容不得妹妹进门,妹妹此刻便去禀明侯爷,自请离去便是!姐姐身份尊贵,何必……何必以此苦肉计来为难自己?更平白让世子忧心啊!” 那盈盈欲泣的眼波,那情真意切的剖白,直接将矛头不动声色地引回了婆母身上。

婆母气得浑身都在抖,面色由铁青转为惨白,指尖死死掐着掌心。可还不等她反驳,上首的公爹已经猛地抬眼,视线如同两道冰冷的利箭,携着雷霆万钧的厉色,狠狠钉在她颤抖的身体上!那目光里的威压和洞悉,让婆母瞬间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喉头像是被扼住,半个字也吐不出。

“哼!”公爹唇齿间溢出一声毫不掩饰的轻蔑冷哼,那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骨血,将她刻意维持多年的体面彻底剥开,“从前念着大局,看你行事还知收敛一二,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得下当年你那些个不入流的手段才爬进这侯府的门!怎么?今日倒演起贞洁烈妇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你真以为……当年那些龌龊事,瞒得过我吗?”

婆母的脸颊瞬间褪尽了血色,煞白一片。她死咬着下唇,将那丰润的唇瓣生生咬得泛出乌紫,一副既委屈万分、又百口莫辩的屈辱模样,身体如风中枯叶般摇晃欲倒,眼中泪光点点却强自忍耐着。

“侯爷……妾身……妾身实在不知侯爷所言……所指何事……” 她声音带着哭腔的破碎,每个字都抖得不成样子,“侯爷既……已决意如此折辱妾身……妾身……无话可说。” 姿态端的极低,但那份强撑的傲气和悲愤,丝丝缕缕弥漫在空气里。

公爹眉峰紧锁,眼神如同看着一团污秽,满是厌烦与不耐。他不再看婆母一眼,径直转向我,沉声宣布:“白氏进门一事,所有礼数流程,由你全权定夺操办,无须再回禀。” 说罢,他看都没看婆母一眼,直接起身,甚至伸出手臂极其自然地让白晚泞虚扶着,半拥半扶地,携着白晚泞扬长而去。留下婆母孤零零地呆坐在冰冷的交椅上,失魂落魄。

婆母这下真慌了神。

她原以为,自己即便出身小门小户、嫁妆稀薄,好歹是府上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

那白晚泞区区一个民间女子,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撼动她半分地位。

可眼下,我竟要依着正妻大礼的规制操办白晚泞的婚宴!这岂不是要将她仅存的那点脸面彻底碾入尘埃?

我生于簪缨世族,自小见惯了高门府邸里的名堂排场,操持这等宴饮的经验,远胜于她。我既放话要办得风光盛大,那便一定会办得无人能及,让满城都知晓侯府迎了新娇客。

婚宴前一日,婆母差人将我叫到了她跟前。

她屏退左右,神色凝重地递给我一个巴掌大的小纸包,里面是些细密无味的药粉。“明日喜宴上,寻个不易察觉的空隙,把这个,悄悄掺进白氏的合卺酒里。”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逼迫感。

她见我接了,复又重重握住我的手,指尖冰凉,眼神却滚烫,带着一个母亲孤注一掷的忧心:“阿湘,你需得明白。白氏腹中若真生下个麟儿,日后定然会危及澈儿的地位!你且瞧瞧侯爷待她的那股子热乎劲儿,万一……万一将来他昏了头,废了澈儿的世子之位,让那黄口小儿承继了这偌大侯府,你日后……可还有安生日子过?”她紧盯着我的眼睛,试图将那份恐慌也烧进我心里,“难道你能眼睁睁瞧着,本该握在亲儿子掌心的尊荣爵位,生生落进他人囊中?”

我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早已冷笑连连。

呵,这便是她往日口口声声的“不争不抢,清净度日”?果然是装出来的清高假象!一旦当真危及到她亲儿子澈儿的前程,什么淡然处世,统统丢到了九霄云外,手段比谁都毒!

我强压住胸腔里翻涌的恶心与讥讽,差点就要当面嗤笑出来。

且不说白晚泞这胎是男是女尚是未知,就算是男孩又如何?顾澈早已是立住了的世子,年纪足够做那孩子的父亲。待那稚儿成人长大,还不是要在我夫君的羽翼下小心翼翼地讨生活?能翻起什么大浪?

更何况,我还握着一个致命的把柄。我清楚得很,白晚泞在江南并非毫无牵挂,她有个相好的青梅竹马,可惜出身贱籍,注定无法与她厮守终身。她跟着公爹进了这富贵窝,那位情郎,想必也会千里迢迢暗中尾随而来。

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在这侯府的高墙内“偶遇”他。这把柄攥在手里,收拾一个白晚泞,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何须用这等下作阴毒的手段,徒留祸患?

我对着婆母努力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她紧绷的神经似乎刚要松懈,我却猛地推开她的手,发足便朝屋外冲去!

“快来人!快去请侯爷!请世子!出大事了!”我冲出屋子,在廊下放声疾呼,声音拔高带着惊惶与气愤,足够惊动半个府邸,“母亲……母亲竟要……要害白夫人腹中骨肉!”

我精准地喊来夫君顾澈与公爹顾侯爷。待他们神色惊疑地疾步赶到,我立刻将手中那包足以致命的药粉高高擎起,声音清晰凛冽,义正词严:“父亲!夫君!母亲竟要我将这毒物下在白夫人的合卺酒中!白夫人是父亲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尚且不报,母亲却要行此阴私狠毒之举,倘若传扬出去,外人将如何看待我们侯府?将如何非议父亲与夫君?更何况,”我目光转向婆母,眼神锐利如刀,“那腹中孩儿何其无辜?他日降生,也是夫君的亲骨血!是您名正言顺的亲孙辈!母亲……您怎能狠心至此?!”

婆母惊得脸色煞白如纸,一手死死捂住心口,大口喘着粗气,身子摇摇欲坠,一副受了天塌般诬陷的悲愤模样,全靠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珍珠死命搀扶才未倒下。

她喘息良久,才缓缓抬起那张惊魂未定的脸,目光凄楚地望向公爹,眼中噙满了摇摇欲坠的泪珠,偏又摆出宁折不弯的倔强:“侯爷明鉴!我没有……从未做过此等丧尽天良之事!若你……若你宁可相信旁人的污蔑,也疑心你我数十载夫妻情分……那我,我也无话可辩!”声音带着哽咽与绝望。

顾侯爷早已气得面皮紫涨,双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来,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到了极点!他再不顾婆母凄楚的哀告,当机立断,雷霆震怒地喝令:“来人!给我将这屋子上下,仔仔细细地搜!一砖一瓦都不许放过!还有屋里这些伺候的下人,一个个统统拘押起来,严加审问!”

顾侯爷雷霆般的怒吼在花厅里炸开,震得所有人心头发颤。婆母朱氏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全靠珍珠用尽全力支撑着才勉强立住,一张脸褪尽了血色,惨白得如同糊窗的宣纸。她望向顾侯爷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和被至亲背叛的痛楚,那极力维持的倔强显得如此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侯爷!您当真……如此不念夫妻情分?任凭一个小辈污蔑主母?”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喉咙里挤出。

顾澈站在一旁,面色铁青,眉头拧成了死结。他看看状若癫狂的母亲,又看看手中紧握着证物(那包药粉)、神色凛然的妻子林湘,再看向怒火熊熊、显然已认定母亲有罪的父亲……巨大的撕裂感几乎将他撕碎。一个是生养他的母亲,一个是举案齐眉的世子妃,更是他将来的依仗!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有效的音节,只能沉默地看着母亲被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强行按坐在椅子上。

搜屋的过程迅疾而高效。顾侯爷带来的都是他的心腹亲兵,训练有素,动作麻利又带着战场上特有的冷酷无情。箱笼柜奁被粗暴地打开,精致的瓷器摆设被挪开,连墙角的缝隙都不放过。婆母朱氏房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被一个个拖出去,单独关押,恐惧的呜咽声隔着门窗隐约传来。

厅内死寂,唯有搜检的窸窣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交错。朱氏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似乎已耗尽了所有气力,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她不敢睁眼去看顾侯爷那双几乎要噬人的眼睛,更不敢去看林湘——她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个看似温顺、出身高贵的儿媳,心思手段竟如此深沉毒辣!她想不明白,林湘为何要将事情闹大?难道她不怕毁了侯府声誉,连累她自己的地位?还是说……她根本就不在乎?亦或她另有倚仗?

顾澈的拳头松了又紧,眼神复杂地在林湘身上梭巡。林湘感受到了他探究的目光,却并未回避。她微微侧过身,对着顾澈,用一种只有他能清晰听到的、带着微微哽咽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低语:“夫君,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此事……事关重大。白夫人若真出了事,无论成与不成,第一个被怀疑的必然是主院!若再查出是母亲所为……父亲雷霆之怒下,只怕会连累你我,更会连累澈儿的前程!我此举……虽是逼不得已,却是为了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阴私龌龊在暗处发酵,不如让它曝在日光下!侯府……禁不起这般猜忌和动荡了!” 她语速不快,字字敲在顾澈的心坎上,将“保护孩子、守护侯府大局、为夫君着想”的姿态做得十足。

顾澈心头一震,看向林湘的眼神瞬间软化了几分,甚至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感激。是啊,她是当家人,她考虑的是整个侯府的将来!若任由母亲毒计得逞,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找到了!”

突然,一个亲兵的低沉声音打破了死寂。他从朱氏卧房角落一个上锁的小梳妆匣暗格里,搜出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仅剩一点残余粉末的小纸包!

负责搜查的管事嬷嬷立刻呈上,并低声回禀:“侯爷,暗格隐秘,若非经验老道极难发现。且这纸包……”她凑近仔细辨认了一下纸质的纹路和包法,“……与世子妃手中那包,恐怕出自同一人之手,用的是府里专为贵体配养身粉才用的油纸。”

另一个婆子也紧接着出来,手里托着一个尚未完全烧尽的纸灰团,隐约可见纸上是极淡的墨迹。“侯爷,这是在夫人小茶房炭盆边缘发现的,刚灭不久,幸而没烧干净。”一个懂些药理的嬷嬷立刻用镊子小心夹起残余未烬的部分,放在鼻端一嗅,脸色骤变:“侯爷!这灰烬里……有白砒的味道!就是刚才药粉里的主味!”

铁证如山!

婆母朱氏听到“白砒”二字,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那小纸包和未烧尽的灰烬,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般瘫软下去,最后一丝强撑的假象彻底崩溃。珍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

顾侯爷拿起那小纸包,看着残余的粉末,再看向那团灰烬,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而抽搐扭曲。他猛地将那小纸包重重摔在朱氏面前地上!细白的粉末溅开,如同致命的毒蛇吐信!

“毒妇!你这心肠歹毒的毒妇!还有什么话说?!”顾侯爷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带着被彻底愚弄的狂暴,“白氏刚诊出有孕几日?你就迫不及待要绝我的后?!就因为你那点可怜的、一文不值的体面?!”

朱氏浑身瘫软在椅子上,连辩白的力气都没有了,眼中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灰败。她精心藏匿的证据被翻出,焚毁的痕迹被捕捉,所有狡辩都已苍白无力。她知道,她完了。

顾侯爷怒极攻心,指着朱氏的手指都在剧烈颤抖:“给我把她……”

“等等!父亲!”

就在顾侯爷要下严令处置朱氏的当口,一个清冽的女声忽然响起。是一直沉默的白晚泞!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只见她脸色苍白,一手轻轻护着尚平坦的小腹,由贴身丫鬟搀扶着,一步步走上前来。她对着暴怒的顾侯爷盈盈一礼,再转向瘫软的朱氏,眼神复杂,既无胜利者的倨傲,也无受害者的怨毒,只有一种深切的悲哀和怜悯。

“侯爷息怒。”她的声音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此刻却异常清晰坚定,“夫人虽有错,但根源……恐也并非全在她一人。”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包括林湘。

白晚泞的目光坦然地迎上顾侯爷不解和询问的眼神,轻轻道:“侯爷可还记得,半个月前……您曾随口在夫人面前提及,说若晚泞此胎得男,名字里可带个‘琛’字(珍宝之意)?”

顾侯爷皱眉回想,确有此事。

白晚泞继续道:“夫人是正室,心思最是敏感。您这番话……落在夫人耳中,只怕是另一番解读。”她没有点破,但意思再明显不过——顾侯爷无意中对新欢腹中子嗣的重视,深深刺痛了朱氏那根脆弱的心弦,成了压垮她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侯爷闻言,一腔怒火猛地被堵在胸口,噎得难受。他脸上愤怒的表情僵住,随即转为了难以言喻的怔忪和……一丝隐约的懊悔。他贵为侯爷,习惯了一切以自己喜好为先,却从未想过那句无心的允诺,会成为点燃主母嫉妒和恐惧之火的引信。

白晚泞这番话,高妙无比!一则替朱氏开脱了一部分责任,将过错引到了顾侯爷“厚此薄彼”的言行上(虽然无人敢指责),显得自己宽宏大度;二则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置于一个极其有利的弱势位置——“侯爷你看,夫人恨我,全是因您对我太好”。

顾侯爷胸腔起伏,望着白晚泞那副柔弱坚韧又识大体的模样,再看看眼前瘫软如泥、心肠狠毒的朱氏,心头那份对白氏的怜惜和愧疚感瞬间暴涨!他将白晚泞搂入怀中,声音沙哑道:“委屈你了……她……她不配为人主母!”

一旁的林湘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白晚泞的反应,看似善良包容,实则将人心和以退为进的策略用得炉火纯青,这女人果然不简单!然而,这也正是她想要的局面。把朱氏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同时,白晚泞这朵“解语花”也会绽放得更加扎眼。但这样还不够,离收网还有关键一步。

就在顾侯爷决定朱氏命运的前一刻,厅外突然传来一个仆妇惊惶失措的禀报:

“侯爷!世子爷!不好了!西角门外……门口有个自称姓贺的后生,不顾阻拦直往里闯,口口声声要见……要见白姨娘!说……说是她失散的哥哥!但……但看那模样神情……分明像、像是有私!”

“贺姓后生?哥哥?”

顾侯爷心头猛地一跳!

而被顾侯爷护在怀中的白晚泞,娇躯剧烈一震!那张一向维持着温婉冷静的脸蛋,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比地上的纸灰还要苍白!她的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林湘期待已久的——清晰的恐惧和慌张!​

整个大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仿佛一股寒流席卷而过,凝固了所有人的动作和表情。

“哥哥?”顾侯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铁疙瘩,狐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怀中骤然僵硬的白晚泞。失散的哥哥?这样莽撞不顾死活地闯勋贵侯府寻亲?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鬼!尤其白晚泞此刻那掩饰不住的惊恐,更是像冰锥一样刺破了她精心编织的柔弱面纱。

林湘的心如同被羽毛轻轻撩拨了一下,几乎忍不住要勾起嘴角。来了!她的“东风”终于到了!

“混账东西!”顾侯爷厉声斥责门口的动静,但眼底的疑虑却更深一层,“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攀扯侯府的姨太太!给我叉出去乱棍打……” “走”字尚未出口,林湘却一步上前,福身急急道:“父亲息怒!事涉白姨娘清誉,不可如此草率处置啊!若真有渊源……抑或是歹人冒充,总要问个清楚明白,以证姨娘清白。否则今日之事已够惊动外间,再传出姨娘被‘情郎’寻来的闲话……那……”她欲言又止,担忧的目光扫过白晚泞惨白的脸,将一个识大体、维护侯府和姨娘名声的贤惠媳妇形象做得滴水不漏。

顾侯爷满腔的怒火被林湘这番话硬生生压下去一截。是啊,家丑已经一宗接一宗,若再沾上这等腌臜流言……他这武定侯的脸还要不要了?尤其白晚泞如今是他心尖上的人,又怀着孩子!

“澈儿!”顾侯爷转向儿子,声音低沉压抑,“你亲自去!带上可靠的亲兵,给我将那‘贺姓后生’秘密带进府来审问!记住,要悄无声息!” 他特意咬重了“秘密”和“悄无声息”几个字。

顾澈应声而去,临行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湘。林湘回以一个“交给我你放心”的沉静眼神。

厅内气氛更加诡异沉重。朱氏瘫软在一旁几乎无人再顾。所有人(尤其是顾侯爷)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聚焦在白晚泞身上。她紧咬着下唇,贝齿几乎要嵌进肉里,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护在小腹上的手死死攥紧了衣襟。她不敢看顾侯爷,只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怎么办?贺郎……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他怎么敢?!

时间在窒息的沉默中艰难流逝。顾澈的办事效率极高,不到两刻钟,便将一个被蒙头捆着双手、堵着嘴,只穿着中衣、身材瘦高的年轻男子推搡了进来。仆从迅速退出,只留下核心几人和几个顾澈带来的忠心亲兵。

头罩扯下,露出一张带着南方水乡特有的清秀面孔,但因焦急、惊恐和方才的挣扎而显得有些狼狈。他的目光在接触到白晚泞的瞬间,爆发出强烈的痴迷、痛苦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泞泞!”他失声喊叫,声音嘶哑,“我是阿贺啊!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你怎么能……”

“放肆!”顾澈一脚狠狠踹在贺姓后生腿弯,迫使他跪倒在地。然而“泞泞”这个亲昵到骨子里的称呼和那男子眼中几乎溢出的情意,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顾侯爷的心上!

“阿贺……贺郎……”白晚泞发出一声细若蚊呐的悲鸣,身体摇晃了一下,几欲晕倒。她这声无意识的回应,彻底浇灭了顾侯爷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侯爷!”那贺郎被顾澈制住,却仰起头,眼中含泪,看向顾侯爷的眼神里充满了卑微的祈求和无畏的倔强,“您……您是贵人!求您开恩!将晚泞还给我吧!我与晚泞……我们自幼青梅竹马!我虽贫贱,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啊!晚泞她……她当初答应跟您进京,是被她那贪财忘义的舅父逼迫!她说只是来京城看看,安顿好家中幼弟,便想办法与我会合远走他乡的!侯爷!她心里根本……”

“闭嘴!你胡说!”白晚泞尖利地打断他,声音因恐惧而扭曲,“侯爷!他在诬陷我!我根本不认识他!我跟他毫无关系!”

贺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中深情瞬间破碎,化为无尽的悲凉和绝望:“毫无关系?泞泞!你忘了我们在桥头说的话了?你说等我有钱赎了身就带我走!这玉佩……这玉佩你还记得吗?!”他突然从被撕破的中衣内衬扯出一根红绳,上面系着一小块碎裂的白玉佩。

白晚泞看到那玉佩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那是她当年偷偷给贺郎的定情信物,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物件的一半!

“当年你要来京城,哭得肝肠寸断,说定不负我!如今你攀了高枝,有了富贵身孕,就装作不识得我了?!”贺郎的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我这几个月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你怎能如此狠心!你腹中的孩子……”

“住口!!!”

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吼如同炸雷般在厅中响起!是顾侯爷!

顾侯爷的脸已然紫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暴跳,目眦欲裂!他看着白晚泞那张梨花带雨却写满谎言的脸,看着那贺郎手中刺眼的情物,听着那一句句剜心刺骨、直指真相的控诉……最后那句指向孩子的话,像是一把尖刀,将他仅存的幻想和那点因“救命之恩”而产生的温情彻底捅穿!

“不要脸的东西!!!”顾侯爷一步上前,如蒲扇般的巨掌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扇在白晚泞的脸上!

“噗——!”白晚泞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被打飞出去,重重撞在桌脚,鲜血登时从口中喷溅而出!她那精心呵护的小腹更是在剧烈的撞击下传来一阵刀绞般的剧痛!

“啊——我的肚子!”白晚泞惨叫着蜷缩在地,身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迅速洇开衣裙!

“孩子……侯爷……我们的孩子……”她痛苦地伸出手,徒劳地抓住顾侯爷的衣摆。

顾侯爷却猛地抽脚,甩开了她的手!那双曾经溢满宠溺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刺骨的厌恶、被背叛的暴怒和……浓得化不开的恶心!

“孩子?”他声音嘶哑,像毒蛇吐信,带着毁灭一切的寒气和讥讽,“你倒是告诉我!这孩子……到底是我的龙马精神,还是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不知在哪里留下的野种?!”

这句话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白晚泞所有的哀求和侥幸!她瞳孔扩散,彻底绝望,巨大的疼痛和心灵的重创让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身下的血泊还在不断扩大。

“母亲!”一直强撑着在门口看完全程的顾澈,看到白晚泞身下的血和父亲的暴戾,忍不住惊呼出声。并非为白晚泞,而是父亲此刻的状态让他恐惧!

顾侯爷胸膛剧烈起伏,环视着这满地的狼藉和绝望:身败名裂、彻底失势瘫软的前主母,满身血腥、身孕难保的“真爱”(他此刻只觉得无比讽刺和恶心),还有那个仍在痛苦嘶喊的……所谓的“奸夫”。

他这半生戎马,从未如此狼狈!更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人心鬼蜮面前是如此可笑!

“呵……哈哈……哈哈哈!”顾侯爷突然发出一阵嘶哑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自嘲、悲凉和幻灭。几滴浑浊的泪水顺着他紫涨的脸颊滑落,砸在地上,混入了那片刺目的鲜红中。

“好!好得很!这便是我的侯府!这便是我的贤妻良妾!”

他的目光扫过瘫软的朱氏,扫过地上的血污和白晚泞,最后落在了始终冷静旁观的林湘身上,那眼神复杂至极,有审视,有疲惫,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倚重。

“林氏!”顾侯爷的声音带着一种心灰意懒后的颓然,却又有种铁血武人的决断,“这个家……不能乱!我也……不想再看见这些污秽!”

“朱氏谋害子嗣,其心可诛!念其……念其抚育澈儿多年,”他看了一眼顾澈,“即日起褫夺主母之位,交出中馈对牌,迁至南郊庄子上静思佛堂闭门思过!非死不得出!” 这几乎是将朱氏软禁终生!

“珍珠等同谋恶仆,杖毙!其余涉事人等,发卖或罚入苦役!”

处置完朱氏,他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白晚泞和那个还在兀自悲泣的贺郎。

“白氏……不守妇道,身孕未明,但辱没门楣,其罪当休!然念其……念其……”他终究没说出“救命之恩”这几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留她一命!待其伤愈……逐出侯府!随其……自生自灭!” 这是彻底抛弃!

“至于那个混账东西!”他看着贺郎,眼中杀机毕露,“知情撞闯,污蔑侯府声誉!打断双腿,丢去西南瘴疠之地,永世不得归!若查出他敢泄露今日片语……诛!”这是最狠的惩戒,打发出京,让其像野狗一样死在瘴疠之地。

“至于你……”顾侯爷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林湘身上,那目光深沉如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疲惫的信任,“这个家……暂时就交给你了!澈儿会助你!中馈大权,全权由你这世子妃执掌!府里这些糟烂事……务必给我收拾干净!”

他说完,猛地咳嗽几声,似乎被一股强大的疲惫和厌倦感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高大昂藏的身躯竟显出几分佝偻之态。他不再看任何人,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扶我回房!还有那南苑……找人清理干净!以后……不许任何人再提起!” 说完,他在亲兵搀扶下,头也不回地离去,背影萧索,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一场血腥的闹剧,最终以两位当家女主人的彻底沉沦和顾侯爷身心俱疲的离场而落幕。

尘埃落定,满室死寂,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刺鼻的药味弥漫。

顾澈看着神色平静的妻子林湘,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她之前所说“长痛不如短痛”、“侯府禁不起猜忌和动荡”的含义。她以雷霆手段,借力打力,将朱氏和白晚泞同时毁灭,不仅稳固了她自己世孙(她儿子)的地位,更将侯府后宅最高的权力牢牢地收归掌中!

他看着林湘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留下的心腹仆妇:“去请大夫!先给白姨娘保命要紧!再带人清理南苑!朱夫人那边,由王嬷嬷亲自带可靠人过去收拾物品,立刻送去庄子!动作要快,嘴巴要严!”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湘感受到顾澈的目光,转身回望,目光清冷如初雪。

“夫君,”她轻轻唤道,唇角微微弯起,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三分沉重、七分安定的微笑,“以后……这侯府内院,便只剩你我同心了。风雨已过,该好好安顿,给澈儿一个清平世界了。”

顾澈望着她深邃平静的眼眸,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这个女子的可怕能量,以及深藏不露的心机。但此刻,这种“可怕”和“心机”,却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和对未来的期待。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第一次主动地握住了林湘的手——冰凉的触感,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力量。

“好。辛苦……世子妃了。侯府,交给你我。”

林湘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没有抽回。她望向门外渐渐亮起的天光。

南苑很快被收拾干净,仿佛昨夜的喧嚣与血腥从未发生。朱氏在亲信嬷嬷的无声“护送”下,于一个雾蒙蒙的清晨,仓皇狼狈地离开了她执掌数十年的侯府,去往荒凉闭塞的乡下庄子,余生将与青灯古佛和无穷的悔恨、诅咒相伴。她那点可怜的体面,终究化为了尘泥。

白晚泞在大夫拼尽全力的救治下保住了一条性命,却也永远失去了那个尚未成形的胎儿和她赖以生存的“指望”。月余之后,重伤初愈的她被一辆灰扑扑的骡车从角门悄无声息地送走。林湘“体面”地给了她一笔足够温饱的细软,足以让她远离京城,足够她去找她那不知身在何处的幼弟,却也足以让她在悔恨与世态炎凉中挣扎一辈子。那贺姓后生,在被残忍打断双腿后,如同烂泥般被丢上了一辆南下的破旧马车。等待他的,将是西南蛮荒之地的酷暑瘴毒和无尽的痛苦折磨,至死方休。

侯府的中馈大权毫无悬念地落入了世子妃林湘手中。她恩威并施,迅速整顿内务,梳理人事,将侯府打点得井井有条,对外则滴水不漏地粉饰了这场巨大的变故。顾侯爷经此打击,心气俱失,精力大不如前,除了一些必要的大事,已甚少再过问府中俗务。顾澈则彻底成为了林湘坚定的“盟友”和……名义上的丈夫。他被妻子的才智手腕折服,亦心知离不开她维系侯府的运转和儿子的未来。他小心谨慎地在父亲和妻子之间保持平衡,更多的精力则投向朝堂,弥补侯府声誉上的轻微损失。

林湘站在水阁之上,望着侯府后花园的潋滟风光。春日正好,百花盛开,一片生机勃勃。这里再无人能用可笑的体面、虚伪的爱情或狠毒的阴谋来妨碍她了。她的儿子是这侯府当之无愧、毫无威胁的继承人。她的夫君对她恭敬有余,亲昵虽不足,但权力尽在于她。

风吹动她的裙裾,乌发如缎,身姿挺拔如兰。

嘴角,一抹清冽孤绝的笑意缓缓漾开,如冰湖微澜,带着掌控一切的沉静。

这座历经风雨的勋贵侯府,终于迎来了它真正深沉且不动声色的女主人。她亲手点燃了焚毁腐朽的火,又将权柄握于手中,未来如何书写,皆在她一念之间。

她的目光越过繁华庭院,投向深不可测的未来,眸底深邃如寒潭。

这盘棋,胜负已定。而她,才刚刚落座。

来源:一遍真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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