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只是想给儿子林小宇交个补习班的费用，五千块。可手机银行的余额，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三千二百零八元。他反复看了三遍，小数点没看错，位数也没数错。

引子

林涛把指尖按在手机屏幕上，那个支付按钮，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只是想给儿子林小宇交个补习班的费用，五千块。可手机银行的余额，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三千二百零八元。他反复看了三遍，小数点没看错，位数也没数错。

家里的活期账户上，应该有五万三千多块的。那是他攒了半年的课时费，加上妻子陈静几个月的奖金，准备着给小宇将来上大学用的。

钱呢？

客厅里很静，只有墙上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为他心里的慌乱倒数。妻子陈静正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侧脸上，一片清冷。她甚至没注意到他已经站在书房门口多久了。

“静，家里的钱……”林涛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清了清嗓子，“钱怎么少了五万？”

陈静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没有回头，指尖在屏幕上划动的声音停了。过了足足有五秒钟，她才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我用了。”

“用了？五万块，你用哪儿了？”林涛走过去，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家里任何大项开支，他们都会商量。

“有点急事。”她终于收起手机，转过头来。灯光下，她眼角的细纹显得格外清晰，眼神里是他读不懂的疲惫和疏离。“你别问了，以后会告诉你的。”

这种态度，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不是商量，不是解释，而是通知。林涛觉得一股火气从胸口往上撞，他攥紧了手，指甲陷进肉里。“什么急事要五万块？你总得让我知道吧？小宇的补习费怎么办？”

陈静站起身，绕开他，径直走向卧室，一边走一边说：“补习费我想办法，你不用管了。”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一笔巨款，而是晚饭要不要加个菜。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了，把林涛一个人晾在客厅里。

他愣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感觉自己和她之间，也多了一扇看不见的门。这扇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立起来的，厚重，冰冷，他怎么也推不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这半年，陈静的话越来越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他想跟她聊聊学校里的趣事，她总是嗯嗯啊啊地应付；他想关心一下她在医院累不累，她只会说一句“还行”。他们像合租的室友，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做着不同的梦。

内心深处，一个他不敢去想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了出来。她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发冷。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会的，他们结婚快二十年了，风风雨雨都过来了，怎么会呢。

可是，那消失的五万块，和她那不容置喙的冷漠态度，像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他走到阳台，推开窗，初秋的凉风灌了进来，却吹不散心里的燥热。

他想，也许事情没那么糟，也许她真的只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好意思开口。他努力地为她找着理由，可那些理由在她的冷漠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还能相信她吗？林涛的心里乱成一团麻。他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没有一盏能照亮他心里的迷茫。他知道，这个家，可能要出大事了。

第一章 冰冷的晚饭

晚饭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三菜一汤，都是林涛下午放学后去菜市场精心挑的。陈静最爱吃的清蒸鲈鱼，儿子小宇喜欢的糖醋里脊，还有一锅菌菇汤。可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今天的鱼不错，挺新鲜的。”林涛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陈静碗里，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嗯。”陈静头也没抬，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那块鱼肉被她推到一边，动都没动。

林涛的心沉了一下。换作以前，她会笑着说“还是你懂我”，然后把鱼肚子上最嫩的一块夹给他。

“小宇，数学成绩怎么样了？下周月考有把握吗？”林涛又把话题转向儿子。

林小宇正戴着耳机，一边吃饭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手机，嘴里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吧！吃饭的时候把耳机摘了！”林涛的火气有点压不住了，“跟你说话呢！”

小宇不情愿地摘下一边耳机，皱着眉：“知道了，爸，你烦不烦啊。”

“我烦？我是关心你！”

“行了，吃饭呢。”陈静终于开了口，却是对着林涛，“你冲孩子发什么火。”她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语气里的不耐烦像针一样扎人。

林涛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觉得心口堵得慌，像塞了一团湿棉花。他精心准备的一桌饭菜，换来的却是妻子的冷漠和儿子的叛逆。这顿饭，吃得比嚼蜡还难受。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只是想一家人好好吃顿饭，聊聊天。这难道也错了吗？他心里反复问着自己，却找不到答案。或许，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家已经变了味，变得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懼。

饭后，陈静照例是第一个放下碗筷，拿着手机回了卧室。林涛默默地收拾着桌子，听着厨房里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感觉那水流好像冲刷着自己的心，冰冷刺骨。

他洗完碗，擦干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卧室门口。门虚掩着，他看到陈静正侧躺在床上，举着手机聊天，脸上带着一丝他许久未见的柔和笑意。

他的心猛地一跳。

他悄悄走近了些，借着门缝的光，隐约看到屏幕上方的备注名：阿辉。

一个男人的名字。

林涛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他想冲进去，抢过手机，大声质问她这个“阿辉”到底是谁。可他的脚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他怕，他怕得到的答案，会彻底摧毁这个家，摧毁他二十年来坚守的一切。

最终，他还是像个小偷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坐在客厅冰冷的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想起刚结婚那会儿，家里穷，陈静总是笑着说：“有你在，喝白开水都甜。”

可现在呢？甜味早就散了，只剩下满嘴的苦涩。

他掐灭烟头，起身回到书房，想备备课，让工作麻痹自己。可打开教案，那些熟悉的朝代更迭、帝王将相，此刻却变得无比陌生。他满脑子都是那个“阿辉”，和那消失的五万块钱。

难道，钱是给了他？

这个念头让他一阵反胃。他无法想象，那个曾经和他同甘共苦的女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茫然地拉开抽屉，想找点东西，却翻出了一个旧相册。相册的牛皮封面已经磨损，他摩挲着，心里五味杂陈。他一页页地翻开，里面是他们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结婚生子的点点滴滴。

照片上的陈静，笑得那么灿烂，眼睛里像有星星。他看着看着，眼眶就湿了。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张合影上。那是陈静上卫校时的毕业照，她站在一群女孩中间，笑靥如花。而在她身旁，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眼神明亮，正含笑看着她。

林涛的心，像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这个男生，他有点印象。好像听陈静提过，是她当年的初恋，也姓罗。

罗辉？阿辉？

这两个名字在他脑海里重叠，炸开一声惊雷。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瘫坐在椅子上，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第二章 不速之客

第二天是周六，林涛没课，本想睡个懒觉，却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陈静的弟弟，陈磊。

“姐夫，早啊！”陈磊一脸笑，手里拎着两盒包装精美的茶叶，自来熟地挤了进来。他个子不高，有点胖，眼睛里总是闪着精明的光。

林涛对这个小舅子向来没什么好感。三十好几的人了，没个正经工作，整天琢磨着“干大事”，隔三差五就来家里借钱，每次都说得天花乱坠，却从没见他成过事。

“你怎么来了？”林涛淡淡地问，给他倒了杯水。

“这不是想着好久没来看我姐和外甥了嘛。”陈磊把茶叶放在茶几上，一屁股陷进沙发里，“姐夫，最近忙不忙啊？我看你这气色，可得注意身体。”

林涛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接问：“有事就说吧。”

陈磊嘿嘿一笑，搓着手，身体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姐夫，我最近跟朋友搞了个项目，新能源汽车充电桩，绝对的风口！前期需要点启动资金，我这边还差一点……”

又是项目，又是资金。林涛心里一阵厌烦。他正要开口拒绝，陈磊却话锋一转。

“不过姐夫你放心，这次我可不找你开口。”他拍着胸脯，得意洋洋地说，“我姐已经支持我了！她说，一家人就该互相帮衬。还是我姐有魄力，有眼光！”

林涛的心猛地一沉，他盯着陈磊：“你姐支持你了？她给了你多少钱？”

“没多少，五万。”陈磊轻描淡写地说，好像五万块只是个小数目。

五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林涛的神经。原来是这样！那笔钱，是被他拿走了！

一瞬间，林涛心里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松了口气。愤怒的是陈静竟然不跟他商量，就把家里这么大一笔钱给了这个不靠谱的弟弟；松了口气的是，至少，钱不是给了那个“阿辉”，他的婚姻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

我怎么就这么没出息，竟然会因为这个而感到一丝庆幸。林涛在心里自嘲。他觉得自己很可悲，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朽木，就以为自己得救了。可这根朽木，随时都可能断掉。

“你姐什么时候给你的？”林涛的声音冷得像冰。

“就前两天啊。”陈磊没察觉到林涛语气的变化，还在兴奋地说着他的宏图大业，“姐夫，等我这项目一成，我第一个报答我姐！到时候，给你们换套大房子！”

林涛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现在只想找陈静问个清楚。

正在这时，陈静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陈磊，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你怎么来了？”

“姐，我来看看你。”陈磊赶紧站起来。

“钱都给你了，还来干什么？”陈静的语气很冷淡，完全不像是在跟弟弟说话。

陈磊的笑僵在脸上，有些尴尬：“我这不是……顺便来看看你和姐夫嘛。”

林涛看着他们姐弟俩，心里忽然冒出一个疑问。如果钱真的是给了陈磊，陈静为什么不敢承认？她昨天那副样子，分明是在隐瞒着什么更重要的事。

“对了，姐，”陈磊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上次同学聚会，你见着罗辉了吧？那小子现在可混出头了，开着大奔，听说自己开了个投资公司，赚翻了。”

罗辉！

林涛的耳朵嗡的一声。他看到陈静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她立刻打断陈磊：“你胡说什么，赶紧走吧，我跟你姐夫还有事。”

“我没胡说啊，就上次，在‘老地方’茶馆，我还看到你俩聊天呢。”陈磊一脸无辜。

陈静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她弟弟，陈磊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地闭上了嘴。

林涛的心，又一次被抛进了冰窟。

原来，她真的去见了那个叫罗辉的初恋。而且，是在一个叫“老地方”的茶馆。多么暧昧的名字。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被蒙在鼓里。刚才那一丝“庆幸”，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陈磊被陈静连推带搡地赶出了门。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静得让人心慌。林涛看着陈静，她的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林涛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陈静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涛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钱，不是给他的。”她终于说，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只是……向他咨询了一点理财上的事。”

这个解释，林涛一个字也不信。

咨询理财？需要背着我，动用家里所有的活期存款吗？

他觉得累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他不想再吵，也不想再问。因为他知道，无论他问什么，得到的可能都是谎言。

他默默地走回书房，关上了门。就像陈静昨晚做的那样，他也用一扇门，把自己和她隔离开来。

我该相信她吗？还是该相信我自己的判断？他痛苦地想。他觉得自己的婚姻就像一张爬满了裂痕的旧照片，看着还完整，但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成一地无法拼凑的碎片。

第三章 旧照片的裂痕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整整一个周末。

林涛和陈静几乎没有交流。他们像两条生活在同一个鱼缸里却互不相关的鱼，各自游弋在自己的世界里。林涛好几次想开口，想把话说开，可一看到陈静那张冰冷而疲惫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周一晚上，林涛给一个毕业多年的学生修改论文，忙到深夜。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卧室，发现陈静还没睡，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台灯的光晕笼罩着她，她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林涛心里一软，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搭住她的肩膀。“还不睡？是不是医院里有事？”

陈静的身体明显地颤了一下，像受了惊吓。她猛地拨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语气尖锐：“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她的反应，像一根刺，深深扎进林涛的心里。他只是想关心她一下，却换来这样的戒备和抗拒。

“我……”林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钱的事，你别再问了。”陈静转过身，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很久没睡好，“是我不对，我不该没跟你商量。但我是为了这个家好。”

“为了这个家好？”林涛被她这句话点燃了压抑了几天的火气，“为了这个家好，就是把我们所有的积蓄都拿去给你那个不靠谱的弟弟搞什么项目？还是为了这个家好，就去背着我见你的初恋情人？”

他把话说出了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怨气和猜忌。

陈静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像是被踩到了痛处，声音也拔高了八度：“林涛，你什么意思？你跟踪我？还是你听陈磊那个混蛋胡说八道？”

“我用得着跟踪吗？”林涛冷笑一声，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那本旧相册，翻到那一页，狠狠地摔在她面前，“你自己看！罗辉，对不对？你敢说你没见他？”

照片上，年轻的陈静和那个叫罗辉的男生并肩站着，青春洋溢。

陈静看着那张照片，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无话可说了？”林涛步步紧逼，他被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那五万块，是不是也跟他有关？你们是不是……”

“你住口！”陈静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和失望，“林涛，我们做了二十年夫妻，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她的眼神，让林涛的心猛地一缩。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你的沉默和隐瞒，让我除了胡思乱想，还能做什么？他心里痛苦地呐喊。我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人，抓到任何一点线索，都会把它当成全部的真相。

这场争吵，最终在陈静的哭泣和林涛的沉默中不欢而散。陈静抱着枕头去了客房，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分房睡。

林涛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闻着枕头上残留的、属于她的洗发水香味，心里空落落的。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今晚的争吵中彻底裂开了。

第二天，林涛决定不再这样坐以待毙。他必须知道真相。

他请了半天假，在陈静工作的医院门口等着。他觉得自己很卑劣，像个侦探一样监视自己的妻子。可他没有别的办法。

下午五点半，陈静的身影出现在医院门口。她没有回家，而是上了一辆公交车。林涛远远地开着自己的旧车，跟在后面。

公交车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前停下。陈静下了车，径直走了进去。

林涛把车停在路边，心跳得厉害。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推开车门，跟了进去。

咖啡馆里光线柔和，放着舒缓的音乐。林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陈静。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休闲西装，气质儒雅。虽然隔得远，但林涛能感觉到，他就是照片上的那个罗辉。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也增添了成熟的魅力。

他们正在交谈着什么。陈静的脸上，带着一种林涛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焦虑和期盼的神情。

林涛就站在门口，像一尊石像。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相谈甚欢，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别人世界的局外人。这一刻，他所有的侥幸和自我安慰，都碎得一干二净。

他没有冲过去，也没有转身离开。他就那么站着，任由那种被背叛的痛苦，像潮水一样将自己淹没。

第四章 咖啡馆的陌生人

林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把车停在楼下，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黑透。

他推开家门，屋里一片漆黑。陈静还没回来。

他没有开灯，摸黑走到沙发上坐下，把自己扔进黑暗里。脑海里反复播放着咖啡馆里那一幕，陈静和罗辉相对而坐，像一幅刺眼的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挂钟每响一下，都像是在凌迟他的心。

终于，门口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灯亮了。陈静走了进来，看到坐在黑暗中的林涛，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开灯？”她一边换鞋一边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你回来了。”林涛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陈静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抬起头，看到了林涛通红的眼睛。“你怎么了？”

“我今天，去你们医院了。”林涛缓缓地说，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还去了那家咖啡馆。”

陈静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她手里的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都看到了？”她的声音在发抖。

“是啊，都看到了。”林涛自嘲地笑了笑，“郎才女貌，挺般配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静急切地走过来，想要解释，“林涛，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林涛站起身，身高上的优势让他可以俯视着她，可他却感觉自己渺小得可怜，“是你们旧情复燃，还是你拿着我们家的钱去倒贴他？”

“你混蛋！”陈静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林涛的脸火辣辣地疼，但远不及心里的疼。他没有还手，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陈静的手在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林涛，你就这么不信我吗？”

“你让我怎么信你？”林涛咆哮道，“你骗我，你瞒着我，你去见别的男人！你让我怎么信你！”

或许是他的绝望和痛苦触动了她，陈静的激动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好，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她颓然地坐到沙发上，“那五万块，不是给陈磊的，也不是给罗辉的。是我……拿去投资了。”

“投资？”林涛愣住了。

“是。”陈静点了点头，“罗辉现在是做投资的，他说他有个内部项目，收益很高。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小宇马上要上大学，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光靠我们俩这点死工资，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焦虑。“我只是想让这个家过得好一点，我不想再为钱发愁了。那天同学聚会碰到他，聊起来，他说可以带带我。我动心了。”

林涛怔怔地听着，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个信息。原来，不是他想象中最坏的那种背叛，而是一场被寄予厚望的投资。

我竟然误会了她这么久，还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林涛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愧疚。他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用自己狭隘的想象，给她定了罪。

可是，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我怎么跟你商量？”陈静苦笑了一下，“你这人，一辈子就认个死理，踏踏实实上班，安安稳稳挣钱。我跟你说投资，你肯定会觉得是歪门邪道，是投机取巧。你会同意吗？”

林涛沉默了。他知道，陈静说的是事实。他是个保守的人，骨子里就不相信这种“一夜暴富”的好事。

“我怕你不同意，怕我们吵架。所以我就想，等赚了钱再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陈静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没想到……会被你发现。”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真相大白了，可林涛的心情却更加复杂。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庆幸的是，他们的婚姻基石还在；悲哀的是，他们之间已经隔了这么深的鸿沟，连最基本的沟通和信任都做不到了。

“那个项目，靠谱吗？”他终于开口，问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

“罗辉说没问题，他是专家。”陈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盲目信任。

林涛的心，又悬了起来。他是一个教历史的，看过太多兴衰成败。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五章 尊严的代价

知道了真相，林涛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但另一半却悬得更高了。

他无法认同陈静的做法。在他看来，把家庭的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高收益项目”上，无异于一场豪赌。而赌注，是他们这个家。

“静，把钱撤出来吧。”晚饭后，林涛试图和陈静沟通，“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安安稳稳的就行。那钱是给小宇上学用的，不能这么冒险。”

“冒险？”陈静正在拖地，听到这话，动作停了下来，“林涛，在你眼里，什么都是冒险。安稳？现在这个社会，哪有什么绝对的安稳！小宇以后要买房，要结婚，哪一样不需要钱？就靠我们俩这点工资，安稳到老，也只能是穷安稳！”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子，割得林涛心里生疼。他知道她说的是现实，可他无法接受用这种方式去改变现实。

“钱，要靠自己踏踏实实去挣。”他固执地说，“我教书，你当护士，我们凭本事吃饭，心里踏实。这种来路不明的钱，我花着不安心。”

“踏实？踏实能当饭吃吗？”陈静把拖把重重地往地上一杵，积压已久的情绪爆发了，“林涛，你清高！你活在你的历史书里！你看看我们周围的人，谁不是想方设法地挣钱？就你，守着那点可怜的尊严，有什么用？”

“尊严没用？”林涛也被激怒了，“对，尊严不能当饭吃，但没有尊严，人活着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我每天站在讲台上，给学生讲历史，讲气节，我自己要是为了钱连原则都不要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教书育人？”

这是他们价值观的根本冲突，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只是想守住我做人的底线，这难道也错了吗？林涛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他发现，他和妻子之间，追求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追求的是内心的安宁和职业的尊严，而她，追求的是物质上的安全感。

争吵再次升级，最后，陈静红着眼圈，摔门进了客房。

林涛颓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家，心里一片茫然。他觉得，他和陈静的婚姻，病了，而且病得不轻。病因不是那个罗辉，也不是那五万块钱，而是他们对生活的理解，早已南辕北辙。

第二天，林涛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学校。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上课时差点讲错了一个知识点。

下午，校长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小林啊，”年过半百的王校长给他泡了杯茶，笑呵呵地说，“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行，校长。”林涛有些局促。

“是这样的，”王校长放下茶杯，表情严肃起来，“咱们学校的历史教研组长，老李下个月就要退休了。学校研究了一下，觉得你这些年教学成绩突出，又是骨干教师，想让你把这个担子挑起来。”

林涛愣住了。教研组长，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职务，但对他来说，是学校对他多年工作的最大肯定。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目标。

“我……我怕我能力不够。”他有些激动，又有些犹豫。

“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王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职位，责任可不轻啊。以后要带队搞教研，要培养年轻老师，会比现在忙很多。你家里……能支持吧？”

一提到家，林涛心里刚刚燃起的热情，瞬间被浇熄了一半。他想到了和陈静的冷战，想到了那笔悬而未决的投资。他现在这个状态，还有精力去承担更重的责任吗？

他想起了昨晚陈静的话，“守着那点可怜的尊严，有什么用？”

如果我当上了组长，工资会高一点，奖金也会多一些。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挣钱”的方式？是用我的专业和努力换来的，堂堂正正。或许，这样能让陈静看到，坚守原则，同样能改善生活。

这个念头，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谢谢校长信任，我愿意试试！”他坚定地回答。

走出校长办公室，林涛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他想，这或许是一个契机，一个让他证明自己，也让家庭走出困境的契机。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陈静，希望这能成为他们和解的桥梁。

然而，当他怀着一丝期待回到家时，等待他的，却是一个让他如坠冰窟的电话。

电话是陈静打来的，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恐慌。

“林涛……出事了……钱……我们的钱……全没了！”

第六章 泡沫的破灭

林涛赶到家时，客房的门开着。陈静就坐在床边，双眼红肿，失魂落魄，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她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通话结束的界面。

“怎么回事？”林涛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陈静像是没有听到，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林涛，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又一次汹涌而出。

“他……他说是投资失败了……”她终于挤出了一句话，声音破碎不堪，“他说市场波动太大，钱……钱都亏进去了……”

林涛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罗辉说的？”

陈静点了点头，把脸埋在手掌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说他也没想到……他会想办法补偿我们……可是……那可是五万块啊！我们攒了那么久的钱……”

她泣不成声。

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林涛心里那点“我早就说过”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他没有责备，也没有质问。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没了就没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钱是身外之物，只要人没事就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或许，当灾难真正来临的时候，所有的争吵和分歧都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还是一个家，要一起扛过去。

陈静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不敢相信。“你……你不怪我吗？”

“怪你有什么用？”林涛苦笑了一下，“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怎么解决。”

他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这是他们冷战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如此亲近。陈静的身体很僵硬，但慢慢地，她放松了下来，把所有的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放声大哭。

哭声里，有悔恨，有恐惧，也有这些天来所有的委屈和压力。

林涛就那么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衬衫。他知道，她之所以会走上这条路，归根结底，还是对这个家的未来感到焦虑。她只是用错了方法。

我也有责任。他想。如果我能多关心她一点，多和她沟通，早点察觉到她的不安，或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们都太固执，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才让我们的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等陈静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林涛给她倒了杯热水。

“小宇的补习费，我先找同事借一下。”他说，“日子总要过下去。这五万块，就当我们买了个教训。”

陈静捧着水杯，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了。”林涛叹了口气，“我们是夫妻，有事一起扛。以后，家里不管有什么事，我们都商量着来，好不好？”

陈静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林涛忽然觉得，失去的五万块钱，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如果这笔钱，能换回他们夫妻之间的信任和沟通，或许，也算是一种“值得”。

晚上，林涛躺在床上，旁边是熟睡的陈静。她大概是哭累了，睡得很沉，眼角还挂着泪痕。

他却毫无睡意。

他想起了下午校长找他谈话的事。教研组长，这个他曾经渴望的职位，现在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上。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经济上陷入了困境，陈静的情绪也需要时间来恢复。他还有精力去承担更繁重的工作吗？他还能像以前那样，心无旁骛地投入到教研中去吗？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是他的职业理想和个人价值的实现；另一边，是风雨飘摇的家庭，需要他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守护。

他想起了自己对陈静的承诺，“有事一起扛”。这不应该只是一句空话。

他看着窗外的月光，皎洁而清冷。他知道，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关乎他的尊严，也关乎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第七章 阳台上的长谈

第二天一早，林涛就去了学校，找到了王校长。

“校长，对不起。教研组长的事，我想……我可能暂时无法胜任。”他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像被挖走了一块。

王校长有些意外，扶了扶眼镜：“小林，这是多好的机会，怎么突然变卦了？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是家里……出了点事。”林涛没有细说，只是含糊地带过，“需要我多花点时间照顾。我怕精力跟不上，既耽误了组里的工作，也辜负了学校的信任。”

王校长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家里的事要紧。小林，你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学校这边你放心，机会以后还会有。”

走出校长办公室，林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踏实。他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职业上的荣誉固然重要，但此刻，守护好自己的家，才是他最重要的“工作”。

晚上，他特意提前回家，做了几个家常菜。陈静下班回来，看到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愣住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以后，我尽量都早点回来。”林涛解下围裙，笑着说，“不能总让你一个人辛苦。”

吃饭的时候，林涛把拒绝了教研组长的事情告诉了陈静。

陈静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不一直是你想要的吗？就因为……因为我把钱弄丢了？”

“不全是。”林涛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她，“是因为我发现，比起当一个好组长，我更想先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这些年，我总觉得我把工作做好了，就是对这个家负责了。现在我才明白，我错了。我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学校，放在了学生身上，却忽略了你们。”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心里那么焦虑，那么不安，我都没有发现。小宇什么时候开始沉迷手机，不跟我们交流了，我也没太在意。这个家，不只是一个提供吃住的地方，它需要用心去经营。我以前，做得太不够了。”

灯光下，林涛的眼神真诚而坦然。

陈静的眼圈红了。她没想到，这场家庭危机，换来的却是丈夫这样的反思和体谅。

“不，你别这么说。”她哽咽着，“是我不好。我太急功近利了，总想着走捷通，结果……差点把家都给毁了。你说的对，我们凭本事吃饭，心里才踏实。以后，我再也不做那种不切实际的梦了。”

那天晚上，他们在阳台上聊了很久，聊了很多年都没有聊过的话。从工作上的压力，到对未来的担忧，再到对彼此的失望和期望。

他们像两个迷路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虽然这条路布满荆棘，但只要两个人牵着手，就有了走下去的勇气。

阳台上的那盆君子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抽出了一支花葶。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家里的气氛不再沉闷，饭桌上开始有了笑声。林涛会主动和小宇聊他喜欢的游戏，虽然他听不太懂，但他努力地去理解儿子的世界。陈静下班后，也不再是抱着手机沉默，她会和林涛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或者只是聊聊医院里的八卦。

那失去的五万块，像一道伤疤，提醒着他们曾经犯下的错，也见证着他们的成长。

一个月后，林涛正在书房备课。他把“文景之治”那段历史的要点，工工整整地写在教案上。每一个字，都倾注了他的心血。他忽然明白，所谓的“匠心精神”，不仅仅是把工作做到极致，更是一种对待生活的态度。无论外界如何浮躁，都要守住内心的那份平静和专注。

就像他现在这样，窗外是城市的喧嚣，而他，在这一方小小的书桌前，找到了自己的安宁和价值。

陈静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轻轻地放在他手边。

“还在忙呢？”

“嗯，快好了。”林涛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灯光柔和地洒在他身上，也洒在摊开的教案上。陈静看着丈夫专注的侧脸，心里忽然觉得无比安稳。

她知道，他们失去了一些东西，但也找回了更珍贵的东西。生活或许依旧平凡，充满了各种琐碎的烦恼，但只要一家人的心在一起，再大的风雨，也都能扛过去。这，或许就是家庭理解的真正力量。

来源：路边细心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