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整个技术部瞬间沸腾,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键盘,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却挡不住那股兴奋又恶毒的暗流。
办公室炸了锅,40岁的老张被裁了,所有人都等着看他怎么哭。
结果公司每月给他打10万,连续12个月,明年还给一半
代价是他不能去任何同行,只能在家待着。
老张坐在那里,满脸不是被裁的痛苦,而是那种“在家呆一年就废了”的绝望。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恐惧,那钱像是烫手山芋。
老张被裁的消息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办公室的死水里轰然炸开。
整个技术部瞬间沸腾,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键盘,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却挡不住那股兴奋又恶毒的暗流。
“听说了吗?老张,优化名单第一个就是他。”
“四十了,也该轮到他了,代码都快写不动了。”
“啧啧,看他平时人五人六的,这下惨了,房贷车贷怎么办?”
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像黏腻的蛛网,缠绕在每一个工位之间。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图片源于网络,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我叫李明,35岁,公司技术部的中层,老张的半个徒弟。
我没有参与他们的议论,只是远远地看着老张。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他的动作很慢,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一帧都透着一股无声的悲凉。
我看到他拿起那个用了好几年的“最佳员工”奖杯,摩挲了很久,最终还是把它扔进了纸箱的最底层。
我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HR总监赵总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助理。
办公室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像一群等待审判的囚徒。
赵总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毫无温度的笑容,他站定在老张面前,声音清亮而冷酷。
“老张,公司感谢你多年的付出。”
“考虑到你的贡献,公司决定给予你一份特殊的‘人才保留计划’。”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确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每月10万,税后,直接打到你卡上,为期一年。”
“一年后,如果你还未找到新的方向,公司将继续支付每月5万,直到你主动提出终止。”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每月10万?不干活拿钱?
“当然,”赵总话锋一转,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森然,“这份计划的代价是,你必须签署一份保密协议和无限期的竞业限制协议。”
“不能以任何形式,受雇于、服务于、或创立任何与公司有竞争关系的企业。”
“简单说,你不能再进入这个行业了。”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前一秒是震惊,那这一秒就是彻骨的寒意。
这哪里是补偿?
这是用金钱铸造的牢笼,是彻彻底底的职业封杀。
随后,人群再次炸开了锅,这一次,声音里充满了羡慕、嫉妒,甚至是一丝贪婪。
“我的天,老张这是走什么狗屎运了!”
“一年一百二十万啊!躺着就把钱挣了,神仙日子!”
“我要是老张,我做梦都笑醒!还上什么班啊!”
我附和着笑了笑,但我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老张的脸上。
我看到他的嘴角在抽动,眼底深处不是惊喜,不是庆幸,而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恐惧。
那是一种被宣判了社会性死亡的表情。
赵总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像一个欣赏自己杰作的艺术家。
他把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老张面前:“签吧,老张,这是公司对你的最大诚意。”
老张拿起笔,手抖得厉害。
他签完字,起身离开。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扫过我。
那眼神里有警告,有怜悯,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求助。
我的心头猛地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几天后,老张从公司彻底消失了。
他的微信朋友圈一片沉寂,再也没有更新过。
他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仿佛从未存在过。
公司的高层会议上,气氛异常凝重。
赵总的报告里频繁出现“组织优化”、“人才结构调整”、“核心技术壁垒”这些冰冷的词汇。
我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果然,没过几天,我的绩效报告被突然提前审查。
那个平时对我赞不绝口、称兄道弟的上司,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
他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闪躲和客套。
下班的路上,我开着车,城市璀璨的灯火在我眼前流淌,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是李明先生吗?”一个甜美但职业化的女声传来。
“我是XX猎头公司的,我们这边有一个行业头部公司的技术总监职位,年薪百万,您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泛白。
原来我的价值,他们都算得清清楚楚。
回到家,妻子王丽正哼着歌在厨房忙碌。
饭桌上,我把老张的事告诉了她。
她先是惊讶地张大了嘴,继而脸上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天哪!每月十万?老公,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吗?”
“要是我们也有这样的机会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去环球旅行,可以换个大房子,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了!”
她兴奋地规划着未来,眼睛里闪烁着对奢华生活的憧憬。
我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懂。
她不懂那十万块钱背后的重量,不懂那种被废掉的恐惧。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黑暗中,老张那张写满“绝望”的脸,像一个巨大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缠住了我的心脏。
预感成真的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我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赵总的助理给我打电话,声音客气得有些过分。
“李经理,赵总想请您喝杯咖啡,就在公司楼下的星巴克,他已经在那儿等您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在咖啡厅。
这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我走进星巴克,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面而来。
赵总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正姿态优雅地搅动着面前的拿铁。
他看到我,露出了那种招牌式的、精明而疏离的笑容。
“李明,来了,坐。”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我的手心在冒汗,但我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赵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李明啊,你来公司多少年了?”
“八年了。”
“八年了,不容易啊。”他感叹道,“你从一个普通工程师,做到现在的技术骨干,部门中流砥柱,公司都看在眼里。”
他开始细数我过去几年的贡献,那些我主导的项目,那些我为公司拿下的专利。
他夸得越是天花乱坠,我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这些话,不过是刽子手行刑前最后的仪式。
终于,他话锋一转。
“你也知道,最近公司正在进行战略调整,为了更聚焦核心业务,我们需要对组织架构进行一次深度的优化。”
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着我。
“很遗憾,你所在的岗位,这次也在‘优化’的范围内。”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优化”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心跳还是瞬间失控。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所以,我也被裁了?”
赵总点了点头,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惋惜”的笑容。
“我更愿意称之为‘体面的告别’。”
他从旁边拿过一个平板电脑,推到我面前。
“公司不会亏待功臣。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优化补偿方案’。”
屏幕上,白纸黑字,无比清晰。
每月10万元,税后,连续支付12个月。
次年,每月5万元,同样支付12个月。
这笔钱,足以让任何一个背负着房贷车贷的中年男人疯狂。
但我的目光,却落在了下面的附加条款上。
一份长达五年的“竞业限制协议”。
协议规定,我不能进入任何一家与原公司有业务重叠的同类型公司,甚至不能在相关领域进行任何形式的创业或投资。
五年。
这比老张的“无限期”听起来好一些,但对于一个35岁的技术人员来说,五年足以让我在这个高速迭代的行业里,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这简直就是一道无形的牢笼,要将我活活困死。
“五年?”我的声音嘶哑,“赵总,这太长了吧?行业日新月异,五年后我还能做什么?”
赵总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手指在平板上划了一下。
“李明,我们是理性的生意人,每一份合同都有它的定价逻辑。”
屏幕上出现了一份详尽的市场调研报告。
上面列出了我在行业内的影响力,我的技术价值,我的人脉网络。
甚至还有一份数据模型,精准地分析出,如果我跳槽到竞争对手那里,可能会给公司带来多大的潜在损失。
那个数字,触目惊心。
“考虑到你的价值,五年,一百八十万,买断你未来可能造成的损失,这已经是公司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剖开了我所有的伪装。
原来,我所有的努力,我所有的价值,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被量化、被买断的数字。
他还强调了保密协议的重要性,警告我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份协议的内容,否则将面临天价的违约金。
我感觉一阵眩晕,愤怒和屈辱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咬着牙说。
“当然。”赵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他那昂贵的西装,“我给你24小时。明天这个时间,我的助理会联系你。”
他走到我身边,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李明,想清楚。这样的机会,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
“别像有些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最后弄得大家都不体面。”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威胁。
我一个人在咖啡厅坐了很久,直到咖啡彻底冷掉。
回到家,妻子王丽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切地迎了上来。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当她听到“每月10万”时,眼睛瞬间亮了,那种狂喜的神色,和那天晚上讨论老张时一模一样。
“老公!真的吗?太好了!我们发财了!”
她完全忽略了“五年竞业限制”这个残酷的条款,开始手舞足蹈地规划着未来。
“五年就五年嘛!怕什么!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先去欧洲玩一圈,再回来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买一辆新车……”
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根本没有看到我脸上的痛苦和挣扎。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的世界正在崩塌,而我最亲密的爱人,却在废墟上欢快地跳舞。
夜里,我再次失眠。
我躺在床上,反复权衡着金钱与自由,安逸与自我价值。
10万月薪的冲击力是巨大的,它能解决我所有的现实焦虑。
但那五年,就像一个黑洞,随时准备吞噬掉我的未来。
老张那双绝望的眼睛,又一次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终于彻底明白,他手里接过的,根本不是什么金元宝,而是一块足以将人活活烫死的烙铁。
第二天,我疯了一样试图联系老张。
我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来告诉我签下这份协议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拨打他的手机号,听筒里传来的是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打开微信,找到他的头像,点开,一条冷冰冰的横线出现在对话框下方——他把我删了。
不,不是他删了我。
是他被公司从我们的世界里,强制抹去了。
我瞬间明白了。
老张的“人间蒸发”,是公司刻意为之。
他的案例,就是悬在我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个无声的警告。
24小时的期限,像催命的符咒,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的内心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接受这笔“卖身钱”,在金钱的麻醉中沉沦,然后像老张一样慢慢腐烂?
还是拒绝它,拿着微薄的遣散费,去面对一个未知的、可能更加残酷的职场?
我不知道。
在最后期限的前一个小时,我做出了决定。
我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
我开车去了公司,直接冲进了赵总的办公室。
他看到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抬了抬眼皮,示意我坐下。
“想通了?”
“赵总,”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有力,“我接受公司的安排,但我希望竞业限制的时间能缩短到两年,这是行业内的常规标准。”
赵总的脸上,那职业化的笑容消失了。
他的表情变得冷硬,语气也失去了温度。
“李明,我昨天说得很清楚,合同是标准化的。公司对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
“你觉得你的价值,只值两年吗?”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另一份文件,扔在我面前。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这个方案。”
我打开文件,上面是一份标准的劳动合同解除协议,补偿金是“N+1”,算下来不到十万块。
“李明,做人要懂得感恩。”赵总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公司给了你一个体面的选择,不要不识抬举。”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这个圈子很小。有些话,不用我说明白。公司花钱让你休息,是看得起你。如果你非要出去闯,那也要看看,还有没有人敢用你。”
他再次打开那个抽屉,这次拿出的是一张打印纸。
上面列着几个名字,都是我们公司的前同事。
名字后面,是他们离职后的“悲惨”经历——在行业内处处碰壁,最终销声匿迹,转行做了微商,或者回了老家。
这是一份无声的、却无比强大的威胁。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我所有的勇气,所有的挣扎,在这份赤裸裸的威胁面前,被击得粉碎。
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我没有选择。
巨大的心理压力,妻子那张充满憧憬的脸,还有赵总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像三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颤抖着手,拿起了那支笔。
笔尖落在纸上的那一刻,我感觉我签下的不是我的名字,而是我的“职业死亡证明”。
厚厚的《竞业限制与保密协议》,每一页,都像是通往地狱的台阶。
当我签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整个人都虚脱了。
赵总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满意而放松的笑容。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像安抚一头被驯服的野兽一样,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就对了,李明。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的语气又变得和缓起来,甚至带上了一丝“关怀”。
“回家好好休息,陪陪家人,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办公大楼的。
外面的阳光刺眼得让我睁不开眼睛。
回到家,王丽看到我手里的协议副本,高兴得抱着我转起了圈。
“老公你太棒了!我们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我内心的崩溃和痛苦,兴奋地拿出手机,开始列购物清单。
“这个爱马仕的包包我看了好久了,明天就去买了它!”
“还有我们下个月就去瑞士滑雪,机票我现在就订!”
她欢快的声音,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我把自己关进书房,打开电脑。
屏幕上,那些熟悉的行业新闻,那些曾经与我并肩作战的同事们的动态,此刻看起来那么遥远,那么刺眼。
我感觉一阵强烈的窒息感。
这个曾经属于我的世界,正在将我无情地抛弃。
我真的要像老张一样,被“废掉”了吗?
不。
一种深深的恐惧和不甘,像一粒顽强的种子,在我已经化为焦土的心底,悄然破土而出。
我不能就这么完了。
第一个月,10万块准时打到了我的银行卡上。
短信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王丽比我还激动。
她欣喜若狂地拉着我,去了那家我们平时路过都不敢多看一眼的米其林三星餐厅。
昂贵的红酒,精致的菜肴,摇曳的烛光。
王丽沉醉在这种被金钱包裹的虚幻幸福里,不停地拍照发朋友圈。
我看着她脸上满足的笑容,却食不知味。
接下来的日子,她像一个刚得到糖果的孩子,疯狂地投入到消费的狂欢中。
名牌包包,奢侈品手表,昂贵的护肤品,堆满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辞掉了那份她早就厌倦的普通职员工作,每天的生活就是逛街、美容、下午茶。
我尝试着去享受这种“躺平”的生活。
我告诉自己,这是我应得的,是我过去八年拼命工作的回报。
但无所事事带来的巨大空虚和焦虑,很快就将我吞噬。
每天,王丽出门后,我就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堆满奢侈品的房间。
那感觉比在公司加最狠的班还要痛苦。
我开始疯狂地关注行业新闻,刷着那些技术论坛。
我看到我曾经负责的项目,在新人的带领下,磕磕绊绊地往前推进。
我看到我曾经的同事们,在朋友圈里晒着加班的照片,抱怨着项目的艰难,但那抱怨里,却透着一种我无比渴望的“活着”的感觉。
我的名字,像被橡皮擦抹去一样,迅速地从各种工作群、项目讨论、行业动态中消失了。
我尝试自救。
我报了最新的线上课程,想要学习新的技能。
但当我打开教学视频,看到那些曾经熟悉无比的代码和架构时,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攫住了我。
学了又有什么用呢?
我没有地方可以施展。
我像一个被剥夺了武器的士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锈、腐烂。
王丽对我的焦虑视而不见。
“你有钱有闲,还想那么多干嘛?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还不懂得珍惜。”
她的话,像一根针,扎得我生疼。
我们之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争吵却越来越多。
直到那天,我在一个很小众的线上技术论坛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ID。
那个ID的头像,是灰色的。
我认得,那是老张。
他在一个关于“中年危机”的帖子下面留了一段话。
“别提了,兄弟们。在家躺了一年,感觉自己已经和社会脱节了。脑子锈了,技术也忘光了。现在想找个班上,连个面试电话都接不到。彻底废了。”
短短几行字,看得我如坠冰窟。
我立刻用小号给他发了私信。
“张哥,是我,李明。”
等了很久,他才回复。
他的言辞充满了警惕和不安。
经过一番谨慎的交流,确认了我的身份,他才终于向我吐露了压抑已久的心声。
他告诉我,那笔高额的补贴,根本不是什么蜜糖,而是包裹着剧毒的麻醉剂。
第一个月,他也很兴奋,带着老婆孩子到处旅游。
第二个月,他开始焦虑。
第三个月,他尝试学习,但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
半年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过去积累的技术和经验,一点点变得过时,变得一文不值。
“我现在连最基本的技术面试题都答不上来了,李明。”
“我老婆一开始还觉得我享福,现在天天骂我是个吃白饭的废物。”
“我儿子在学校,同学问他爸爸是做什么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真的……废了。”
屏幕上,老张发来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仿佛看到了几年后的自己。
自我价值感的彻底崩塌,家庭关系的日益紧张,和社会的全盘脱节。
那种恐惧,比被裁员本身要可怕一万倍。
挂断和老张的通讯,我坐在黑暗的书房里,浑身发冷。
我不能像老张一样,坐以待毙,等待被温水煮死。
我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
文档的名字,我命名为——“自救计划”。
第一步,体能恢复。我不能让身体先垮掉。
第二步,知识更新。不为找工作,只为不被时代淘汰。
第三步,秘密渗透。在不违反竞业协议的灰色地带,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
我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那晚在心底埋下的不甘的种子,在老张血淋淋的现实浇灌下,终于生根发芽,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开始疯狂生长。
我的“自救计划”开始了。
每天早上六点,我准时起床,去公园跑步五公里。
汗水浸透衣衫的感觉,让我重新找回了一点对身体的掌控感。
上午,我把自己关在书房,系统地学习那些最前沿的新兴技术,人工智能、区块链、云计算,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我不再去想学了有什么用,我只是单纯地享受着大脑被重新激活的感觉。
下午,我开始维护我的个人社交媒体。
我不敢谈论任何与原公司业务相关的核心技术,但我可以分享一些宏观的行业观察,或者对未来技术趋势的看法。
我的“忙碌”和“上进”,在王丽看来,是一种不可理喻的自讨苦吃。
“李明,你是不是有病?”一天晚上,她终于爆发了,“公司给你钱让你休息,你倒好,比上班还累!你看看你买的那些书,发的那些东西,有谁看吗?能当饭吃吗?”
“我们现在不缺钱!”我试图和她解释。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我作为一个人,不想被废掉!”
“废掉?我看你是被pua惯了!天生受苦的命!”
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如此激烈的争吵。
她摔门而出,留下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感到一阵无力的悲哀。
我开始私下联系一些不在竞业限制范围内的老朋友,尝试打听是否有合适的工作机会。
但结果都一样。
一听到我那家前公司的名字,和那份长达五年的竞业协议,所有人都打了退堂鼓。
“兄弟,不是我不帮你,你前东家太狠了,我们惹不起。”
行业内关于我“突然消失”的流言四起。
有人说我得了重病,在家休养。
有人说我得罪了高层,被彻底“雪藏”。
这些流言像无形的压力,让我感到无比压抑。
更让我窒息的是,赵总的监控无处不在。
一天下午,他突然给我发来一条微信。
“李明,最近在家休息得怎么样?看你朋友圈发了不少行业观点,很有见地嘛。”
看似关心,但最后一句,却透着冰冷的警告。
“不过,作为朋友提醒你一句,注意网络言行,别忘了你签过的协议。公司法务部可不是吃素的。”
我握着手机,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箱里的蚂蚁,我的一举一动,都被那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掌控着。
愤怒和反抗的情绪,在我胸中日益高涨。
我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我从抽屉里找出那份厚厚的协议,开始逐字逐句地研究。
我找来了所有相关的法律条文,像准备高考一样,一条一条地分析。
终于,我发现了一个关键的漏洞。
协议对于“同行”和“竞争关系”的定义,其实非常模棱两可,存在巨大的解释空间。
它列出了一长串明确禁止的公司名单,但对于“相关领域”的界定,却写得非常模糊。
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夹缝。
我注册了几个小号,开始在一些知名的行业论坛里,匿名发表一些深度的技术分析文章。
我把我对未来技术架构的思考,对行业痛点的剖析,全都写了进去。
我小心翼翼地规避了所有和我前公司业务直接相关的内容,只谈方法论和未来趋势。
没想到,我的文章很快就火了。
几篇帖子被置顶加精,引来了大量的讨论和转发。
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个ID背后到底是哪位隐居的行业大神。
这种被认可的感觉,久违地让我感到了一丝兴奋。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私信,出现在我的后台。
“您好,大神!我是《科技前沿》杂志的编辑,看了您几篇文章,非常震撼。我们想对您进行一次专访,聊一聊您对行业未来趋势的看法,可以吗?”
私信的最后,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我们可以保证,采访全程匿名,稿件中也不会提及任何您过去的工作经历和公司信息。”
我看着这条私信,心脏狂跳起来。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绝妙的,可以在不违反协议的前提下,重新建立我在行业内影响力的机会。
一条在金钱牢笼的缝隙中,通往外界的求生之路。
我答应了《科技前沿》的采访。
整个采访过程,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将自己包装成一个对科技充满热忱的“独立观察者”,巧妙地规避了所有关于个人身份和工作经历的敏感问题。
但我把我对行业的所有思考和洞见,毫无保留地分享了出来。
我谈论着人工智能如何重构商业模式,区块链技术在信任机制上的革命性突破,以及未来十年技术人才应该具备的核心素养。
我的专业知识和独到见解,赢得了那位编辑的高度赞赏。
一周后,那篇名为《对话神秘大神:在迷雾中预见未来》的报道刊登了。
文章迅速在行业内引爆。
我的那些观点,像一颗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D漪。
许多行业大咖、技术领袖都转发了这篇文章,并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李明”这个名字虽然沉寂了,但一个代号为“先知”的“独立分析师”,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姿态,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报道刊发后的几天,我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方面,看到自己的思考和见解被广泛传播和认可,那种久违的职业成就感和价值感,像一缕微弱的火苗,重新在心底点燃,驱散了些许被“圈养”的阴霾。另一方面,巨大的恐惧也随之而来。赵总那条警告的微信言犹在耳,我几乎能想象到公司法务部那帮人正拿着放大镜,逐字逐句地分析那篇报道,试图从中找出我违反协议的蛛丝马迹。
我几乎不敢打开微信,害怕看到赵总的质问,或者直接一封律师函甩过来。
然而,一天,两天,三天……风平浪静。
我的银行账户依旧在每月固定时间收到那笔十万块的“补偿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让我更加不安。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说,我这种程度的“发声”,在他们看来,根本无足轻重,甚至不屑一顾?
这种被完全拿捏、生死皆操于他人之手的感觉,几乎让我窒息。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仅仅满足于在虚拟世界当一个“匿名大神”。那篇报道带来的热度是暂时的,我必须将这种影响力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能让我重新扎根于社会的力量。
我的“自救计划”进入了第二阶段——从虚拟走向现实,但必须更加隐秘和巧妙。
我开始更系统地利用小号,在几个专业论坛上,以“先知”和另一个备用ID“思考者”的名义,持续输出高质量的内容。我不再局限于泛泛而谈的趋势分析,而是开始深入探讨一些具体的技术实现路径、架构设计的哲学、以及技术伦理等更深层次的话题。我刻意营造出一种“这是一个小型智库或研究小组”的错觉,偶尔还会让两个ID进行一些“友好”的辩论,以增加真实性和吸引力。
效果是显著的。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这两个ID,其中不乏一些真正的行业精英和投资者。我的私信开始变得活跃起来,有人请教技术问题,有人探讨商业合作,甚至有人想投资“你们这个充满洞见的团队”。
我谨慎地处理着每一条信息,对于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试探都保持距离。但我没有完全拒绝,尤其是那些寻求技术咨询的请求。我会在确保完全不涉及原公司业务和机密的前提下,以“个人观点,仅供参考”的方式,提供一些框架性的建议。
有一次,一家初创公司的CTO通过论坛找到我,他们正在设计一个分布式系统的容错机制,遇到了瓶颈。这个问题恰好是我多年前深入研究过的领域,而且与我现在受限制的业务毫无关联。我花了几个晚上,仔细研究了他们公开的技术文档(不涉及核心代码),然后以“思考者”的身份,给他回复了一封长邮件,详细剖析了问题根源,并提出了几种可能的解决方案思路,引用了大量开源的、学术性的论文和案例作为依据。
几天后,我收到了那位CTO激动万分的回复,说我的建议让他们“豁然开朗”,少走了至少两个月的弯路。他执意要给我支付咨询费。我犹豫了很久,最终给了他一个不常用的、用无关亲人身份注册的支付宝账号,他转来了五千块钱。
钱不多,但意义非凡。这是我失去工作后,依靠自身知识和能力获得的第一笔收入!它不是公司施舍的“封口费”,而是对我价值的真实认可。那一刻,我握着手机,眼眶有些发热。我知道,这条路虽然艰难且充满风险,但我走对了。
然而,家里的气氛却越来越僵。王丽已经完全适应了“富贵闲妻”的生活,她的消费欲望随着空闲时间的增多而无限膨胀。我们那点积蓄(主要是之前的工资和这几个月收到的“补偿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当她又一次提着某个奢侈品牌的限量款手袋回家,兴奋地向我展示时,我终于忍不住了。
“丽丽,我们需要谈谈。”我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
“谈什么?你看这个包包,好看吗?等了好久才抢到的!”她完全沉浸在新购物的喜悦里。
“好看。”我深吸一口气,“但是,丽丽,你不觉得我们最近花钱太没有节制了吗?那笔钱……”
“那笔钱怎么了?”她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起来,“那笔钱是你应得的!是公司补偿你的!我们享受生活有什么错?难道要像你以前那样,天天加班,赚着死工资,过得紧巴巴的才叫对吗?”
“那不是补偿,那是买断!”我终于提高了音量,“那笔钱是让我们坐吃山空的!你看到老张的例子了吗?他现在什么样?我们以后可能也会那样!”
“老张老张!你眼里就只有老张!”王丽尖声道,“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他拿钱混吃等死,那是他没本事!我们有这笔钱,正好可以享受生活,投资自己,开拓新事业啊!比如我们可以开个店?或者投资点什么?”
“投资?开店?”我看着她,“我们懂怎么做生意吗?现在的实体经济什么情况?风险有多大?”
“那也总比你天天窝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发些没人看的东西强!”她口不择言地吼道,“你知道小区里的人背后都怎么说你吗?说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失业在家搞自闭!你知道我每天面对她们那些同情又带点嘲笑的眼神,有多难受吗?”
我愣住了。我从未想过,她也在承受着外界压力。只是,我们应对的方式截然不同。她选择用物质消费来武装自己,维持表面的光鲜,试图证明“我们过得很好”。而我,则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在她看来“丢人”的自救之路。
这场争吵不欢而散。我们陷入了长时间的冷战。
家庭的不和理解让我倍感孤独,但也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我绝不能沉沦下去。我必须为自己,或许将来某一天,也为这个家,留下一条真正的退路。
我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我的“地下”事业中。那位初创公司的CTO后来又给我介绍了几个小项目,都是一些边缘性的技术咨询。我小心翼翼地接着,赚取着微薄的但极具意义的“外快”。同时,我和《科技前沿》的那位编辑也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偶尔会匿名为他们供稿,换取一些稿费,更重要的是维持一定的行业曝光度。
在这个过程中,我结识了越来越多圈外的朋友。他们来自不同的领域:硬件工程师、独立开发者、高校研究员、甚至还有艺术家。我们因为对技术的共同热爱而交流,这种脱离了过去那个高度商业化、充满竞争和倾轧的环境的交流,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纯净和愉悦。
我的视野被打开了。我意识到,技术世界如此广阔,并非只有我原来所在的那一条狭窄的赛道。也许,未来的出路并不在原来的行业内部,而是在它的边缘,或者与其他领域的交叉地带。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通过论坛认识了一位做智能硬件的工程师老周。他正在为一个环保项目开发一款监测空气质量的小型设备,但在无线数据传输的稳定性和低功耗设计上遇到了难题。这个问题涉及到的嵌入式开发和物联网通信协议,对我来说是一个相对陌生的领域,但它的底层逻辑和系统架构思想是相通的。
我们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线上交流。我凭借多年的系统架构经验,帮他重新梳理了设计思路,提出了一些优化建议。老周非常兴奋,觉得受益匪浅。交流结束时,他半开玩笑地说:“‘先知’老师,您真是高人!可惜您不愿意露面,不然真想请您来当我们项目的技术顾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海中的迷雾。
环保?智能硬件?物联网?这些领域,与我前公司的核心业务几乎毫无重叠!竞业协议里那模糊的“相关领域”的界定,难道能延伸到这些地方吗?如果我能参与到这样的项目中,是否意味着我可以在不违反协议的情况下,重新开始我的事业?
这个想法让我激动不已。我立刻开始行动。我并没有立刻答应老周,而是花了好几天时间,仔细研读了我的竞业协议,特别是那份列明的禁止公司名单和业务描述。我确认,老周所做的项目,确实不在任何限制范围内。
然后,我又做了一番调研。我发现,随着技术的发展和应用场景的拓宽,很多过去看似不相关的领域,正在因为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等技术而融合,催生出无数新的市场机会。这些新兴的交叉领域,正是像我这样拥有传统行业技术背景,却又被限制在原有赛道的人,绝佳的突围方向!
更重要的是,做这些事情,是有意义的。它不是为了某个公司的股价和利润,而是为了解决真实世界的问题,为了创造一些能让人生活得更美好的东西。这种价值感,是我在原来的工作中很久没有感受到的。
我再次联系了老周,表示我对他的项目很感兴趣,愿意以兼职技术顾问的方式提供更多帮助,并且我可以接受以项目成果分成的方式来获取报酬,前期只需要支付很少的基本费用。我依然坚持匿名,只通过线上沟通。
老周喜出望外,立刻答应了。对他来说,能以极低的成本获得一位“高人”的指点,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于是,我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和充实。每天,我依旧按时“起床打卡”,假装过着退休生活。王丽冷眼旁观,偶尔冷嘲热讽几句,我也懒得再争辩。她继续她的购物和下午茶,我们像是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
但只要回到书房,关上门,我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如饥似渴地学习着物联网、嵌入式开发、传感器技术等新知识,为老周的项目出谋划策。同时,我也在继续经营我的论坛ID,分享我的学习心得和思考,影响力还在慢慢扩大。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跨领域学习需要付出极大的精力,很多时候我不得不熬夜查资料、看论文。而且,匿名合作存在很多沟通障碍,很多问题无法面对面高效解决。但我不在乎。这种重新学习、重新创造的感觉,让我找回了生命的激情和活力。
我和老周的项目进展缓慢但顺利。我们的第一个原型机做了出来,虽然粗糙,但基本功能都实现了。老周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认为我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问题。他几次三番想打听我的真实身份,都被我巧妙地挡了回去。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时,危机再次降临。
那天,赵总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带着那种虚假的亲切。
“李明啊,最近怎么样?没打扰你休息吧?”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挺好的,赵总,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关心一下你。”他顿了顿,语气随意地说,“听说你最近……挺活跃的?好像在研究一些新东西?物联网?环保设备?”
我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凉!他怎么知道的?!老周的项目非常小众,几乎没什么人关注!他是在诈我,还是真的掌握了什么?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自然的语气回答:“哦,您说这个啊。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随便看看新闻,学点新东西打发时间。怎么,赵总也对环保感兴趣?”
“呵呵,活到老学到老嘛,挺好。”赵总的笑声听起来意味深长,“不过李明啊,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学习可以,但千万别实践哦。尤其是某些看似不相关的领域,谁知道会不会不小心就碰到公司的专利壁垒呢?公司的法务部,眼睛可是很尖的。”
他像是在闲聊,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威胁。
“我明白,谢谢赵总提醒,我就是随便看看,纯属个人爱好。”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
“那就好。”赵总满意地说,“好好享受生活,公司这边你放心。”
挂了电话,我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恐惧再次攫住了我。他肯定知道了什么!他在警告我!难道老周那边……有他们的人?或者他们监控了我的网络活动?
我立刻切断了家里所有设备的网络,用预先准备好的、不记名的4G网卡上网,联系了老周。我旁敲侧击地询问他最近有没有和什么特别的人接触过,或者感觉到什么异常。
老周感到莫名其妙,说一切正常。但他无意中提到,前几天有一个自称是“环保科技投资人”的家伙,通过一个行业展会拿到他的联系方式,对他的项目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兴趣,问了很多技术细节和团队构成的问题,尤其关心“背后有没有高人指点”。
我立刻明白了。那不是投资人,那是前公司派来摸底的人!他们的触角远比我想象的更长,更无孔不入!
巨大的危机感扑面而来。我知道,我不能再和老周的项目有任何明面上的关联了,否则一定会被抓住把柄。刚刚看到的一点曙光,眼看就要被掐灭。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望着天花板,绝望感再次袭来。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这个金色的牢笼?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科技前沿》的那位编辑发来的微信。
“大神!睡了吗?有个紧急的事想请教您!我们杂志最近在策划一个‘科技赋能乡村振兴’的专题,其中有一个子项目是帮助一个偏远山区的果农合作社搭建一套智能果园管理系统,实现节水灌溉、病虫害预警和精准施肥。他们缺乏技术和资金,我们想作为公益项目来报道和推动。我立刻就想到了您!您对物联网和农业科技融合有什么看法?或者有没有可能……请您匿名给我们做一些远程指导?当然,这完全是公益性质的……”
科技赋能乡村振兴?智能果园?公益项目?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道强烈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的迷雾和阴霾!
农业!偏远山区!公益!
这几乎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商业竞争的敏感区!即使前公司再霸道,也很难说援助山区果农违反了竞业协议吧?而且这是公益性质,没有任何商业利益牵扯,更能站得住脚!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本身的意义,远远超出了赚钱和自救的范畴。它能实实在在地帮助到一些人,用技术去改变他们的生活。
一股久违的热血涌上心头。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复:
“这个项目非常有意义!我很乐意尽我所能提供帮助。请把详细需求发给我。”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个公益项目中。我仔细研究了果园管理的具体需求,结合我之前学到的物联网知识,设计了一套低成本、易维护的解决方案。我选择了完全开源的硬件平台和通信协议,所有技术方案都可以公开查询,不存在任何专利风险。
我通过编辑,与那位山区果农合作社的负责人建立了联系。那是一位朴实的中年农民,姓李,大家都叫他李社长。当我通过编辑转述我的技术方案时,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连说“谢谢专家!谢谢专家!这下我们有希望了!”
他的感激之情,透过冰冷的文字传递过来,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价值感。这种感受,是过去在大公司里拿再多的项目奖金也无法比拟的。
我和编辑约定,所有沟通都通过她进行中转,我彻底隐藏在幕后。她尊重我的选择,并严格保密。
项目推进过程中遇到了很多困难,资金短缺、当地网络条件差、农民对新技术接受度低……但这些困难,在巨大的意义感面前,似乎都不算什么了。我耐心地答疑解惑,帮忙寻找便宜的硬件采购渠道,甚至自己偷偷贴钱购买了一些核心部件寄过去(通过编辑转交)。
这一切,我都是秘密进行的。我变得更加谨慎,几乎不在家里讨论任何工作,所有操作都在虚拟机和加密网络下进行。王丽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但我闭口不谈,她也就懒得再问,继续沉浸在她的消费世界里。我们依旧冷战,但因为我有了新的精神寄托,家里的低气压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几个月后,项目第一期终于成功落地了。当编辑把现场照片发给我时,我激动得差点落泪。照片上,李社长和村民们站在果园里,看着新安装的传感器和自动灌溉设备,脸上洋溢着充满希望的笑容。那一张张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庞,那一双双充满感激和期待的眼睛,比任何荣誉证书都更能证明我的价值。
《科技前沿》对这个项目进行了连续报道,引起了不小的社会反响。一些真正的科技公司和公益机构也开始关注并加入到援助行列中来。我在报道中,依然只是一个被感谢的“匿名技术专家”。
但我知道,我做的这一切,并非毫无痕迹。它们像一颗颗种子,播撒在更广阔的天地里。
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您好,是李明先生吗?”
我的心又是一紧,下意识地以为是赵总或者前公司的人。
“您是哪位?”我警惕地问。
“李先生您好,冒昧打扰。我是创新工场的合伙人,刘志明。”对方语气非常客气,“我们通过《科技前沿》杂志了解到您参与援助的那个智能果园项目,对您提出的技术方案和开源精神非常钦佩。”
创新工场?国内顶尖的投资机构?他们找我干嘛?
“刘总您好,您过奖了,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我谨慎地回答。
“您太谦虚了。”刘志明说,“我们仔细研究过您的方案,以极低的成本解决了复杂的实际问题,这种架构能力和务实精神,正是现在很多创业者所缺乏的。我们想冒昧地问一下,您是否有兴趣出来做一些事情?比如,专注于用技术解决农业、环保等社会问题的领域?我们基金对这类ESG(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相关的项目非常看好,如果您有创业的打算,我们很愿意投资。”
创业?投资?
我愣住了。这是我从未想过的道路。在过去,创业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和压力。但现在,在经历了被裁、被圈养、自救、再到找到新方向这一系列波折后,这个词听起来,竟然带着一种令人向往的自由和力量。
而且,他提到的领域——农业、环保、ESG——几乎完美地避开了我的竞业协议限制!这是一片全新的、广阔的蓝海!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变得清晰。
我没有立刻答应刘志明,而是表示需要时间考虑。挂了电话,我久久无法平静。
创业……这意味着我将彻底告别过去,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这条路注定充满艰辛,但同时也充满了无限可能和真正的自主权。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主动打破了和王丽的冷战。我把刘志明的电话内容,以及我这段时间以来偷偷做的事情(除了老周那段),选择性地告诉了她。
我告诉她,有一条路,或许可以让我们摆脱目前这种依赖“补偿金”的畸形生活,让我重新获得事业和尊严,虽然一开始会很难,甚至需要投入我们现有的积蓄。
王丽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她脸上的表情从惊讶、怀疑,慢慢变得复杂。
“你……你偷偷做了这么多事?”她喃喃道,“那个果园的项目,原来是你做的?我还看过那个报道……”
“是的。”我看着她,“丽丽,那笔补偿金总有一天会花完,坐吃山空不是办法。而且,我不想变成老张那样。我想做点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我想靠自己的本事重新站起来。我需要你的支持。”
王丽低下头,摆弄着手指。我知道,她内心也在挣扎。她习惯了挥霍的生活,害怕失去现有的舒适。但同时,我这段时间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或许我眼中的光芒,也触动了她。
“可是……创业太冒险了……”她小声说。
“是,冒险。”我承认,“但继续这样下去,风险更大!等到那笔钱花完,我的技术也彻底荒废了,到时候我们怎么办?那才是死路一条!现在有机会,有人愿意认可我,投资我,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我抓住她的手,恳切地说:“丽丽,我知道你喜欢好的生活。我向你保证,我会努力,让我们未来的生活更好,而且是真正踏实、有尊严的好。你愿意相信我吗?”
王丽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她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最终,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用力点了点头。
“好……我相信你一次。但是……”她吸了吸鼻子,“你得答应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要命地加班了!还有,我的包包……以后得少买点了……”
她又哭又笑的样子,让我心头一酸,又觉得无比温暖。我们之间坚冰,终于在共同的未来期望中,开始融化。
得到了妻子的理解(虽然她依旧忐忑),我有了更大的底气。我没有立刻答应刘志明投资,而是提出了一个更稳妥的方案:我希望先以技术合伙人的身份,加入一个正在该领域创业的成熟团队,或者先成立一个小型的工作室,承接一些项目,稳步起步,同时也更好地摸清这个行业的实际情况。
刘志明非常赞赏我的谨慎和务实,表示完全支持,并愿意为我引荐合适的团队和资源。
与此同时,我和老周进行了一次深谈。我告诉他我面临的限制和未来的想法。老周表示完全理解,并且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兴奋地表示,他早就想扩大规模做点大事了,如果我要创业,他愿意带着他的技术和项目加入进来!
命运的大门,似乎正在向我缓缓打开。
然而,就在我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赵总直接驱车来到了我家楼下,打电话叫我下去谈谈。他的语气,不再是之前的虚假亲切,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怒意。
我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他一定是嗅到了什么风声,或者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了我与投资机构接触的事情。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下樓去。我知道,这将是一场硬仗。但这一次,我的心中不再只有恐惧,更多的是平静和坚定。我已经找到了新的方向,拥有了新的支持(尽管微弱),我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楼下,赵总的车窗降下一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上车。”他冷冷地说。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明,你可以啊。”赵总冷笑一声,开门见山,“拿着公司的钱,暗地里搞小动作,搭上投资人了?还想另起炉灶?你是不是忘了你签过什么?”
我知道否认已经没有意义,他既然找来,肯定掌握了某些信息。
“赵总,我和创新工场接触,谈的不是原来行业的任何业务。是农业科技和环保项目,这些不在竞业协议的限制范围内。”我尽量平静地回应。
“不在范围内?”赵总猛地一拍方向盘,厉声道,“我说在就在!只要用了你脑子里的技术,就脱不开关系!公司的技术是能让你随便拿去用的吗?你想钻空子?我告诉你,没门!”
“赵总,协议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我据理力争,“如果您认为我违反了协议,可以拿出证据,我们可以走法律程序。但我咨询过律师,我所从事的新领域,法律上很难被认定为竞争关系。”
“律师?”赵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李明,你跟我讲法律?你以为法律是站在你这种小人物这边的吗?公司养着最好的法务团队,有的是时间、精力和金钱陪你玩!你想打官司?好啊,我可以让你官司缠身,拖上三年五年,让你什么事都干不成!你看那些投资人,还会不会等你!”
他的话像毒蛇一样,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他试图用巨大的成本和不确定性来压垮我。
若是以前,我可能真的就被吓住了。但此刻,我想起了果园里李社长的笑脸,想起了妻子虽然忐忑但依然选择支持我的眼神,想起了刘志明对我能力的认可,想起了我这段时间在新技术领域获得的成就感和价值感。
我的内心变得异常平静。
“赵总,您说的对,公司确实很有实力。”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埋头写代码的李明了。过去的几个月,我想明白了很多事。那笔钱买断的只是我过去的职业生涯,买不断我的未来,更买不断我学习新知识、开拓新领域的能力和权利。”
“您可以用官司拖着我,但我也可以一边打官司,一边继续做我的事情。农业科技、环保项目,这些都是国家鼓励的方向,是公益属性很强的领域。您觉得,一家大公司,动用大量资源,去打压一个在山区做公益技术援助的前员工,这件事如果被媒体曝光出去,舆论会站在哪一边?对公司的声誉和股价,又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我相信,公司的董事会和股东们,应该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吧?这恐怕不是‘理性的生意人’会做的选择。”
赵总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冷静地反击,而且直接点中了他们的死穴——大公司最在意的公众形象和股价。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阴鸷,仿佛想从我脸上找出丝毫的怯懦。但我毫不退缩地回视着他。
车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空气仿佛要凝固了。我知道,这是一场心理上的较量。
最终,赵总眼中的厉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一丝恼怒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他明白,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轻易地拿捏我了。
“好,很好。李明,你长本事了。”他咬着牙,点了点头,“农业、环保……哼,算你狠!那种又苦又累又不赚钱的破领域,你以为你能做出什么名堂?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他的话虽然难听,但语气已经软化了。我知道,我赢了。他默认了我的选择,虽然极不情愿。
“谢谢赵总关心。能撑多久,是我的事了。”我平静地说。
赵总冷哼一声,不再看我,直接下了逐客令:“滚吧!好自为之!记住,别再让我抓到任何把柄!”
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金色的牢笼,在这一刻,终于被我撬开了一道缝隙!
我没有回头,大步走向家的方向。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回到家,王丽紧张地迎上来:“怎么样?他有没有为难你?”
我看着她,露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没事了。都谈好了。以后,我们可以真正开始我们自己的新生活了。”
王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眼圈一下子红了,扑进我怀里:“吓死我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们相拥而立,久久没有分开。我知道,未来的路依然充满挑战,创业维艰,前路未知。但这一次,我们将携手同行。
之后的事情,变得顺利起来。
我正式回复了刘志明,接受了他的建议,决定先以技术工作室的形式起步。老周带着他的项目和技术加入了进来。刘志明为我们介绍了第一个客户——一家致力于有机农业推广的基金会,他们需要为合作的农场开发一套溯源系统。
我和王丽进行了一次彻夜长谈,共同规划了我们的财务。我们卖掉了那辆不实用的豪华轿车,退订了一些奢侈品的会员服务,王丽也决定去找一份简单的工作,不是为了赚多少钱,而是为了重新融入社会,并且为我分担压力。我们的生活水准看似下降了,但我们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贴近和充实。
我的工作室,取名为“新知科技有限公司”。这个名字,寓意着新的知识、新的征程,也暗含着对我那段“先知”匿名岁月的纪念。
启动资金是我和王丽的一部分积蓄,加上刘志明基金提供的一笔不大的天使投资(他坚持要投,认为这是对我们信念的支持)。我们在一个便宜的创意园区租了一个小办公室。
工作室成立那天,没有鲜花和庆典,只有我、老周,还有后来招聘的两个同样对技术改变社会充满热情的年轻程序员。
我站在简单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了敬畏。
我知道,我不会再回到过去那种大厂精英的生活了。那条路已经彻底断裂。但我走上了一条更广阔、或许也更艰难的道路。这条路,通往田间地头,通往绿水青山,通往无数需要技术去温暖和赋能的地方。
偶尔,我还会听到一些原公司的消息。听说赵总因为“人才优化计划”手段过于激进,引发了一些内部矛盾,地位似乎不如以前稳固了。听说又有一批老员工被“优化”,其中有人选择了拿钱沉默,也有人选择了拿着微薄的“N+1”离开,去寻找新的机会。
老张依旧没有消息,仿佛彻底消失在了人海。我给他原来的号码发过一条短信,告诉他我的近况,告诉他有一条新的路可以走,但他一直没有回复。我只能在心里祝愿他一切安好。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个体的命运在其中沉浮。但无论环境如何变化,保持学习的能力,保持对价值的追寻,保持不被困境所吞噬的勇气,或许就是我们每个人所能拥有的最强大的“正能量”。
我的故事,远未结束。或者说,是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故事,刚刚开始。
来源:窗前沉思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