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一把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结婚二十年,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家也越来越像一个只提供食宿的旅馆。我以为这就是中年夫妻的常态,是激情被岁月磨平后的必然结果。
引子
我攥着那张收据,指尖冰凉。
那是一张高级珠宝店的消费凭证,就藏在张建成那件旧西装的内袋里,一个我以为早就空了的口袋。
一条钻石项链,三万六千八。
日期是上个月七号,我生日的前一天。
可我生日那天,他只是一边划着手机,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想要什么自己去买,我给你转钱。”
我当时心里堵得慌,回了他一句,“什么都不要。”
他便真的再没提过。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一把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结婚二十年,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家也越来越像一个只提供食宿的旅馆。我以为这就是中年夫妻的常态,是激情被岁月磨平后的必然结果。
直到这张收据的出现,像一根尖锐的刺,扎破了我用来自我安慰的那个叫做“平淡”的泡沫。
我叫林惠,四十五岁,一所重点高中的语文老师。张建成大我两岁,是一家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常年在外奔波。我们的女儿晓雅在上海读大学,偌大的三居室里,大部分时间只有我一个人。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是从他当上那个项目经理开始的。钱挣得多了,人也变得忙了,忙到家里的酱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忙到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我们俩好好坐下来吃顿饭是什么时候。
我不是没抱怨过。可每次,他都用同一句话堵回来,“我这么拼死拼活,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一句话,就把我所有的委屈都变成了不懂事。
我把那张收据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动作轻得像个小偷。我怕惊动了什么,惊动了这个家摇摇欲坠的平静。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嘶吼,想立刻打电话质问他,这条项链,他到底买给了谁?可另一个声音又怯懦地劝我,万一……万一只是个误会呢?万一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连现在这样冷清的家都没有了,我该怎么办?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是老师,教学生们要理性分析问题。我告诉自己,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能胡思乱想。
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搜寻他近期的蛛丝马迹。他的微信聊天记录很干净,通话记录也大多是工作上的往来。他的生活,看起来简单得像一杯白开水。
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安。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又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这天晚上,他难得回家吃饭。我特意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肉,炖得软烂入味。饭桌上,我试探着提起我们学校新来的一个年轻老师,说她男朋友送了她一条漂亮的项链,真让人羡慕。
他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羡慕什么,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我的心,像被扔进冰窖里。他甚至都不愿意顺着我的话,说一句“下次我给你买”来哄哄我。
吃完饭,他照例把自己关进书房,说是要看图纸。我收拾完碗筷,给他泡了杯茶端进去。书房里烟雾缭绕,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线条,他眉头紧锁,一脸疲惫。
我把茶杯轻轻放在他手边,说:“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他“嗯”了一声,眼睛依旧没离开屏幕。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和鬓角新增的白发,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是我从二十岁出头就跟着的男人,我熟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熟悉他熟睡时的鼾声。可现在,我却觉得他像一本被锁起来的日记,我再也读不懂了。
夜深了,他还在书房。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想起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住在一个三十平米的小房子里,他工资不高,却会攒下三个月的钱,给我买一支我念叨了很久的钢笔。那时候的他,眼睛里有光,看我的时候,总是带着笑。
那种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极度的想念,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不是在想念眼前这个疲惫而沉默的男人,而是在想念那个消失在岁月里的,曾经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张建成。
我悄悄起身,走到客厅,从储藏柜的最深处,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子。
这是我们的“百宝箱”,里面装着从恋爱到结婚这些年,所有值得纪念的小物件。一张电影票,一封情书,一个他用易拉罐环做成的戒指。
我打开箱子,一股陈旧的樟脑丸气味扑面而来。我翻看着那些泛黄的信纸和照片,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有一张是在泰山顶上拍的,他把我背在身上,迎着日出,两个人的脸都冻得通红,眼睛里却闪着光。
我忽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极度想念一个人的第一种表现:总是不自觉地,去翻看那些承载着共同回忆的旧物。你以为你是在怀念过去,其实,你只是在寻找他还爱着你的证据。
我的手指抚过照片上他年轻的脸,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砸在相片上,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建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传来:“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折腾什么呢?”
我慌忙擦掉眼泪,合上箱子,声音有些哽咽:“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找点东西。”
他走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箱子,眉头皱得更紧了。“都什么年代的东西了,还留着占地方。明天找个收废品的卖了吧。”
说完,他打着哈欠,径直走向卧室,倒头就睡。
我一个人愣在客厅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他不知道,他随口一句“卖了吧”,卖掉的,是我全部的青春和念想。
那一刻,我心里的那个结,彻底系死了。
第一章 沉默的红烧肉
第二天是周一,我照常五点半起床,给他和自己准备早餐。小米粥在锅里咕嘟着,散发出温暖的香气。我站在厨房里,看着窗外微熹的天光,感觉自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张建成起床后,匆匆洗漱完,就坐在餐桌前等。他一边划着手机看新闻,一边喝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一道斜长的影子,那影子显得格外孤单。
我心里憋着事,吃得食不知味。我多想把那张收据拍在他面前,问个清楚。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怕,我怕听到那个最坏的答案。
“今天……你晚上回来吃饭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不回了,晚上有应酬。”他头也没抬,话说得又快又短。
这就是我们现在的交流模式,一问一答,绝无多余。
我心里一阵失落,像压了块湿漉漉的棉花。我忽然想起我们刚谈恋爱那会儿,他还是个工地上的技术员,每天灰头土脸的。可不管多晚,他都会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绕很远的路到我学校门口,就为了跟我说几句话。那时候,我们有说不完的话。
吃完早饭,他换上鞋,拿起公文包就准备出门。我跟到门口,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建成,你记不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
他正弯腰穿鞋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直起身,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茫然,似乎在回忆什么。“是吗?忘了。”
忘了。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把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他出门后,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站了很久。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提醒着我时间的流逝。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不算年轻的脸,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原来,不止是爱情,连记忆也是有保质期的。
到了学校,我强打起精神给学生们上课。讲到《氓》,“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我看着台下那些青春洋溢的面孔,心里一阵刺痛。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诗里写的都是别人的故事,离自己很远。到了中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也活成了故事里的人。
课间,办公室的王老师凑过来,她比我小几岁,去年刚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她递给我一个苹果,压低声音说:“林姐,看你今天脸色不好,是不是跟你家老张吵架了?”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就是没睡好。”
“男人啊,都一个样。”王老师叹了口气,她习惯性地拧开保温杯,里面泡着红枣枸杞,“年轻时把你当宝,结了婚就把你当草。我家那个,离婚前半年,跟我说的话加起来都没超过一百句。后来我才知道,人家在外面早就有人了。”
王老师的话,像一根针,又准又狠地扎在我心上最敏感的地方。我攥紧了手里的备课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心里有个小小的悬念开始发酵:张建成的沉默,是不是也和王老师前夫一样,是因为外面有人了?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我坐在讲台上批改作业。窗外,几棵高大的梧桐树叶子开始泛黄,秋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我的思绪又飘远了。
我想起前几天,他半夜接了个电话,走到阳台上去说,声音压得很低。我当时迷迷糊糊的,也没在意。现在想来,处处都是疑点。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为什么不能在房间里说?这又是一个悬念。
我发现,当一个女人开始怀疑自己的丈夫时,她会变成世界上最厉害的福尔摩斯。他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一句含糊不清的话,都会被她在心里反复揣摩、放大。
晚上,我一个人对着一桌子冷掉的饭菜,毫无胃口。“少喝点酒,早点回来。”
等了很久,他才回了一个字:“嗯。”
我关掉手机,不想再看。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到里面还有一碗昨天剩下的红烧肉。那是他曾经最爱吃的,如今却被忘在了角落。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开始不自觉地模仿他以前的习惯。
他以前不爱吃葱,但喜欢菜里有葱的香味。所以每次做菜,我都会把葱段炝锅,然后在他吃之前,再一根根地挑出来。这个习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了,因为他早就变得不挑食,或者说,是对吃什么毫不在意了。
我把那碗红烧肉倒进锅里,又切了些新的葱段放进去加热。然后,我戴上老花镜,借着厨房昏暗的灯光,用筷子,一根一根地,把里面的葱段仔仔细细地挑出来,就像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这就是极度想念一个人的第二种表现吧:会不自觉地去模仿他过去的习惯,做一些他曾经喜欢的事。仿佛这样做,就能把他从遥远的时空里拉回来,拉回到那个我们还彼此在意的年代。
我把挑好葱的红烧肉盛在碗里,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吃着。肉还是那个味道,可吃在嘴里,却满是苦涩。
我心想,林惠啊林惠,你真是可悲。你不敢当面质问他,却只敢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怀念过去。你以为你在挽留一段感情,其实你只是在感动自己。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们还住在那个三十平米的小房子里,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T恤,笑着对我说:“惠,等我将来挣大钱了,给你买个大房子,再给你买好多好多漂亮首饰。”
梦里的我,幸福地点着头。
可梦醒了,天还没亮。我摸了摸枕头,一片冰凉的湿意。
第二章 失眠的夜与梦
自从发现了那张收据,失眠就成了我的常态。
夜深人静的时候,各种念头就像脱缰的野马,在我的脑子里横冲直撞。那条价值三万多的项链,到底戴在了谁的脖子上?是年轻貌美的女同事,还是风情万种的客户?
我甚至开始在脑海里勾勒那个女人的模样,她一定比我年轻,比我漂亮,也一定比我更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
这种想象,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心。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晨光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身边的张建成睡得很沉,甚至还打着轻微的鼾声。我看着他熟睡的侧脸,这张脸我看了二十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现在,我却觉得无比陌生。
我心想,一个男人,如果心里藏着另一个女人,怎么还能在妻子身边睡得如此安稳?是我太敏感,还是他太会伪装?
白天在学校,我总是精神恍惚。有一次上课,我竟然把“多情自古空余恨”念成了“多情自古伤离别”,引得全班学生哄堂大笑。我尴尬地站在讲台上,脸上一阵阵发烫。
王老师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下课后把我拉到办公室角落。“林姐,你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我看着她关切的眼神,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把事情说出口。家丑不可外扬,这是我妈从小就教我的道理。更何况,这还只是我的猜测,万一是我搞错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我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累。”
王老师叹了셔气,“你啊,就是太要强了。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有时候,把话说出来,心里会好受点。”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更苦了。跟谁说呢?跟女儿说,怕她担心,影响学习。跟朋友说,又怕她们添油加醋,把事情闹大。我发现,人到中年,竟然连一个可以放心倾诉的人都没有。
这种无处诉说的孤独感,让我在夜里更加辗转难眠。我想,这大概就是想念一个人的第三种表现:失眠与梦境交织。白天,你用理智和忙碌来麻痹自己;可到了晚上,所有被压抑的情绪,都会在梦里,在失眠的黑暗里,加倍地反噬你。
为了排解心里的郁闷,我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我对学生们变得格外有耐心,尤其是班上那个叫李晓燕的女生。她父母离异,跟着奶奶生活,性格有些内向孤僻。
我经常找她谈心,给她辅导功课,还自己掏钱给她买辅导书。周末的时候,我甚至会把她叫到家里来,给她做好吃的。
张建成对此颇有微词。有一次,李晓燕刚走,他就拉着脸说:“你一个老师,管那么多闲事干嘛?自己的家都快顾不上了,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家的孩子。”
我当时正在气头上,直接怼了回去:“我乐意!我看到她,就觉得心里舒坦。总比对着你这张冷冰冰的脸强!”
我们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其实,我心里清楚,我之所以对李晓燕这么好,并不仅仅是出于一个老师的责任心。更多的是一种情感转移。我在张建成那里得不到的关心和回应,就加倍地倾注到学生身上。看到李晓燕因为我的关心而露出笑容,我心里会得到一种虚假的满足感。
这或许是想念的第四种表现:对旁人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因为内心的情感无处安放,所以只能像个没拧紧的水龙头一样,向外喷洒。你以为你是在帮助别人,其实你只是在拯救自己那颗干涸的心。
我给女儿晓雅打电话,聊了很久。我问她在学校的生活,问她的感情状况,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晓雅在电话那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妈,你是不是跟我爸吵架了?你今天话特别多。”
我心里一惊,连忙否认:“没有,妈就是想你了。”
挂了电话,我一阵后怕。我差点就把自己的脆弱和不堪,暴露在了孩子面前。
周末,晓雅突然回来了,说是学校有活动,调休两天。我知道,她肯定是不放心我,特意跑回来的。
女儿的归来,给这个冷清的家带来了一丝暖意。可这暖意,却像阳光下的冰,很快就融化了。
晚饭时,一家三口难得坐在一起。晓雅叽叽喳喳地讲着学校的趣事,我和张建成偶尔应和一两句,气氛显得有些刻意。
晓雅忽然对张建成说:“爸,我妈下个月生日,你准备送她什么礼物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张建成。
张建成正低头喝汤,闻言抬起头,愣了一下,随即说:“你妈喜欢什么,让她自己去买,我报销。”
又是这句话。
晓雅的脸垮了下来,“爸,你怎么这样啊!礼物要的是心意,不是钱。你都多久没给我妈好好过个生日了?”
张建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大人的事,小孩别管。我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哪有精力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挣钱重要,家人就不重要了吗?”晓雅不服气地顶嘴。
“你懂什么!”张建成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发出刺耳的声响,“没有我挣钱,你能在上海读那么好的大学?你能吃好的穿好的?你妈能天天这么清闲?”
他最后一句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我心里。清闲?我每天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回家还要买菜做饭,操持这个家,他竟然觉得我清闲?
我浑身发抖,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瞬间冲上了头顶。
第三章 爆发的争吵
“张建成,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清闲了?”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大概也没想到我反应会这么大,愣了一下,随即语气软了下来,但话里还是带着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你不用像我一样,天天在外面看人脸色,陪人喝酒。”
“看人脸色?”我冷笑一声,“我在学校就不用看人脸色了?我要看校长的脸色,要看学生家长的脸色!我每天站七八个小时,回到家嗓子都快哑了,你看见过吗?你只看见你自己的辛苦,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我的付出?”
“我怎么没看见?”他似乎也来了火气,“这个家哪样东西不是我买的?你身上穿的,晓雅读书的钱,哪一分不是我辛辛苦苦挣回来的?”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我终于忍不住了,把心里积压了多日的委屈和愤怒,全都吼了出来,“你以为你给了钱,就尽到了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了吗?这个家,你管过什么?女儿开家长会你去过一次吗?我生病了你陪我去过医院吗?你除了会当个甩手掌柜,你还会干什么!”
晓雅在一旁吓得不敢说话,眼圈都红了。
张建成被我吼得满脸通红,他站起来,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他猛地一挥手,把桌上的一个汤碗扫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汤碗摔得粉碎。滚烫的汤汁溅了我一脚,也仿佛溅在了我们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上。
“不可理喻!”他扔下这四个字,摔门而去。
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晓雅小声的啜泣和墙上挂钟无情的滴答声。
我看着一地狼藉,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慢慢地蹲下身,想去收拾那些碎片,可手抖得厉害,一块锋利的瓷片划破了我的手指,鲜红的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
晓.雅哭着跑过来,拉起我的手,“妈,你流血了!”
我看着指尖那抹刺目的红色,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我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绝望。一场争吵,就像一场地震,把这个家本就脆弱的地基,震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这就是极度想念一个人的第五种表现:在长久的压抑之后,会因为一件小事,突然地沉默,或者突然地爆发。所有的委屈和失望,都会在这一刻,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那天晚上,张建成没有回来。
我给晓雅处理好情绪,哄她睡下后,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想了很多。我想到了离婚。这个念头,像一颗罪恶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就开始疯狂地生根发芽。
我打开手机,在网上搜索“离婚需要什么手续”、“财产如何分割”。我看着那些冰冷的法律条文,心里一片茫然。二十年的婚姻,真的要以这样不堪的方式收场吗?
我心想,如果真的离了,我能得到什么?一套房子,一些存款。可我失去的,是整个青春,是一个完整的家。我真的能承受这样的代价吗?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王老师看到我,吓了一跳,“林姐,你这是……打仗去了?”
我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王老师把我拉到一边,给我倒了杯热水。“到底怎么了?跟姐说说,别自己憋着。”
也许是昨晚的爆发让我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也许是王老师的关心触动了我最脆弱的神经。我再也撑不住了,把那张收据的事,和昨晚的争吵,一五一十地都跟她说了。
王老师听完,气得直拍桌子。“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三万多的项链,他可真舍得!林姐,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必须得查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怎么查?”我一脸茫然。
“跟踪他!”王老师说得斩钉截铁,“找个周末,他肯定会去找那个。你跟在后面,人赃并获,看他还怎么狡辩!”
跟踪?我心里一阵抗拒。我觉得那样的自己,既卑微又可怜。
“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顾及什么面子?”王老师恨铁不成钢地说,“这是维护你自己的权益!你要是就这么忍气吞声,那你就等着他把这个家都搬空吧!”
王老师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浇醒了。是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我需要一个真相,无论这个真相有多残酷。
这个周末,晓雅回学校了。张建成也回来了,像是没事人一样,只是我们之间,连那点表面的客气都消失了,彻底变成了零交流。
周六早上,他起得很早,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休闲装,还对着镜子仔细地刮了胡子。我心里一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了。
他出门的时候,我假装在阳台浇花,偷偷看着他。他没有开车,而是步行走到了小区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立刻换上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也冲了出去。我拦下另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师傅,跟着前面那辆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我坐在车里,心脏怦怦直跳,手心里全是冷汗。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即将走上刑场的囚犯,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这就是本章的转折点:我从一个被动忍受的妻子,变成了一个主动寻求真相的“侦探”。这个决定,将彻底改变我们婚姻的走向。
第四章 陌生的地址
出租车在城市里穿行,最后停在了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老旧小区门口。
这里是城市的另一端,和我居住的那个高档社区,仿佛是两个世界。楼房的外墙斑驳陆离,阳台上晾晒着五颜六色的衣物,充满了浓厚的生活气息。
张建成下了车,熟门熟路地走进其中一栋楼。
我付了钱,也赶紧跟了进去。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我屏住呼吸,悄悄地跟在他后面。他上了三楼,在一扇掉漆的木门前停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他有这里的钥匙!
这个发现,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的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赶紧扶住冰冷的墙壁。
他进去后,门没有立刻关上。我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点笑意:“建成,你来啦。”
“嗯,刘姐,我来看看您。”是张建成的声音。
刘姐?不是我想象中的年轻女孩?我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我悄悄地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甚至有些简陋。一个看起来六十岁左右的阿姨,正坐在轮椅上,满脸笑容地看着张建成。她头发花白,但精神很好,穿着一件干净的旧毛衣。
张建成正把手里提着的水果和牛奶放在桌上,一边放一边说:“刘姐,最近身体怎么样?腿还疼吗?”
“老样子了,不碍事。”那个姓刘的阿姨笑着说,“你工作那么忙,不用老往我这儿跑。”
“没事,顺路。”张建成说着,很自然地拿起旁边的扫帚,开始扫地。他的动作很熟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眼前这一幕,和我预想中捉奸的场面,完全不一样。没有衣衫不整,没有亲昵暧昧,反而像……像儿子在照顾自己的母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这个刘姐是谁?张建成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甚至还有她家的钥匙?
我没有冲进去质问,而是选择了暂时离开。我需要时间来消化我看到的一切,也需要找到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来揭开这个谜底。
我浑浑噩噩地回了家,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张建成扫地时微微弯下的腰,刘姐看着他时慈祥的眼神。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晚上,张建成回来了,神情和往常一样疲惫。他看到我坐在沙发上,似乎有些意外。
“还没睡?”他问。
“等你。”我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今天去哪儿了?”
他眼神闪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没去哪儿,就……跟个朋友吃了顿饭。”
他又撒谎了。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如果一切都像我看到的那样,只是去照顾一个长辈,他为什么要瞒着我?这背后,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没有再追问。我知道,在他不愿意说实话的时候,我问再多也没用。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像个游魂。上课的时候,我看着讲台下的学生,脑子里想的却是那个陌生的地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刘姐。
我决定自己去寻找答案。
我跟学校请了两天假,说家里有事。然后,我又一次来到了那个老旧的小区。这一次,我没有偷偷摸摸。我找到了小区的居委会,说我是市里来做老年人生活状况调研的。
居委会的大妈很热情,跟我聊了很多。我旁敲侧击地问起三楼那个姓刘的阿姨。
“哦,你说的是刘凤兰啊。”大妈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她老伴以前是搞建筑的,十多年前,在工地上出了事故,人没了。她自己身体也不好,前几年又摔断了腿,现在只能坐轮椅。还好啊,她老伴以前带的那个徒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这么多年了,一直照顾着她。”
“徒弟?”我心里一动。
“是啊,好像叫……张建成,对,就叫张建成。”大妈说,“那小伙子真是没得说。每个星期都来看她,买菜做饭,打扫卫生,比亲儿子还亲。前阵子刘姐过六十大寿,他还给她买了条金项链呢!”
金项链!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都串联起来了。
原来,那张收据上的项链,是买给这个刘姐的。
原来,他半夜接的神秘电话,是刘姐身体不舒服打来的。
原来,他所谓的应酬,所谓的和朋友吃饭,都是来这里照顾她。
可我心里,非但没有一丝轻松,反而涌起了更深的悲凉和困惑。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们是夫妻啊,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摊开来说的?
我心想,张建成,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宁愿把你的善良和情义给一个外人,也不愿意分一点给我这个同床共枕二十年的妻子吗?
我走出居委会,感觉天旋地转。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我抬头看着那栋灰色的旧楼,仿佛看到张建成这些年来,一个人默默背负着这个秘密,在我和那个刘姐之间奔波。
他的疲惫,他的沉默,他的不耐烦,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
可这个答案,比他真的出轨,更让我心痛。因为出轨,说明他不爱我了。而现在,说明在他心里,我这个妻子,甚至不如一个外人值得信任。
本章的转折点在于,我通过自己的调查,揭开了一部分真相。但这个真相,却引出了一个更大的谜团和更深的情感困境,将我和张建成的矛盾,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第五章 摊牌的雨夜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一路上,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居委会大妈的话,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张建成,那个在我眼里越来越自私、冷漠的丈夫,在别人眼里,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人。
这个巨大的反差,让我感到无比的荒谬和讽刺。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上窗帘,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看见。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被巨大的无力感和悲伤淹没。
我开始反思,我们之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是我们都不再愿意和对方沟通,还是生活本身的压力,把我们变成了两座无法靠近的孤岛?
傍晚,天阴了下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像我的心跳。
张建成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雨水和寒气。他看到我躺在床上,有些惊讶。
“你怎么了?不舒服?”他走过来,伸手想探我的额头。
我偏过头,躲开了他的手。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收回手,沉默地站在床边。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终于坐了起来,看着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张建成,我们谈谈吧。”
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点了点头。
“今天,我去了城南的那个老小区。”我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瞬间收缩。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还去了居委会,问了刘凤兰阿姨的情况。”我继续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们都说,你是个好人,有情有
义。”
他的头,慢慢地垂了下去,双手插进头发里,露出了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
“那条三万六千八的项链,是买给她的,对不对?”我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无数个日夜的问题。
他没有否认,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沙哑:“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我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为什么?”我问,“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是一个雨夜,非常适合摊牌。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洗刷掉这个城市所有的秘密和谎言。我从一个旁观的调查者,变成了对峙的主角,将我和他之间的矛盾,彻底摆在了台面上。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然后,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带着哽咽的声音,开始讲述一个埋藏了十多年的故事。
“刘姐的丈夫,是我的师父。我刚从技校毕业,进公司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是他手把手地教我。他不仅教我技术,还教我怎么做人。”
“十年前,我们一起负责一个项目。那天,本来应该是我去检查塔吊的,可我……我那天早上跟你在电话里吵架,心情不好,就让师父替我去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完全哽咽了。
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我隐约记得,十年前,我们确实因为一件小事,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
“结果……塔吊出了事故,师父他……就那么从上面掉了下来,当场就没了。”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是我害死了他。”张建成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泪水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滑落,“如果那天去的人是我,死的人就是我!是我害了师父,也害了刘姐。”
我震惊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我从来不知道,在他心里,竟然背负着这样一个沉重而血腥的秘密。
“师父走后,刘姐大病了一场。他们没有孩子,我……我就发誓,要替师父照顾她一辈子。我不敢告诉你,我怕……我怕你知道了,会看不起我,会觉得我晦气。我也怕你不同意我拿家里的钱去贴补她。”
“所以,你就一个人扛着?”我的声音在发抖。
“是。”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这些年,我拼命地工作,就是想多挣点钱,既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也能……也能让我心里的愧疚少一点。可是,我越是这样,就越觉得累,回到家,一句话都不想说。我对不起你,林惠,真的对不起。”
他终于把一切都说了出来。那个困扰我多日的谜团,那个让我夜不能寐的项行链,都有了答案。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我看着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他不再是那个我眼中冷漠自私的丈夫,而是一个被沉重的秘密和愧疚,压垮了十多年的可怜人。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用颤抖的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建成,”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一个人。以后,我们一起。”
本章的转折点在于,张建成终于坦白了所有的秘密。这个真相,彻底颠覆了我在他身上贴下的所有负面标签,也让我们之间濒临破碎的关系,出现了一丝转机。
第六章 一碗阳春面
张建成的坦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掉了我们之间所有的猜忌和隔阂,也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心情。
那个晚上,我们聊了很久。从他师父的意外,到他这些年的愧疚和压力,再到我们之间越来越深的沉默。这是我们结婚二十年来,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剖开自己的内心。
我这才知道,他每天晚上把自己关在书房,并不是在躲着我,而是在强迫自己工作,用忙碌来对抗内心的痛苦。我才知道,他之所以对钱那么在乎,是因为他觉得,只有钱,才能弥补他对师父一家的亏欠。
我心疼得无以复加。我抱着他,像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我这才意识到,这些年,我只看到了他的冷漠,却没有看到他冷漠背后,那颗被愧疚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
而我,作为他最亲密的妻子,却对他一无所知。甚至,还在用自己的猜疑,一次次地伤害他。
“对不起,”我对他说,“是我不好,我没有真正地关心过你。”
他摇了摇头,握住我的手,“不,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不该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我们是夫妻,本就应该同甘共苦。”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一缕月光,从云层里透出来,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第二天是周日,我起得很早。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熬小米粥,而是和了面,准备做一碗阳春面。
这是我们刚结婚那会儿,最常吃的早餐。那时候穷,买不起什么好东西。一碗清汤,几根面条,撒上一点葱花,再卧上一个荷包蛋,就是一顿美餐。
张建成起床后,闻到厨房的香味,走了进来。他看到我正在煮面,愣了一下。
“怎么想起来做这个了?”他问。
我回头冲他笑了笑,“就是突然想吃了。”
我把面盛在碗里,荷包蛋煎得恰到好处,蛋黄还是溏心的。我把面端到他面前,就像二十年前一样。
他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放进嘴里。然后,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还是那个味道。”他声音沙哑地说。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心里一阵酸楚,又一阵温暖。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沟通,还有这些共同的生活记忆。
吃完早饭,我对他说:“建成,今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刘姐吧。”
他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我想去看看她。以后,我们一起照顾她。”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去了那个老旧的小区。这一次,我不再是偷偷摸摸的跟踪者,而是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
我们敲开了刘姐的门。
刘姐看到我,显得有些局促和不安。张建成向她介绍:“刘姐,这是我爱人,林惠。”
我微笑着走上前,握住刘姐的手。“刘姐,您好。以前建成工作忙,我一直没机会来看您,您别见怪。”
刘姐的手很瘦,但很温暖。她看着我,又看了看张建成,眼眶湿润了。“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那天,我在刘姐家,亲手做了一顿午饭。我一边做饭,一边听张建成和刘姐聊着过去的事。他们聊起了师父,聊起了当年工地上那些又苦又乐的日子。
我这才知道,张建成的师父,是个多么热心肠的人。当年我们结婚,钱不够,还是师父偷偷塞给他两千块钱。
我听着,心里百感交集。原来,我们这个小家,也曾被这份情义,默默地守护过。
下午,我们要走的时候,刘姐拉着我的手,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银镯子,非要戴在我手上。
“孩子,这是我当年的嫁妆。不值钱,但你别嫌弃。建成这些年,多亏有你这么个贤惠的媳妇在背后支持他,不然,他一个人也撑不下来。”
我看着手腕上那个样式古朴的银镯子,眼泪再也忍不住。
我明白了,张建成守护的,不仅仅是一份愧疚,更是一份传承下来的,沉甸甸的情义。这种“情义重于利益”的价值观,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回去的路上,我和张建成并排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感觉,我们之间的那堵墙,彻底消失了。
第七章 墙上的挂钟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又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张建成的话,还是不多。但他下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早了。他不再把自己关在书房,而是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陪我看一会儿电视。虽然我们看的,常常不是同一个频道。
他开始注意到一些以前从不关心的细节。他会记得在我感冒的时候,给我买药。也会在我生日的时候,提前问我想要什么礼物。虽然他挑的礼物,还是没什么品味。
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充满抱怨和苛求。我开始学着去理解他的沉默,理解他肩上的重担。我会在他疲惫的时候,给他倒一杯热茶,而不是一句“你怎么又这么晚回来”的责备。
我们开始一起去照顾刘姐。每个周末,我们都会买上一些菜,去她那里,陪她说说话,打扫一下卫生。刘姐的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有一次,晓雅放假回家,看到我们和刘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场面,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晚上,她悄悄问我:“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她。晓雅听完,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抱着我说:“妈,爸他……真挺不容易的。以前,是我不懂事。”
我摸着女儿的头,心里一阵欣慰。这个家,经历了一场暴风雨,但雨过天晴后,每个人都成长了。我们学会了理解,学会了宽容,也学会了珍惜。
我的工作,也变得更加得心应手。因为心态变了,我看待学生,看待工作,都有了新的角度。
我依然关心那个叫李晓燕的女孩,但我不再把她当成我情感的寄托。我用更专业,也更理性的方式去帮助她。我联系了她的家人,和他们一起,为孩子的成长,制定了一个更健康的方案。
我开始理解,作为一个老师,我的职责是引导,而不是替代。这份“匠心精神”,不仅仅体现在教书上,更体现在育人上。我要做的,是点亮一盏灯,而不是背着她们走路。
有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备课,王老师走了过来。她看着我,笑着说:“林姐,你最近……好像变了个人。”
我愣了一下,“是吗?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她想了想,“就是感觉,你整个人都舒展开了,不像以前,总拧着一股劲儿。”
我笑了。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当我心里的那个结解开之后,整个世界,在我眼里,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和张建成的关系,就像我们家客厅墙上的那个老式挂钟。它曾经因为电池耗尽,停摆了很久。我们谁都没有想过去更换它,任由它沉默地挂在那里,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装饰品。
而现在,我们给它换上了新的电池。
它又开始滴答滴地走动起来。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它不再是烦人的噪音,而是一种提醒。提醒我们,时间在流逝,生活在继续。
它提醒我们,无论过去经历了什么,都不要忘记,要珍惜眼前人,要好好地,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
那天晚上,张建成在看一份工程图纸,那是他最近接的一个新项目。他看得特别认真,眉头紧锁,不时地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我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想起了刘姐说的话。她说,师父当年就是这样,对待工作,一丝不苟,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我想,这就是一种平凡中的尊严吧。无论生活给予了多少磨难和压力,总有一些东西,是需要我们去坚守的。比如对工作的敬畏,比如对情义的承诺。
我给他泡了杯茶,轻轻地放在他手边。
他抬起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疲惫和阴郁,多了一丝温暖和安然。
“早点休息吧。”我说。
“嗯,你看完这段就睡。”他说。
我们相视一笑,没有更多的话语。但我们都知道,这个家,已经不一样了。
那极度想念一个人的五种表现,翻看旧物,不自觉模仿,失眠与梦境,对旁人过度热情,以及突然的爆发,都像是一场重感冒的症状。它让我们痛苦,让我们难受,但它也提醒我们,我们的情感,生病了,需要治疗。
而治愈这一切的良药,不是时间,也不是遗忘,而是沟通,是理解,是愿意重新牵起对方的手,一起走下去的勇气。
我看着窗外,万家灯火,一片祥和。我知道,在这个城市的无数个家庭里,或许也正在上演着和我们类似的故事。
但我也相信,只要心中还有爱,还有对家的眷恋,就一定能找到走出困境的路。
因为,家,永远是我们最后的港湾。
来源:缤纷露珠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