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打心底里怕极了生育,可传宗接代的担子压在祁家头上,我便索性为夫君祁渊纳了十九房妾室。选十九这个数,并非随意为之 —— 当朝天子的生辰恰是正月十九,这层微妙的寓意,足以让祁渊在官场上多几分助力。
我打心底里怕极了生育,可传宗接代的担子压在祁家头上,我便索性为夫君祁渊纳了十九房妾室。选十九这个数,并非随意为之 —— 当朝天子的生辰恰是正月十九,这层微妙的寓意,足以让祁渊在官场上多几分助力。
果不其然,凭着这十九房妾室带来的 “好名声”,祁渊的仕途一路顺遂,青云直上。而我,作为祁家名正言顺的主母,借着夫君的权势,在后宅过得自在随心,无人敢轻易置喙。
后来帝王龙体欠安,五皇子与七皇子为夺储位,都频频向祁渊示好,想将他拉入自己阵营。我曾问他属意何人,他只淡淡道 “七皇子”。我当即心领神会 —— 七皇子的生辰,是正月二十五,这其中的门道,与当初选十九房妾室如出一辙。
祁府今日又一次张灯结彩,锣鼓声震天,这已是今年第二十次办喜事,迎娶的是第十九房妾室。
洞房花烛夜,我亲手引着祁渊往新人房走去。到了门口,他却驻足不前,身形绷得笔直。我掩唇轻笑,声音柔缓却带着提醒:“夫君,夜色已深,该入洞房了。”
祁渊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像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可没等他开口,屋内便传来新妾娇软的唤声:“夫君…… 妾身已等候许久了。”
他的指尖微微颤动,终究还是抬步走了进去。我伸出手,轻轻将房门合上,隔绝了屋内的旖旎。
身后传来婆母满是欣慰的声音:“烟儿,你这般懂事,真是祁家的福气。”
我垂下眼眸,恭敬地屈膝行礼:“母亲过奖了,这是儿媳该做的。”
不远处,几位妾室正凑在一起,掩着帕子低声说笑。
“姐姐当真是大度,换做旁人,哪能这般平静。”
“难怪夫君始终敬重姐姐,这般识大体的主母可不多见。”
“今夜夫君能得享温存,全靠姐姐成全呢。”
她们的语气软得像棉花,眼神里却藏着细碎的笑意,那些话听在耳里,字字都像细针,轻轻扎着人心。可我面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仿佛全然未觉。
婆母捧着温热的茶盏,满意地吩咐:“烟儿既不介意,往后便按先前排好的次序,让她们夜夜轮流伺候,莫要委屈了任何一位。”
我点头应下,声音清亮:“母亲考虑周全,应当如此。”
—— 自此,祁家后宅便没了清净,十九房妾室轮流侍寝,夜夜笙歌不断,祁渊倒也做得 “雨露均沾”。
而我,稳坐主母之位,尊荣不减。旁人笑我心宽,笑我冷情,笑我眼睁睁看着夫君被其他女人分走,我只跟着笑,笑得比谁都真切。
三日后,后宅便传出了新动静 —— 昨夜祁渊在五姨娘房里待了一整夜,未曾出来。二姨娘在房门外跪了整整一夜,哭得梨花带雨。
我端着青瓷茶盏,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平淡无波:“夫君倒是难得这般偏爱,只是苦了二姨娘。”
一旁的李嬷嬷看着我,神色复杂,犹豫了许久才开口:“夫人,您…… 当真不觉得难过?”
我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嬷嬷,若他真能夜夜只守着一个人,那我才该真正发愁呢。”
李嬷嬷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眼神里的担忧更甚。
到了晚间,管家急匆匆地赶来,压低声音禀报:“夫人,今晚本是五姨娘侍寝,可她突然说身子不适,想请您准许换个人。”
“哦?”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盏里的茶叶,“她想换谁?”
管家垂着头,声音更低了些:“二姨娘说,她愿意代五姨娘伺候夫君。”
我轻轻笑出了声,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的长廊。二姨娘正站在那里,身姿窈窕,头低着,一副娇羞怯懦的模样,却不敢与我对视。
她昨夜跪了一夜,今日便急着要争回脸面。想来她笃定我会答应 —— 毕竟在外人眼里,我向来是个 “大方” 的主母。
我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茶沫,语气平和:“既然如此,那就依她吧。”
管家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一时竟忘了回话。
我抬眸看向他,语气依旧温和:“让她好生伺候夫君,莫要出什么差错。”
夜深时分,我陪着祁渊往二姨娘的院子走去。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声音也有些沙哑:“烟儿,你…… 当真一点都不在意吗?”
我微微歪着头,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说寻常小事:“夫君,妾室之间争宠本就是常事,您又何必为此为难?”
他猛地一窒,像是被我这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更沉了几分。
屋内的烛火摇曳,映得窗纸上的人影忽明忽暗。二姨娘裹着一身轻薄的纱衣,从屋里探出头来,声音柔得能掐出水:“夫君……”
祁渊站在原地,脚步没有挪动。我轻轻伸出手,替他理了理衣襟,趁着他不注意,悄悄推了他一把。他身子踉跄了一下,正好跨进了房门。
下一秒,房门 “砰” 地一声被从里面关上。
我站在门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脚步从容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背影没有丝毫留恋。
第二天一早,后宅的流言便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各个角落。
“你们听说了吗?二姨娘昨夜得了夫君的宠爱,夫君还赏了她一套成色极好的玉镯呢!”
“夫人知道了这事,就没半点生气的样子?”
“生气?夫人怎么会生气,听说昨晚还是夫人亲自把夫君送进二姨娘房里的呢!”
“我的天,沈家嫡女怎么能这么冷血无情,连自己的夫君都能拱手让人……”
我端着茶盏,听着下人们的议论声,嘴角不仅没沉下去,反而微微上扬。
祁渊在朝堂上越来越受器重,婆母对我的态度也越发和善。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说,我沈烟天性凉薄,不与人争,是个难得的 “好妻子”。
可惜,他们都想错了。
—— 他们拼了命地争宠,绞尽脑汁想给祁渊生个一儿半女,好稳固自己的地位。
—— 可他们不知道,这祁家后宅里,谁能怀上孩子,谁又该为此丢了性命,从来都不是祁渊能说了算的。
满京城都在称赞我沈烟大度贤惠,不争不抢,是天生的 “好妻子”。婆母每次见了我,都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我识大体、顾大局;就连深居简出的老夫人,也对旁人说:“沈家教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既有大家风范,又懂持家之道。”
可府里的小妾们却不信。她们总觉得,一个正妻,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把夫君推到别的女人床榻上,还能笑着给那些妾室斟茶倒水、嘘寒问暖?在她们眼里,我这般做派,定是装出来的。
于是,她们开始变着法地试探我的底线。
第一天,厨房送来的饭菜便出了问题 —— 盐放得极少,寡淡无味。
“夫人,这菜里的盐明显少了,怕是厨房的人故意怠慢您。” 李嬷嬷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我舀了一勺汤,慢慢喝着,语气平淡:“少放点盐也好,平日里吃太咸,对身子不好。”
李嬷嬷看着我,神色越发复杂:“夫人,她们这分明是……”
我放下汤勺,抬眸看向她,打断了她的话:“嬷嬷,许是厨房的人一时疏忽,并非有意为之。”
—— 我心里清楚,厨房的人都是婆母手底下的老人,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故意” 对我不敬。这般做,不过是小妾们暗中唆使,想看看我会如何反应罢了。
第二天,送来的换洗衣物又出了岔子 —— 大半衣衫都是湿的,还带着一股潮气。
管家慌慌张张地跑来请罪,“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夫人恕罪!是奴才一时糊涂,没等衣衫彻底晾干,便让人给您送来了!”
我拿起一件湿冷的衣衫,指尖瞬间被寒气浸透。不远处,几位小妾正站在廊下,装作赏景,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往这边瞟,低声说笑的模样,显然是在看好戏。
其中,潘玉捂着嘴,故意拉长了语调,装模作样地叹道:“夫人也太过好说话了,换做别家的主母,遇到这种事,怕是早就发火了吧?”
我转过头,对着她轻轻一笑:“不过是几件衣衫,这点小事,何必动气?”
潘玉眨了眨眼睛,声音娇嗲:“夫人的脾气可真好,难怪夫君和母亲都这般喜欢您。”
我看着她,语气温柔得像是在跟她闲话家常,眼底却没半点温度:“是啊,我这脾气若是不好,怕是有些人,早就没机会站在这里说话了。”
潘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微微泛白。
我慢悠悠地将湿衣衫放回托盘,对着李嬷嬷吩咐道:“去把负责晾晒衣衫的管事叫来,把他的手剁了,扔到后院喂狗。”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管家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地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是奴才的错,奴才再也不敢了!”
我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只是剁手,若再有下次,可就不只是断一只手这么简单了。”
李嬷嬷低声应了句 “是”,转身便让人去传管事。片刻后,院外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小妾们的脸色全都变了,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惊恐。潘玉咬着嘴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夫人…… 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不狠一点,怎么镇得住你们这些心思活络的人?”
潘玉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嘴唇微微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俯身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们若是还想试探,尽管继续,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到第几日。”
潘玉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我直起身子,转身离开,目光掠过那些脸色苍白、大气不敢出的小妾们,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这才不过第二天而已。
我倒要看看,她们能不能撑过第三天。
第三天傍晚,祁渊从宫里回府了。我亲自到府门口迎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夫君,今日朝堂上的事务,还顺利吗?”
他看着我,眉头微微皱起,语气带着几分不解:“我听说,你昨日罚了府里的管事?”
我温顺地点了点头:“嗯,他做错了事情,自然该受罚。”
祁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是些下人,犯点小错,训斥几句也就是了,何必动手伤人?”
“下人?” 我轻轻笑了一声,抬眸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夫君,你进京不过五年,便能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官,爬到如今的位置,若是有人瞧不起你,处处给你使绊子、下套,你会怎么做?”
他微微一怔,眼神瞬间暗了下来,显然是想到了自己在朝堂上的遭遇。
我看着他,语气重新变得柔和:“人活在这世上,总要守住自己的尊严,若是一味退让,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祁渊盯着我看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他却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烟儿,你变了。”
我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情绪,声音轻柔:“夫君,烟儿一直都是这般模样。”
—— 只是从前,他从未认真看过我罢了。
到了第四天,祁家后宅彻底安静了下来。小妾们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挑衅,见了我,都恭恭敬敬地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出。
可我知道,她们心里并未真正服软,不过是暂时收敛了锋芒。她们不甘心屈居人下,更不甘心我这个正妻始终稳坐高位。
她们在暗中偷偷联络,想要找到我的软肋,将我彻底赶出祁家后宅。
而她们等待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五天清晨,宫里传来消息 —— 皇帝病重,卧床不起。五皇子与七皇子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已经开始明争暗斗,朝中大臣也纷纷站队。祁渊作为皇帝面前的红人,自然成了两位皇子拉拢的对象,当天便被召进了宫,这一去,便是半个月未归。
小妾们得知消息后,一个个都按捺不住了。她们觉得,祁渊不在府中,便是她们对付我的最好时机 —— 没了祁渊的 “庇护”,我这个主母,也不过是个空有头衔的女人罢了。
于是,她们结伴跪在了婆母的院子里,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诉说着我的 “罪状”,想让婆母为她们做主。
婆母病了,病得蹊跷又沉重。往日里雷打不动的清晨祠堂礼佛,如今也只能托人告假,整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偏院的小妾们闻讯赶来,黑压压跪了半屋子,个个哭得眼眶通红,鬓发凌乱,那模样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婆母您看看,这沈烟也太跋扈了!竟把您气病成这样!” 潘玉跪在最前头,声音哽咽,手里帕子拧得都快滴出水来,“后宅若再由着她把持,我们这些人迟早要被她磋磨死!”
“是啊婆母,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另一个妾室跟着附和,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她占着正室的位置,自己无所出,还不许我们给大人开枝散叶,哪有这样的道理!”
婆母躺在床上,枯瘦的手紧紧捂着胸口,喘了好半天才勉强哼出一声,声音微弱却带着几分狠劲:“去…… 把祁渊给我叫回来。”
小妾们闻言对视一眼,眼底都藏着不易察觉的喜色。她们早从下人嘴里听说,前几日婆母劝大人纳侧室、求嫡子,反被大人冷淡淡的一句 “以后再议” 挡了回来。那时她们还心凉了半截,可如今不一样了 —— 婆母是大人的亲娘,如今又病成这样,亲自开口讨要说法,沈烟那个 “主母” 的位置,总该坐不稳了吧?
第二日天还没大亮,宫门前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人群中央,一个穿着素色衣裳的老妇人拄着拐杖,瘫坐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哭得撕心裂肺,正是祁渊的母亲。
“圣上啊,臣妇实在活不下去了!” 婆母拍着地面,哭声穿透晨雾,“我那儿媳妇沈烟,仗着娘家有几分势力,在祁家后宅作威作福!不让妾室生养,还处处欺压老身,如今我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只能来求您老人家为臣妇做主啊!”
祁家后宅的事,早就成了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正主闹到宫门口,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瞬间传开。守门的侍卫见闹得不像话,只能赶紧派人进宫通报。
半个时辰后,祁渊一身朝服匆匆赶来。看到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母亲,他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快步上前:“母亲,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婆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声音又哑又颤:“我为你而来!那沈烟如此霸道,断你子嗣,我忍了她这么久,再不说,你这辈子都别想有嫡子了!”
祁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带着几分压制的怒意:“家里的事,不必劳烦圣上。”
“怎么不必?” 婆母猛地一拍大腿,索性撒开了泼,“我今天就跪在这儿,皇上不出来给我评理,我就不起来!”
她这一闹,算是把事情彻底摆到了明面上。来往的官员、百姓指指点点,议论声不绝于耳。祁渊心里清楚,这事要是不尽快收场,传出去只会落人口实 —— 更何况,近来五皇子频频向他示好,七皇子那边却始终态度不明,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这桩家事做文章,他多年的仕途说不定就要毁于此。
他眯了眯眼,压下心头的烦躁,冷声道:“先回府,此事回府再议。”
婆母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狂喜 —— 她只当祁渊是终于松了口,要在府里处置沈烟了。
回到祁府大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婆母坐在主位上,腰杆挺得笔直,脸上还带着几分刚从宫门口回来的得意。小妾们站在她身后,一个个低着头,眼角却偷偷瞟向门口,等着看沈烟被问罪的模样。
祁渊落座后,目光扫过满室的人,语气冰冷:“母亲,今日在宫门前的事,闹得太过了。”
婆母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为官这么多年,连个嫡子都没有,传出去难道不怕被同僚看轻?”
祁渊没接话,反而抬眸看向站在角落的我,声音听不出情绪:“烟儿,你怎么说?”
我手里端着一盏刚沏好的雨前茶,闻言慢悠悠地吹开浮在水面的茶叶,语气依旧温柔:“夫君,这话该问您自己才是。”
祁渊动作一顿,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
我轻轻一笑,将茶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才继续道:“您当真觉得,没有嫡子,就会影响您的仕途?”
“当然会!” 婆母抢在祁渊前头开口,语气急切,“朝中哪个官员不是嫡子承家业?没有嫡子,你以后……”
“那为何圣上膝下的几位皇子,活到如今的,全都是庶出呢?” 我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婆母的脸色 “唰” 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小妾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 这话也太直白了,简直是在打婆母的脸。
我没理会她们的反应,继续温声说道:“夫君若觉得,只有嫡子才能助您青云直上,那又怎么解释,七皇子能稳坐如今最有力的储君之位呢?”
祁渊的神色沉了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婆母回过神来,声音带着几分慌乱:“你…… 你这是胡说八道什么?储君之事,岂是我们能议论的?”
“婆母想让我给侧室让位,无非是觉得后宅的权柄该交给能生养的人。” 我笑意不变,语气却多了几分清冷,“可您有没有想过,后宅的这点权利,与夫君的仕途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婆母彻底语塞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我说的是实话 —— 在官场里,嫡庶之别远不如政治站队重要。祁渊若是站对了队伍,哪怕将来只有庶子,也能让孩子有个好前程;可若是站错了队,就算有嫡子,最后也只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祁渊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探究,有疑惑,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此事,不必再提。”
婆母的脸彻底垮了下来,血色尽失。小妾们更是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 她们怎么也想不明白,都闹到这个地步了,祁渊居然还是护着沈烟!
到了夜里,祁渊的书房还亮着灯。我端着一碗刚炖好的莲子羹走过去,轻轻推开房门,见他正对着一叠奏折出神,便轻声问道:“夫君为何不应了婆母?今日宫门前的事,传出去对您的名声总归不好。”
他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盯着我:“你知道今日的事,已经传遍京城了?”
我点头:“知道。”
“那你可知,这样的传言,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知道。” 我依旧点头,将莲子羹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他喉结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半晌,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复杂:“烟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抹澄澈的笑容:“夫君先告诉臣妾,您想站哪一边?”
祁渊的眸色冷了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三个字:“七皇子。”
我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我拿起桌上的汤匙,轻轻搅动着碗里的莲子羹,声音清润:“夫君可知,七皇子的生辰是哪一日?”
他皱眉思索了片刻:“正月二十五。”
听到这个答案,我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正月十九是当今圣上的生辰,祁渊当年为了结交权贵,特意纳了十九房小妾,凑齐了 “十九” 这个数;如今他选择站队七皇子,而七皇子的生辰,恰好是正月二十五。
原来,他所有的选择,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我曾以为,我和他之间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 —— 他借我沈家的势力稳固仕途,我借祁夫人的身份安身立命。可现在我才明白,在他眼里,我沈烟,不过是他所有筹码里最廉价、最不值一提的那个。
我轻轻笑出了声,眼神依旧澄澈,语气却温柔得近乎冰冷:“夫君,我懂了。”
祁渊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你懂什么了?”
“明日,我就去为夫君相看几位姑娘。” 我放下汤匙,站起身,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定要找那些肤白貌美、性情温和的,也好为夫君再添几房人,凑个‘二十五’的数。”
他懂的是如何在官场里步步为营,我懂的却是 —— 该如何送他,一步步走向地狱。
祁渊说他选了七皇子,我笑着说我懂了。
他大概以为,我懂的是他的政治考量,懂的是他对仕途的布局,懂的是他藏在心底的野心。毕竟在他眼里,我向来是个 “识大体” 的正室,知道如何为他的前程着想。
可他不知道,我懂的从来不是这些。我懂的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站在我这边;懂的是,我在他的人生里,不过是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懂的是,那些曾经让我心存侥幸的瞬间,全都是我自欺欺人的错觉。
懂得越多,心里的那点温度就凉得越快。
于是那天夜里,我终于不再做那些荒唐的梦了。不再梦见洞房花烛夜,他站在床边迟迟不肯靠近的迟疑背影;不再梦见刚入府时,小妾们围着我,笑盈盈地喊我 “姐姐” 的虚伪模样;不再梦见无数个深夜,他宿在别的妾室房里,留我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正院到天明。
那些曾经让我辗转难眠的画面,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自那夜过后,沈烟的世界里,便再无软肋可言。
我侧身躺在床上,将白日里的纷扰尽数抛开,闭上眼,竟寻得了许久未有的安稳睡意,一夜无梦,睡得沉实。
天刚蒙蒙亮,窗纸还透着几分灰蒙的天光,李嬷嬷便踩着仓促的步子掀帘进来,神色间满是慌张。
“夫人,出大事了!昨夜五姨娘不慎摔了一跤,腹中的孩子…… 没保住。”
彼时我正端着白瓷汤碗,慢条斯理地喝着晨起的燕窝养生汤,闻言不过是指尖微顿,缓缓抬眸看向她,语气听不出半分波澜。
“五姨娘?” 我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底掠过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讶异,“她竟已有身孕了?”
李嬷嬷脸上神色复杂,压低了声音回话:“是啊,算日子刚满一个月,昨夜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绊了一下,摔得极重,孩子当场就没了。”
“府里查清楚是谁做的了吗?” 我放下手中的汤盏,瓷勺与碗沿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查出来了,是二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做的手脚。”
我闻言微微挑了挑眉梢,唇边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语气却依旧温柔得像在说家常:“原来是二姨娘啊……”
前几日她还哭哭啼啼地跪在婆母跟前,说自己伺候夫君多年,想求个侧室的名分。可如今,侧室的位置还没摸到边,倒先因为这事把自己拖下了水。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李嬷嬷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五姨娘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哭,一口咬定是被人害的,吵着闹着要夫君回来给她做主呢。”
我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笑,语气轻松:“那就让她闹,闹够了自然就消停了。”
李嬷嬷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迟疑着问:“夫人,您…… 您不管吗?”
“她既然敢悄无声息地怀上这个孩子,就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淡得像在说天气,“有本事护住孩子,那是她的福气;没本事保住,也只能怪她自己没用,怨不得旁人。”
我顿了顿,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轻声道:“毕竟,当初可是她抢着要替我给夫君生儿育女的。”
李嬷嬷站在一旁,听着我温柔语气里的寒意,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半日,祁府的后宅便彻底炸开了锅。
五姨娘穿着一身素色衣裙,在正厅的青砖地上跪了整整一个时辰,哭得梨花带雨,发髻散乱,见着祁渊进来,便扑上前抱住他的腿:“夫君,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妾身的孩子没了,是被人害死的啊!”
祁渊站在厅堂中央,一身墨色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底明晃晃地透着一丝不耐。他昨夜在七皇子府议事到深夜,回来时已是凌晨,刚歇下没多久,就被这阵哭闹声吵醒,此刻身心俱疲。
婆母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脸色也难看至极,重重拍了下桌子:“这祁府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个怀着身孕的姨娘都护不住,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二姨娘早已被人带了过来,此刻也跪在地上,哭得楚楚可怜,连连叩首:“夫君明鉴,妾身真的没有指使人害五姨娘啊!这都是误会,是有人故意栽赃妾身!”
五姨娘哭得更凶了,指着二姨娘嘶吼:“若不是你嫉妒我有了夫君的骨肉,又怎么会派人害我?我的孩子没了,你称心如意了是不是!”
其他几位小妾站在一旁,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谁也不想在这时候蹚浑水。
我端着一盏刚泡好的雨前龙井,慢悠悠地站在门口,目光淡淡扫过地上哭闹的两人,才抬脚走进厅堂。
祁渊见我进来,眉头瞬间拧得更紧,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你怎么来了?”
我轻轻笑了笑,将茶盏递给身边的丫鬟,语气柔和:“夫君在府里摆这么大的阵仗,我若是不来看看,岂不是显得我这个主母太不合时宜了?”
他眸色一冷,语气加重了几分:“你是这府里的主母,府中出了这样的事,你理应出来管管。”
我慢条斯理地走到主位旁的椅子上坐下,才抬眼看向他,语气依旧温和:“五姨娘有孕之事,夫君可知晓?”
祁渊沉默了一瞬,避开我的目光,低声道:“不知。”
跪在地上的五姨娘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哭声也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祁渊。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夫君连五姨娘怀了你的骨肉都不知道,如今又凭什么怪罪旁人没护好这个孩子呢?”
一句话落下,整个大厅瞬间陷入死寂,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祁渊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
五姨娘还想再说些什么,我轻轻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来人,扶五姨娘回房,让她好好养着身子,别在这儿哭闹伤了元气。”
五姨娘猛地抬头,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声音颤抖:“夫人…… 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夫君还未点头同意立你为侧室,你就先私自带了身孕,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我轻声说着,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同情,“这回没保住孩子,只能怪你自己命薄,担不起这份福气。”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小妾,笑意加深了几分,却让人心头发寒:“下次再有人敢这样没规矩,不遵主母号令,私自行事…… 可就别怪我这个做主母的手下无情了。”
五姨娘被我这话吓得身子猛地一抖,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再也哭不出来,只能任由丫鬟将自己扶起来,踉跄着退了出去。
我转头看向祁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夫君觉得,我这样处置,妥当吗?”
祁渊紧握着拳头,沉默了许久,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随你。”
婆母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气得脸色发青,指着祁渊道:“随她?!你就这么任由她在府里胡作非为?这祁府还有没有规矩了!”
祁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不耐:“母亲,别再闹了,此事就按夫人说的办。”
说完,他转身就朝门外走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婆母僵在原地,脸色由青转白,最后彻底变得铁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站在一旁的小妾们更是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对后宅之事不甚在意的祁渊,这次竟然真的放任我做主,半点没有维护她们的意思。
到了夜里,祁渊竟又来了我的院子。
他就站在房门外,身影被廊下的灯笼拉得很长,久久没有进来。
我披着一件素色的外衫,缓缓起身推开门,目光淡然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夫君夜深了还不睡,站在这儿,是在等谁呢?”
他抬眸盯着我,眼神复杂难辨,嗓音低沉沙哑:“烟儿,你…… 到底想做什么?”
我轻轻笑了笑,反问他:“夫君这话问得有意思,我也想知道,夫君这些日子,到底想做什么?”
他眯了眯眼,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善:“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满意?才肯像以前那样待我?”
“满意?”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语气却依旧温柔,“夫君,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会做什么,又何谈满意不满意呢?”
他狠狠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当真对我、对这祁府的一切,都不在乎了?”
“当然。” 我轻声回答,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毕竟,夫君从前也从未在乎过我,不是吗?”
他的脸色骤然一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没有半分波澜:“夫君若是没别的事,就早些回房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朝。”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一步步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缓缓关上房门。“砰” 的一声轻响,屋内重新归于寂静。
我走到桌前坐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轻吐出一口气。
很好,祁渊终于开始不安了。
可惜,一切都已经迟了。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傻傻地等他回头,等他看见我的好。
因为我心里清楚,等他真正悔悟的那一天,便是他彻底跌落深渊,万劫不复之时。
婆母自那日之后便闭门不出,想来是被祁渊的态度寒了心;五姨娘则大病了一场,整日躺在床上,连房门都不出;祁家的后宅,彻底没了往日的热闹,死寂得像座坟墓。
那些曾经蹦跶得厉害的小妾们,也终于安分了下来,再不敢私下里搞什么小动作。
可后宅的平静,却挡不住朝堂上的风起云涌。
宫里传来消息,皇帝的病情突然恶化,连朝都无法上了。储位之争,就像被捅破的窗户纸,彻底摆到了明面上。
五皇子和七皇子两派,明争暗斗,暗流涌动,京城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直到这时,祁渊才终于察觉到,他的仕途,已经走到了最危险的十字路口。
而我筹谋已久的反击,也该正式拉开序幕了。
七皇子最先按捺不住,私下里密会祁渊,想要彻底将他拉拢到自己麾下。
密室之中,七皇子端着酒杯,语气带着几分倨傲,却又不失拉拢之意:“祁大人,如今的局势你也看明白了。若你肯真心辅佐本王,待本王登基之日,必不会亏待你,保你日后官至极品,荣宠加身。”
祁渊坐在对面,神色依旧平静,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问:“殿下此话,可有什么凭证?毕竟空口无凭,臣不敢轻易许诺。”
七皇子微微一笑,眼底满是自信:“本王如今已暗中掌控了京畿一带的兵权,父皇病重,朝中人脉大多已倒向本王,五皇子那边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大人是聪明人,该知道站在哪边才能有好前程。”
祁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垂眸沉吟,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七皇子看着他的模样,以为他已经心动,又加了把火:“大人不必犹豫,错过这次机会,可就再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祁渊这才缓缓抬眸,语气平静地应道:“殿下说得有理,臣…… 明白了。”
他以为自己选对了队伍,抱住了未来帝王的大腿,却不知道,他这一辈子,最错的选择从来不是站错了政治队伍。
而是,在最该珍惜的时候,错过了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烟。
第二日一早,宫里突然传来旨意,宣祁渊即刻入宫,到御书房见驾。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皇帝靠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却依旧带着帝王的威严,目光锐利地盯着祁渊:“祁卿家,朕听闻,你近日与七皇子走得很近,可有此事?”
祁渊连忙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回陛下,臣只是与七皇子偶尔在朝堂上有交集,并无私下往来,臣不敢欺瞒陛下。”
皇帝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不敢?朕的江山还没交到任何人手里,你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为自己选新主子了?祁渊,你就是这么对朕忠心耿耿的?”
祁渊心头一凛,额上瞬间冒出冷汗,连忙叩首:“陛下息怒!臣对陛下绝无二心,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无半分异心啊!”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冷冷开口:“朕的忠臣,何时变得这般胆大妄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勾结皇子了?”
祁渊跪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心里飞快地思索着,京中消息传递虽快,可他与七皇子密会之事极为隐秘,皇帝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除非 ——
有人在暗中布局,故意将这件事透露给了皇帝!
祁渊猛地抬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
沈烟!
一定是她!
与此同时,祁府的庭院里。
我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鱼食,慢悠悠地往池塘里撒着,看着一群红色的锦鲤争食,神色淡然。李嬷嬷站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回话:“夫人,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圣上那边,已经开始怀疑祁大人与七皇子勾结了。”
“嗯,做得好。” 我轻轻应了一声,又撒了一把鱼食,语气依旧温柔,“接下来,该让五皇子那边也动一动了。”
李嬷嬷抬头看向我,神色里带着几分惊讶:“夫人,您是想让五皇子出手对付七皇子?可这样一来,岂不是会让朝堂的局势更乱?”
我轻轻笑了笑,转头看向她,语气淡然:“李嬷嬷,你可知祁渊最大的短板是什么?”
李嬷嬷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迟疑着回答:“是…… 太过自负?总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不全是。” 我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池塘里的锦鲤身上,语气平静无波,“他最大的短板,是他始终以为,这世上只有他能算计别人,却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被人算计的一天。”
我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这一次,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落入圈套,最终被人算计得万劫不复的。”
李嬷嬷站在一旁,看着我温柔侧脸下的冷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清楚,祁家彻底翻天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不过几日,京城便传出了震动朝野的消息。
原本病重的皇帝突然 “大病初愈”,不仅亲自上了朝,还当场颁下一道圣旨 ——
七皇子因 “图谋不轨,勾结朝臣,意图谋逆”,被禁足东宫,无旨不得外出。
而祁渊,则因 “与七皇子过从甚密,涉嫌结党营私”,被罚俸三月,剥夺了手中的部分兵权,责令回府闭门思过。
消息传到祁府时,祁渊正在书房里看着密信,听到下人的禀报后,手中的信纸 “啪” 地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当天夜里,祁渊怒气冲冲地闯回了我的院子,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了房门。
“沈烟!” 他双目赤红,几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是你!一定是你做的!是你把我和七皇子密会的消息告诉皇上的,对不对?”
我看着他,笑容温柔:“夫君这话,好生奇怪。”
“你站七皇子,又怎么能怪我提前布局?”
祁渊怒声道:“沈烟,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睫毛微垂,语气轻柔:“我想做的?”
“夫君,你到今日才明白吗?”
我缓缓伸手,抚上他的手腕,语气缱绻:“我想送你,万劫不复。”
祁渊的脸色骤然发白,指节微微发颤。
他盯着我,嗓音低哑:“你就这么恨我?”
我轻轻笑了:“夫君,这不是恨。”
“是你欠我的,该还了。”
第二日,祁家彻底出事了。
五皇子突然弹劾祁渊,说他勾结七皇子,意图谋反!
满朝皆惊。
祁渊被紧急召入宫中,当廷对质。
圣上龙颜震怒:“祁卿家,你如何解释?”
祁渊心头一片冰凉。
他此刻才彻底意识到,他……彻底输了。
傍晚,他狼狈回府,一进门,就看到我坐在厅堂中央,品着清茶。
他踉跄几步,死死盯着我,声音沙哑:“沈烟……你到底对五皇子说了什么?”
我抬眸,语气温柔:“我只告诉他,夫君站队七皇子,是因为七皇子生辰是正月二十五。”
祁渊呼吸一滞,指节骤然收紧。
我轻轻一笑,语气悠然:“而五皇子的生辰呢?”
“——正月初五。”
我眨眨眼,笑容无害:“夫君,你说,他听了,会怎么想?”
祁渊猛地后退一步,脸色惨白。
他终于明白了。
从头到尾,他以为自己步步为营,却没想到——
他被我,一步一步,送进了深渊。
这一夜,祁渊彻夜未眠。
我站在窗前,望着月色,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一局,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6
祁渊疯了。
彻底疯了。
他跪在御书房门前,一夜未起。
御史弹劾,朝臣围观,五皇子袖手旁观,七皇子自顾不暇,皇帝高高在上,冷眼看着他这只失了势的棋子。
晨曦洒下,他的衣襟湿透,眼底血丝密布,整个人狼狈不堪。
但这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他跪了一夜,皇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宫门前,百官低声议论。
“祁大人这是……疯了吗?”
“呵,疯了?他不是疯,是怕。”
“曾几何时,他可是七皇子的心腹,现在七皇子倒台,他岂能独活?”
“听说是夫人从中作梗?”
“啧,祁夫人啊……可真是个心狠的。”
“心狠?”有人嗤笑,“祁大人当初纳十九房小妾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他的夫人?”
“如今才来跪,晚了。”
议论声不小,风一阵一阵,吹得刺耳。
但最刺耳的,还是宫门紧闭,无人召见。
直到辰时,皇帝才终于慢悠悠地遣人出来——
“圣上说了,祁大人不必再跪了。”
“此案已定,抄家,流放。”
六个字,判了祁渊半生荣华,终究成梦幻泡影。
祁渊猛然抬头,双目猩红。
“陛下!”他声嘶力竭,“臣无罪!臣是被陷害的!”
太监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祁大人,罪不罪的,不是你说了算。”
宫门“砰”地关上。
祁渊被拖着往外走,双腿已经跪得发麻,整个人踉踉跄跄,脸色灰败。
他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消息传回祁府,婆母当场昏厥,后宅小妾哭成一片。
“怎么会这样?”
“夫君怎么会被流放?!”
“夫人呢?夫人不管吗?”
所有人都慌了,疯了一样冲向主院。
然而,沈烟已经不在了。
她在天亮之前,便收拾好一切,带着李嬷嬷,乘上马车,离开祁府。
她不需要再看这一场闹剧。
不需要再看祁家覆灭的惨状。
她早就计划好了。
这一日,她已经等了太久。
城门口,祁渊被押上囚车。
他满身狼狈,衣衫破旧,脸色惨白,一双眼紧紧盯着前方。
前方,长街尽头,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沈烟的马车。
他疯了一样挣扎:“沈烟!”
“沈烟!”
囚车上的枷锁勒得他手腕发红,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那辆马车,嘶吼着:“你给我回来!”
“沈烟,你不能走!”
“你不能丢下我!”
他喊得撕心裂肺,嗓音嘶哑,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可是马车,没有停。
沈烟没有回头。
她坐在车里,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里的暖炉,语气平静:“嬷嬷,关上窗户吧。”
李嬷嬷叹息一声,将窗帘放下。
囚车里,祁渊看着那窗帘缓缓落下,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猛然失声,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重重地跌坐在车上,眼底一片死寂。
他终于明白了。
沈烟再也不会回头了。
半年后。
流放路上,祁渊大病一场,发了一场高烧,整整昏迷了三日。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从前。
梦见沈烟坐在庭院里,冲他笑,温温柔柔地唤他:“夫君。”
梦见她亲手为他整理衣襟,送他入朝,目送他意气风发地踏上仕途。
梦见她坐在窗前,静静看书,偶尔抬眸,对他浅笑嫣然。
梦见她亲手将他送入小妾房里,笑着说:“夫君,夜深了。”
梦见她站在七皇子身侧,穿着凤冠霞帔,眼神淡漠地看着他。
梦见她在马车里,头也不回地离开。
梦境一幕幕闪过,最后化作虚无。
他猛地惊醒,大口喘息,浑身冷汗。
身旁的狱卒见他醒了,嗤笑一声:“祁大人做噩梦了?”
他缓缓抬头,目光涣散,许久,低低笑了。
“是啊。”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狱卒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转身离开。
祁渊看着破旧的牢门,看着眼前荒芜的荒地,闭上眼睛,声音低哑:“沈烟……”
“我好像……真的后悔了……”
可是,已经迟了。
她早已不在了。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深处。
沈烟坐在高台之上,轻轻抬眸,望向殿前的男子。
七皇子——如今的皇帝,微微一笑,声音温柔:“沈卿家,你可曾后悔过?”
她轻轻一笑,语气淡淡:“后悔?”
“我何时……需要后悔?”
她端起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嘴角微弯。
“陛下,臣过得很好。”
7
三年后,北境驿站。
荒漠漫天黄沙,驿站破旧不堪,门口立着几个衣衫褴褛的流犯,跪在地上,等待施粥。
风刀霜剑,枷锁沉重。
没人愿意多看他们一眼。
祁渊站在其中,形销骨立,满头白发,狼狈至极。
他曾是意气风发的朝廷命官,如今却成了流放之人,困在这北境,吃尽苦头,活得不如一条狗。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
可他没死。
他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不是因为不甘心,不是因为复仇。
只是因为,他还想回京城,再见她一面。
哪怕她不会再看他,哪怕她已经彻底把他遗忘。
哪怕,她已经站在了万人之上。
他只是想看看她。
看看她的脸,听听她的声音,哪怕只有一眼。
这口气,撑了他三年。
直到今日,他终于等到机会。
驿站的茶馆里,有两个商贩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新帝大婚,立后了。”
祁渊浑身一震,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们。
他拼命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听漏了什么。
“早就听说了,皇上迟迟不立后,就是在等沈卿家。”
“如今终于尘埃落定,沈家嫡女,成了皇后。”
茶馆里笑声不断,人人都在议论新皇后如何才貌双全,如何一手扶持新帝上位,如何稳坐后宫,如何得宠无双。
没人注意到,门外那个枯瘦的流犯,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半晌没动。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皇后……”
“她做皇后了……”
他想见她一面,都已是奢望。
同一时间,京城,皇宫大殿。
钟鼓齐鸣,红烛高照,龙凤红帐垂落,映得整座宫殿一片暖光。
新帝祁珩坐在龙椅上,望着端坐在凤椅上的女子,眼神深邃。
“沈烟。”他缓缓开口,“如今你坐上了这后位,心里可曾有一丝欢喜?”
沈烟笑了笑,低头抚袖,语气淡然:“陛下要我欢喜?”
她轻轻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唇角弯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我坐上这后位,不过是因为它能护住我的人。”
“至于欢喜?”
她抬眸,看向他,眼神平静。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没有这种东西了。”
祁珩盯着她,眼底微微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轻叹一声:“朕懂了。”
他抬手,为她添了一杯茶,语气低柔:“不管如何,往后余生,你都是这大梁的皇后。”
“沈烟,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
沈烟微微一笑,目光落在茶盏里,似是沉思,又似是嘲弄。
五年后,北境传来消息。
——流犯祁渊,病死荒郊,无人收尸。
这消息传到宫中时,沈烟正站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喂锦鲤。
她缓缓放下鱼食,低头看着水面,神色平静。
良久,她轻轻一笑。
“祁渊……死了?”
李嬷嬷低声道:“是。”
沈烟点点头,像是听见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转身,缓步走出凉亭,风吹起她广袖,金丝凤袍熠熠生辉。
她忽然轻声道:“嬷嬷,你说,一个人死后,真的会有魂魄吗?”
李嬷嬷一愣,随即低声道:“老奴不知。”
沈烟垂眸,声音淡淡:“如果有,他会不会……也在看着我?”
她微微一笑,步履从容,头也不回地往宫门走去。
她知道,就算有,他也不敢看了。
因为,他这一生,最不配看的人,就是她。
——没有你,我过得很好。
来源:冰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