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说这能把我从一个充满“小资产阶级情调”的女人,改造成最完美的模范妻子。
我丈夫,是个人人称颂的劳模。
他毕生所求,不过一个“全国五好家庭”的虚名。
他发明了一台“家庭和谐仪”,亲手焊在了我的身上。
把我变成了任他操控的木偶。
每天练习微笑八千次,嘴角弧度分毫不差。
走路步距精确到厘米,走出他最满意的姿态。
他说这能把我从一个充满“小资产阶级情调”的女人,改造成最完美的模范妻子。
我但凡流露出一丝不情愿,锋利的钢针就会扎进我的血肉。
直到我跪在地上,笑着感谢他的“栽培”。
他要在厂里开表彰大会的日子展示我,并向全市推广他“科学治家”的伟大经验。
看着镜子里完美无瑕的我,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才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可他不知道。
就在昨晚,我吞下了整整一瓶药。
陈卫国,你现在精心打扮的,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
“早安,文绣。”
墙上的喇叭传来丈夫陈卫国冷静的声音。
“今日目标:情绪平稳度100%,姿态优雅度100%。为表彰大会预演。”
我的灵魂飘在上方,看着自己僵硬地坐起,双脚以设定的角度,稳稳地踏入床边的绣花鞋里。
我被操控着走到院中,开始跳他发明的“健美操”。
隔壁王婶探出头,嗓门大得半条街都能听见。
“哎哟,卫国真是好福气!看看文绣,这身段,这姿态,比画报上的人还标准!”
陈卫国通过院里的对讲器,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骄傲。
“王婶过奖了,这都是科学的力量。人啊,就跟机器一样,得定时保养,去除杂念,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我闻到自己皮肤上散发出的、被胭脂和雪花膏都掩盖不住的淡淡金属气味。
“很好。”陈卫国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天,你将作为我‘科学治家’理念最成功的案例,向全市展示成果。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
他命令我停下操练,开始练习演讲。
我的嘴被操控开合,发出甜美的声音。
“我曾是一个沉溺于靡靡之音的旧式女子,是我的丈夫,用科学与爱,重塑了我的灵魂……”
“停!”
他突然打断,声音变得严厉。
“你今天看起来呆呆的?苏文绣,你又在用什么消极方式抵抗?”
我的尸身寂静无声,只有脸颊上那抹标准的微笑,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诡异。
他怒吼。
“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你是不是还想着你那些咿咿呀呀的戏曲?”
“我警告你,今天你要是敢给我出一点纰漏,我就启动‘归零’程序!”
“归零”最高级别的惩罚。
锋利的微型针尖会刺入我的神经中枢,让我忘记自己是谁。
只留下一个绝对服从的空壳。
我的灵魂回忆起结婚后第一年。
我曾想过反抗。
刚被植入芯片时,我试过绝食,试过用头撞墙。
但任何反抗都会被他视为“待修复的错误”。
绝食,他便操控我的手,将营养液一勺勺灌进我的喉咙。
撞墙,他便让我跪在碎玻璃上,一遍遍朗读他编写的《家庭行为准则》,直到膝盖血肉模糊。
每一次反抗,只会引来更强的控制,更痛苦的“矫正”。
我终于明白,死亡,是我唯一能完全由自己掌控的行为。
“还不说话?你这是在跟我示威?”
陈卫国见我“沉默对抗”,远程启动了惩罚程序。
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我的尸身猛地抽搐一下,脖子向后仰去,露出异常的弧度。
但脸上那“标准”的微笑,竟然因为肌肉僵硬,纹丝不动。
这诡异的画面让他更加气急败坏。
他远程操控我的手,让我拿起桌上的戒尺,一下,一下,狠狠地抽打自己的手心。
啪!啪!啪!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仪器里的喇叭则同步播放着我“忏悔”的录音。
“我错了,我不该保留落后的思想,我辜负了卫国的爱。”
“我错了,我应该全身心地拥抱科学,成为丈夫最完美的妻子。”
我的灵魂看着那只已经开始出现尸斑的手,被抽打得皮开肉绽,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惩罚过后,他的声音再次变得“温柔”,仿佛刚才的暴怒从未发生。
“文绣,我知道你难受。但只有剔除杂质,才能成为完美的艺术品。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走,去食堂,让大家看看你的进步。”
我僵硬地站起身,走向工厂食堂。
每一步都踏在预设的节奏点上,步距六十厘米,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刚进食堂,几个相熟的女工就围了上来。
领头的刘姐酸溜溜地说。
“哟,陈劳模的模范妻子来了。瞧这走路的姿态,跟电影明星似的。”
另一个女工凑过来,压低声音。
“听说戴上这玩意儿,就不会胡思乱想了,连晚上做梦都是背生产条例,真神奇。”
我面带微笑,一言不发,按照程序去打饭。
就在我端着饭盒转身时,刘姐像是“不小心”地撞了我一下。
滚烫的菜汤瞬间泼洒在我干净的旗袍上。
“哎呀!对不住啊文绣!”刘姐假惺惺地惊呼。
周围的人都等着看我的反应,是尖叫,还是愤怒。
但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我没有丝毫反应。
我的尸身停顿了零点五秒,这是程序在分析“意外状况”。
然后,我弯下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以固定的顺序和角度,开始擦拭地上的污渍。
那超乎常理的冷静,让食堂里瞬间鸦雀无声。
刘姐和那几个女工脸上的嘲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她们纷纷后退,像看见了鬼。
“和谐仪”检测到“意外状况”,陈卫国的声音通过后颈的微型喇叭响起,只有我能听见。
“苏文绣,立刻向同志们表达你的歉意,你不该走路挡道!”
他的逻辑里,永远没有别人犯错的可能。
我的身体被操控着,缓缓转向那几个吓得脸色发白的女工,僵硬地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
声音平直,没有一丝波澜。
这诡异的场景让她们汗毛倒竖,尖叫一声,落荒而逃。
“废物!”
陈卫国继续通过仪器训斥。
“你的能力太差!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怎么当我的妻子!”
“现在,站在原地,朗诵《新时代女性行为准则》,直到午休结束!”
于是,我的尸身就被定在了食堂中央,像个广场上的宣传喇叭,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开始背诵。
“一、热爱劳动,鄙视享乐……”
“二、崇尚科学,破除迷信……”
周围的人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窃窃私语。
“疯了,彻底疯了。”
“陈劳模这是把老婆当畜生训啊。”
“太吓人了,以后离她远点。”
我的灵魂飘在上方,看着这人间喜剧,心中毫无波澜。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干部服的青年走了进来。
是市文化宫的干事,赵延年。
他皱着眉,快步走到我面前,打断了我机械的背诵。
“同志,你还好吗?”
他看着我空洞的眼神和脸上僵硬的微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与不解。
我的身体没有回应,准备继续背诵。
他却伸手,轻轻按住了我的肩膀。
“苏文绣同志,是我,赵延年。”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温和。
“我上次在后山,听到你唱的《游园惊梦》,那声音那才是你,不是吗?”
《游园惊梦》。
我的灵魂剧烈地颤抖起来。
赵延年见我还是不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戏票,小心翼翼地递到我面前。
“今晚文化宫有省昆曲团的演出,名角亲临。我想你肯定喜欢。”
他的眼神那么真诚,那么清澈。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些不方便,但如果你能来……”
这一刻,我的灵魂几乎要哭出来。
可是,太迟了。
对不起,我赴不了你的约了。
我的眼角,一滴混合着灰尘的液体,缓缓滑落。
那不是眼泪。
是我的尸体,开始分解渗出的组织液。
“好啊!苏文绣!”
陈卫国通过仪器里的监听设备,听到了赵延年说的每一个字。
“原来是这些‘封建余毒’在背后作祟!你竟敢私下里和别的男人谈论这些下流东西!”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操控我的手,猛地伸出。
不是去接那张珍贵的戏票。
而是狠狠地将它夺过来,当着赵延年震惊的目光,“撕拉”一声,撕得粉碎。
赵延年脸上的期待瞬间变成了错愕。
“你……”
陈卫国的声音变得阴冷而恶毒,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些所谓的‘艺术’,只会把人变成不知廉耻的废物!”
他操控我的身体,突然向后踉跄一步,跌倒在地。
然后,我的手指着目瞪口呆的赵延年,用凄厉声音尖叫起来。
“他……他想对我图谋不轨!”
“他用这些靡靡之音引诱我!想破坏我的家庭!”
“你胡说!”
赵延年又惊又怒,一张脸涨得通红,百口莫辩。
食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一个追求荣誉的劳模妻子,和一个“搞文艺的”,人们的眼神瞬间变得鄙夷和猜忌。
够了!
住手!
我在半空中疯狂呐喊。
陈卫国,你不仅要毁了我,还要毁掉这世上唯一的一点美好吗?
他似乎嫌这还不够。
他操控我的身体,做出更屈辱的动作。
我的腿在地上分开,用一个羞耻的动作对着众人。
嘴里还在哭喊着:“我脏了!我对不起卫国!都是他害的!他是个流氓!”
赵延年被这无耻的诬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工厂的保卫科干事闻讯赶来,不问青红皂白,立刻冲上去架住了他。
“带走!影响太坏了!”
“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赵延年嘶吼着,却被粗暴地拖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陈卫国身边的助手小李,悄悄跑了过来。
他蹲下身,想扶我起来,手刚碰到我的胳膊,就猛地缩了回去。
他压低声音,对着别在衣领上的对讲机说。
“陈工,文绣嫂子的身体,太凉了,而且……有点僵……”
来源:若梦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