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然而,嫁给他七年后,他以“七出之条”中“无所出”的罪名将我活埋,我才惊觉他写给外室的书信内容:“窈娘,她死了便无人能阻挡我们了。”
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周知府对我情深爱重。
为了我,他不纳妾室,不涉足花楼,洁身自好,宠我至深。
然而,嫁给他七年后,他以“七出之条”中“无所出”的罪名将我活埋,我才惊觉他写给外室的书信内容:“窈娘,她死了便无人能阻挡我们了。”
“每次与她同房,我都要清洗百遍身子。”
再次睁开眼,我竟回到了洞房花烛夜。
这一次,我果断将贴身嬷嬷塞进喜房。
几个月后,府中嬷嬷纷纷怀上了身孕,连大夫都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提议要将她们浸猪笼。
唯有我力排众议,神色凛然地宣告:“老人家怀着大人的骨肉,谁敢轻举妄动!”
1
“窈娘,这样你可还舒坦?”
“周郎,嗯……舒坦……”
“我的心肝宝贝,动静小些,仔细叫人听了去……”
门外,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我一阵头晕目眩,随即猛地睁开了眼。
伴随清醒而来的,是我正死死抓着庭院的栏杆,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不是……我不是已经被周信安那个畜生活埋了吗?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
“夫人,您怎么跑到这后院的废屋来了?可让老奴一顿好找!”万嬷嬷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抬起头,看见她那张老脸上写满了浮夸的关切,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朝屋里瞟。
前世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我记得,与周信安拜完天地,就是这个万嬷嬷将我扶回的新房。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国公府的嫡女宋绝绝,贪嘴好吃,体态丰腴,体重足有两百斤。京城的世家公子们,没一个敢上门提亲。
偏偏一个八品知府周信安,在我救下失足落水的他之后,竟主动上门求娶,眼中仿佛只有我的存在。
他对我父亲说:“绝绝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信安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此生不渝。”
我父亲迟疑:“可我这女儿……身子骨有些……壮实……”
他却情真意切:“我爱的是绝绝的灵魂与为人,非是皮囊,还望国公爷与夫人成全!”
婚后,他对我体贴入微,呵护备至。
我为了他,开始控制食量,努力变得苗条。
他却握着我圆滚滚的手,满眼宠溺:“绝绝,我最爱你这般丰乳肥臀的模样。”
我闻言娇羞不已,他便顺势拉下床帏,吹熄了红烛。
他说,灭了烛火,更有一番朦胧的情调。
事后,他总会独自在浴桶里泡上许久,焚上浓郁的熏香,迟迟不肯出来。
他说,与我在一起的感觉,对他而言是一种灵魂的洗涤与救赎。
直到我被他亲手埋入黄土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他早已和别人暗通款曲,鱼水之欢。
只有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他玩弄于股掌。
他活埋我的那天,京城的天也变了。
太子谋逆,三皇子暴毙。
而一直以来在东宫默默无闻的伴读周信安,一跃成为新帝跟前的红人,官拜内阁首辅。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的第一把火,就烧向了我宋家。他说我国公府是三皇子逆党,罪当满门抄斩。
可怜我宋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无一活口。
他用装猪的笼子将我捆到刑场,用竹签残忍地撑开我的眼皮,逼我亲眼看着我的族人一个个身首异处。
他凑在我耳边,笑得残忍:“猪笼配你这头肥猪,简直是天作之合。”
行刑后,他亲手将我拖到乱葬岗,一铲一铲地将我活埋。
冰冷的黄土无情地覆盖在我的脸上,最终,我在无尽的窒息中死去。
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我模糊地看见,他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缁衣僧袍的貌美女子。
那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奶娃娃。
他搂着那女子,语气谄媚至极:
“窈娘,她总算死了,再也没人能碍着我们了。”
“你知道吗,每次碰她,我都觉得自己脏得要命,回来至少要洗一百遍身子才觉得干净。”
“窈娘,你放心,等我们的孩子再大一些,我就设法毒死那个病秧子太子,让你做我周信安名正言顺的妻,生生世世!”
2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前世的恨意几乎要将我吞噬。
颤抖的手扶着斑驳的门框,心脏在胸膛里疯狂擂鼓。
没错,只要我现在推开这扇门,就能当场撞破周信安的伪善面具。
我就能立刻揭穿这对狗男女的龌龊勾当,这一世,被浸猪笼的,就该是他们!
可这样,太便宜他们了!
上一世,他害我全族覆灭,这一世,我不仅要他的命。
我还要诛他的心。
他说,碰我一次,要洗一百遍身子。
这是何等的羞辱!
初春的穿堂风,带着凉意拂过我滚烫的脸颊,我强行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万嬷嬷,我们回去吧。”
万嬷嬷赶忙上前扶住我,眼神却依旧忍不住朝那废屋瞥了一眼。
我心里冷笑,我又怎会不知,她老人家刚刚那么大声地叫我,不就是为了给屋里那两位通风报信吗。
我想起来了。
新婚这天,周信安说要请水月庵的尼姑来为我们祈福。
祈福是假,趁机与他的老相好私会才是真。
只怪上辈子的我蠢得无可救药,竟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常。
回到新房,我坐定后,淡然地瞥了一眼万嬷嬷。
“嬷嬷,去给我备一碗燕窝莲子羹,我饿了!”
万嬷嬷那张老脸挤出几道深深的褶子,谄媚地笑道:“好嘞,老奴这就去!”
万嬷嬷一走,我的贴身丫鬟红芫就端着合卺酒进来了:“小姐,姑爷说他喝得有些多了,让您先歇着,他晚点就过来。”
“嗯。”他刚办完“正事”,自然是要晚点才来。
我面无表情地吩咐道:“红芫,把我妆匣里的那包催情香拿来。”
红芫将香包递给我,小声劝道:“小姐,姑爷那么喜欢您,咱们……还是别用这个了吧。”
我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接过,将整包香粉都倒进了其中一杯合卺酒里,然后静静地凝视着门口的方向。
没过多久,万嬷嬷端着燕窝莲子羹进来了,脸上堆着虚伪的笑:
“夫人,今儿您已经用过不少点心了,这会儿还是少吃点吧,仔细积食。”
我想了想,确实,按规矩新娘子在成亲当晚是不能进食的。
父亲母亲怕我饿着,才偷偷给我备了许多吃食。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肉嘟嘟的手指,还有微微凸起的小腹。
是啊,我这副模样,他周信安到底图我什么呢?
不过是图我身后的国公府权势滔天,能为他铺就一条青云直上的路罢了。
他娶了我之后,短短半年,就从一个八品知府,一跃成为五品侍郎。后来我有了身孕,父亲更是对他另眼相看,直接力荐他做了东宫伴读,深得圣心。
“嬷嬷说的是,”我突然话锋一转,“我吃得太多,身子都笨重了,连腰都弯不下去,簪子掉了,劳烦您老人家帮我捡一下。”
万嬷嬷没有起疑,俯身去捡地上的发簪。
就在她弯腰的瞬间,我飞快地将剩下的催情香悉数倒入那碗燕窝莲子羹中。
万嬷嬷将簪子递还给我,我抚摸着簪子上已经碎裂的玉饰,故作伤感地说:
“唉,你看,玉都碎了。”
“嬷嬷,你说的对,我确实不能再吃了。再这么贪吃下去,知府大人怕是真的要嫌弃我了。”
我的视线越过那碗加了料的燕窝莲子羹,看向红芫。
“红芫,端去倒了吧。”
红芫应了一声,转身就要拿走。
万嬷嬷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那碗燕窝,几乎要掉出来了。
“算了,”我及时叫住了红芫,“还是先放这儿吧,兴许待会儿又饿了。”
“红芫,陪我去一趟库房,这簪子碎了不吉利,我得赶紧去换一支新的。”
“是,小姐。”
红芫扶着我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听到万嬷嬷迫不及待吞咽的声音。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老人家便脸色绯红,眼神迷离,显然是药效发作了。
“红芫,别愣着了,快,帮我把万嬷嬷扶到床上去。”
“待会儿啊,咱们的好姑爷就该回来了。”
红芫满脸困惑,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我来不及解释,拼尽全力和红芫一起将万嬷嬷沉重的身体弄上了喜床。
等到周信安衣衫不整、神色慌张地进来要与我喝合卺酒时,房内早已烛火尽灭。我将那杯加了料的酒递给他,待他一饮而尽后,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起身一脚将他踹进了床帐里。
黑暗中,传来他急切又压抑的喘息。
“绝绝,别跑……”
“绝绝,你的皮肤……怎么变得这么粗糙了?”
“绝绝,我的心肝,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为夫都爱你爱到了骨子里……”
3
天还没亮透,我就起身去了河边跑步。
来来回回跑了几十圈,汗水浸透了衣衫,累得几乎虚脱。
红芫跟在我身后,心疼得直掉眼泪,一边给我擦汗一边哭着说:“小姐,咱们歇歇吧,别跑了行吗?您的脸色都白了。”
当然不行。
我每多跑一圈,脑海里就清晰一分周信安活埋我时的狰狞面孔。那份恨意,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红芫,去给我拿绳子来。”
红芫吓得一跺脚:“小姐,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是跳绳,”我淡淡地纠正她,“不是上吊。”
我跳完一千个绳,赶在周信安睡醒之前,悄悄回到了床上。
“红芫,能把万嬷嬷弄走吗?”我压低声音问。
红芫自小跟着我,学过些拳脚功夫,身手比一般丫鬟利落得多,弄走一个昏睡的万嬷嬷自然不在话下。
她虽然心中有千百个不解,但对我向来是无条件服从。
等红芫悄无声息地离开后,我宽衣解带,强忍着滔天的恶心,重新躺回了周信安的身边。
天光大亮,他终于醒了。
醒来后,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深情款款地抚摸着我。
“绝绝,昨夜……真的是你的第一次吗?”
我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故作委屈:
“信安,你这是在怀疑我?”
“不,为夫绝无此意,”他立刻解释,“只是昨晚的绝绝……似乎格外生猛了些,折腾得为夫现在还腰酸背痛。”
我点燃了烛火,端详着他。
看他眼下乌青,面色灰败,想必昨晚万嬷嬷没少让他“快活”。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
“周信安,你曾在佛前许愿,说娶我此生无悔,为了我甘愿舍弃功名利禄,纵情山水。既然如此,不如你现在就辞官,陪我游山玩水去吧?”
话音刚落,周信安的眼神便开始慌乱地闪躲,下意识地别开了头。
前世,我曾那般炽烈地爱过他。他容貌俊美无俦,气质温润如玉,是那种走在街上能让所有女子都为之侧目的君子。
可谁能想到,这副完美的皮囊之下,竟藏着一颗算计我、利用我、甚至要置我于死地的歹毒之心。
他当然无法回答。
娶我,本就是为了攀附国公府这棵大树。
他又怎么可能放弃自己处心积虑经营的一切,包括那场看似意外的“落水被救”。
“绝绝,昨晚太累了,你定是在说胡话。为夫先去沐浴一番,府衙里还有许多公文等着为夫处理呢。”
他眼神躲闪,甚至不敢与我对视。
呵,又是沐浴。
对了,他不是说,每次碰我之后,都要洗一百遍身子吗。
既然你这么喜欢洗,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在水里泡烂掉!
4
嫁给周信安的这两个月,我过得异常“充实”。
每晚,我都会用同样的法子,塞一个府里的嬷嬷到他的床上。
而我,每天雷打不动地在清晨去跑步、跳绳。无论嬷嬷们送来什么山珍海味,我都让红芫原封不动地倒掉。
我身上的赘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甚至少到我不得不用厚厚的棉絮绑在身上,才能继续维持我“肥胖”的假象。
而府里的那些嬷嬷们,则像是焕发了第二春。
一个个容光焕发,眉梢眼角都带着藏不住的风情,走起路来都比从前摇曳生姿了许多。
有的胆子大的嬷嬷,甚至已经敢当着我的面,开始明目张胆地对周信安暗送秋波了。
而我,只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任由她们向周信安抛着媚眼。
我掐算着日子,焦急又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我发现,府里已经有好几个嬷嬷在背地里偷偷孕吐了。
我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这天,周信安照例出门办公务去了。
万嬷嬷满面春风地端了一盘猪头肉来给我。
对了,昨晚轮到她“侍寝”了,看她这走路带风、眼含春水的模样,就知道昨晚,她应该过得很是“享受”。
而且,她总是不自觉地护着自己的小腹。
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夫人,老爷特意吩咐了,说您正在长身子,每餐都不能少了肉食。”
是吗?我怎么记得回门的时候,父亲还特意嘱咐我:绝绝,以后嫁了人,要少吃一些,身为当家主母,要给夫君长脸。
“万嬷嬷,”我呷了一口茶,语气冰冷,“我已经用过早饭了。这盘猪头肉油腻得很,还是拿去喂猪吧。”
万嬷嬷一时接不上话,只能尴尬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但我分明在她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欣喜。
小时候,我其实并没有那么贪吃。
可我身边的嬷嬷们,总是日复一日地在我耳边念叨,说多吃肉才能长高长壮。
于是,我总是缠着母亲,让小厨房给我备上各种鱼肉珍馐。
可我一个小孩子,哪里吃得下那么多的东西。
每次剩下的,都被府里这些“好心”的嬷嬷们捡了漏。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捡漏,那以后,这些福气就都给你们了。
我冷冷地抬起眼皮,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寒意:“怎么,猪不喜欢吃猪头肉吗?”
“不不不,怎么会,爱吃,爱吃得很。”
“既然爱吃,怎么还不退下!”
我猛地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扣,清脆的响声惊得万嬷嬷浑身一哆嗦。
“是是是,老奴这就退下。”
眼看着万嬷嬷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我立刻唤来了红芫。
“近来倒春寒,我听说皇后娘娘有些咳嗽,你替我准备一些上好的润喉药材,我要进宫一趟。”
我的母亲,是镇国侯府的嫡二小姐。
当今的皇后娘娘,正是我的亲姨母。
自幼,她便对我疼爱有加,甚至一度希望我能成为她的儿媳,未来的太子妃。
只可惜,太子李昭,从来就没正眼瞧过我。
5
宫门深似海,我坐在马车里,穿过长长的宫道。
太子殿下李昭,算是我名义上的青梅竹马。
可我实在太贪吃了,从小到大,他从未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对我向来是七分嫌弃,三分厌恶。
我记得三年前,他为了一个叫林窈的孤女,闹得满城风雨。不仅强行退了与丞相嫡女的婚事,更是在宫门外长跪了三天三夜,只为求父皇赐婚,娶他心爱的女子。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他只能将那女子养在宫外,金屋藏娇。
直到一年前,不知为何,他与那孤女之间似乎生了嫌隙,孤女一气之下自请落发为尼,入了水月庵。
从那以后,我再没在他脸上见过真心的笑容。
而那个孤女的模样,我曾远远见过一次,与周信安活埋我时,躲在他身后那个美娇娘,生得一模一样。
我掐着时间算,那个叫林窈的美娇娘,此时此刻,也该是怀上了周信安的孽种。
既然这孩子不是太子的,那就该让他堂堂正正地认祖归宗才是。
“小姐,吃块桂花酥垫垫肚子吧?”
红芫见我一路心事重重,便从食盒里取出一块糕点递给我。
我摇了摇头。
“你吃吧,我不饿。”
到了皇后的凤鸣宫,我款款下车,轻盈地走到了皇后娘娘面前。
太子李昭和我的母亲都在。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三皇子李珩竟然也在。
三皇子李珩是端妃所生,但端妃早逝,他年幼时便被过继到皇后膝下抚养。
也因此,太子从小就视李珩为眼中钉,肉中刺,认为是他夺走了自己的母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我悄悄打量了一番李珩。
他总是敛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此刻正负手而立,沉默不语。
与轻浮张扬的太子相比,常年在深宫中步步为营的三皇子李珩,其实更具帝王之相。
我收回目光,敛衽行礼:“绝绝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快起来,才两个月不见,怎么感觉我们绝绝瘦了这么多。”
皇后娘娘面带慈爱的微笑,温柔地招呼我到她身边去。
我抬起头,与母亲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母亲对我欣慰地笑了笑。
想起上一世,我因一时贪恋男色,竟害得父亲母亲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重活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仇人得逞!
走过母亲身边时,我的眼眶微微泛红,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此时的周信安,因勤于钻营,又得了父亲的助力,已经顺利升任五品侍郎。
此次母亲进宫,想必又是为了替周信安求那个东宫伴读的职位。
“听闻姨母近来偶感风寒,绝绝特地带了些润喉的药片来孝敬姨母。”
“还是我们绝绝最乖巧懂事。”
“咦,绝绝怎么哭了?”
皇后见我这副模样,拉着我的手,担忧地问。
母亲见状,也立刻蹙起了眉头。
我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轻地说:
“最近天寒,绝绝也不小心染了风寒,身子有些不适。”
一直沉默的李昭难得开了金口,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刻薄:“宋绝绝,你那一身肥肉,难道还挡不住区区风寒?”
好一张毒嘴。
皇后与我母亲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妹妹,我这儿子从小就不会说话,你可别见怪。”
“姐姐哪里的话,太子殿下这是把绝绝当亲妹妹,才这般有话直说。”
李昭眉目舒朗,身材颀长,一身月白色锦服,衬得他愈发风姿清举,宛如谪仙。
年少时,要说没对他动过心,那是骗人的。
可我深知自己配不上他,而他又心高气傲,对我百般嫌弃。
记得有一次我被毒蛇咬伤,他竟视若无睹,冷眼旁观,最后还是三皇子出手救了我。
这一世,我不想再看到三皇子枉死。
“咳咳,”我掩嘴轻咳了几声,“姨母素来礼佛,听闻城外的水月庵最近因时疫病倒了好几个小尼姑,绝绝心中不忍,想代姨母前去探望,并请大夫为她们义诊。”
一听到“水月庵”这三个字,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半晌,皇后娘P娘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意。
“绝绝有这份善心,是好事,那你就替本宫去一趟吧。”
“只是绝绝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不知可否请太子哥哥陪我同去?”
我将目光投向李昭,李昭显然没料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错愕地看着我。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皇后娘娘终于开了口:“既如此,你们兄妹二人便同去吧。”
6
我与太子同乘一辆马车。
我知道,即便我不主动提出来,李昭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找机会和我同去。
前世,他就是借着这次庵中时疫的机会,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将他的心上人从水月庵中接了回去。
只可惜这一次,他恐怕要大失所望了。
李昭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冷冷地开口:
“宋绝绝,本宫怎么觉得,你好像瘦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而问道:“你为何要叫上本宫?”
我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在水月庵。我不过是想做个顺水人情,成全太子哥哥罢了。”
李昭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他垂下眼帘,嘴唇嗫嚅了几下,才闷闷地开口:“她……她与我赌气,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我了。”
“果真是大半年?”
我必须再三确认这件事。
李昭抬起眼眸,见我神色异常严肃,不禁蹙眉问我:“你怎么看起来比本宫还要紧张?”
我理了理衣角,借以掩饰内心的慌张。
“那可是太子哥哥的终身幸福,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不紧张呢……”
“宋绝绝,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快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宫!”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别急,我亲爱的太子殿下。
到了水月庵,住持师太带着庵中众尼姑前来跪拜。
我亲自扶起师太,关切地说:“师太年事已高,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师太双手合十,将我们迎了进去。
一进大殿,我的目光便在众尼姑中,准确地锁定了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
她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难掩绝色,在一众庸脂俗粉中显得格外惹眼。
她只是幽幽地垂着双眼,身形纤细,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而李昭的眼睛,从进门开始,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我朝师太拱了拱手,说道:“师太,近来风寒肆虐,听闻庵中已有好几位师傅病倒了。”
“阿弥陀佛,贫尼谢过夫人挂念。”
我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今日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特地带了几位太医前来为各位师傅义诊,还请师太安排一下。”
我特意加重了语气,强调了一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每个师傅都必须诊脉,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
说完,我意有所指地瞥了那个叫林窈的女子一眼。
她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猛地抬起头,与我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我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她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
“各位太医,可以开始了。”
7
我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喝茶。
李昭则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坐立难安。
我戏谑地开口:“太子哥哥,怎么了,马上就能见到心上人了,不高兴吗?”
李昭眉毛一扬,强压着情绪,低声质问我:“宋绝绝,你到底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我那夫君,最是喜欢焚香沐浴。他笃信佛法,近来总是隔三差五地往这水月庵跑,说是来还愿。”
李昭闻言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周信安一个大男人,总往尼姑庵跑,成何体统!”
我苦笑一声,幽幽地说:
“是啊,他一个有妇之夫,总往这尼姑庵里跑,能是拜什么正经佛啊!”
李昭抬起眼眸,眸色幽深,满是狐疑地盯着我。
“宋绝绝,本宫还未来得及恭喜你,总算是把自己嫁出去了。”
“太子哥哥客气了,我也要提前恭喜你了。”恭喜你,喜当爹。
我与他虚与委蛇地周旋着,目光却都落在了不远处正在为尼姑们诊脉的太医手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轮到替林窈诊脉时,她却迟迟不肯伸出手。
她梗着脖子说:“我身体很好,不劳烦太医了!”
我轻飘飘地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皇后娘娘有旨,每个人都必须过脉。怎么,你难道是想抗旨不遵吗!”
她满脸委屈,泫然欲泣地望着李昭。
李昭眼中写满了心疼,他恶狠狠地转过脸,对我厉声呵斥:“宋绝绝,你没听见吗,她说了不诊脉!”
“她?她是谁?”
“她是……”
我好笑地仰起头,看着李昭憋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我笑道:“她与你早已毫无瓜葛,不是吗?况且,只是诊个脉而已,有病治病,没病也能防身,何乐而不为?”
“这位姑娘为何如此抗拒?难不成,是心里有鬼?”
我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捏紧了手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能用求饶似的眼神,无助地盯着李昭。
我重重地放下茶杯,神色肃然地说:“每个人都必须诊脉,这是皇后懿旨!李太医,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你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让你全家都人头落地吗!”
李太医吓得一个哆嗦,唯唯诺诺地低着头,硬着头皮上前,为林窈牵绳诊脉。
突然,他脸色大变,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昭面前。
“太子殿下……她……她……”
李昭一个箭步冲上前,红着眼眶,一把揪住了太医的衣领。
“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风寒入体,病情严重!”
我漫不经心地笑了声:“区区一个风寒入体,至于把李太医吓成这样吗?”
太医哆嗦着,牙齿都在打颤。
“回……回殿下,不是……不是风寒入体……”
“那是什么!”
“是……是喜脉!这位姑娘……已有了身孕!”
8
嘭!
李昭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水月庵的所有尼姑,都吓得跪了下来。
而这时,门外匆匆赶来、满头大汗的周信安,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低着眉,一言不发,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转头看向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林窈。
“出家的尼姑,竟然怀了身孕?”
我故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周信安和李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李太医,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这要是敢胡乱造谣,当心你的脑袋!”
李太医吓得五体投地,连连叩首。
“小人……小人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这位姑娘,她的确是怀了身孕,千真万确!”
我伸手将桌上的茶杯悉数扫落在地。
“大胆!佛门清净之地,岂容你这等腌臜丑事亵渎!来人!把她给我拖去官府,严加审问!”
“不,不要!太子殿下,救我,这孩子是……”
她不敢说,她也不能说。
她哭着,狼狈地爬到李昭的脚边:
“太子,对不起,求你看在当初我曾为你挡过一箭的份上,救救我这一次……”
李昭刚想发作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生生停在了半空中。她见李昭的脸色有所缓和,立刻得寸进尺地转头看向我。
“宋绝绝,我林窈可是太子殿下放在心尖上的人,你敢抓我去官府!”
嗯?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而我,今天才刚刚知道,周信安嘴里那个娇滴滴的“窈娘”,真名叫林窈。
我冷嗤一声:“可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太子哥哥,是你的吗?”
李昭的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他脸色铁青,目光幽暗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想必此时此刻,他心里的痛,应该远远大过了愤怒。我倒要看看,他还会不会把一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接回东宫。
“太子哥哥,你没事吧?”
李昭一把将我推开,力道之大,若是换作寻常女子,恐怕早就摔倒在地了。
不过,如今的我,稳如泰山:“林窈,你珠胎暗结,秽乱佛门,理应和那奸夫一起浸猪笼!”
林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昭则怔怔地立在原地,失魂落魄。
我静静地看着林窈扯着李昭的衣角,一遍又一遍地忏悔。
周信安这时终于回过神来,他迅速稳定了情绪,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绝绝,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能清晰地摸到,他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知道,他在害怕。
可他真沉得住气,竟真的一眼都没看林窈,反而愈发体贴地问我:
“绝绝,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也受了风寒?此地不宜久留,为夫先带你回家吧。”
在外人面前,他总是这般以我为先,将深情人设扮演得淋漓尽致。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经此一闹,周信安的如意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林窈这个棋子,怕是再没有机会回到东宫了。
而我,就要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名正言顺地教训她。
“贱人,放开你的脏手,不许碰我太子哥哥的衣服!”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林窈的脸上,她的脸颊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敢背着我太子哥哥在外面偷人!”
说完,我又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了林窈好几个耳光,直打得她眼冒金星,嘴角渗血。
泄完愤,我还特地跑到李昭面前邀功。
“太子哥哥,你别生气,为了这种女人不值得。要不要我再帮你多打几下,替你出出气?”
“宋绝绝,够了!住手!”
李昭终于叫停了我。
他那张芝兰玉树般的脸上,此刻铺满了痛心与难堪。
也对,毕竟是他曾经真心爱慕过的女子。
我这样做,虽然是在打林窈的脸,但何尝又不是在打他李昭的脸。这证明他识人不清,眼光差到了极点。
场面一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尴尬。
周信安适时地站了出来,来到李昭身边,拱手道:“太子殿下,此女妖言惑众,满口胡言,不如就交给下官来处理吧。”
彼时,周信安为了能得到东宫伴读的位置,可没少在背地里讨好巴结李昭。
他当然要第一时间站出来,想办法保住太子的“心上人”,尽管这顶绿帽子,还是他亲手给太子戴上的!
我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开口:“夫君还真是侠肝义胆,这是打算接手这个烫手山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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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信安想要上前来安抚我,我却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三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尴尬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转身朝李昭躬身道:“殿下,还请让下官将此女带走,以免污了您的眼。”
“带走?带到哪里去?带回我们府上吗?”
“奸夫都还没找出来呢,夫君这么着急做什么?”
“难不成,夫君是看上她了?”
“如果夫君真的喜欢,想要纳她为妾,那也总该先问问我这个正室夫人的意思吧?”
我一连串的发问,让周信安的后背瞬间绷得笔直。
“绝绝,我周信安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只爱慕你一人!”
“之所以想将此女带回府,不过是看在她怀有身孕,我佛慈悲罢了。”
“太子殿下刚刚被册立为储君,根基未稳,为夫也是不忍心看太子殿下因一时之气而大开杀戒,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嘴。
竟然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太子当成了他的挡箭牌。
前世,我就是被他这张花言巧语的嘴,骗得团团转。
这也正是周信安最高明,也最可怕的地方。
大厅里一片死寂。
良久,李昭终于冷冷地开了口:“周大人,既然你如此有心,那这个女人,本宫就赏给你了。”
周信安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谢恩。
我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林窈不出意外地被“赏”给了周信安,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只要李昭见到她之后没有旧情复燃,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轻易地将她带回东宫,让她在自己耳边吹枕头风。
那么,周信安想要获得东宫伴读这个位置,就要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她现在还背着李昭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想必李昭的心里,与她之间,已经产生了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缝隙。
果然,李昭说完那句话后,便气愤地拂袖而去。
周信安连忙上前扶起林窈:“林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随我回府吧。”
林窈在被扶起时,狠狠地瞥了我一眼。只那一眼,她方才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便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狰狞与怨毒。
回府的马车上,她故意坐得离我很远。
周信安则体贴细致地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我强忍着胃里的嫌弃,却瞥见角落里那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适时地抽回了手。
“夫君,林姑娘身子不便,你还是多过去陪陪她,照顾她一些吧。”
“绝绝,你不吃醋?”
周信安听到我这么说,目光便不受控制地,流连忘返地落在了林窈的身上。
我故作大方地一笑:“那可是太子哥哥曾经的白月光,夫君若是没有照顾周到,惹得林姑娘受了委屈,回头太子哥哥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听我这么一说,周信安便再也按捺不住,急不可耐地坐到了林窈的身边。
“林姑娘,当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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