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道废后诏书如惊雷劈下:"废后清沅,死后不得入皇陵,追封苏氏为孝贤皇后。"
我与苏婉宁同为太子侧妃,自幼养在宫中。
太子萧煜弱冠之年,要在我和苏婉宁之间择定正妃时,
苏婉宁意外坠马身亡,我顺理成章成为东宫主母。
我耗尽心血辅佐萧煜,直至他登基为帝的第二十个年头,
一道废后诏书如惊雷劈下:"废后清沅,死后不得入皇陵,追封苏氏为孝贤皇后。"
我攥着诏书,当场呕血而亡。
再睁眼,竟回到大启皇帝为太子择定正妃那一日。
1
“煜儿,你已到弱冠之年,该定下正妃了。”
“说吧,想立谁为太子妃?”皇帝端坐龙椅,神色威严。
皇后含笑开口:“依臣妾看,煜儿定会选清沅,他二人自小便亲近。”
满朝皆知,论才貌德行,我远胜苏婉宁,本就是内定的太子正妃。
但这一世,萧煜却冷冷地看向我。
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弃与怨怼。
我瞬间明白——他也重生了。
萧煜,既然你对苏婉宁如此执念。
那我便成全你们。
我主动出列,敛衽行礼:“父皇。”
“儿臣清沅,自认才疏德薄,容貌平平,配不上太子殿下。”
“故,愿退出择选。”
萧煜明显愣了一下。
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恢复了冰冷。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拂袖离开了大殿。
我很清楚他要去做什么,这个时候,苏婉宁尚未坠马。
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立在原地,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前世数十年的夫妻情分,原来不过是一场幻梦。
“清沅,你方才说什么?”
皇帝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这位曾对我颇为赏识的君王,此刻脸上写满了困惑。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陌生:“父皇,既然太子心有所属,儿臣愿退出选妃。”
皇帝与皇后面面相觑。
但联想到太子方才决然离去的背影,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我默默退回偏殿,收拾行装,做好离开东宫的准备。
次日晨起,宫中便传遍了消息——太子萧煜奏请皇帝,立苏婉宁为太子妃。
我听闻此事,只淡淡颔首,并未多言。
午时,我看见萧煜亲自扶着苏婉宁,一步步走进东宫大门。
不多时,书房方向便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萧煜的声音带着怒意:“父皇!儿臣早已说过,要立婉宁为太子妃!”
“如今清沅凭什么还占着侧妃的位分?”
2
皇帝耐着性子劝道:“煜儿,东宫内务一向由清沅打理,朝中诸臣也都认她,骤然换人恐生非议。”
“儿臣不管!”
萧煜语气强硬,“儿臣决意立婉宁为太子妃!父皇要为了一个外人,寒了自己儿子的心吗?”
东宫内务牵涉甚广,关乎储君颜面与朝堂稳定。上一世,我凭借缜密心思将东宫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小到膳食采买,大到节庆朝贺,从未出过差错,也让我坐稳了太子正妃的位置。萧煜对此心知肚明。
片刻后,内侍引我至御书房。
皇帝坐在紫檀木案后,神色倦怠,
“清沅……”
我出声打断他,“父皇不必多言,儿臣明白。”
皇帝眸中闪过诧异,随即化为深深的歉疚。
这些年他素来看重我,视如己出般教养,可眼下的局面,他亦无力扭转。
东宫乃至朝堂,终究要由太子执掌,他已年迈,许多事不得不放手。
皇帝长叹一声:“东宫诸事向来由你经手,突然换人确实不妥。”
“但你也知晓,煜儿的性子比朕还执拗。”
我颔首:“儿臣理解父皇的难处。”
我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紫檀木匣,与一枚鎏金令牌。
“匣中是东宫各处的账册与人事名册,令牌可调动东宫侍卫,太子殿下都清楚。”
皇帝望着那枚令牌,指尖微微发颤。
此乃东宫凤令,象征太子妃执掌内务的权柄,自太祖时便传了下来,意义非凡。我十六岁入东宫便持有它,早已成了随身之物,前世直到咽气,都未曾离身。
见我神色平静,皇帝欲言又止。
我起身行礼:“父皇,这些年蒙您照拂,清沅感激不尽。”
书房门忽然被推开,萧煜大步走入,苏婉宁紧随其后。
“父皇,都谈妥了?”
他看也未看我,径直走到皇帝身边。
皇帝无奈点头,将木匣与令牌推到他面前:“清沅已同意退出选妃。”
萧煜尚未开口,一旁的苏婉宁已迫不及待将凤令握在手中,眼底满是雀跃与得意。
“等等。”
我突然开口,萧煜皱眉:“清沅,你想反悔?”
我摇头,从木匣中抽出一卷单独的帛书。
“这是东宫暗线的布防图,包括与京中世家的私下约定,还有几处密探据点的联络暗号。”
萧煜狐疑接过,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细节若出半点差错,恐会危及东宫安危。”我平静道,“以苏姑娘的聪慧,应当应付得来吧?”
苏婉宁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强装镇定,
“姐姐多虑了,婉宁自有章程。”
我不再多言。
苏婉宁不过是江南来的小家碧玉,平日只会吟诗作对,对朝堂制衡与暗线运作一窍不通。
东宫能稳如磐石,全靠我多年来苦心经营,明里暗里的周旋,半分差池都容不得。
“你可以走了。”萧煜冷冷道,“从今往后,东宫再与你无关。”
我正欲转身,苏婉宁却突然开口,“慢着!”
她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傲慢。
我驻足,未曾回头。
“既然清沅已落选,便算不得东宫之人了吧?”
“依宫规,不该再留于东宫,当即刻迁出才是。”
“太子殿下,你说呢?”
3
御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我缓缓转身,目光越过苏婉宁那副得意嘴脸,直直看向萧煜。
“这是殿下的意思?”
他立在那里,目光游移,最终还是避开了我的视线。
那几秒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伤人。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放肆!清沅在东宫十余年,即便不做太子妃,也是东宫半个主子!”
“父皇!”萧煜终于开口,“婉宁说得没错,既然已做决定,便该断得彻底。”
我望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意让萧煜明显一怔。
“父皇,既是殿下之意,儿臣遵旨。”
我环视书房众人,目光最后落回萧煜身上。
他下意识别过脸,手指不安地攥着衣袖。
“父皇,话既至此,有些账也该算清了。”我的声音很轻,却让满室骤然安静。
“儿臣十六岁执掌东宫内务,至今已八年。”
苏婉宁嗤笑一声,被萧煜用眼色制止。
“第一年,整饬库房厘清旧账,节余银两八十万两,补了东宫三年亏空。”
“第三年,革新采买制度,让东宫用度节省三成,还为皇家采办赚回百万两。”
“第五年,主持皇子冠礼,操办得滴水不漏,获百官称颂,为殿下挣足颜面……”
我一桩桩细数,每说一句,皇帝的脸ʟʟʟ色便凝重一分。
“这八年,儿臣为东宫节流开源,累计省下并赚回的银两,不下千万两,更别提稳住各方关系的无形之功。”
萧煜紧咬着唇。他怎会不知这些意味着什么?前世他能在夺嫡中站稳脚跟,靠的正是这份扎实的根基。
“皇家养我十六年,我为东宫挣下千万利。”我的语气始终平静,“这笔账,今日便两清了。”
“皇家不欠我,我也不欠东宫。”
“我即刻迁出,从此再无瓜葛。”
苏婉宁突然冷笑:“说得好听,哪有这样迁出的?”
她上前一步,粗鲁地拽起我的衣袖。
“这件云锦宫装,少说值百两吧?”
又扯出我腰间的羊脂玉佩。
“啧啧,这和田暖玉,怕是过千ʟʟʟ两了。”
再看向我腕间的赤金嵌珠手镯:“还有这对镯子,可是御赐之物,何等金贵。”
“这些哪样不是东宫的?”
我任由她拉扯羞辱,目光始终锁着萧煜。
他指甲已掐进掌心,却依旧沉默。
“殿下。”我轻声问,“难道这十余年的情分,当真一文不值?”
他睫毛轻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原以为重活一世早已释怀,此刻心脏却像被生生剜去一块,痛得几乎窒息。
我强忍情绪,开始解玉佩的绳结。
玉坠落地的轻响,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清沅!”皇帝猛地站起,“不必如此!”
“父皇。”
我打断他,继续褪下手镯。
“宫规便是宫规。”
玉佩、手镯、发间的金簪。
我一件件取下,整齐放在案上。
最后连外层的宫装也解了,只留里面素色的襦裙,赤足站在冰凉的青砖地上。
苏婉宁脸上满是胜利的得意,萧煜的脸色却有些发白。
当我抬手去拔最后一支金钗时,他终于忍不住别过脸去。
“够了!”
皇帝再也按捺不住。
“清沅,住手!”
我平静地将金钗放在首饰堆里。
“从今往后,我只是清沅。”
“不再是东宫的侧妃。”
4
走出东宫侧门时,我身上只着一件素色襦裙。
门外围了一群宫人内侍,见我出来,顿时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这位侧妃被太子赶出来了,连件外衣都没给留。”
“啧啧,好歹伺候过东宫,怎落到这般境地?”
我垂着眼,尽量避开那些探究的视线,哑着嗓子道,“让让。”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嗤笑,有人故意往前凑了凑,目光在我身上流连不去。那些面孔看着眼熟,大约是平日里围着苏婉宁打转的人。
我拢了拢衣襟,快步往前走。
不知是谁在身后绊了一下,我踉跄着小臂磕在石阶上,顿时渗出血迹。
我死死按着伤口,忍着痛爬起来,继续往前。
直到拐进一条僻静的宫道,才稍稍躲开那些目光。
刚走出宫道,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突然停在面前。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
“清沅姑娘,在下北凉ℨℌ太子慕容澈。”
他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我身上,“听闻姑娘之事,想请姑娘一叙,不知可否?”
我怔住了。
慕容澈,北凉国储君,手握重兵,威名远播。
北凉,那是连大启王朝都要忌惮三分的强国。
前世我费尽心力,也没能让大启与北凉搭上半点关系,如今他竟亲自寻来?
我挺直脊背,郑重颔首。
“敢不从命。”
5
次日,东宫寝殿内,萧煜正对一碰兰花发呆。
门外窸窸窣窣传来丫鬟们的议论声:
“昨日侧妃清沅仅着襦裙离宫,如此失仪,丢尽东宫颜面。”
“若非太子念及旧情,她连贴身衣物都保不住呢!”
“不过是皇家豢养的姬妾,失了恩宠与猫狗何异?”
“听说侧妃出门后摔了一跤,小臂划破一个大口子,小臂上还有一道狰狞的旧伤,真是可怜……”
小臂,旧伤……
萧熠心头猛地一颤。
“煜郎。”
苏婉宁笑意盈盈的模样,让萧熠察觉到不对劲。
“清沅着襦裙被赶出宫的流言,是你散播的?”
“自然。”苏婉宁得意地凑上吻他,“这下好了,满宫都知道她清沅是什么德行,再没人敢非议你立我为妃的决定了。”
萧煜勉强牵了牵嘴角,心底却莫名烦躁。
清沅流血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忽然抓住苏婉宁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苏婉宁以为他动了情,眼波流转,“煜郎,昨夜缠绵不够,此刻又想了?”
萧煜未语,只是伸手轻抚她的小臂,反复看了三遍后,心头猛地一沉。
他没找到想看的东西。
犹豫片刻,他猛地推开苏婉宁,大步冲向清沅空置的偏殿,
找到曾经贴身伺候我的丫鬟青禾。
“青禾,你告诉本宫,清沅的小臂上是不是有一道陈旧旧伤?伤疤形似牙印,狰狞可怖。”
青禾正为我的离去而神伤,太子突然闯入将她吓了一大跳。
听闻太子的话,她心头更是浮起一抹酸楚。
“回殿下,侧妃小臂确有一道形似牙印的旧伤。”
萧煜浑身一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盛夏,他偷溜到御花园深处的寒池戏水,不慎失足跌入水中。意识模糊间,有人将他托出水面,背着他往太医署跑。
湿滑的石子路颠簸难行,他冻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咬在那人小臂。
皮肉撕裂的痛感传来,那人却只温柔安抚:“殿下别怕,太医就快到了。”
醒来时,床边守着的是苏婉宁。太医说他溺水后寒气侵体,引发急症,幸得一女子拼死将他救回,还为他渡了真气续命。那女子本就体寒,渡气后险些闭过气去。
萧煜躺在床上问苏婉宁,是不是她救了自己。
那时的苏婉宁,有一瞬的惊诧,却终究没有否认。
萧煜僵在原地,呼吸骤停。
原来,他一直都错了。
错把鱼目当珍珠,错将恩人作仇人。
这些年对苏婉宁的执念,对清沅的厌弃,竟全是一场被谎言堆砌的笑话。
6
萧煜失魂落魄,瘫坐在地上。
原来,清沅才是那个拼死救他的人……
夜幕降临,东宫灯火通明。
宗室亲眷纷纷到场,脸上堆着笑意,皆在恭贺苏婉宁当选太子妃。
苏婉宁端着一副太子妃的姿态,接受众人道贺。
身侧的萧煜,整个人有些木然。
众人落座后,席间空着一个席位。
那是清沅的位置,这些年从未动过。
苏婉宁瞥见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快步走到那席位前,抬脚便将案几踹翻在地。
转头对宫女厉声呵斥:“怎么回事?这种场合还留着一个废人的位置,你是活腻了吗?”
宫女连连叩首:“太子妃息怒,奴婢该死,奴婢这就撤走……”
殿内鸦雀无声,宗室们有的低头饮茶,有的假意整理衣襟,谁也不敢作声。
皇帝眉头紧锁,皇后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沉默。
就在宫女准备搬走案几时,萧煜突然站起身。
“不过多一张案几,有什么值得动怒的?”
“留下吧。”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婉宁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他,“殿下,这是何意?”
萧煜没看她,只淡淡对那宫女道:“摆好,莫让外人笑话东宫失了气度。”
宫女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将案几摆回原位。
苏婉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拳头攥得死紧,却还是强压怒火,挤出虚伪的笑。
“殿下说得是,是我太过较真了。”
说罢坐回原位,眼神却阴鸷得吓人。
宗室们交换眼色,气氛越发尴尬。
皇帝轻咳一声,举起酒爵,“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来,共饮一杯。”
众人连忙附和,酒爵碰撞的脆响暂时压下了空气中的凝重。
开席后,苏婉宁先夹了一筷蟹黄放到萧煜碗里,柔声道,“殿下,我记得你爱吃这个,尝尝。”
萧煜盯着碗里的蟹黄,突然想起清沅每次都会细心挑去上面的姜丝,再递到他面前。
而眼前的苏婉宁,竟连他不喜生姜的口感都不知……
殿内满座宾客,可没有清沅,萧煜只觉前所未有的寂寞。
他起身:“你们慢用,我先回偏殿了。”
苏婉宁拉了拉他的衣袖:“殿下,怎么了?”
萧煜随口应道:“有些乏了。”
没再理会她,转身离去。
路过清沅曾住的偏殿时,仿佛有股吸力,让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烛火亮起,殿内空空如也,原本属于清沅的物事,全都没了踪影。
仿佛她从未在此住过一般。
一股怒火直冲萧煜头顶。
他快步赶回正殿,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是谁动了清沅的偏殿?”
宾客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萧煜手指紧紧攥着廊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宫女看了一眼苏婉宁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回话:“殿下,是太子妃吩咐的。”
苏婉宁放下玉筷,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煜郎,这点小事值得动气吗?”
“清沅自己说要迁出东宫的,这些旧物她也用不上了,我便让人全打包送到柴房了。”
“柴房?”萧煜声音陡然拔高,眼底泛起血丝。
苏婉宁终于察觉不对,ℨℌ却依旧不以为然地耸肩,“不过是些旧衣、书卷罢了,她既不要,留着也是占地方。”
萧煜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那些旧物里,有清沅为他抄录的医书,有她亲手缝制的护膝……
整整十余年的回忆,就这样被苏婉宁轻描淡写地丢进了柴房。
“你凭什么?”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那是她的偏殿,她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擅自处置?”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萧煜突如其来的暴怒惊住了。
7
苏婉宁脸上的笑容僵住,“殿下,今日是我入主东宫的日子,你为了一个废人如此动怒,怕是不妥吧?”
“废人?”萧煜冷笑一声,“清沅在东宫侍奉十余年,谁敢说她是废人?”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苏婉宁脸上。
她怒上心头,“殿下,你忘了?”
“是谁选了我,而非她?”
“是谁默许她迁出东宫的?”
皇帝与皇后慌忙起身打圆场,萧煜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苏婉宁的话像尖刀,狠狠扎进他心里。
是啊。是他亲手将清沅推开,是他纵容了那些羞辱。
是因为他,清沅才会只着襦裙离宫,被宫人们指指点点,沦为满宫笑柄……
“她的东西在哪?”
他声音发颤,问向那宫女。
宫女结结巴巴回:“应……应还在柴房,午时才送去的。”
萧煜转身就往殿外冲。
苏婉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殿下你疯了吗?”
“为了清沅那些破烂,你要丢下我,丢下满殿宗亲?”
萧煜猛地甩开她的手,眼中燃着从未有过的怒火,“放开!那些不是破烂,那是……那是……”
他声音突然哽咽,再难续言。
苏婉宁脸色狰狞:“殿下,你今日若踏出这殿门,就别怪我……”
“你想怎样?”萧煜冷冷打断,“像对清沅那样对我?让我也迁出东宫?”
苏婉宁被噎得语塞,脸色青白交加,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她不过是个新晋太子妃,哪有资格驱离储君?
忙强挤出温柔笑意:“是我错了殿下。”
“我不该擅自处置清沅的物事,更不该对殿下无礼。”
“如今外面正下着大雨,等明日雨停,我陪你一同寻回便是,可好?”
萧煜趁机挣脱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
雨水很快浸透衣袍,他却浑然不觉。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个声音反复叹息: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想传召侍卫去寻清沅,手却僵在半空。
他猛然想起,清沅离宫时,连那块象征侧妃身份的玉佩都留下了,哪里还有联络的信物?
脑海中浮现出清沅离宫时平静的眼神,还有一件件卸下饰物时的决绝。
“清沅……”
雨水混着泪水滑落,他喉间溢出低哑的三个字,“对不起……”
柴房。
杂役正准备锁门,忽见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踉跄冲了进来。
“午时从侧妃偏殿送来的东西在哪?”
萧煜气喘吁吁地问,雨水顺着发梢滴落。
杂役们面面相觑,指了指角落几个被雨水泡透的木箱。
萧煜扑过去,手忙脚乱地开箱。
清沅的衣物、书卷全浸在水里,墨迹晕染,纸页黏连……
他颤抖着拿起一本湿透的手札,小心翼翼翻开。
清沅娟秀的字迹已模糊,却仍能辨认:
“今日煜郎上火烦躁,我炖了清润的莲子羹,他却一口未动……”
“煜郎染上天花,我侍疾半月才退烧。苏婉宁听闻熠郎将好,把我赶走,熠郎以为是她侍疾,笑得那样欢喜……”
8
字字句句都藏着我无声的情意。
萧煜的视线彻底模糊,他紧紧抱住那册手札,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些什么。
一个杂役小心翼翼提醒:“殿下,夜深了,您别冻着了。”
萧煜紧攥着手札,突然冲进雨中,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颊,却洗不掉那蚀骨的悔恨。
他转身对守在外的内侍嘶吼,“传我的口令,全城搜寻清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与北凉王见过面的次日,我便随他们离开了京城。
北凉王都的宫门前,北凉王笑容温和:“清沅姑娘,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北凉的宫廷令使。”
“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澈儿。我信你的才干,放手去做便是。”
“至于大启东宫那边,不必挂怀,有朕在。”
我回头看了眼慕容澈,默默颔首。
时光荏苒,三载倏忽而过。
北凉国平定西域的庆功宴上,琉璃灯将大殿照得如同白昼。
我立于廊下,望着远处连绵的宫灯,手中的酒盏轻轻晃动。
“清沅,在想什么?”
慕容澈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温润如风。
“没什么,只是觉得世事难料。”我转过身,与他碰盏,“没想到短短三年,北凉竟能平定西域。”
他轻笑,眸中漾着暖意,“那是因有你在,清沅令使。”
我摇头,“主要靠陛下雄才与殿下你的勇武,我不过是略尽绵力。”
“你总这般自谦。”
他忽然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望着我,“可今日,我不想听这些虚礼。”
我心跳微微一滞。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让人无法躲闪。
“清沅。”
他轻唤我的名字,语气坚定,“平定西域只是开始,往后的路,我想与你同行。
但不是以主仆或同僚的身份,而是……”
9
“慕容澈。”
我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苦涩。
“你知晓我的过往。”
“我知道。”他毫不犹豫点头,“可那又如何?”
“你值得真心相待,而我,愿成为那个人。”
“旁人不珍惜你,我,绝不会。”
大殿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褪去,只剩下他的呼吸萦绕耳畔。
我沉默许久,终是轻叹,“我不确定自己还能否信得过情意。”
“那就试着信我。”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我的手,“一次便好。”
他的掌心温暖而坚定,像一束光,驱散了我心底最后一丝阴霾。
我凝视着他,缓缓点头:“好。”
他眼中瞬间亮起光彩,如星辰般璀璨。
下一秒,他俯身,在我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周围传来一阵低低的喝彩声。
我的耳根微微发烫,却没有躲闪。
返回北凉王都后,我与慕容澈的关系渐渐公开。
北凉王乐见其成,开始有意将更多国事交予我处理。
北凉在我的辅佐下,国力日渐强盛。
而慕容澈始终伴我身侧,与我并肩而立。
中秋佳节那天,我们的婚讯传遍各国疆域。
“大启废妃将嫁北凉太子?”
“什么废妃,那是北凉的宫廷令使,辅佐太子平定西域的功臣!”
“想当年她离宫时,只着一袭襦裙,狼狈不堪。”
“不知大启东宫听闻此事,会不会悔不当初?”
“定然会悔,如今的东宫,早已不复往日荣光。”
“活该,谁让他们将贤能之人弃如敝履?”
……
大婚那日,我正前往王宫,忽有一人拦在轿前。
此人正是萧煜。
我平静开口:“太子殿下,有事吗?”
数年不见,他清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他沉默片刻,声音哽咽,
“我……我想与你好好谈谈,可否?”
“不必了。”我淡淡道,“过往之事,我早已放下。”
“可我没有!”他突然提高声音,“清沅,我知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这三年我一直在寻你,可北凉封锁了所有消息,直到昨日,我才知晓你在此地。”
“还有,苏婉宁根本不是我所想的那般美好,她骗了我,也毁了东宫!”
“东宫内务被她搅得一塌糊涂,朝局动荡,父皇气得卧病在床……”
我闭上眼,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却很快归于平静,“这些都与我无关。”
“求求你!”他哭出声来,“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吧!”
“只要一次就好!”
“萧煜。”我打断他,“其实在上一世,你我便已两清。”
萧煜瞳孔骤缩:“原来你也……”
10
我不再多言,放下车帘,将他隔绝在外。
“起驾。”
轿撵缓缓前进,萧煜还想追赶,却终究被护卫拦住……
到了王宫,慕容澈见我神色微异,轻轻揽住我的肩,“怎么了?”
我握住他的手,浅笑:“没什么,只是遇到个不相干的人。”
他似有所觉,“需我处置吗?”
我摇头:“不必,我已应付过了。”
恰在此时,内侍递上急报:大启东宫因苏婉宁贪墨内库、结党营私,已引发朝局动荡,太子萧煜被皇帝废弃,苏婉宁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看过急报,我只淡淡一笑,便将其搁置一旁。
很快,大婚仪式开始。
慕容澈牵着我的手,一步步走向礼台。
凤冠霞帔在烛火下熠熠生辉,美得动人心魄。
交换信物的刹那,我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远远立在殿外,神色落寞。
慕容澈似有感应,顺着我的目光望去,随即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轻声问:“清沅,后悔当初退出大启动太子妃择选吗?”
我未作答,踮脚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温柔而坚定,仿佛在向天地宣告我的抉择。
殿内响起阵阵祝福。
再抬眼时,那熟悉的身影已转身离去。
背影单薄孤寂,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
萧煜的出现,像一场无声的告别,也像是对上一世的最后回望。
但我从未后悔自己的选择。
慕容澈紧紧握住我的手,指尖温暖而有力。
我望向他,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深吸一口气,抛却所有杂念,对他露出释然的笑:
“往后余生,我们不离不弃,可好?”
慕容澈眼角泛起微光,郑重颔首,“好!”
来源:小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