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宿敌做了十年夫妻,他为白月光起兵造反,我为竹马灭他满门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4-21 09:04 1

摘要:沈家,沈清棠。我了然一笑,把手中的懿旨收进了袖中:“不用抗旨了,我嫁给萧容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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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府了吗?”我问道。“没……没,他去沈家了。”

沈家,沈清棠。我了然一笑,把手中的懿旨收进了袖中:“不用抗旨了,我嫁给萧容恒。”

3

我和谢璟玉原本就是仇敌。

年少时我父兄出征西北,谢府负责支援和粮草押运,可粮草却迟迟未到,直到最后决战,援军也没出现。

我父兄战死沙场,母亲听到噩耗后病重去世,谢府却反倒指责我父亲骤然发兵没请示朝廷,责任不在他们,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谢家是皇后的母家,是兴盛多年的门阀权贵。

即便当时的谢氏家主和皇后关系僵硬,如同陌生人,但毕竟都是谢姓。

没人能为我主持公道,我父亲平民出身,靠军功封爵,他去世后,我只能靠自己。

谢璟玉和我同一天、同一时间出生,在他被众人簇拥恭维过生日时,我却在府中披麻戴孝。

谢府派人送来生辰贺礼,竟是一个丑得离谱的花瓶。

谢家家仆来送时,因为沾了堂前的白布,还一边挥手皱眉一边说晦气。

我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便单枪匹马闯进谢府,把谢府众人吓得够呛。

谢璟玉在堂前喝酒,笑得很灿烂,正和一旁的沈清棠说着话,看上去就像金童玉女一样。

我冷笑一声,拎着花瓶径直走过去,他刚一抬头,疑惑的问题还没问出口,那花瓶就在他头上开了花。

那年我十五岁,我笑着对他说:“谢二,你送我生辰礼,我没什么能报答的,想来想去,还是送你额上这一抹‘春色’最相配。”

谢府满门都指着我骂,什么丧门星、扫把精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还说我是天煞孤星,克死了自己全家,要把我押去官府,让天下人看看裴氏一门养出来的好女儿是什么样子。

我孤身一人,被人推来搡去,一不小心就伤了腿脚。

最后是萧容恒出面调解。

他用太子的身份施压,背着我离开了谢府。我问他:“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他背着我的步子很稳,声音也同样坚定:“不会,在我这里,你永远不会犯错。”

我以为用自己伤腿换谢璟玉头破血流,这事就结束了。

然而两天后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荒野,手脚被绑住,浑身没力气,有人把我倒吊在树上,嘴也被抹布堵住了。

谢璟玉坐在树枝上,懒洋洋地看着我,头上还缠着好几圈纱布:“裴小姐讨厌我没关系,可你那天在我府上大吵大闹,吓到了阿棠,还弄伤了阿棠的脸,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我翻了个白眼,他因为被我无视而气得不行,转身就走,再也没回来。

他还说:“裴小姐皮糙肉厚,不像普通女子,阿棠脸上的伤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那你就在这里吊着吧,也给你个教训,别轻易触碰别人的底线。”

我在树上挂了一天一夜,直到府里的仆从找到我,才把我放下来。

这就是我们敌对关系的开始。

后来在夺嫡之争中,我们又是构陷暗杀、明争暗斗,一心想要对方的性命。

直到二十岁那年,我用一把长弓,在百米之外射中了庆王的眉心,才给夺嫡之争画上了句号。

十年的血仇,十年的宿敌,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和他人生的最后一个十年,竟然是做夫妻。

4

没错,我死了,但我又活过来了,回到了十年前,还没成为毒妇的时候。

和上一世一样,太后做主,在萧容恒登基后的第二天就要我嫁给他。

萧容恒根基还不稳,需要朝中有名望、有背景的女子来巩固势力。

按道理来说,那个人怎么都不该是我。

我是罪臣之后,不能生育,杀人无数,罪孽深重,无论如何都和母仪天下这四个字不沾边。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萧容恒年少时中了寒毒,多年来身体一直不好,又因为夺嫡之事心力交瘁,日子不多了,所以需要一个能力出众的女子来辅佐新王。

皇位都坐不稳,有没有嫡子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样一来,和他青梅竹马、手握大军又有从龙之功的我自然就成了最佳人选。

可上一世我没接那旨意。

萧容恒说他不想耽误我一生,就坚决驳回了他母后的旨意。

他从名门望族中另外选了一个女子,封她做了贵妃,那个女子就是谢璟玉的白月光,沈清棠。

帝妃大婚刚过一个月,谢璟玉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张八百年前的婚契。

用先帝赏给谢家的御赐金牌向萧容恒换了一个愿望,他要我和他成亲。

萧容恒冷笑一声,正想拒绝,可我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答应了这门婚约。

我觉得谢璟玉狼子野心,肯定会惹出祸端,把他放在眼皮底下盯着才最放心,等找到他的把柄,我就灭掉他满门。

但这一世,我改变主意了。

尘缘没有结果,孽缘相互交织,不如少些纠缠。

5

我收下了太后的懿旨,决定陪我真正在意的人走完这一生。

我要帮萧容恒坐稳皇位,洗去谢氏加在我父兄身上的污名。

让沈清棠不用入宫,也让谢璟玉能够达成自己的心愿。

这样就不会有战乱,不会有饥荒,不会尸横遍野、生灵涂炭。

我相信我会成功的。

刚收下旨意,外面就有人敲门。门童来禀报:“主子,沈府小姐在沈家设了赏花宴,邀请您一起去赏景。”赏花?“那走吧。”

正好谢璟玉在沈府,我和他一同经历生死,总得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变化。

上一世,沈清棠确实也设过赏花宴,不过那是在她封妃的旨意下来之后。

她邀请了全金陵的名门贵女,要举办她待字闺中时的最后一场赏花宴。

没人敢不给未来贵妃面子,我也一样,不想拂了萧容恒妻子的面子。

在花宴上,我被沈清棠安排在最显眼的位置,茫然地看着她们每个人都从怀里掏出一张张手工精巧的手帕。

沈清棠笑着给我解释:“裴将军从小独自支撑门楣,不像我们这些闲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赏花弄草。

这个东西叫沾花帕,要由亲生母亲亲手缝制,用来包裹花草,埋进土里,寓意着抛却孽缘,迎来正缘。”

她说得没错,我从小独自掌管家族,习惯了在朝堂上与人勾心斗角,却不知道怎么和朋友相处,怎么像小女孩一样玩耍。从

来没人跟我说过这些,她是第一个。

我以为她会成为我的朋友,刚要开口道谢,就听见下面的人窃窃私语。

“她一个孤女,就算爬得再高又有什么用?

正经人家谁能看上她?哪来的正缘?”

“阿棠姐姐还费劲跟她解释,有些人命中带煞,父母双亡,就算知道了又怎样?谁给她绣这些啊?

她那死去的母亲能从坟里爬出来吗?”

“一个女人,整天和男人混在一起,跟那些将士勾肩搭背,还想勾搭陛下,听说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她就经常去太子府,费尽心机又有什么用?

太子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有人轻蔑地哼了一声,凑过去对她们说:“你们不懂,阿棠怎么会真心和她交朋友。

那个人小时候克死了自己的父兄,还把气撒在谢世子身上,闯进谢家闹砸了生辰宴。

年纪轻轻就一副泼妇样,砸伤了世子,还害了阿棠。

阿棠忍了这么多年,就是等着给世子出气呢。”

他们是故意的。就算我作为将领,比别人听力好,也能听出那故意压低却仍然不小的声音,是特意说给我听的。

沈清棠低着头品茶,脸上笑意盈盈,对这一切很满意。

盛着花酿的酒杯最后还是在我手中碎掉了,我记住了她们每个人的脸。

十年后谢璟玉谋反逼宫的时候,我逼着她们拿着长枪走上前线,她们尖叫着挣扎,再也不说女子不能为将之类的话了。

但战场哪会管男女啊,刺穿胸膛的箭矢,也许能让她们下辈子明白保家卫国的不容易。

现在看来,她们也不过是一群幼稚的孩子。

因为被保护得太好,无忧无虑,以为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有人撑腰。挺好的,我很羡慕。

6

临上马车的前一秒,有人托住了我的手。

琉璃和璇玑一阵惊呼,看清来人后却都不说话了。

那个人靠在软座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显然非常开心。

他穿着一身月白锦袍,乌黑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折扇轻摇间难掩贵气和风流,就像梦中的云、云外的雪、雪中的春天。

我已经十年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了。

这个冬天过后,他就会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变得病弱、阴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幽居在深宫里,不愿见人。

那个人原本嘴角上扬,看到我的样子后,却慌乱得手足无措:“哭什么呀?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后面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原来是萧容恒在为我擦拭眼泪。原来我在哭,原来我还会哭。

“谁说我要反悔,我愿意。

是我自己收下的懿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说道。他定定地看着我,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可我一直以为……以为你对谢二公子有意思。”

我愣住了,表情瞬间变得奇怪,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过了一会儿,我坚定地摇了摇头:“陛下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和谢璟玉有血海深仇,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我抓住他的手,对他说出了两辈子都没说出口的真心话:“陛下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萧容恒欲言又止了很久,最终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孩子:“正式的封后圣旨经过礼部立册、玉玺盖章,没多久就会送到裴家,然后昭告天下。

一个月以后,你就是我的皇后。”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的衣袖上沾着寒气,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

也许上辈子也是这样,从太后旨意传达下来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外面等着。

得知我拒绝后,他一半明白一半欣慰地离开,没留下一点痕迹。

7

沈府可谓气派至极,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丛草、每一棵树都彰显着讲究与精致。

沈清棠举办的赏花宴,邀请的皆是京城贵女,而微服私访的皇帝并不在受邀名单之中。

皇帝回宫之后,我独自一人踏入了沈府。

旧地重游,故人依旧,景致也一如往昔,可我却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懵懂无知的我了。

我带着琉璃漫步在曲折蜿蜒的游廊间,就如同记忆里那样,在游廊的尽头,我看到有两位小姐正迎面走来。

一位是礼部侍郎的妹妹苏铭,另一位则是大理寺少卿的千金江沁。

她们既是沈清棠的闺中密友,也是谢璟玉的红颜知己。

走在前面的那位小姐,一瞧见我,立刻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大声质问道:“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阿棠府上什么时候请了你这样粗鄙不堪、心思歹毒的人。怎么,凭空诬告把谢二公子送进大理寺还不够,如今你又想恶心谁呢?”

沈清棠可是京城贵女之首,她的父亲乃是当朝首辅。

沈首辅代表着门阀权贵,从不参与党争,在朝堂上位高权重,在民间声名远扬。

首辅大人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其影响力甚至比刚刚登基的新帝都还要大。

在所有人看来,沈大小姐必定会成为皇后。

就连沈清棠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沈家一直将她当作后妃来培养,对于她而言,谢璟玉从一开始就毫无竞争力可言。

而现在,这些女孩子对我的态度,恰恰反映出门阀贵族对皇帝近臣的看法。

苏铭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说话的那位小姐,提醒道:“你小心点,她和我们不一样,她可是有官职在身的。”

江沁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那又怎样,我哪句话说得不是事实?

我爹跟我说过,她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知道诬陷了多少忠臣良将,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况且就算我骂她又如何,有本事她就在这里把我打死,她敢吗?”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可脑海中却浮现出她上一世的悲惨遭遇。

谢璟玉率领大军攻城时,她被押到了前线,瘦弱的身体连长枪都拿不稳,却被逼着上了战场。

那个女人哭得泪流满面,哭哭啼啼地跑向敌军主帅,结果却被人一箭射中胸口,死不瞑目。

见我许久都没有回应,那位千金更加嚣张跋扈了。

她恶狠狠地说道:“裴嘉因,实话告诉你,宫中马上就要进行册封妃嫔的仪式了,我们清棠在四册名单里排名第一,最差也是个贵妃。

天这场宴会名义上是赏花,实际上是我们为清棠贺喜送别的。

你可别想坏了这赏花宴的兴致,否则等清棠日后做了皇后,绝对不会放过你这个孤门走狗!”

“你!”琉璃见状,忍不住想要替我出头,却被我用手臂拦了下来。

“阿沁、阿铭,不得无理!”

这时,拐角处出现了一个匆忙的身影,那人身着的浮光锦缎如同水波一般荡漾着光芒,正是沈清棠。

她打扮得宛如仙女下凡,哪怕是小跑着,也美得令人心动不已。

不过,我最先看到的并不是她,而是她身后那张从容镇定的脸。

仅仅是远远地对视了一眼,我便确定,他也重生了。

8

“将军莫要见怪,她们都是被家里娇惯坏了的小姑娘,您就别跟她们计较了。”

沈清棠试图拉住我的手,可她的手刚伸出来,就被谢璟玉挡了回去。

“璟玉……”

谢璟玉满脸笑意地打量着我的脸,可说出的话却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恨意:“裴家的女人向来善于隐藏毒物,阿棠小心点,再靠近一些,说不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几个时辰之前,他还是功成的反贼,还没来得及得意一天,就又回到了人生中最无助、最无能的时候。

换做任何人,都会心怀怨恨。

我没有理会他的讥讽,只是淡淡地看向沈清棠,说道:“未曾想到我竟然成了沈小姐宴会上的不速之客,既然小姐并没有真心邀请我,那本将就告辞了。”

“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当然是诚心诚意邀请您的。”

她因为着急而皱起了眉头,看上去楚楚可怜,可我却清楚地记得,沈清棠执掌后宫的那些年,莫名死亡的宫女数量是以往的十倍还多。

没有心机,根本当不上京城贵女之首;不够狠毒,也无法在谢太后的手下生存下去。

我平静地看着她,直言道:“沈家向各家发出的请帖都有详细记录,邀请了谁、谁答应出席,大家都心知肚明。

小姐的挚友对我的到来如此惊讶,可见我的名字原本并不在邀请名单上。”

那两位小姐听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沈清棠也尴尬地笑了笑。

按照前世的剧情发展,她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然后告诉我,是因为把我当成上宾,所以才会有与众不同的安排。

我会相信她的话,并跟随她进入内堂,任由那些人嘲笑取乐。

但是这一世不一样了,谢璟玉抢在她前面凑到我跟前,紧紧地盯着我的脸。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却笑得更加放荡不羁了。

“裴将军还是和以前一样扫兴,不过是两个傻丫头说了几句傻话,你竟然真的小气到这种地步。

听说宫中正在筹备册封皇后的事宜,将军不妨猜猜会是谁呢?”

江沁和苏铭嘲讽我父母双亡、粗鄙恶毒,这正合他的心意。

沈清棠有些羞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而他却将她完全护在身后,说道:“要是清棠进了后宫,我只怕会发疯,说不定日后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二十岁的裴嘉因或许不会对女人动手,但三十岁的裴嘉因就不一定了。

谢璟玉害怕沈清棠还没成为贵妃,就被我用一把短刀给杀了。

“你还真是一只喜欢做白日梦的疯狗。”

他靠得太近了,我几乎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就像他死的那天一样。

“谢二公子得了失心疯,本将看着实在是心烦,就不打扰你们了。”

然而,当我走到沈府大门口的时候,远处又传来了他懒洋洋的声音。

这次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却让我不得不回过头去。

“夫人可真是无情啊!要是你愿意服个软,我自然会千依百顺。”

9

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楼台也显得格外静谧。

“谢公子……在叫谁夫人?”

江沁和苏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就连沈清棠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在叫谁。

不过,我很快就洞悉了他这样做的目的。

在沈府大门的另一侧,萧容恒的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一般。

皇帝来了,这场赏花宴自然是没法继续下去了。

之前发生的事情暂且搁置一边,所有女眷都聚集到了前堂。

众人纷纷行跪拜礼,萧容恒唯独拉起了沈清棠的手。

沈清棠的脸颊微微泛红,羞涩地搭上了萧容恒的手。

江沁脸上的得意之情根本掩饰不住,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得意洋洋地瞟了我一眼。

说道:“殿……陛下一定是来给清棠送诏书的!我们清棠要做皇后了!”

真是个蠢货。

萧容恒做太子的时候,脾气一向很好。

人人都知道太子温良恭俭,不受宠,所以大家都敢欺负他。

即便是到了现在,人们还是很容易忘记他已经成为了九五至尊,可不是谁都能对他大呼小叫的。

萧容恒转过头来问我:“这是谁?”

我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熟。”

“来人,掌嘴。”萧容恒皱了皱眉头,下令道:“以下犯上,诋毁朝中重臣,掌嘴五十,送去天宁寺反省。”

江沁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她慌忙地拉住沈清棠的衣袖,可沈清棠却一脸冷漠地将她推开,说道:“阿沁,本来就是你逾越了规矩。”

“清…清棠……”

她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萧容恒的目光越过江沁,温柔地落在了沈清棠的身上。

“至于这位沈小姐……”

谢璟玉微微勾起嘴角,挑衅地看着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萧容恒要迎娶沈清棠,我肯定会不好受,只要看到我痛苦,他就算死也甘心。

至于沈清棠,以他的手段,日后自然有无数种方法将她夺回来。

他以为在上一世赢了我,我就会永远是个失败者。

但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着,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沈清棠连同沈家所有女眷立即押入天牢,等大理寺判完案之后再做处理。”

刚才还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沈清棠,听到这话,如遭雷击。

谢璟玉那从容镇定的神情终于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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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只是一个借口,只要册封皇后的旨意送到礼部,沈清棠的赏花宴就会按时举行。

礼部侍郎曾经是首辅的门生,在选妃册的首页、闺仪榜的首位,都恭恭敬敬地写上了沈清棠的名字。

他们都认为,她一定会被选中,沈清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女眷们赏花游玩,高官们则在一旁秘密交谈。

萧容恒新帝登基,在门阀贵族的眼中,只不过是来了一个新的傀儡而已。

把女儿送进后宫,是控制傀儡的第一步。

可惜的是,他们存在的时间太久了,已经成了阻碍新帝发展的绊脚石。

党同伐异、结党营私本来就罪该万死,而且还可以用沈家的覆灭来警告世人,新帝也有雷霆手段。

这样一来,将文官机要换成自己的心腹,萧容恒的皇位就稳固了一半。

我把门阀贵族聚众密谋的事情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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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自将那些大人物一网打尽,自然需要我在后院做个掩护。

沈家的男丁被斩首,女眷被流放,这就是沈家最终的命运。

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是,谢璟玉并不在受惩罚的名单之中。

沈清棠哭得梨花带雨般被押走,我有些感慨地说:“美人落泪,你还真是狠心啊。

要是我是你,就趁机劫了囚车,把她藏在家里,金屋藏娇。

这可是救命之恩啊,就算沈小姐一心只想嫁给帝王家,只要让她天天看着你的脸,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打动的。”

“夫人这是在挑衅我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是在帮你呢。以后你和她恩恩爱爱的,就没理由再来坏我的好事了。”

谢璟玉看着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他咬牙切齿地眯起眼睛。

模样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狐狸:“沈家会谈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夫君。”我冲他扬起眉毛,微微一笑,声音小得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既然知道枕边人是仇家的女儿,就更不应该把日志放在枕头下面。”

“你的秘密我都一清二楚,这辈子,我们重新开始较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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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近来出了三件大事。

第一,沈家倒了。

沈儒林作为首辅,结党营私,甚至联合苏家、江家倒卖私盐,垄断朝廷财政大权,多年来利用私权重用无能世家子,纵容手下更换科举试题,致使徇私舞弊成风。

沈儒林腰斩于午门外,家中男丁斩首,女眷流放。

消息一出,民心大振,纷纷称赞天子英明。

第二件事,谢二公子喜欢写日记的消息不知被谁宣扬了出去。

写日记本不是大事,可谢氏是太后母族,纵然太后一心向佛与世无争,可谢家在门阀世家中扮演重要角色,知道不少秘密。

那些秘密,都被记在谢璟玉的日记里。

传闻沈氏近属之所以能被一网打尽,就是因为那日记中有完整名单。

短短三天,前往谢家的刺客却是过去的十倍多。

前日夜里,谢氏家主被刺离世,谢璟玉在族人怨声载道中成了新任家主。

比上一世早了整整五年。

夫妻多年,我很心痛,送了千支牡丹给谢府添喜气,谢璟玉照单全收。

我远远看了他一眼,他神色依旧,仿佛并未因父亲离世而伤心。

一道一寸长的划痕横在他脸上,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和狠意。

一张脸朝夕看了十余年,我能看出,他是一丝伤心都没有。

我没了看下去的欲望,转身跟璇玑吩咐:“顺着那些刺客查下去,总能把谢家曾经做过的事都扒出来。”

“是。”

到了这种秘密暴露的时候,曾经越亲密的同盟,就越恨不得你立马去死。

第三件事,宫中下旨,萧容恒要娶我做皇后。

沈家人尸骨未寒,朝中无人敢与萧容恒作对。

文定元年,我成了朝中第一个握有军权的皇后。

琉璃说,圣旨下来那天,谢璟玉把院子里的百年梧桐树砍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免有些惋惜。

过去,我常在那树上小憩,对那树的感情比对树主人的感情深得多。

不过无妨,皇帝知道我爱梧桐,在皇城中种满了梧桐树。

大婚那日,我对着镜子整理凤冠,练习了好久才练会了欣喜憧憬的微笑。

门外清风阵阵,红布丝绸挂满了整个上京城。

可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没有父母兄长为我送行。

我扶着琉璃的手走出府门,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看到了谢璟玉的脸。

一身赤色窄袖蟒袍,领上绣金纹、腰间坠白玉,配上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丰神俊朗、气度逼人。

让我一度想起上一世,他白日笑着来接亲,晚上却差点把我弄死。

两个名声极差的烂人,把各自的生活活成一团糟。

他掀盖头的时候扯痛了我的头发,我翻身把他摁在身下,喜酒被我浇在他脸上,我说一定让他悔不当初。

谢璟玉不能喝酒,不过沾了些,人已经有些醉了。

他转身掐起我的脖子,咬牙切齿把酒往我嘴里灌:“合卺酒,我喝了,夫人也该喝。”

最后到底是怎么滚到一起去的,我自己都忘了。

只记得我抓着他的脖子,听他神志不清,在我耳边唤贵妃的名字。

清棠……沈清棠……

我只觉得好笑。

幼稚的小鬼,还是个痴情人。

今天,他的派头比上一世大多了。

是啊,如今他是武安侯。

皇帝表亲,侯爵之尊,是太后选中的迎亲使臣。

可那人站在一片大红之中,脸色却阴郁得要命。

整整两世,我都没见过他这幅神情。

看见我,他神色倦倦地抬了抬眼皮:“如今得偿所愿,我瞧你并未有多开心。”

“侯爷也可以得偿所愿。”

我撑着他的胳膊上花轿,对他扬眉一笑:“发配岭南的队伍走得慢,你今日追,还能将沈小姐追回来。”

“还有啊,君臣有别,侯爷如今,该唤本宫一声娘娘。”

谢璟玉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竹签。

“微臣昨日从天宁寺求来的,足足求了七七四十九遍才求得此签。娘娘这段姻缘,注定是大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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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生之人该信天命的。

谢璟玉求出那根签,我就该用那根签穿透他的心脏。

封后大殿上出了意外。

合卺酒还没喝,萧容恒就出事了。

他的面色从忐忑羞涩到痛苦难耐,只用了我一个抬眸的时间。

就在我端起酒杯的一刹那,萧容恒重重从高台上跌了下去。

人群乱成一团,我猛地掀起额上珠帘,谢璟玉遥遥站在远处看着我,仿佛隔岸观火的谪仙。

这大典还是没能顺利完成。

萧容恒寒毒突发,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即便我提前做了筹划,刚一重生就命太医每日三次为萧容恒请安把脉,他还是骤然病倒了。

比起上一世,足足早了两个月。

我往他嘴里喂药,他摇着头,一口都不肯喝,打翻了一碗汤药。

我站起身,想要离开为他换一碗新药,他却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

人并未醒,眉头紧蹙,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

“阿因…”

“我在。”

他眉头舒展了些,但脸色依旧惨白:“一切有我在,别怕,不会有事的。”

双唇嗫嚅,我许久未能答话。

我年少时不明白萧容恒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少时迟钝,成年后又被仇恨蒙蔽双眼,一双眼睛只盯着谢璟玉和谢氏一门的错处。

堂堂太子,打扮成太监模样溜出宫陪我玩,我习以为常。

腊月寒冬,用染着寒毒的身体为我堆雪人,我视若无睹。

那年谢家倒打一耙,说我父兄不听军令,意欲谋反,最后自食恶果。

先帝听信谗言要将我家满门流放岭南。

父兄战死沙场,母亲病危早逝,府里皆是老弱病残。

岭南,不过是死路的另一个说法。

可仅仅只是一个晚上,抄家的兵卫尚在府门前与我对峙,宫里的旨意便被收了回去。

先帝允了我一个机会,只要裴家有法子在五年内平定西北,过去之事一笔勾销。

于是三年孝期过,我带兵去了西北,后来屡战屡胜,年仅十七官居二品。

很多很多年后我才偶然从谢璟玉口中得知。

那个冬天,太子在养心殿外跪了一夜。

他顶着病体,无视体内急剧恶化的寒毒,用自己的性命为裴家作担保。

彼时谢璟玉不屑嗤笑,嘲萧容恒对我用情颇深,我不置一词。

我们时常争执。

我嘲他竹篮打水一场空,经营半生一事无成;他嗤我大仇未报无能为力,只能和仇人相互折磨。

可唯有那一晚,我用匕首划破了他的脖子。

“你再对陛下不敬,明日你的人头便会出现在谢氏祠堂的供桌上。”

他冷笑,无视脖颈上愈来愈深的伤痕和不断溢出的血珠,攥着我的手把我拉人怀中。

“那你杀啊。纵使你杀了我,他也活不了,大不了我们一起去死。”

13

萧容恒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

封后大典前,他留了一道诏书。

若他身体有恙,朝中一切事务交给皇后打理。

毕竟多活了十年,朝中之事于我而言得心应手。

谢璟玉转了性,告了十五日病假。

我正纳闷,琉璃跑来告诉我,重阳节,有人看见了谢璟玉同沈清棠在赏花灯。

正在批阅的奏折被墨水晕开,琉璃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

重阳节一起赏花灯,确实是谢璟玉和沈清棠自年幼就有的承诺。

哪怕后来沈清棠成了贵妃,每年重阳节,谢璟玉仍旧亲手做花灯让人送进宫。

那时候萧容恒病得久卧床榻,一切都交给谢太后,谁都不肯见,自然无暇顾及他们。

“主子,那沈清棠既然敢回京,不如我们将计就计,用私藏逃犯的罪名把他们都给……”

我轻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她。

那密信来自璇玑。

她被我派去跟着刺客行踪调查谢家,已经消失了半月,如今从天宁寺送来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六个字。

【谢太后,七皇子。】

“璇玑这是什么意思?谢太后从先帝在时便一心向佛,陛下同庆王斗得水深火热时都未曾露面。那样与世无争的人,连亲儿子都不在意,还要帮着外人刺杀外甥吗?”

信纸泯灭在烛火中,我的心一沉。

“太后可不是不在意儿子。”

他只是不在意萧容恒。

那个年仅五岁的萧容安,可是自幼被她养在身边,千疼百宠。

“让下面的人好好查查。”

我将手中批完的折子推到了一旁。

“主子要去哪?”

“找人过重阳节。”

14

我从宫外找来神医照料萧容恒,他的病果然一点点好转。

毒素无法彻底清除,却可以让他每日清醒的时辰更多一些。

神医照常为萧容恒施针,见我来,面露难色。

我心下了然,挥了挥手屏退了周围侍候的宫人。

“如何?陛下此毒,当真毫无解法?”

神医摇摇头:“娘娘恕臣直言,毒素常年累加,早已浸入陛下五脏六腑,只怕是……”

“怕是什么?”

“最多挨到明年秋天。”

“怎么可能!他那毒是少年时中的,这么多年,如何累加?”

明明即便是上一世,他也活到了十年后。

“此毒名为安乐散,一旦中毒,一年内必定无疾而终,外人查不清病因此毒也不会带来丝毫痛楚,或许某一日做了个美梦人便在梦里羽化了。此毒无解,但可抑制,只是……”

他每多说一个字,我的脸色便更白一分。

“只是若想抑制,只能以毒攻毒。每年服用此毒,用毒素克制毒素。可人身体会被毒素掏空,每一次换毒都宛如抽筋拔骨,等到人的身体承担不起毒素,便是真正的末日。”

外面的风好大,十月的天,我站在廊下,已经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下雪了。

萧容恒登基时他们说这是岁收之兆,可我一眼望去,只余天地间一片茫然。

“那毒要到何处去寻……”

“阿因!”

我应声回头,褪去层层朝服,萧容恒比十四岁时还要清瘦。

“别找了。”他笑得灿若朝阳:“我想死得轻松一点。”

“好。”

我拒绝不了他。

15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重阳那场雪下得令人意外。

萧容恒非要去堆雪人,满宫都拦不住他。

小小的雪人精致无比,萧容恒从寝殿取出他自己的冠冕给雪人戴。

还给雪人起了个名字,叫嘉因。

我们默契避开了那毒,避开了下毒的那个人。

停毒后他的身体日益好转,冬至那晚我们在一起吃了饺子,用来为陛下第二天重归朝堂加油鼓劲。

但我忘了,冬至是谢璟玉的生日。

夜半回到寝宫时过于疲惫,以至于我没留意到大雪中弥漫的酒气。

直到踏入殿中,反被人一把推到门上。

殿门“嘭”地一声被人关上,引起琉璃一阵惊呼。

我抬头看他,感觉他越活越回去,比真正二十岁时还要莽撞。

“皇宫是你家?还是你活够了,就那么不怕死?”

知道自己酒后容易失态,他从不让自己喝酒。

他低着头,久未打理的刘海遮住了眼,我看不清他的情绪。

过了很久,久到雪都停了,他才苦涩地开口:“我有时候真不明白,明明你看过我的日志,为什么还能装得仿佛无事发生。只要你对我低低头,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的骄傲被泪水打碎,我的眼里平静无波。

那本日志写了什么?

有用的都被我记住了,没用的都被我忘却了。

隐隐约约是记得,他有不得不“爱”沈清棠的理由。

年少时他在边关游玩突遇雪崩,被人送回来时奄奄一息,是沈清棠救了她。

那位名门千金仿佛什么都会一点,可救活一个将死之人何其难。

她用了蛊,情人蛊。

于是她与谢璟玉同生共死,共享极乐与疾苦。

那张脸,会在彼此心动的第一时间浮现在对方心头。

所以谢璟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她给萧容恒陪葬。

救命之恩加上情人蛊,我要是谢璟玉,也恨不得对她掏心掏肺。

至于他藏在日记本里的,后来真正爱的是谁,并没有那么重要。

爱死得比人快,心动哪有命重要。

“那该发生点什么呢?谢璟玉,你父亲害死了我父兄,我母亲死在了我生辰的前一晚。”

或许那十年,他也曾对我好。

无论我对他做了什么,他对我的报复从来无关痛痒。

随着年月逝去,他逐渐连反击都懒得反击。

他房里放满了我喜欢的东西,谢家上下对我毕恭毕敬。

喜欢的糕点会在次日一早出现在我桌上,京城新兴的珠钗玉饰每月成箱成箱搬入谢府。

可我本该恨他,所以我不愿意记得他的好。

年少时的讥讽是真的,挂在树上一天一夜是真的,朝堂针锋相对是真的,后来的羞辱与折磨也是真的……

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桩桩件件都不会因为一句心动抵消。

我的肩膀感受到一阵湿润,他似乎在哭:“我帮你报仇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服个软呢?”

报仇。

是啊,拙劣的刺客怎么可能比得过手握军权的谢侯。

谢璟玉连续两辈子毒杀亲父,明明是为了成为武安侯后所能继承的军权,竟然好意思说是为了我。

“小时候你为沈清棠将我挂在树上一天一夜,我没喊救命,在脑海中盘算了一万种你的死法。谢璟玉,我们是敌人,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赢得很没意思。”

情感对峙中,清醒冷漠的人永远占据上风。

他猛地抬眼,拼命想挤出凶神恶煞,却不知道自己眸中的泪花有多可笑。

“裴嘉因,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你是我的妻。你还没把我毒死呢?改嫁之事算不得数。”

我冷漠地看着他,刚要开口,大殿之门突然被人打开。

“阿因,你忘了今日是你生辰,我去小厨房为你煮了长寿面……”

“嘭”地一声。

那碗面最后还是掉到了地上。

我也忘了,我的生辰和谢璟玉是同一天。

16

我立即换了一副泪眼朦胧的表情看向萧容恒,这样的姿势,像极了谢璟玉怀恨在心,借着酒意闯进宫要杀我。

几乎是我眼泪挤出的同一时间,谢璟玉难以置信地石化在了原地。

柔弱无依、楚楚可怜,昔年父兄还在,我时常这样同他们撒娇,可这样的柔软,我从未在谢璟玉面前展现过分毫。

萧容恒把他推开,醉意控制了他的大脑,他连站都站不稳。

人跌坐在地上,我在他红着的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恨意。

可如今的他并不是十年后的他。

庆王兵败后,谢璟玉过去的势力被洗劫一空,他还没来得及东山再起。

萧容恒提剑要杀他,我抓住了萧容恒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不能杀,他还有用。

谢璟玉死死盯着我们交握的手,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鞭笞三十,谢璟玉被送回了谢府。

他的出现引起了萧容恒心中的不安。

那天晚上,萧容恒一夜未眠,我在他床头同他讲故事。

就像我小时候,他和我讲的一样。

故事里的小男孩爹不疼娘不爱,母亲日渐憔悴,他觉得是父亲的错。

那时候他母亲只是父亲的一个妾室,嫡妻屡屡欺辱,母亲如履薄冰。

为了讨嫡妻欢心,小男孩被父亲送给了嫡妻抚养。

身在富贵人家,他却受冻挨饿,嫡妻的亲生儿子欺负他,家里的下人也看不起他。

可他总想,只要他乖一点,他的母亲便能过得好一点,即便他的母亲从未来看过他。

后来,他母亲终于来看他了。

可就是那天晚上,他中了北疆寒毒,种种线索都指向嫡妻。

父亲大怒,废了嫡妻,他的母亲成了父亲的妻子。

他在病好的第一天就去看母亲,却见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母亲看着那孩子,眼里是他未曾见过的柔情。

小时候的故事戛然而止,后面的故事我来为他画上句号。

小男孩得不到母亲的爱没什么,会有人爱他的。

世界那么大,总会有人愿意为他而活。

“陛下仁善慈爱,会受天下万民敬仰。”

他去江南治洪灾,去北方慰忠臣,世道待他不公,可他一次次挽救了世道。

他的结局不该是那样。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所求的不多,这天下真心待我之人少之又少,如果可能,嘉因,我希望她能幸福。”

“我知道你还在找安乐散的解药,可是阿因,那毒毒发时的感觉实在太痛苦。算我求你,我这一生已经别无所求,让我在最幸福的时候死去,好不好?”

“你信我,纵使我死,以后绝不会有人胆敢为难你。”

他无奈地起身,温凉的指腹擦过我的眼尾。

原来不知何时,我竟然又哭了。

17

这个年过得很安稳。

谢璟玉掌控了谢家那些兵,时不时陪沈清棠买买花喝喝茶,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璇玑的密报总是言简意赅,总之可以拼凑出,当年之事,谢家背后还有更大的幕后黑手。

安乐散果然能安乐,记忆中行尸走肉的模样消散,萧容恒眉宇间神采奕奕。

朝堂安稳,萧容恒这个皇帝做得比他父亲优秀许多。

晚上我教他叶子牌,他总夸我厉害,琉璃在后面愤愤不平,道主子惯会耍赖。

“璇玑何时回来呢?这样我也有了帮手。”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元宵那天,萧容恒做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决定。

他在立政殿后设了珠帘,给了我垂帘听政的权力。

司空以死相逼,怒斥帝王昏庸、美色误国。

以他为首,御史台集体辞官。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皇帝的错处,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战乱时逃得比谁都快,如今却来讽牝鸡司晨。

三日后,我亲临司空府上。

司空冷嗤三声,提出两个要求,要想他回朝,第一,我必须交出手中兵权,第二皇帝需选秀,绵延子嗣开枝散叶。

我必须亲自请他孙女入宫,最次也要位列三妃。

我恭恭敬敬听完了他的话,连连点头称是,请司空上了马车。

司空微笑,对此十分满意。

我也满意,马车行驶去江南水乡,司空品行高洁,可以去种一辈子地。

次日,我还是牵着萧容恒的手上了立政殿。

“既然御史大臣们个个身体欠佳,这官就不必他们来做了,即日加办科举,本宫要一批能办实事的新御史。”

男人们的眼泪堆满了御史台,可我一向不愿多给人机会。

璇玑那边传信,她做的纸鸢得了七殿下欢心,太后收她做了婢女。

谢太后看起来与世无争,可璇玑却在禅房密室里看到了沈清棠和谢璟玉。

武安侯投靠了自己的亲姑母。

而那位前世贵妃对谢太后恭恭敬敬,唤她——老师。

18

惊蛰前后,萧容恒的病突然加重。

太后回朝。

我照例在晚饭过后去看神医为萧容恒把脉,却在步入太极宫的瞬间迎面撞上个娃娃。

“你是谁?”男孩怀里抱着个娃娃,稚嫩的脸上写满了被宠坏的骄纵:“那院里的雪娃娃是你堆的吗?”

我这才回头,雪地里的嘉因被人踢掉了脑袋,精致的雪人破碎在春天之前。

“喂!本殿同你讲话呢!你敢不回话!”

他边喊着边要冲上来对我拳打脚踢,被身后的婢女一把拉住。

“殿下,那是皇后娘娘。”

“皇后?本殿这就去和母后说,本殿不要这个皇后!把她打入冷宫!本殿要把他打入冷宫!”

婢女急着去捂他的嘴:“殿下!这是陛下的皇后,您该唤一声皇嫂。”

“他都要死了!只要我想我就是皇帝,我现在就要做皇帝!快让他去死!快让他去死啊!”

大大的眼睛盛满了凶狠,死死盯着我,发怒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我没有回答他的话。

这就是谢太后捧在手心的七皇子。

“七皇子言行无状,也该好好教导,打屁股吧,打完给太后娘娘送回去。”

上一世,我从未见过这位七皇子,即便后来萧容恒病危太后摄政,七皇子始终都在天宁寺。

谢太后与世无争,教出来的孩子却嚣张得不像样子。

“姐姐!”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来人巧笑倩兮,正是数月不见的沈清棠:“殿下是皇室血脉,金枝玉叶,即便一时失言,也有太后教导。您这样,怕是不合适。”

萧容恒哭着喊着跑到了沈清棠身后,一双眼睛满是敌意地看着我。

我懒懒抬眸:“来人,掌嘴,哪里来的疯女人,敢来教本宫做事。”

一左一右走出两名嬷嬷,摁住沈清棠抬手就是一巴掌。

沈清棠没想到我如此直接,于是傻在了原地。

她还愣着,嬷嬷抬手又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出来阻拦。

萧容安咽了咽口水,面相都呆萌了不少。

二十道掌掴结束,我才重新把目光看向沈清棠:“原来是沈小姐,本宫近来眼神不好,这才认出来。沈小姐不在父母身边尽孝,到本宫身边乱认什么亲戚?”

沈清棠捂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被太后封为贵妃,自然可以和娘娘互道姐妹。”

谢璟玉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鬼一样毫无生息。

“璟玉……”沈清棠泪眼婆娑抓住他的衣摆躲到了他的身后。

萧容安先声告状:“表哥!就是她,就是那个坏女人,她欺负阿棠姐姐,还要欺负我!你快去揍她帮我们出气!”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侯爷还真是会忍痛割爱,本宫瞧着侯爷同沈小姐、七皇子才像是一家三口。”

谢璟玉的眉心微不可查地跳了跳。

“太后娘娘有请,皇后不妨去见一面。”

19

太后和萧容恒长得很像。

一张温婉至极的脸,一副看什么都真诚无比的眉目。

或许是在佛寺待久了,言谈举止间都带上几分普渡众生的味道。

见我到来,也只是温和慈善地招手,待我上坐后,甚至亲自为我倒了一杯茶。

“裴朗的女儿一眨眼竟也长这么大了。”

“你大抵是忘了,你小时候本宫还抱过你,小小一团那么可爱,本宫当时就觉得与你投缘。”

“那时候你也就十几岁,生辰礼本宫问你要什么,你哭著喊著要与璟玉成婚,陛下亲自给你们赐了娃娃亲,没想到兜兜转转,你竟然成了本宫的儿媳。”

我将那杯茶握在手中,只垂著眸:“不知太后娘娘召见,所谓何事?”

谢太后长长叹了口气:“你可知道,本宫为何要你来做容恒的妻子?”

“臣妾不知。”

“容恒的性情,说好听了是温良,说得不好听,便是懦弱,在本宫心里,他并不是做皇帝的最佳人选。可安儿不一样……”

我抬眸看她,提到小儿子,她眼睛都在发光。

“纵使安儿性子乖张,可本宫看得出,这孩子日后必有大出息。本宫选中你,并不是要为融恒选一位了不得的皇后。待容恒死后,安儿继位,需要一位足够强大的太后巩固他的地位。”

对于萧容恒的死,她比我想象中还要冷漠。

我的声音沾了些许苦涩:“娘娘万寿无疆,自然是殿下有力的靠山,何须如此……”

她摇摇头,无比满意道:“本宫与你不同,谢家不是本宫的依靠,朝野之中亦没有本宫的势力,新帝需要一位手握兵权的皇嫂,为他扫清登基为帝的障碍。可是你这孩子,比本宫想象地还要出色。朝堂之安定,比本宫想象地早了十年。”

我手一抖,茶杯从手中掉落,碎裂在地板上。

原来,萧容恒从始至终都是她的一枚棋子。

一个母亲偏心,竟然可以到如此地步。

太后眉目一沉,身后婢女上前,替我换了一杯新茶。

“臣妾还有一事想问。”

“问。”

“陛下身上所中之毒,时不时娘娘下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可我就在她气定神闲的眉目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容恒所中安乐散,本就无解。可从前若不行此法子,本宫与他都会死在这吃人的深宫之中。他痛苦了这么多年,本宫作为他的生母,自然也无比心痛。今年本宫便会停了他的毒,来年春天,让他安乐而去。不过这些,要等到太后断定他时日无多,禅让皇位给安儿以后。”

等不到来年春天了。

他早停了药,活不过今年秋。

我脸色惨白,谢太后仿佛浑然不察,她将茶杯往我面前推了推:“喝了这杯茶,日后新帝登基,你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20

又下雪了。

我扶着门框走出永寿宫,力道大得要将门框握碎。

谢璟玉撑着伞走到我面前。

太后给了他统领御林军的权力,他如今手握重兵,自然得意得很。

“臣早说了,娘娘这段姻缘,是大凶。”

“管好你自己。”

谢璟玉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谢太后没有她自己说得那般与世无争,事实上,即使她身在佛堂多年,这宫里仍旧遍布她的眼线。

门阀权贵大都以她为尊,沈清棠更是自幼被送去天宁寺,在太后身旁听其教诲。

如果不是我近来折了她太多羽翼,她不会在这个时候露面。

将长子当作次子往上爬的阶梯,拉拢我进入她的阵营,等到萧容安真的继承皇位,他将得到一个唯他是从的朝堂。

这就是当今世上权力最大的女人。

真正做到了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之深远。

兵不血刃就得到了她想要的。

可如果,她的宝贝死了呢?

入春以来小雨连绵,那日是难得的晴天,是太后找钦天监算好的良辰吉日。

“就今日吧,国不可一日无主,总让皇后代劳也不是办法。”

萧容安抱着纸鸢,绕过我小心翼翼站到太后身边:“母后,今日天气好好,儿臣要带阿璇放纸鸢。”

太后蹲下看着他,爱怜地抚摸着幼子的脸,小心翼翼将蹭了蹭他的鼻尖:“去玩吧,母后向你保证,等你回来,这天下都是你的。”

她还是不放心,吩咐沈清棠贴身照看,还要谢璟玉派御林军精锐跟从。

走到太极宫门口,太后将手中的传位诏书和一颗药丸交给我:“他清醒时最喜欢你,如今昏迷不醒,这种事情便由你来做吧。用这颗药丸,容恒能有一柱香的清明。”

我接过了那东西,临走前,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都是您的孩子,陛下死了,娘娘会伤心吗?”

她端详我许久,竟是笑了:“容恒命该如此。”

我心一沉,还是为萧容恒感到不值。

可跨入殿门的那一刻,太后又叫住了我。

“孩子,你也是女人,假如你同我扎根在吃人的深宫,经历过那你死我活的权力之争,早晚会明白的。孩子同孩子是不一样的,有些孩子是毁灭你的灾难,有些孩子是拯救你的救赎。他见过我最不堪最下贱的一面,怎么可能还把我当作慈爱的母亲。从他跟了先皇后那刻起,我与他的母子情分就断了。”

“他曾叫先皇后母亲,族谱上,他是先帝元后的嫡子。”

我顿了顿,没有回头。

“可他曾为您以身试毒,活在先皇后身边那些日子,他日日夜夜都希望您来接他,即便知道您给他吃的是毒药,他也未道过一声苦。”

我的声音很小,谢太后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笑了一声,无奈又嘲讽,抬头望天,不知是看自己的野心,还是隐藏眼眶中的泪。

“所以啊,他吃了那么多苦,他做了太子,他受万人敬仰,他率先登上皇位!我的安儿什么都没有!不过没关系,很快,我会将这个天下完完整整交到我安儿手中。”

21

“您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殿门被彻底拉开,萧容恒站在台阶上同他母亲四目相对。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太后那双眼睛里除了震惊什么都没有。

萧容恒追求一生的母爱,在此刻人被凌辱得如同一滩烂泥,摔得面目全非。

可太后毕竟是太后,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你骗我,你伙同你身边那个贱人联手欺骗自己的母亲?”

“她不是贱人,她是朕的妻子。你也不是朕的母亲。”他顿了顿,过了许久才艰难苦涩得开口:“您亲口所说,朕的母亲,是先帝的文懿皇后。”

“好啊。”谢太后被气笑了,脸皮被撕破,她索性就不装了:“可你既然停了这药,便也该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将皇位传给你亲弟弟呢?难道真要学旁人,不扶持自己的亲弟弟,从宗室随便过继个嗣子?”

萧容恒摇了摇头,在谢皇后怨毒的目光中拉起了我的手。

“朕不会传位给萧容安,也不会找嗣子,等朕殡天,皇后就是大楚的新帝。”

“好啊,好极了,那本宫便让你宝贝的这位皇后同你一起死。裴家军如今镇守西北,不知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如此狂妄,到底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璟玉!你还在等什么?杀了他们!”

谢璟玉的眼睛未有一刻从我身上离开,太后喊他名字时他还在发愣。

“璟玉!你听见没有!”

谢璟玉这才回过神来:“再等等吧。”

“等什么?”

“等我的诚心。”

太后正待追问,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奔跑声。

“找到了!主子!果真找到了!谢璟玉那狗贼没骗咱们,昔年谢家诬陷老爷的罪证真的在天宁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琉璃跑得急,一个趔趄撞到了男人的背,谢璟玉赶忙扶了她一把。

“谢谢这位……公……狗贼……”

我扶额,琉璃严肃起来:“主子,都在这了,查了十天,来往密信一封不漏。”

谢太后表情几乎裂开,咬牙切齿瞪着谢璟玉:“你疯了?这是在做什么?谢家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承宠妾灭妻害死我母亲不配当我父亲,这话是您告诉我的。”

谢璟玉摊开手,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神情:“至于疯,姑母真是谬赞了,我不如您。”

“你别忘了沈清棠还在我手上,她死了你也别想活。”

谢璟玉不理他,反而把目光转向我。

“现在有意思了吗?裴嘉因,如果我死在今天,你猜我们会不会还有来世。”

我抿了抿唇。

旁人看他的目光莫名其妙,我却明白他的意思。

可太后显然不会给我们思考的时间。

她带来的侍卫一半是御林军,一半是自己的亲卫,真动起手,难保不会两败俱伤。

“动手!”她吩咐亲卫:“大不了今日鱼死网破,都死在这,皇位依旧是我安儿的。”

我又叹了口气:“怕是依旧不能如您所愿了。”

我拍了拍手,宫门大开,以璇玑为首,裴家女将人人手持利刃踏马而来,身后无数官兵被五花大绑拖在马后,早已血肉模糊。

“以您为首的京城贵女瞧不起女人当兵,赏起花喝起茶来总爱以取笑我们为乐,可太后,他们跟随父母自幼驰骋西北大漠,吃得苦比你们多得多,她们用青春年华保家卫国,没有他们颠沛流离何来你们的今日。”

“幸亏您看不起我们,让我们得以埋伏在这京城的每一处角落,也幸亏您有足够的信心能在今日功成,我们才得以将您的朋党一网打尽。”

我知道自己说了很多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因为太后正直勾勾地盯着璇玑。

“你……你怎么在这?我的……我的安儿呢!”

璇玑看了我一眼,得到许可后才缓缓开口:“七皇子贪玩,溺毙荷花池中,臣等找到时早已没了气息。”

那位运筹帷幄的皇太后,最终还是像一位寻常母亲一般瘫倒在了地上。

一瞬间,雍容的妇人老了何止十岁。

众目睽睽下,她跌跌撞撞站起身,摇摇晃晃向我走来,直到从袖中掏出匕首,才被萧容恒拽倒。

“为什么?为什么?你个毒妇,我的安儿和你无冤无仇!无冤无仇!他只是个孩子啊!你们如何吓得去手!”

我整了整衣冠。

今晚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临走前,我淡淡扫了她一眼:“因为他踢倒了我的雪人。”

“就因为这?!”

“就因为这。”

22

我本想将萧容安葬入皇陵,可萧容恒拒绝了。

“他不是萧家的血脉,没有理由葬入萧氏皇陵。”

我批奏折的手顿了顿:“什么意思?”

他学着我从前的模样长长叹了口气:“我曾经以为,母后偏爱容安,是因为他是她与所爱之人的孩子,原来不是,她只是分外恨我。”

谢太后也曾年少无忧,少年时,她爱上了一个在街头给人算命的南疆少年,可谢家家主怎么可能同意自己的妹妹和一个贱民私奔。

皇帝看中了她,她必须要进宫。

南疆少年被赶出嘉峪关外。

谢氏兄妹决裂,二十年未有往来。

直到六年前,南疆派遣使臣入中原,太后再遇年少爱人,有了孩子。

彼时先帝垂危,无瑕顾及太后,于是太后借口修佛祈福,彻底搬进了天宁寺。

原以为是爱屋及乌。

可那个孩子出生后,她却毫不犹豫杀死了曾经挚爱。

他是南疆贵族,却迟迟不来找她,她早就怀恨在心。

萧容恒的毒,谢璟玉的蛊,都是太后从那个男人身上得来的。

我批阅奏折一顿,只觉得心里千般万般不是滋味。

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笔,从后面给了他一个拥抱。

谢家罪行被公布,谢璟玉功过相抵,依旧做他的侯爷,可他那些昔年参与诬陷一案的叔父就没那般好运了。

听闻谢氏斩首时,谢璟玉还特意搬了把椅子去观刑。

谢家人骂他白眼狼,口水几乎喷到他脸上。

他也不恼,甚至悠哉悠哉唱起了小曲。

旁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前些日子刺杀谢璟玉的人,超过七成来自他那些叔父。

大家族里争权夺势,不亚于皇族。

谢太后自裁于天牢之中。

临死前她或许良心发现,哭着喊着要见萧容衡最后一面,可当时萧容衡忙着堆新雪人,头都没抬就拒绝了。

想起这位太后的一生,波澜起伏、敢爱敢恨,也算是传奇。

沈清棠疯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过去最重视的体面被她抛之脑后,整个人疯疯傻傻地在院子里没日没夜地跳舞。

还是谢璟玉看不下去,将她绑去了佛堂。

“她一直跳着我的脚也疼。”

谢璟玉是这么解释的,我知道他没撒谎。

因为那日我令人打了沈清棠二十巴掌,谢璟玉后来出现时,两边俊脸也红得要命。

世道太平,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终究会有分别的那天。

皇帝驾崩在第二年春分那天。

他比神医和太后所断定的活得都要久。

那是一个一切如常的午后,奏折没有往日多,他说想要出宫看看,我便带他去了皇城外的瞭望台。

“沿着这条路向前,前面有一座山,山外便是田家村,我父亲就是在那里起的家,中了科举武状元,成了保家卫国的将军。”

“往后看,就是陛下您的天下。王二娘在巷口日复一日卖了一辈子豆腐,打铁的李大叔还没能买到自己的铺子,小铃铛在醉仙楼唱自己编的曲,唱得喉咙都要哑了。”

他笑:“你怎么谁都认识?”

我也笑:“告诉你个秘密。我前世是个毒妇,自己过得不舒心也总想叫别人不舒心。于是我走街串巷,到处打听别人的倒霉事。可我发现我错了。”

“何错之有?”

“我问王二娘有何不舒心,她笑笑,免费给了我一块豆腐;我问李大叔何时不舒心,他叹了口气,捡起我丢在地上的宝剑,默不作声替我磨得更锋利;我问小铃铛有何不舒心,她瞪大了眼睛,将我拽进了醉仙楼,她的卧房贴满了她编的曲,她说她终有一日要唱出楚国,唱向世界,但看我不高兴, 她决定将她所有的歌都唱给我听。那天过后, 我暗暗发誓, 倘若有来生,我一定不要做个毒妇了……”

他靠在我的肩头, 气息逐渐微弱:“那嘉因呢?嘉因以后在哪呢?”

我垂眸:“嘉因化了。嘉因早就化在太极宫的花园里了。”

他轻轻地笑,我也笑。

笑够了,他突然攥住我的手:“我很抱歉,那年在北疆雪山,没来得及救你。所以即便你要跟他走,我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十一岁那年,我跟着父兄前往西北镇压反贼, 年少的太子随军出征。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雪山, 我背着父兄偷偷去雪山玩, 却因突发雪崩被埋入深山。

也是那年,谢璟玉的母亲方才去世, 他的父亲妄图改立他的庶兄为世子,将手中兵权交给庶子。

谢侯说谢璟玉顽劣,未来只需做个寻常公子哥儿, 四处游山玩水便好。

可谢璟玉大逆不道扒了母亲的坟,那副尸骨从头到尾俱是暗紫,肚子里甚至还有一副未成形的孩童骨架。

他默默咽了这口气, 偷偷跟着裴家军去了西北,想靠自己建功立业。

未成想夜半对着月亮思念母亲,却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小丫头。

他跟着她进了深山,碰巧救她于水火。

可惜自己因救人垂危,还未建功立业,灰溜溜地被送回了谢家。

谢侯要抛弃他, 谢家上下无人肯救他。

是太后给了他一个机会。

那是他第一次见沈清棠。

后来他得了太后的宠爱回府,手刃父亲的妾室和庶兄,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一年后,裴家的小女儿回朝,哭着喊着非救命恩人不嫁, 先帝替他们赐了婚。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陛下不说, 臣妾都要忘了。”

儿时,父辈弄权,我族失败。

可能,再也不会睁开了。

或许是担惊受怕了太久, 真到了这天, 我反而没有哭。

夕阳西下, 我看到了谢璟玉的身影,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那日在你宫中, 你答应沉冤昭雪后同我离开京城游山玩水, 我才答应帮你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对他笑了笑。

“夫君被我骗了那么多次, 怎么还未得到教训。”

他气极, 却也无话可说。

“你若想走,天下之大,随你。”

他长长叹了口气:“罢了,我也累了。就让我看看你, 如何成为这天下第一女帝。”

春分徐徐,万物复苏。

正是知道世间荒芜,所以春天周而复始。

完。

来源:俊俏豆花一点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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