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个不停,像只被捂住了嘴的蝉。我叹了口气,踩着板凳下来,手在围裙上胡乱抹了两下,才掏出手机。
引子
电话铃声响起时,我正踮着脚,费力地擦着厨房最高的那个吊柜。
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个不停,像只被捂住了嘴的蝉。我叹了口气,踩着板凳下来,手在围裙上胡乱抹了两下,才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婆婆。
我的心,跟着那手机的震动,也跟着颤了一下。
“喂,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小婉啊,忙什么呢?”婆婆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热情,穿透听筒,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没,没忙什么,在家打扫卫生呢。”
“哎,那就好!跟你说个事儿啊,下周三,不是阿涛生日嘛。我们合计了一下,一大家子人过去给他热闹热闹!”
我攥紧了手机,指甲掐进了掌心。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秒针每走一格,都像在我心上敲了一记。我张了张嘴,那个“好”字却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婆婆没等我回答,自顾自地报起了菜名:“你多准备点菜,你大伯爱吃红烧肉,你二姑家的孩子喜欢可乐鸡翅,还有你那个堂弟,得多备点好酒……”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炸开了一窝马蜂。
“妈,大概……大概来多少人啊?”我打断她,声音有些发干。
“不多不多,”婆婆笑呵呵地说,“我们老家都这样,亲戚多,热闹!我跟你大伯、二姑他们都说好了,加上孩子们,也就……十八口人吧。”
十八口。
我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灶台。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我丈夫江涛正在洗澡。水声隔绝了厨房里这通要命的电话,也隔绝了我此刻的兵荒马乱。就在半小时前,他擦着头发从书房出来,递给我一张打印好的表格,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宣布公司战略。
他说:“小婉,从这个月开始,我们家里的开销,严格实行AA制。你看,我都列好了,房贷一人一半,水电燃气物业费平摊。至于买菜、日用品这些,谁买谁记账,月底结算。”
现在,这十八口人,要怎么“AA”?
我深吸一口气,挂了电话。水声停了,江涛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头发上的水珠滴在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看见我脸色不对,随口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你妈的。”我把手机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她说,下周三带亲戚们来给你过生日。一共,十八个人。”
江涛眉头一挑,脸上露出笑容:“哦?那敢情好啊,热闹。”
他拿起毛巾,擦着头发,完全没注意到我紧握的拳头。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那这顿饭,怎么A?”
江涛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合时宜的笑话。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这不一样。这是给我过生日,是家里的事。当然算我们俩的共同开销,月底从生活费里出,一人一半,公平。”
公平。
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我看着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嘣”的一声,断了。
第一章 家宴风波起
周三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是憋了一场下不来的雨。
我从早上五点半就起了床,在厨房里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切菜声、水流声、油锅的滋啦声,交织成一首焦灼的交响曲。江涛起床后,只是探头进来看了一眼,说了句“辛苦了”,就坐到客厅沙发上,捧着手机看起了财经新闻。
我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闷得喘不过气。
这就是他所谓的“共同开销”。我付出的是时间、是精力、是这满身的油烟味。而他,只需要在月底的时候,从工资卡里划走一半的账单数字。
内心独白:我有时候真不明白,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刚结婚那会儿,他会抢着洗碗,会记得我爱吃的菜。什么时候开始,他嘴里只剩下“规定”“公平”和“流程”了?家是公司吗?夫妻是合伙人吗?这日子过得,像是在完成一个个冰冷的KPI。
门铃在上午十点准时响起,拉开了这场“盛宴”的序幕。
婆婆一马当先,嗓门洪亮:“哎哟,我的大寿星呢!快让妈看看!”
江涛笑着迎上去,婆婆身后,大伯、二姑、堂弟、表妹……一张张熟悉又略带陌生的脸,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小小的客厅瞬间被填满,嘈杂的说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我从厨房里端出切好的水果,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大伯,二姑,快坐。”
二姑夫一屁股陷进沙发,眼睛四处打量,最后落在我身上:“小婉真是越来越能干了。阿涛有福气啊。”
这话听着是夸奖,可我怎么听都觉得刺耳。
婆婆接过话头,一脸自豪:“那是,我们家阿涛有眼光。不像有些人家,娶个媳D回来跟供个菩萨似的。”
我把果盘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江涛的堂弟江波凑了过来,他刚毕业没两年,在一家小公司上班,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挤眉弄眼地问:“嫂子,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啊?我可就盼着你这顿大餐了!”
“都是些家常菜。”我淡淡地回了一句,转身又进了厨房。
油烟机轰鸣着,也盖不住客厅里的喧闹。我能听到他们在大声讨论着谁家孩子考了第一,谁家女婿又升了职,江涛在其中游刃有余,声音里满是作为主人的意气风发。
而我,只是这个家的后勤部长。
内心独白:他们每个人都那么心安理得。心安理得地把我当成一个免费的厨子、保姆。江涛也是,他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却忘了撑起这一切的人是我。他眼里的热闹,在我这里,是实实在在的劳累和账单。
忙到中午十二点,我终于把八个凉菜端上了桌。
“开饭啦!”婆婆吆喝了一声,众人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两张拼起来的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我解下围裙,刚想坐下喘口气,江涛的大伯说:“小婉,家里有醋没?我这饺子得蘸醋吃。”
“有有有,我这就去拿。”
我刚把醋瓶拿来,二姑家的孩子又打翻了杯子,可乐洒了一地。我赶紧找来拖把,跪在地上一点点擦干净。等我再直起腰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江涛坐在主位上,正跟几个长辈推杯换盏,脸颊泛红,意气风发。他似乎完全没有看到我的忙碌,或者说,他觉得这一切本就该是这样。
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
我几乎没吃几口,一直在添菜、倒酒、收拾残局。
饭后,男人们聚在客厅抽烟打牌,女人们则围着婆婆拉家常。我一个人在厨房里,面对着堆积如山的碗筷,水池里油腻的污水泛着泡沫。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无情地计算着我逝去的时间和精力。
就在这时,江波溜进了厨房,他靠在门框上,嘿嘿一笑:“嫂子,辛苦啦。”
“没事。”我头也不回,继续和油污作斗争。
“那个……嫂子,”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能不能先借我两千块周转一下?”
我刷碗的手一顿,水花溅到了脸上,冰凉。
第二章 AA的账本
我转过身,看着江波那张年轻却写满算计的脸。
“我没钱。”我平静地说,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江波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嫂子,你跟我开玩笑吧?就两千块,对你和涛哥来说不是小意思嘛。”
“你涛哥刚定了规矩,我们家现在实行AA制。”我拿起一个盘子,在水龙头下用力地冲洗,“我的工资要还房贷,要交水电费,还要负责我那一半的生活开销。我自己的钱,每一分都有用处。”
江波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是吞了只苍蝇。他嘟囔了一句“真小气”,悻悻地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有丝毫愧疚,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内心独白:以前,我总是不好意思拒绝。怕伤了亲戚和气,怕江涛没面子。可结果呢?我的退让只换来了他们的得寸进尺。既然江涛要讲“公平”,那我就把这“公平”执行到底。我的钱,凭什么要为他的人情买单?
等我把厨房收拾干净,从那片狼藉中走出来时,客厅里的牌局已经散了。亲戚们三三两两地准备告辞。
婆婆拉着我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小婉啊,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菜做得好,大家吃得都开心。”
我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我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屋子里还残留着饭菜和烟酒混合的怪味,桌上杯盘狼藉,地上瓜子壳、水果皮扔得到处都是。
江涛送完人回来,带着几分酒意,满面红光。
“今天大家兴致真高啊。”他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还是家里热闹。”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好像这才注意到我的疲惫,走过来,象征性地给我捏了捏肩膀:“老婆辛苦了,今天表现不错,给我挣足了面子。”
“面子?”我轻轻地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
我的辛苦,在他眼里,只是为了他的面子。
他没听出我语气里的异样,径直走到书房,没一会儿就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出来了。他在我对面坐下,打开一个Excel表格。
“来,老婆,我们把今天的账算一下。”他指着屏幕,一脸认真,“今天买菜、买酒、买水果,总共花销是一千八百六十五块三。你看,我这都记着呢。另外,水电燃气也得算进去。咱们就按一天二十块算。总共是一千八百八十五块三。”
他熟练地操作着鼠标,在表格的最后一行输入公式。
“除以二,我们一人是九百四十二块六毛五。”他抬起头,看着我,像是在等待我的夸奖,“你看,这样是不是很清楚?很公平?”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放在一旁的手机上。屏幕亮着,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来自一个叫“小雅”的联系人。
消息内容很短:“江哥,方案的事明天到公司聊哦,等你。”后面还跟了个俏皮的笑脸表情。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内心独白:小雅是谁?为什么叫他“江哥”叫得那么亲密?还在等他?我每天在家里等他吃饭,等他回家,可他似乎从来看不见。他的温柔和耐心,是不是都给了别人?这个所谓的AA制,是不是也只是他想从这个家里抽身的借口?
我没有去看那个刺眼的表格,而是指着他的手机,轻声问:“小雅是谁?”
江涛的脸色瞬间变了。
第三章 深夜的争吵
江涛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
他几乎是立刻就抓起了手机,迅速按了锁屏键,屏幕一下子黑了下去。这个动作快得像是在掩盖什么天大的秘密。
“一个同事而已。”他避开我的眼神,语气有些生硬,“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的事,需要发这么亲密的表情吗?”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客厅里,每个字都显得格外清晰。
“你想多了吧?”江涛的眉头拧成了川字,语气里带上了不耐烦,“人家小姑娘性格开朗,跟谁都这样。你别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
疑神疑鬼?
我笑了,笑得有些发冷。我每天围着这个家转,累得像条狗,连怀疑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我只是看到了,然后问了一句。
“我没有疑神疑鬼。”我看着他,目光平静,“我只是在想,你对一个同事,都比对我要有耐心。”
这句话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江涛的火气。
“林婉,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他猛地站起来,声音陡然拔高,“我白天在公司累死累活,回来想清静一会儿。你呢?不是抱怨这个就是抱怨那个!今天我过生日,我家里人来热闹一下,你从头到尾就没个好脸色!现在又拿我同事说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指责像一把把尖刀,刀刀都扎在我心上。
我没个好脸色?
我从早上五点半忙到晚上九点,一个人伺候了他们十八口人,最后只换来一句“没个好脸色”?
“我不想干什么。”我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与他对视,“我只想问问你,江涛。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还有我吗?”
“我怎么没有了?我每个月工资不是都交给你一部分了吗?房贷不是一起还在还吗?我现在跟你AA,不就是为了让你更有安全感,让你知道家里的钱花在哪儿了吗?这不叫为了这个家?”他振振有词,仿佛自己占尽了天理。
“AA?”我气得浑身发抖,“你所谓的AA,就是我搭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像个保姆一样伺候你一大家子人,然后你拿着计算器,跟我一块块地算账?”
“这顿饭,是给你过生日!是你的家人!凭什么要我来承担一半的费用和全部的劳累?这就是你说的公平?”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
“那你想怎么样?”江涛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地吼道,“那是我妈!是我亲戚!他们来看我,难道我还能把人赶出去?”
“我没让你把人赶出去。”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是觉得不公平。既然你要算得这么清楚,那好,我们就把所有东西都量化一下。”
“我今天,从早上五点半到晚上九点,总共工作了十五个半小时。按照市场上家政阿姨的最低时薪三十块算,我的劳动价值是四百六十五块。这笔钱,是不是也该算进今天的开销里,然后我们一人一半?”
江涛被我的话噎住了,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的脸涨得通红,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愤怒。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他最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内心独白:不可理喻吗?我只是在用他的逻辑,来跟他讲道理。当感情无法沟通时,也许谈钱是唯一的办法。他用AA制这把尺子来量我们的婚姻,那我就用这把尺子,让他也量量自己。
“好。”我看着他,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既然你觉得我不可理喻,那我们就用你认为最公平的方式来解决。”
“从今天起,这个家,我们彻底AA。”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从卧室里抱出一床被子,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你睡客厅。”
这是我们结婚十年来,第一次分房睡。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隔着一扇门,我能听到客厅里江涛烦躁的翻身声。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失望。
我摸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了一个我很久没有拨打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姐。”我开口,声音沙哑。
电话那头,是我远在老家的姐姐,林晓。
第四章 一张收款码
姐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但一听到我的声音不对,立刻就清醒了。
“小婉?出什么事了?”
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连同江涛的AA制,原原本本地跟姐姐说了一遍。说到最后,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姐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傻丫头,哭什么。”她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心疼,“他要A,你就陪他A。但是,规矩得由你来定。”
姐姐的话像一盏灯,瞬间照亮了我混沌的脑子。
“姐,我该怎么做?”
“他不是觉得请客吃饭是共同开销吗?那你就让他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共同’。”姐姐的声音冷静而有力,“别怕,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天塌下来,有姐给你撑着。”
挂了电话,我擦干眼泪,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很早。江涛还在沙发上睡着,眉头紧锁。我没有叫醒他,自己默默地洗漱完,化了个淡妆,换上我最喜欢的那条连衣裙,出门上班。
我是我们市一所重点高中的语文老师。踏进校园,听到学生们琅琅的读书声,我心里那股憋闷之气才稍稍散去了一些。工作是我最后的铠甲,在这里,我不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媳,我只是林老师。我的价值,由我的专业能力来定义,而不是由我在厨房里忙碌了多少个小时来衡量。
上午第一节课是我的。我讲的是《项脊轩志》,“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平淡的文字里,是生死相隔的深情。我讲得投入,学生们也听得入神。
内心独白:古人尚且懂得“情”之一字的分量,为何到了现代,我们却要用账本去衡量婚姻?江涛,你真的懂吗?家不是一笔生意,爱也不是一场交易。当你开始计较得失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课间休息时,我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
我花了一个小时,做了一份详细的账单。
账单的标题是:“江涛先生四十岁生日宴费用明细”。
下面分门别类,列得清清楚楚:
食材类:五花肉、排骨、基围虾、鲈鱼……精确到每一毛钱。
酒水饮料类:白酒两瓶、红酒一瓶、可乐、橙汁……附上了超市的小票照片。
杂项:一次性碗筷、纸巾、垃圾袋……
最后,是“人力服务费”。我特意加了备注:本人林婉,提供十五个半小时的采买、清洗、烹饪、招待及清洁服务,参照市场价,收费四百六十五元。
所有费用加起来,总计两千三百三十块三毛。
我看着这个数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然后,我打开微信,找到了江涛家的那个亲戚群。这个群平时很安静,只有逢年过节才会热闹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张制作精良的账单图片发了进去。
紧接着,我又发了一段话:
“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大家好。我是林婉。昨天是江涛的生日,感谢大家能来家里热闹,我们都非常开心。这是昨天生日宴的全部开销,共计2330.3元。按照江涛提倡的AA制新风尚,我们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按人头分摊。”
“昨天到场共十八位成年人,江涛作为寿星,他的费用由我这个做妻子的承担。所以,剩余十七位,每人应付137元。零头抹去,收个吉利数,每位138元吧。”
“考虑到大家转账方便,我直接发收款码了。谢谢大家对我们小家庭新生活方式的支持。”
说完,我面无表情地,把我的微信收款二维码,发到了群里。
做完这一切,我关掉微信,把手机调成静音,扔进了抽屉里。
窗外,阳光正好,一扫前几日的阴霾。
我拿起课本,准备去上下一节课。
我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五章 家族的审判
风暴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下午最后一节课刚下课,我还没走出教室,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疯狂地震动。不是一下两下,是持续不断的、急促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天大的急事。
我走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的提醒。
有婆婆的,有大伯的,有二姑的,当然,最多的还是江涛的。
我点开那个沉寂已久的亲戚群,里面已经炸开了锅。
二姑:“林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来给你老公过生日,你还要收钱?我们老家可没这个规矩!”
堂弟江波:“嫂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一顿饭百十来块钱,你也好意思跟自家人要?”
大伯母:“就是啊,这传出去,我们老江家的脸往哪儿搁?娶了个这么会算计的媳妇!”
婆婆更是直接发了一长段语音,我点开,她那尖利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钻了出来,带着哭腔和怒火:“林婉!你是不是疯了!阿涛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过个生日,你还要跟他家里人收钱!你安的什么心啊你!”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条条地看过去。没有一个人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所有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我进行着“家族的审判”。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斤斤计较、刻薄小气的恶媳妇。
这时,江涛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林婉!你马上!立刻!把群里的东西给我撤回!然后去给大家道歉!”电话一接通,江涛的咆哮声就传了过来,背景音里还有嘈杂的人声,他应该是在公司的楼道里。
“我为什么要撤回?”我的声音异常平静。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江涛的声音气得发抖,“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让我在亲戚面前怎么做人?”
“你的脸?”我冷笑一声,“江涛,在你让我一个人伺候十八口人,然后拿出计算器跟我算账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我的脸?在你提出AA制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我们还是不是一家人?”
“那……那能一样吗?我们是夫妻!他们是亲戚!”他还在强词夺理。
“在我这里,都一样。”我一字一句地说,“是你教会我的,凡事都要讲‘公平’。我现在就是在执行你制定的规则。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电话那头,江涛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
内心独白:他只在乎他的脸面,他的亲戚,他的世界。他从来没有真正站在我的角度想过。这场婚姻里,我仿佛是一个孤独的战士,独自对抗着所有的委屈和疲惫。而他,不仅不是我的战友,甚至还亲手递给了对方伤害我的武器。
“林婉,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江涛撂下狠话,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操场上奔跑的学生,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我划开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是小婉吗?我是江涛的姐姐,江月。”
江涛的姐姐,我的大姑姐。她远嫁外地,这次生日没有回来。她是我们这个大家族里,为数不多的讲道理的人。
“姐,你好。”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家里的事,我听说了。”江月的声音很轻柔,“妈给我打电话,把你骂得很难听。但是小婉,我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这是风暴开始后,第一个愿意听我解释的人。
第六章 裂痕与反思
我对着电话,把所有的委屈和压抑,都向大姑姐江月倾诉了。
从江涛提出AA制开始,到那场令人窒息的生日宴,再到深夜的争吵。我讲得很平静,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在陈述事实。
江月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着,偶尔发出一声叹息。
等我说完,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小婉,这件事,你做得没错。是阿涛,是我们老江家,对不住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瞬间破防。
“委屈你了。”江月的声音带着歉意,“阿涛这个人,从小被我妈惯坏了,脑子里少根筋,做事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别跟他们置气,也别跟阿涛硬碰硬,等他冷静下来,我会好好跟他谈谈。”
挂了电话,我趴在办公桌上,哭了很久。
这不是委屈的眼泪,而是被理解后,如释重负的宣泄。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姐姐林晓那里。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好好地思考一下我和江涛的未来。
江涛给我发了无数条微信,从一开始的愤怒指责,到后来的质问,再到最后的恳求。
“林婉,你到底在哪里?我们谈谈。”
“我知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但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回家吧,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我一条都没有回。
(切换至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江涛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屋子里还残留着昨天热闹过后的狼藉。他看着沙发上那床冰冷的被子,心里第一次涌起一阵恐慌。
他引以为傲的理性和逻辑,在林婉那张收款码面前,被击得粉碎。
他以为AA制是解决家庭财务矛盾的最佳方案,公平,透明。他甚至觉得这是对林婉的一种尊重,让她拥有独立的经济支配权。可他忘了,家,从来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
他回想着林婉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回想着她跪在地上擦可乐的狼狈,回想着她面对自己时那双失望的眼睛。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他真的错了吗?
他的手机响了,是姐姐江月的电话。
“姐。”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阿涛,你现在立刻,去把小婉接回来。”江月的声音不容置喙,“然后,去给小婉道歉,去给你们家每一个被你伤了心的亲戚道歉。”
“姐,我……”
“你什么你!”江月打断他,“你觉得你很委屈是吗?你知不知道,小婉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多少?你把她当成什么了?合租的室友吗?还是你请的保姆?江涛,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对得起她吗?”
姐姐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江涛的心上。
他挂了电话,呆坐了很久。然后,他站起身,走进那间他从未踏足过的“战场”——厨房。
水池里还泡着几个没来得及洗的杯子,垃圾桶满了,灶台上还有擦不掉的油渍。他试图去收拾,却发现自己笨手笨脚,无从下手。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他以为是林婉回来了,急忙跑去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他的母亲和二姑,两人脸上都带着兴师问罪的表情。
“阿涛!你那个媳妇呢?让她出来!我们倒要问问她,我们老江家哪里对不起她了,要这么作践我们!”婆婆一进门就嚷嚷开了。
江涛看着她们,第一次觉得那么疲惫。
他深吸一口气,挡在门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语气说:“妈,二姑。这件事,是我的错。”
“跟林婉没有关系。”
第七章 挂钟下的和解
我是在第二天下午回家的。
推开门,屋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昨天还一片狼藉的客厅,此刻窗明几净。
江涛正系着一条不合身的围裙,在厨房里笨拙地忙碌着。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局促。
“你……回来了。”
我没说话,只是换了鞋,走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是五万块钱。”江涛跟着我走出来,声音有些低沉,“密码是你的生日。不是AA,也不是补偿。就是……我想给你。”
我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有些陌生。他没有了往日的理直气壮,眼神里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昨天姐给我打电话了,把我骂了一顿。”他苦笑了一下,“她说得对,我就是个混蛋。我只想着我的工作压力,我的财务焦虑,却忘了你也在为这个家付出。我把公司那套冷冰冰的规则带回了家,还自以为是地觉得那叫‘公平’。”
他走到我面前,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小婉,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的很慢,也很重。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等的,其实不过就是他这句话。
内心独白: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钱。我想要的,是他能看到我的付出,能懂得我的辛苦,能把我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需要被爱护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可以被量化的家庭合伙人。
“亲戚那边……”我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处理好了。”江涛说,“我给每个人都打了电话,道了歉。告诉他们,AA制是我一个人瞎折腾,跟你没关系。生日宴的钱,我也都挨个转给他们了,让他们别收。”
他顿了顿,继续说:“姐也帮我了。她在群里发了一大段话,把妈和二姑她们都说了一通。她说,家是讲爱的地方,不是算账的地方。谁要是再拿这件事为难你,就是跟她过不去。”
我没想到大姑姐会这么护着我。
“至于那个收款码……”江涛的表情有些复杂,“有几个人真的扫码付钱了。大伯,还有表哥他们。大伯说,‘侄媳妇做得对,亲兄弟明算账,不能让你们小两口吃亏’。”
我有些意外。
“你看,家里人,不都是不讲理的。”江涛拉起我的手,他的手心很热,“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太糟糕了。小婉,我们不搞那个什么AA制了,好不好?以后家里的钱,还像以前一样,都交给你管。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和悔意,心里那块冻了很久的冰,终于开始慢慢融化。
那天晚上,江涛做了一顿饭。虽然味道不怎么样,有的菜咸了,有的菜淡了,但我吃得比那场生日盛宴要香甜得多。
我们聊了很多,聊他的工作压力,那个叫“小雅”的新同事确实只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活泼过头了些。我也聊了我在学校的趣事,聊我作为老师的骄傲和坚守。
这是我们很久以来,第一次这样平心静气地沟通。
吃完饭,他主动去洗了碗。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在水池前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才是家的样子。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走得不疾不徐。
它见证了我们的争吵,也见证了我们的和解。
生活就像一地鸡毛,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和不如意。但重要的是,当问题出现时,我们是选择背对背,还是选择面对面,一起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婚姻不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无法用加减乘除来计算得失。它更像是一篇需要两个人共同谱写的文章,有平淡的叙述,有激烈的冲突,但最终,都需要一个温情而充满理解的结尾。
我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了江涛。
“以后,别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了。”我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轻声说,“我们是夫妻,你的压力,也是我的。”
江涛洗碗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反手抱住了我。
窗外,夜色温柔,星光闪烁。
我知道,我们的生活,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我们还愿意为对方撑伞,就总能看到天晴。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