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1992年的夏末,我在河北一个名叫槐树村的地方当代课老师。二十三岁的我,除了一身朴素到几乎寒酸的衣着,还有一脸的青涩与拘谨。
那年开学第一天,她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站在办公室门口,像一朵误落人间的云。
"你好,我是新来的张丽。"她微笑着向我伸出手,声音清亮如山涧溪水。
那是1992年的夏末,我在河北一个名叫槐树村的地方当代课老师。二十三岁的我,除了一身朴素到几乎寒酸的衣着,还有一脸的青涩与拘谨。
初中毕业后,我在县师范学了两年,原本打算继续读书,却因家里的变故不得不提前工作。父亲那年患了风湿性心脏病,整日咳得胸口生疼,母亲一个人撑起了家里的一切,我不能再让她操劳。
每月八十块钱的代课费,在那个还有粮票布票的年代,勉强够我自己生活,还能省下一半寄回家里。村里人都说,当老师是个有面子的工作,可我知道,没有正式编制的代课老师,在乡亲们眼里并不怎么光彩。
张丽是城里师范大学毕业的正式教师,来农村支教两年。她带着一身城市的气息,衣服永远是干净挺括的,头发也总是一丝不苟地梳着。她说话时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文化底蕴,让我羞于启齿自己只有中师文凭。
每当她在办公室讨论某本书或某部电影,我都假装在批改作业,实则竖起耳朵努力记下那些陌生的名字,晚上回到宿舍翻遍仅有的几本书,试图找出一星半点的相关内容。
村里的教师宿舍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土坯房,青砖黑瓦,墙上斑驳着岁月的痕迹。每到雨季就返潮得厉害,床铺和衣服都散发着一股霉味。
我住在一间十平米的小屋里,一张木板床,一张旧书桌,一个放衣服的木箱,还有墙角那盏经常跳闸的台灯就是全部家当。煤油灯成了我的备用照明,那股刺鼻的气味和摇曳的灯光陪我度过了无数个夜晚。
张丽和另外两位女老师住在隔壁的房间,晚上常能听见她们的笑声。那笑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我却只能独自在昏黄的灯光下备课,偶尔写几句不成调的诗。
"教书匠,又写你那酸不拉几的情诗呢?"隔壁村的老李路过我窗前,醉醺醺地打趣道。
我赶紧把笔记本合上,尴尬地笑了笑:"哪有啊,备课呢。"
"你这娃子,年纪轻轻的,整天闷在屋里跟个老头子似的。"老李摇摇晃晃地走了,留下一串醉话飘在空气中,"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会过日子。"
我教三年级语文,张丽教五年级。课间时分,我常常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远远地望着操场上的她,被小学生们围绕着,像一幅生动的画。
她的笑容那么灿烂,仿佛能照亮这个贫瘠的乡村。学生们围着她,像小鸟依偎着温暖的阳光。我想走过去,却又不敢,怕自己笨拙的言语会惊扰了那份美好。
有次学校收音机里播放着《东方红》,孩子们在操场上做广播体操,张丽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上的插图。我站在远处,心想:这么好的姑娘,大概只会喜欢城里那些西装革履、能说会道的人吧。
班上有个叫小明的孩子,父母都在外地打工,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他很聪明,却常常迟到,作业也经常没完成。
有一次,我板着脸把他留下来:"怎么又没交作业?"
小明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奶奶病了,我昨晚上熬了一宿。"
我心里一紧,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奶奶怎么了?"
"她咳嗽得厉害,我去村头喊了赤脚医生,打了一针才好些。"小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爹娘不在家,就我一个人照顾她。"
那天放学后,我骑着自行车沿着泥泞的小路去了小明家。那是村东头的一座破旧的土房,院子里杂草丛生,一口老水井旁晒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
推门进去,看见小明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写作业,他奶奶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树枝,每当小明停下笔,她就轻轻敲敲桌子。
"老师来了!"小明惊喜地喊道,奶奶连忙起身,颤巍巍地倒了杯茶给我,是用瓷缸子泡的廉价茶叶,飘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老师,您别怪小明,他每天放学回来要先去地里干活,再捡些柴火,等做完这些天都黑了。"老人家说着,眼里泛着泪光,嘴角的皱纹里藏着说不完的艰辛。
屋子里的陈设极其简陋,一张缺了腿的方桌,几把掉了漆的木椅,墙角放着一个老式的木箱子,大概是装衣服的。灶台上,半口铁锅里煮着稀稀拉拉的白菜粥,散发着淡淡的咸菜味。
那一刻,我的眼眶湿润了。这样的家庭,在我们村并不少见,可亲眼看到还是让人心里一阵抽痛。
从那天起,我开始每天放学后辅导小明一个小时。起初他很不适应,常常坐不住,眼睛总往窗外瞟。
"着急回去干活?"我问。
"嗯,地里的豆子该收了,再晚就要烂在地里。"小明点点头,眼里满是担忧。
"那今天我们就半个小时,剩下的半小时,我跟你一起去地里干活。"
小明眼睛一亮,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当然,老师说话算数。"
那天下午,我第一次体验了在田间弯腰劳作的滋味。太阳晒得皮肤火辣辣的疼,汗水浸透了衬衫,背都直不起来。小明却熟练地穿梭在豆架间,手指麻利得像个小大人。
"老师,你这样不行,会把好豆子摘了烂豆子留下的。"小明笑着纠正我的动作,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我摸了摸他的头,有些惭愧:"看来老师还得向你学习呢。"
慢慢地,小明的成绩提高了,眼睛里也有了光彩。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开始主动帮其他留守儿童补习功课,言传身教的样子,像个小老师。
一个月后的一天,张丽找到我,说想组织一场文艺汇演,希望我能帮忙。那是我第一次和她有了较长时间的独处。
"听说你很会关心学生,小明进步很大。"她坐在我对面,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里,就是尽一点责任。"
"别谦虚了,村里人都夸你呢。"她笑道,"我想请你帮我一起筹备学校的文艺汇演,就在国庆节那天,让孩子们也热闹热闹。"
我们一起在教室里排练节目,有时会聊到很晚。教室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照得人影绰绰。她给我讲城里的生活,图书馆里的藏书,街头的冰激凌店,还有那些我只在电视里见过的高楼大厦。
我则告诉她村里的故事,哪家的麦子最好,哪条小路通向最美的山冈,哪个池塘的青蛙叫得最响亮。她听得很认真,仿佛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值得珍藏。
"你真是了不起,"一次排练后,她突然说道,"这么艰苦的环境,你还是那么热爱教书。"
"没办法,命里注定吃这碗饭。"我笑着回答,却在心里感叹:要是我能再有出息一点,或许就有资格...
"别这么说,教书育人是最崇高的职业。"她认真地看着我,眼睛亮亮的,"你知道吗,我来这里之前,很多同学都劝我别来,说农村苦、累、没前途。可我觉得,教育不就是要点亮每一个角落吗?"
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像是春天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冬天冻僵的心田。或许,我们之间的差距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
汇演那天,我穿上了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衬衫,特意去县城理了发,花了两块钱买了一小瓶古龙水,在脖子上喷了两下。
张丽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明亮得像一团火,头发上别着一个小发卡,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她站在台上主持节目,声音清脆悦耳,像黄鹂鸟的歌唱,让台下的村民们不时发出赞叹声。
我负责后台,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登台表演,心里满是自豪。小明表演了一首诗朗诵,声音洪亮,感情充沛,台下掌声雷动。校长站在一旁连连点头,就连平日里对学校事务漠不关心的大队书记也破天荒地来了,还给孩子们送了两箱水果糖作为奖励。
演出很成功,全村的人都来了,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校长也笑得合不拢嘴。
晚会结束后,我和张丽在月光下收拾场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麦田的沙沙声。夜晚的乡村没有路灯,星空却格外明亮,像是有人撒了一把碎银在墨蓝色的天幕上。
"你真是个好老师,"她突然说,手里整理着一摞演出单,"小明很幸运有你这样的老师。你知道吗,今天他奶奶来看他表演,老人家哭了,说从没想过孙子能站在台上说得那么好。"
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热,结结巴巴地说:"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当初来教书,就是为了改变这些孩子的命运,让他们通过知识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她看着我笑了笑,眼睛里似乎有话要说。月光下,她的侧脸温柔得像一幅画,让我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其实我..."我鼓起勇气,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校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张老师,来一下办公室,有个紧急通知!"
那个可能改变一切的时刻就这样溜走了,像指间的流沙,怎么也抓不住。
下半学期,我和张丽的接触变多了。我们一起备课,一起组织学生活动,有时候还会一起去县城采购学校需要的用品。
每次去县城,都是我骑自行车,她坐在后座,手轻轻扶着我的肩膀。那触感像一只蝴蝶落在肩头,轻盈却真实。路上,我们会聊起各自的梦想。
"你以后想做什么?"一次她问我。
"当然是一直教书啊,等有机会了,考个正式编制,也许能去县城的学校。"我回答,脚下踩着自行车,使劲往前蹬,"你呢?"
"我可能会回城里吧,继续读书,或许将来能考个硕士。"她的声音随风飘散,"我爸妈都是大学老师,他们希望我能继续深造。"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沉。是啊,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迟早要回到城市的灯火里,而我,大概这辈子都要留在乡村的尘土中了。
第二学期结束时,张丽果然被调回了城里。听说是她父亲托了关系,让她回城里的重点小学任教,还能同时准备研究生考试。
临走那天,她站在校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我。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一道温柔的轮廓。
"我..."她开口道,却又低下了头,从包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我,"我先走了,你...保重。"
那是一本泛黄的《教育心理学》,扉页上写着:"给最认真的老师,愿你的教育梦想永不褪色。"落款是她的名字和日期。
"谢谢。"我干巴巴地说,接过书本,却不敢抬头看她。
我点点头,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夏日的尘土里,我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又不敢去追。
"娃子,人家姑娘走了,你咋不送送?"门卫老王看不下去了,推了我一把。
"送什么啊,人家是大学生,回城里去了,以后啊,是要嫁给城里人的。"我苦笑着摇摇头,"我呢,就是个乡下代课老师,连个正式身份都没有。"
"嗨,你这娃子,心思太重。"老王叹了口气,递给我一根烟,"姑娘看人,可不光看条件。"
我没接他的烟,攥着那本书,默默回到了教室。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讲台上,照得一片明晃晃的,却驱不散我心中的阴霾。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丽离开后,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教学中。我开始向县里申请更多的教学资源,甚至自掏腰包买了一些课外读物给孩子们看。
小明和其他几个留守儿童的进步特别明显,他们不再是课堂上的"问题学生",而是成了带动班级学习氛围的小骨干。
有一次,县教育局来人视察,对我的教学成果很是赞赏,临走时说要向上级反映,争取给我解决编制问题。这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未来真的能有所改变。
四年后,县教育局组织了一次教师培训,我被选中去参加。这是我头一回有机会接受正规的教师培训,心里既兴奋又忐忑。
抵达县城时,我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衣,提着一个旧布包,里面装着几本书和几件换洗的衣服。站在师范学院的大门前,我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走进去。
培训的第二天,在学院的食堂里,我又见到了张丽。她正和几个老师坐在一起吃饭,穿着一件浅色的套装,头发盘得很精致,手上戴着一枚素雅的戒指。
她已经结婚了,丈夫是当地一所高中的英语老师。见面时她显得很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还好吗?"她问,嘴角挂着礼貌性的微笑。
"挺好的,一直在槐树村教书。"我回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
"嗯,听说你做得很不错,小明考上了县重点中学吧?"
"是啊,他很争气。"我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她还记得小明。
茶余饭后,我们聊起了过去。她告诉我,那年离开前,她曾经想问我是否愿意和她一起去城里发展,甚至已经在教育局帮我打听了关系。
"但我看你那么爱那个村子,爱那些孩子,就不忍心开口了。"她说,眼睛看着远处,像是在回忆什么。
"而且,我父母很传统,他们一直希望我能找一个和他们背景相似的人。"她轻声补充道,"你知道的,那时候城乡差距还挺大的。"
我愣住了,原来我误以为的怜悯,实际上是一份深藏的爱意?一时间,懊悔如潮水般涌来,却又无处可去。生活已经把我们带到了各自的轨道上,再也无法回头。
"你呢,有对象了吗?"她问,语气自然得像在问天气。
"还没有,一直忙着教书,也没时间考虑这些。"我笑笑,企图掩饰内心的空洞。
"别耽误了自己,"她认真地说,"好好找个人过日子吧。"
我点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我们就这样,在青春的路口错过了彼此,各自走向不同的人生。
培训期间,我认识了李芳,一个和我一样来自乡村的语文老师。她没有张丽那样的光彩照人,但有一种朴实的美,像田野里不起眼的野花,静静地开在那里。
第一次见面是在图书馆,她正在借阅区翻看一本关于乡村教育的书。我们碰巧借了同一本书,就此聊了起来。
李芳比我大两岁,是隔壁县一所乡村小学的语文老师,也是代课的。她说话不紧不慢,眼睛总是带着一丝笑意,像是对什么都充满了耐心和期待。
"我们那村子比你们还偏僻呢,"她说起自己的学校,"去年刚通电,孩子们终于不用点煤油灯做作业了。"
我们有着相似的成长经历,对教育的热爱,以及对乡村的情感。我们都知道代课老师的艰辛,也都坚信教育能改变孩子的命运。
培训结束后,我们保持了联系。每个月,我们都会通过信件交流教学心得,分享各自的喜怒哀乐。她的字写得很漂亮,笔画清秀有力,像她的人一样,不张扬却很坚定。
半年后,李芳主动申请调到了我所在的学校。她说她听说我们村里的留守儿童很多,想来一起做点事情。那天,我骑着自行车去车站接她,远远地就看见她站在站台上,手里提着一个旧皮箱,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欢迎你来槐树村。"我接过她的箱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里条件比较艰苦,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是知道这里的情况才来的,"她笑着拍拍箱子,"这里面可是装了我的教学计划,够用一年呢。"
李芳很快就融入了学校的生活。她教四年级语文,对待学生特别有耐心,即使是最调皮的孩子,在她的课堂上也能安静下来。
一起工作中,我发现她身上有一种坚韧的力量,能在最艰难的环境里依然保持希望。她不抱怨食堂的饭菜难吃,不嫌弃宿舍的潮湿闷热,总是说:"只要能教好书,其他的都是小事。"
我们一起创办了留守儿童的课后班,利用周末时间给孩子们补课,教他们画画、唱歌,让他们感受到被关爱和珍视。
学校后面有一片小树林,每到傍晚,我和李芳常常在那里散步,讨论第二天的教学计划。久而久之,这成了我们之间的一种默契。
"你觉得小红的作文怎么样?"她问我,手里摘下一片树叶仔细端详。
"有进步,不过还需要多读些课外书。"我回答,目光却忍不住停留在她的侧脸上。
夕阳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撒下来,在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朴实的女子已经悄悄走进了我的心里。
一年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学校放假,我和李芳共撑一把雨伞去县城采购教具。路上,我们经过一家小书店,橱窗里摆着各种新书。
"等一下,"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橱窗里的一本书,"这本《平凡的世界》我很想看。"
我们进去买了那本书,又在旁边的小饭馆吃了一碗面条。雨越下越大,我们只好在饭馆里等着。她翻开新买的书,饶有兴趣地读了起来。
"你看这段,"她指给我看,"'在我们这个世界里,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一个人的生活不是由波折组成的。'多有道理啊。"
我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或许,有些缘分来得不早不晚,正是最好的安排。
"李芳,"我深吸一口气,"我想..."
"嗯?"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我想...和你一辈子一起教书,可以吗?"我说完,心跳得厉害,仿佛要蹦出胸口。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是的,"我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朴素的银戒指,"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但是...我的心意。"
"傻瓜,"她轻轻说道,眼里含着泪光,"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就这样,我向李芳求婚了。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只有一本我们共同喜欢的书,扉页上写着:"愿与你共度平凡岁月,不悔此生选择。"她笑着点头,眼里闪着泪光。
我们的婚礼很简单,就在学校的操场上举行的。全村的人都来了,孩子们给我们唱歌,村长送了一床新棉被,校长给了我们三天假期。
我们用这三天假期去了县城,住在一家小旅馆里,白天逛街,晚上看露天电影。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幸福,不需要太多物质条件,只要有相爱的人在身边。
回村后,我们搬进了学校分配的新房子,虽然还是土坯房,但至少有两间屋子,还有一个小院子。李芳在院子里种了几棵向日葵和一些蔬菜,很快,这个简陋的小院变得生机勃勃。
十年后的一天,我站在焕然一新的校园里,看着曾经的学生小明穿着整洁的西装走进校门。
这十年里,发生了太多变化。我和李芳都考取了正式编制,学校也进行了改建,砖房替代了土坯房,多媒体教室取代了粉笔黑板。村里通了柏油路,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机,有些甚至买了小轿车。
小明大学毕业后选择回到家乡教书,成了我们学校最年轻的老师。他上大学的这几年,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看着他从一个农村娃成长为一个有知识、有理想的年轻人,我的心里充满了自豪。
"老师,谢谢您当年的坚持。"他握着我的手说,眼里满是感激,"如果没有您,我可能早就辍学去打工了。"
"不,是你自己努力才有今天的成就。"我拍拍他的肩膀,"现在,轮到你去帮助更多的孩子了。"
这天下午放学后,我和李芳像往常一样在校园里散步。操场上,新一代的孩子们正在奔跑玩耍,他们的未来比我们那时候要光明许多。
"你说,如果当年你跟张丽走了,现在会是什么样?"李芳突然问我,语气里没有一丝醋意,只是单纯的好奇。
我愣了愣,然后笑着摇摇头:"谁知道呢,可能会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吧。但我想,我不会比现在更幸福。"
李芳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我们共同经历的风雨岁月。她的手依然粗糙,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在我眼里,她永远是那个在雨中与我共读一本书的姑娘。
看着操场上奔跑的孩子们,我忽然明白,人生的路上,我们都会遇到各种可能性,有些擦肩而过,有些相伴一生。错过不一定是遗憾,因为命运自有安排。
而真正的幸福,或许就是在对的时间,遇见能懂你选择的那个人,然后一起走过平凡却充实的岁月。
"咱们回家吧,"李芳拉着我的手说,"今天我做你最爱吃的茄子炖土豆。"
"好。"我笑着点点头,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
槐树依旧,清风徐来,我的心却不再惶惑不安。因为我知道,有些人注定是生命中的过客,而有些人,会成为你生命的驿站,陪你一路走到终点。
来源:适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