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初恋 5

摘要：“我认为你是个好姑娘，真诚、活泼、开朗。”“是吗？我真像你说的这么好？”“是的，我非常感谢你给予我的许多无私的帮助。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妹妹看待……”

文建华/彭建新编

上世纪八十年代120名男女青年爱情的自述

爱的升华

雪琴

痛苦的回忆会使人逃脱浅薄，会使人理解社会、人生，会使人奋力去消除今后的痛苦……

六月三日，江边，雨夜中。

黄昏里，小雨飘落，一时急促，一时轻缓，就像我不平静的心一样。我和他打着一把伞，漫步在江边，听雨声啪嗒啪嗒地敲打伞面。

“我认为你是个好姑娘，真诚、活泼、开朗。”“是吗？我真像你说的这么好？”“是的，我非常感谢你给予我的许多无私的帮助。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妹妹看待……”

我的眼睛模糊了，浑身发冷，不能动弹，心里一阵难忍的苦涩袭上心头。我知道，他这是婉言拒绝我。但我不能不承认，即使是婉言的拒绝，也对我具有无比的吸引力。我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你冷静点。一句话，因为我爱她，已经十年了。你千万别哭，这不是你的错。人活在世上，谁也无权剥夺他交朋友和爱的权利。你是个好姑娘，像你这么纯真是会赢得爱情的。”

我心底一阵失望，双腿一瘫软，跌在被雨淋湿的长椅上。他木然地望着我，看我冷得发抖，脱下了上衣，披在我的肩上。我不由自主地扯下衣裳，触到他那冰凉的手。他同样的痛苦。难过。我觉得自己伤害了他，要不，他怎么这么伤心呢？我心里不忍，于是对他笑了。我猜想，此时的笑一定很难看，今天的步子迈得很慢，希望能和他多待一会。这是我与他最后一次散步，我想使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留下永久的温柔的印象，就大胆地拉起了他的手，他并没有拒绝。我们继续朝前面走去。

六月五日，机关办公室。

随着清脆的铃声，车棚下出现了他漾着青春红晕的脸，明亮、乌黑的大眼睛。我不自觉地盯着他，他也看见了我。于是自自然然地送过来一个微笑。我也笑了。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发现他没冷淡我，还是那样豁达、大方。“我上午要去安广播线，愿意帮忙吗？”哦，他还是那样信任我。我答应了。“晚上，你还和我一起复习吗？”我心中一阵欢喜，但理智在阻止我。我不愿把今天和昨天相比较。昨天我拥有自己的爱；今天，已失去了。尽管如此，我是诚心希望能和他一起工作、学习的呀。我答应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晚上，我顺便给他捎去了两个咸鸡蛋，一碗糖糯米稀饭，偷偷地放在他办公柜里。“置若罔闻的“罔”是什么意思呀？”我问正验算数学题的他。“哟，我对语文可真是有点怕，还是查查字典吧！”他起身去柜里拿字典。我心里一惊，害怕他发现了我捎来的东西，那样，我会难过死的。但他一眼就发现了。我真恨不得地下有个缝能藏身，我真不该来。后悔的念头一出现，我就迅速地起身向门外奔去。他一把拉住了

他说：“我求你今后别再送东西给我了。我从你这里得到的够多了，可我……”天啊，他竟给我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我两眼死死地盯着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我猜不透。

六月六日

他站在车棚下发愣，脸色苍白，目光是寒冷的。自从我们相识以来，他第一次没有给我安慰的甜美的笑。今天我才是真地失望了。而那个姑娘多么幸福呵！有他这么好的人真诚地爱她。我羡慕你呀。姑娘！我的思绪完全乱了，一会儿出现了他，一会儿出现了她，一会儿出现了四面八方的咒骂：“不要脸，死皮赖脸地缠着别人，真是厚颜无耻。”是的，我无耻。但我的心是纯洁的。上帝呀，我该怎样做才能证明自己是爱他的，真正爱他的呢？我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

突然，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故事。从前，有个纯洁的姑娘，爱上了一个青年，但是那青年另有所求，姑娘悲痛欲绝，剪下自己的乌发以表自己的真情，做了尼姑，终身为他祈祷、祝福。姑娘在幸福的回忆，无私的祝福中度过了自己的一生。今天，我不可能去削发为尼了，但我决心到天上去等待他，祷告上苍保他幸福如意。决心一定，我的心中顿时安定了下来。但愿，我的死能延长他的青春。我提笔给朋友们写了许多封信，我不愿大家误会他，不愿我的死给他带来难以洗刷的污点。我告诉她们我含笑而去的，是心甘情愿的。我知道他非常盼望有一套辞海，可惜，没时间了，只好留给他六十元钱。我知道，这样永远地离开他是错误的，但我没有办法。我不算生活的强者，

我没有力量承受生活的打击，在生活的严格的考场上，我是个不及格的学生。到了天上，我再补赎自己的罪过吧！

六月八日

天堂里多么明亮呀！一切都是纯洁、透明的。怎么，他也在这儿？我朦胧地意识到他的存在，他那炽热的目光。我兴奋地向他走去，可他却总离我那么远，怎么也追不上。我的心缩紧了，泪水禁不住落了下来，又苦又咸的。我揉了揉眼，才发现自己躺在洁白的病房里。他正站在我面前。旁边还有一个文雅、秀气的姑娘。

我明白了，这不是天堂，我回来了。我决心一言不发，谁也不理，包括那个姑娘，便倔强地扭过头去。我听到了细声细气的抽泣声，是姑娘在哭。难道她是为我流泪，她也怜悯我，我猜不着。突然，门“呼”地一声关上了，我本能地扭过头来，看到了那姑娘一张因痛苦而扭曲了的脸。我受不了，受不了她那痛苦的模样，放声大哭起来。

她说：“你比我大两个月，我就叫你姐姐吧。原谅我吧，姐姐！”我的心一阵颤抖。原谅？我原谅她？“姐姐，我的好姐姐，活下去吧！我，我不爱他，不爱他。只要你快活，只要他幸福，我就满足了。”接着是可怜的抽泣。从她那晶莹的泪珠里，我发现了一颗多么纯洁的心啊。无法形容的内疚积满我的心房，同她相比，我是多么的自私、低下啊。自责、悔恨化作一股巨大的动力，我紧紧地和她拥抱在一起。“姐姐，记住，你感到快活的同时别忘了我。在你的身边有一颗心与你同欢欣，共患难。”她转过身，拉开病房门，迟疑了一下，又回过头来送给我一个微笑。啊，多么熟悉的笑容呀！门关上了，透过玻璃，看到她抬起手擦了擦眼，侧过身，非常悽然地对他笑了一笑。呵！只有我这颗曾一度舍命追求过爱的心，最能理解那目光的含义。姑娘啊，我爱你。

他来到我身边，默默地站着，我再也无法控制住感情——对那位姑娘的感情，于是对他说：“我爱你，但更爱她。她是多么善良，多么值得你爱呀！你去吧！ ”

一个月后，他终于去了，带去了我的愿望，也带去了我的失望。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