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姑娘,抱歉了。”为首的官差语气淡漠,“苏老爷涉嫌走私官盐,证据确凿。家产充公,宅邸查封。”
我从未想过,江南三月的烟雨会如此寒冷。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水花。
我站在廊下,看着官差将“苏府”的匾额摘下,换上冰冷的封条。
“苏姑娘,抱歉了。”为首的官差语气淡漠,“苏老爷涉嫌走私官盐,证据确凿。家产充公,宅邸查封。”
我攥紧衣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天前,父亲还被知府大人奉为座上宾;三天后,苏家就成了阶下囚。
“我要见父亲。”我的声音在雨中微微发抖。
“苏老爷已押往京城候审。”官差瞥我一眼,带着几分怜悯,“姑娘还是自寻去处吧。”
雨越下越大,我茫然站在街角,浑身湿透。
忽然,一把油纸伞撑在头顶。
我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周子谦,我的未婚夫。
“婉婉……”他欲言又止,“雨大,先跟我回府吧。”
周府暖阁,炭火烧得正旺。
我捧着热茶,还未从惊变中回神,周夫人便走了进来。
“苏姑娘。”她不再亲昵地叫我婉婉,“子谦明年要参加春闱,苏家如今……这婚约,还是作罢吧。”
茶盏从我手中滑落,碎瓷混着茶水溅了一地。
“伯母,父亲一定是被冤枉的!只要查清——”
“查清?”周子谦突然打断我,语气冰冷,“婉婉,苏伯父当场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查?”
我怔怔看着他。三个月前,他还拉着我的手在月下发誓,非卿不娶。
“周子谦,”我声音发颤,“你说过……”
“此一时彼一时。”他别开眼,“苏家如今是罪臣之家,我周家世代清誉,不能被你连累。”
他拿出一支玉簪——去年他送我的及笄礼。
“婚约就此作罢,这支簪子,也请归还。”
雨水敲打着窗棂,一声声,像砸在我心上。
我看着那支玉簪,忽然笑了。
接过,抬手,狠狠摔在地上!
玉碎声刺耳。
“周子谦,”我站起身,雨水从发梢滴落,我却觉得浑身滚烫,“今日之辱,苏婉铭记于心。”
转身冲入雨幕,不顾身后惊呼。
雨水模糊了视线,我不知该去向何方。
父亲入狱,家产充公,婚约解除……一日之间,天翻地覆。
胸口剧痛,喉间涌上腥甜。
视线一黑,我向前栽去——
却没有摔在冰冷的石板上。
一双手扶住了我。
玄色衣袖上用金线绣着云纹,气息清冷如雪。
“姑娘?”声音低沉悦耳。
我勉强抬头,雨幕中看不清对方面容,只望见一双深邃的眼。
“救…”我抓住他衣袖,用尽最后力气,“救我…”
失去意识前,我听见他淡淡开口:
“好。”
我是在一阵清雅的檀香中醒来的。
睁开眼,是陌生的床幔,雨过天青色的纱帐,绣着精致的竹叶纹。身上盖着柔软的云锦被,温暖干燥。
“姑娘醒了?”一个青衣丫鬟端着药碗进来,眉眼恭顺,“您昏睡了一日,可还有哪里不适?”
我撑起身子,环顾四周。房间陈设雅致,紫檀木的桌椅,多宝阁上摆着瓷器古玩,墙上挂着一幅《雪夜访戴图》,笔意清远。
这不是寻常人家。
“这里是……”
“靖王府别院。”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我抬头望去,只见一人负手立于门外,身着玄色锦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松。他缓步走进,面容在晨光中逐渐清晰——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唇线微抿,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正是昨日雨中所遇之人。
我下意识攥紧被角:“靖王殿下?”
当朝靖王萧景珩,皇帝幼弟,权倾朝野,却极少插手朝政。父亲曾叹其“深不可测”。
他怎会恰好出现在江南?又为何救我?
“苏姑娘不必惊慌。”他在桌边坐下,示意丫鬟退下,“本王途经江南,恰逢其会。”
我垂眸:“多谢殿下相救。只是苏婉如今是罪臣之女,恐污了殿下清誉。”
“罪臣?”萧景珩轻笑一声,指尖轻叩桌面,“苏明远若是罪臣,这江南官场,怕是没几个干净的了。”
我猛地抬头:“殿下相信家父是冤枉的?”
“苏家世代经营盐业,富甲江南,何须走私?”他语气平淡,“不过是有人眼红,欲除之而后快。”
雨水敲窗,室内一时寂静。
我看着他:“殿下可知是谁陷害苏家?”
萧景珩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姑娘可知,昨日退婚的周家,如今正忙着打点谁的门路?”
我心头一跳:“谁?”
“扬州知府,刘敬。”他缓缓道,“而刘敬,是丞相门生。”
丞相……父亲曾说过,丞相与靖王在朝中分庭抗礼。
所以,苏家竟是成了党争的牺牲品?
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我掀被下床,跪倒在地:“求殿下为苏家做主!”
萧景珩没有立刻扶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锐利如刀。
“本王可以帮你。”良久,他开口,“但有一个条件。”
“殿下请讲。”
“我要你以新的身份回到京城。”他俯身,抬起我的下巴,“做本王的眼睛,扳倒丞相一党。”
他的指尖微凉,目光却灼热。
“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有足够的恨。”他松开手,语气淡漠,“也因为……你是苏明远的女儿。”
他递来一盏茶:“姑娘可愿?”
茶烟袅袅,映着我苍白的脸。
家破人亡,婚约背弃……我已一无所有。
还有什么可犹豫?
我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茶水苦涩,却让我前所未有的清醒。
“苏婉,愿为殿下效劳。”
三月后,京城。
一辆马车驶入城南的锦绣坊,停在一家新开的绸缎庄前。
丫鬟撩开车帘,我扶着她的手下车,抬头望了眼匾额——“云裳阁”。
“姑娘,靖王府派人传话,说一切已打点妥当。”丫鬟低声道。
我点头,步入店内。
店铺宽敞明亮,货架上陈列着各色绸缎。来自江南的云锦、蜀地的苏绣、海外来的鲛绡……琳琅满目。
这些都是靖王暗中提供的货源。
“东家。”掌柜迎上来,神色恭敬,“按您的吩咐,都已准备妥当。”
我巡视一圈,淡淡道:“三日后开业,帖子都送去了吗?”
“送了。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们,都请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好气派的铺子!”一个女声响起,“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城南开绸缎庄。”
我回头,见一华服女子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她目光扫过货架,带着几分挑剔。
掌柜低声道:“是柳如眉,京城最大的绸缎商‘彩云轩’的东家。”
柳如眉走到我面前,打量着我:“你就是这儿的东家?面生得很。”
我微笑:“小姓云,刚从江南来。”
“江南?”柳如眉挑眉,“江南的绸缎确实不错,不过京城有京城的规矩。云姑娘初来乍到,怕是不知道吧?”
“还请柳东家指教。”
“城南这条街,是我柳家的地盘。”她语气转冷,“姑娘要么换个地方开店,要么……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
“柳东家可知,做生意最忌什么?”
“什么?”
“固步自封。”我走到一匹鲛绡前,轻轻抚摸,“京城绸缎庄卖的,无非是些老样式。而我的云裳阁,卖的不仅是绸缎,是时尚。”
我击掌两下,丫鬟捧来一件衣裙。
湖水绿的裙裾,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纹,在光下流转生辉。围观的夫人小姐们顿时发出惊叹。
“这是……”柳如眉怔住。
“霓裳羽衣。”我微笑,“云裳阁独家设计,每月推出新品,限量发售。”
柳如眉脸色变幻,最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掌柜忧心忡忡:“东家,柳家怕是会找麻烦……”
“无妨。”我望着门外车水马龙,“我们要的,就是麻烦。”
只有搅动京城这潭水,才能让该浮出来的,都浮出来。
云裳阁开业三日,轰动京城。
贵族女眷们为了一件“霓裳羽衣”争相竞价,一匹鲛绡卖到千金。
这日打烊后,我正在核对账目,丫鬟忽然来报:“东家,靖王府来人了。”
我心中一动:“请去内室。”
来的是靖王府的管家,递上一份请柬。
“三日后,宫中举办赏花宴,殿下请姑娘以云裳阁东家的身份出席。”
我接过请柬:“殿下可有其他吩咐?”
管家低声道:“殿下说,丞相也会赴宴。让姑娘……见机行事。”
赏花宴设在御花园。
我穿着一身月白裙裾,戴着面纱,低调地坐在角落。
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着最新的衣饰潮流。不少人身上穿着云裳阁的衣裳。
“听说云裳阁的东家今日也来了?”有人问道。
“不就是那个戴面纱的?神神秘秘的……”
我垂眸喝茶,假装未闻。
忽然,园门口一阵骚动。
丞相李甫到了。
他年约五十,面容清癯,穿着紫色官服,与周围人格格不入。几位官员围上去寒暄,态度恭敬。
我握紧茶盏。
就是这个人,为了一己私利,陷害苏家,害得父亲含冤入狱……
“云东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我抬头,对上周子谦惊讶的脸。
他穿着翰林院修撰的官服,显然是通过科举入了仕。
“周大人认错人了。”我压低声音。
周子谦却盯着我的眼睛:“婉……苏姑娘?你怎么会在京城?还成了云裳阁的东家?”
我心中冷笑。他倒是步步高升了。
“周大人慎言。”我淡淡道,“民女姓云。”
周子谦神色复杂:“苏家的事……我很抱歉。但当时情况,我不得不……”
“周子谦!”一个女声打断他。
柳如眉快步走来,挽住周子谦的手臂,警惕地看着我:“你们在说什么?”
我这才知道,原来周子谦娶了柳如眉。
真是……狼狈为奸。
“没什么。”周子谦勉强笑道,“认错人了。”
柳如眉却打量着我:“云东家这双眼睛,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她忽然伸手,想揭我的面纱!
我后退一步,却不慎撞到一人。
“小心。”一只有力的手扶住我。
玄色衣袖,金线云纹。
靖王萧景珩不知何时出现,挡在我身前。
“柳东家。”他语气平淡,“御前失仪,该当何罪?”
柳如眉脸色一白,慌忙跪下:“殿下恕罪!”
萧景珩没有理她,转而看向丞相:“李相家的丫鬟,越发没规矩了。”
李甫面色不变:“殿下说笑了。柳氏已是周修撰的夫人,并非相府丫鬟。”
两人目光相接,暗流涌动。
萧景珩忽然轻笑:“说起来,本王最近得了一本账册,倒是很有趣。”
李甫眼神微凝:“哦?”
“江南盐税的账册。”靖王慢条斯理道,“上面有些 entries,很是蹊跷。”
园中一时寂静。
我感觉到丞相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如芒在背。
萧景珩忽然转身,向我伸出手:“云东家受惊了。本王送你回去。”
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我将手放在他掌心。
他握紧,带我离开御花园。
马车上,我低声问:“殿下方才说的账册……”
“假的。”萧景珩淡淡道,“诈他一诈。”
他看向窗外:“不过,鱼儿已经上钩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一个相府家仆匆匆离去,方向正是……云裳阁。
靖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外停下。
萧景珩递给我一枚玉佩:“戴上它,无人敢拦你。”
我握紧玉佩,指尖触及温润的材质,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靖”字。
“殿下不怕我借此生事?”
他轻笑:“本王只怕你不敢生事。”
御书房外,太监通报后,门缓缓开启。
皇帝坐在案后,年约四十,眉宇间带着倦色。丞相李甫站在一侧,神色莫测。
我跪下行礼:“民女云婉,参见陛下。”
“平身。”皇帝抬眼,“靖王说,你有江南盐案的证据?”
“是。”我抬头,直视天颜,“民女要状告扬州知府刘敬,勾结盐商,诬陷忠良!”
李甫冷笑:“荒唐!刘敬办案有功,已升任户部侍郎。你一个民女,也敢诬告朝廷命官?”
我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账册:“这是民女在江南查到的真账册。上面清楚记录着,去年盐税共计三百五十万两,但上交国库的,只有二百万两。”
皇帝眼神一凝:“差额何在?”
“一百五十万两,其中七十万两由刘敬等官员瓜分,八十万两……”我顿了顿,“送入了丞相府。”
“胡说八道!”李甫厉声,“陛下明鉴!此女来历不明,分明是受人指使,诬陷老臣!”
萧景珩忽然开口:“丞相何必动怒?真假一查便知。”
他击掌两下,侍卫押着一人进来——正是刘敬!
刘敬跪地颤抖:“陛下恕罪!是……是丞相指使臣陷害苏明远!那八十万两,确实送入了相府!”
李甫脸色骤变:“你敢血口喷人!”
御书房内一时剑拔弩张。
皇帝沉默良久,缓缓道:“刘敬革职查办。丞相……暂禁府中,等候审查。”
我心中一松,几乎落泪。
父亲……有救了。
圣旨下达那日,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苏家冤案平反,父亲官复原职。虽然家产未能全数追回,但至少保住了苏氏清名。
我站在新买的宅邸前,看着仆人挂上“苏府”的匾额。
“婉婉。”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瘦了许多,鬓角斑白,但眼神依旧清亮:“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我摇头:“女儿不苦。”
父亲叹息:“为父都听说了。你与靖王……”
“父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
周子谦站在雪中,神情复杂:“婉婉……恭喜苏家沉冤得雪。”
我淡淡道:“周大人有事?”
他递上一个锦盒:“这是……当年那支玉簪,我找人修补好了。”
我看着锦盒,忽然觉得可笑。
“周大人以为,破镜还能重圆吗?”
柳如眉匆匆赶来,一把拉住周子谦:“夫君来此作甚?苏家虽然平反,也不过是个空架子……”
话音未落,一阵锣鼓声传来。
太监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婉娘,聪慧敏达,特封为皇商,主管江南织造……”
柳如眉脸色煞白。
皇商!这可是连柳家都求不来的殊荣!
我接过圣旨,转身看向周子谦:“周大人现在觉得,苏家还是空架子吗?”
他脸色青白交错,半晌无言。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来时的脚印。
成为皇商后,我越发忙碌。
这日在酒楼约见几位江南客商,商议丝绸供货之事。
酒过三巡,忽然听见隔壁包厢传来熟悉的声音。
“……不过是个女子,侥幸得了圣眷罢了。”是周子谦,“等丞相复起,有她好看!”
有人附和:“周兄如今是丞相女婿,将来必定平步青云……”
我放下酒杯,对客商笑道:“失陪片刻。”
推开隔壁房门,里面顿时安静下来。
周子谦见到我,有些尴尬:“苏……苏皇商。”
我目光扫过众人:“方才听说,各位在议论小女子?”
众人噤若寒蝉。
我走到周子谦面前,为他斟满酒:“周修撰似乎对小女子很有意见?”
他强自镇定:“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能?”我轻笑,“听说周修撰近日拟的折子,都被内阁驳回了?”
周子谦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我俯身低语,“你岳父李丞相,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他猛地站起:“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将丞相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证据,送到了该送的地方。”我微笑,“周修撰猜猜,下一个会是谁?”
酒杯从他手中滑落,酒液溅湿衣袍。
我转身离去,留下满室死寂。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雪,我想起去年那个雨夜。
当时一无所有的苏婉,终于走到了今天。
但我知道,这还不是结局。
丞相倒台,但朝中势力盘根错节。靖王与我的交易,也才刚刚开始。
雪地上传来马蹄声,玄衣金纹的骑士停在楼下。
萧景珩抬头望来,隔着纷飞大雪,朝我伸出手。
“该收网了。”他的口型说。
我点头,转身步入风雪。
丞相李甫倒台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核对今年丝绸的贡品清单。
账房先生匆匆进来,面色凝重:“东家,我们有三批货在运河上被扣了,说是涉嫌夹带私盐。”
我笔尖一顿:“谁扣的?”
“新任的漕运总督,是李甫的门生。”
果然。树倒猢狲散,但余威犹在。
当夜,我从商铺返回苏府,马车行至暗巷,忽然停住。
“怎么回事?”我掀开车帘。
车夫已不见踪影。四周黑影幢幢,刀光在月色下泛着冷意。
“苏姑娘,”为首的黑衣人哑声道,“有人托我们给您带个话——有些浑水,蹚不得。”
我握紧袖中匕首:“是李甫的余党?”
黑衣人冷笑:“何必多问?黄泉路上,自会明白。”
刀锋迎面劈来!
我侧身闪避,匕首格挡,震得虎口发麻。终究力弱,很快被逼入死角。
眼看刀锋及颈,忽然一声惨叫!
黑衣人倒地,胸口插着一支羽箭。
巷口火光骤亮,靖王府亲卫手持劲弩,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萧景珩策马而来,玄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翻身下马,检查我是否受伤,目光冷厉:“留活口!”
亲卫迅速清场,只剩哀嚎的刺客首领。
萧景珩踩住他手腕:“谁派你来的?”
刺客咬牙不答。
我忽然道:“是漕运总督张敬贤,对吗?”
刺客瞳孔一缩。
“果然。”我蹲下身,“劳烦带句话:明日此时,我会将他贪污漕粮的证据送到都察院。”
刺客骇然:“你怎会……”
“我不但知道,”我微笑,“还知道证据藏在何处——扬州百花楼,翡翠姑娘的妆奁底层。”
刺客面如死灰。
萧景珩挑眉:“你何时查到的?”
“殿下忘了?”我起身拂去衣上尘土,“苏家,本就是做盐运起家的。”
运河上下,何处没有苏家的眼线?
三日后,大朝会。
都察院呈上张敬贤贪腐证据,牵连出数十名官员。皇帝震怒,下旨彻查。
我在靖王府暖阁煮茶,窗外又飘起细雪。
萧景珩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寒气:“李甫咬钩了。”
我斟茶推过去:“他忍不住了?”
“他派人劫狱,欲杀刘敬灭口。”萧景珩唇角微扬,“可惜,那是本王设的局。”
烛火噼啪,映着他深邃眉眼。
我忽然问:“殿下为何选择与我合作?”
他转着茶盏:“起初是因你是苏明远之女,最合适扳倒李甫。”
“后来呢?”
“后来……”他抬眼望我,“发现你是最锋利的剑,和最烫的酒。”
窗外传来更鼓声。
“时辰到了。”他起身,“该收网了。”
丞相府已被重兵包围。
李甫站在堂中,身着朝服,神色平静:“靖王殿下终于来了。”
“李相可知罪?”
“成王败寇,何罪之有?”李甫冷笑,“只恨当年心软,未将你母子赶尽杀绝!”
萧景珩眼神骤冷:“原来当年毒杀先贵妃,真是你所为。”
“是又如何?”李甫狂笑,“那个蠢女人,真以为陛下爱她?不过是我们手中的棋子……”
话音未落,屏风后转出一人——
皇帝面色铁青,眼中尽是杀意:“李甫,你好大的胆子!”
李甫踉跄一步,面如死灰。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局中局。
开春时,丞相李甫被赐白绫,余党尽数清算。
皇帝下旨,由靖王摄政,苏氏执掌皇商,统管漕运盐铁。
我站在新修的望江楼上,看运河千帆竞过。
“姑娘,靖王府送来的聘礼已清点完毕。”丫鬟递上礼单。
百抬红箱铺满长街,明珠绸缎,琳琅满目。
最后一份礼却是个木匣——里面装着运河盐引,和一支白玉簪。
簪身刻着两行小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萧景珩玄衣玉冠,伸手为我簪发:“这次,可不能再摔了。”
我轻笑:“殿下这是威胁?”
“是请求。”他执起我的手,“婉婉,这江山太重,陪我一起扛。”
运河风起,吹动万千帆影。
远处有孩童在唱:“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我反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好。”
尾声
永和三年,靖王登基,立后苏氏。
帝后携手推行新政,开通海贸,减免赋税,史称“永和之治”。
民间有传言,说皇后本是商女,曾受情伤,后得陛下真心,方成就一段传奇。
深宫中,我抱着刚出生的公主,看窗外落雪。
萧景珩为我披上大氅:“又想起往事了?”
“想起那年雨夜,若不是陛下相救……”
他低头吻我额间:“若不是你抓住我衣袖。”
怀中小儿咿呀学语,炉上温着青梅酒。
世间万般苦楚,终会化作雪尽后的春光。
来源:小溪边的梨树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