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匪事》（33）长篇小说连载

摘要：洞外雷声滚滚，如同千面战鼓在乌云深处擂动，一声紧过一声，震得人心脏都跟着发颤。溶洞顶壁的碎石灰尘簌簌落下，掉进幽深的水潭，激起圈圈涟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硝烟、潮气和紧张汗味的特殊气味。

关中匪事（33）章：惊蛰雷鸣·匣空意长

洞外雷声滚滚，如同千面战鼓在乌云深处擂动，一声紧过一声，震得人心脏都跟着发颤。溶洞顶壁的碎石灰尘簌簌落下，掉进幽深的水潭，激起圈圈涟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硝烟、潮气和紧张汗味的特殊气味。

鬼子军曹显然被这天地之威搅得心神不宁，又被王石头那精准致命的飞刀和杜文献悍不畏死的反击慑住了胆气，一时竟不敢再令强攻。他焦躁地踱步，皮靴踩在湿漉漉的石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困兽般低吼。他猛地停下，枪口再次狠狠戳在周启明汗涔涔的后脑勺上：“周桑！时间的，不多了！宝藏的，怎么打开？再耍花招，死啦死啦地！”

周启明大腿伤口流血不止，脸色惨白如纸，剧烈的疼痛和眼前的绝境让他几乎崩溃。他眼神涣散地扫过那尊沉默的青铜兽首，又瞥见阴影中秀芹紧握的拳头，以及她指缝间隐约透出的那一抹幽绿光泽。求生的本能和贪婪的欲望最终压倒了一切，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声喊道：“太君！钥匙！开门的钥匙在那女人手里！是那片青铜！孙老头的笔记里说过，‘雷音叩鳞，逆旋启匣’！要在雷声最响的时候，用那铜片逆着方向旋转机关！”

这一声喊，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打破了洞内短暂的僵持！

阴影里，秀芹的心猛地一沉，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周启明果然对笔记内容知之甚详！但此刻已不容她多想，杜文献和王石头几乎同时向她投来急切而决绝的目光。电光石火间，秀芹脑中闪过文军水壶上的刻痕、兽首凹槽的纹路、还有笔记上那 cryptic 的提示……碎片般的线索被“雷音叩鳞，逆旋启匣”这八个字瞬间串联起来！

她猛地一把抓住杜文献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语速极快地低语：“文献！信我！雷响最炸那一刻，我冲出去开机关！你和王大哥盯死鬼子和周启明！机会只有一次！”

“嫂子！太险了！”杜文献急道，眼中满是担忧。

“没时间了！不拼就是死路一条！文军……文军可能就在等这个机会！”秀芹的目光扫过水潭边那件带血的外套，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更强烈的决绝取代。

王石头无声地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最后两把飞刀，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杜文献深吸一口气，将鬼头刀横在胸前，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鹰。

“咔嚓——轰隆！！！”

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闪电，仿佛将天穹撕裂，瞬间将昏暗的溶洞照得如同白昼，紧随其后的炸雷简直就像是在头顶炸开，整个山体似乎都在摇晃，洞顶落下的不再是灰尘，而是细碎的石砾！

“就是现在！”秀芹如同被雷声注入了一股巨大的勇气，娇叱一声，不顾一切地从兽首后的阴影中蹿出，扑向那青铜巨兽的额头！

“八嘎！拦住她！”军曹反应过来，狂怒地举枪欲射。

几乎在秀芹动身的同一瞬，王石头动了！他身形如狸猫般敏捷，手腕一抖，两道乌光破空而出！“嗖！嗖！”一把飞刀直取军曹持枪的手腕，另一把则射向离秀芹最近的一个鬼子面门！

军曹惨叫一声，南部十四式手枪脱手而飞。另一个鬼子则捂着脸嚎叫倒地。

“小鬼子，纳命来！”杜文献如同下山猛虎，趁着鬼子瞬间的慌乱，挥刀冲出！鬼头刀带着凄厉的风声，直劈向试图阻挡秀芹的鬼子兵！刀光闪处，血光迸溅！

混乱中，秀芹已冲到兽首前。她的手因紧张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却异常坚定。她掏出那枚已被手心焐热的青铜残片，看准额头中央那个复杂的环形凹槽，用力按了进去！严丝合缝！

她记着“逆旋”的提示，双手握住凸出凹槽的残片边缘，用尽全身力气，逆时针猛地一拧！

“嘎吱——吱呀呀——”

一阵沉重、锈涩、仿佛来自远古的机括转动声从青铜兽首内部沉闷地传来！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洞外的雷声余韵。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巨大的青铜兽首竟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连同其下的基座开始缓缓下沉！

“轰隆隆……” 基座下沉了约莫三尺深度，终于停止。而兽首张开的巨口下方，原本与地面齐平的位置，赫然露出了一个暗格！一枚通体黝黑、看似朴实无华的长方形铁匣，静静地躺在暗格之中。匣子表面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只有两个古老的篆文——“非攻”！

秘匣现世！

一瞬间，洞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停滞。贪婪、渴望、震惊、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在每一张脸上。

“匣子！皇军的宝藏！”军曹不顾手腕剧痛，眼睛瞪得血红，疯狗般嚎叫起来。残存的鬼子兵也如梦初醒，端着刺刀就要冲上来。

周启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狡黠，他趁着杜文献和王石头注意力被鬼子和秘匣吸引的刹那，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向前一扑，双手直勾勾地抓向那枚黑铁匣子！口中狂叫：“是我的！献给太君！”

“狗汉奸！你敢！”杜文献怒发冲冠，回身一刀劈去，却因距离稍远，刀锋只划破了周启明的后背衣衫。

然而，有一道人影比周启明更快！是秀芹！她就在匣子旁边，在周启明手指即将触碰到铁匣的瞬间，她已抢先一步将匣子牢牢抱在怀里！入手的那一刻，她心中猛地一沉——这匣子……太轻了！轻得仿佛空无一物！

但此刻容不得她细想，周启明扑了个空，身形收势不住，险些栽倒。他猛地回头，脸上肌肉扭曲，露出一个极其狰狞的笑容，突然用尽最后力气撕开了自己的前襟！只见他腰间赫然缠着好几根粗壮的雷管和炸药！“都别动！把匣子给我！不然……嘿嘿，谁也别想活！一起粉身碎骨！”他一手捏着引信，状若癫狂。

洞内的空气再次凝固。鬼子兵们吓得连连后退，军曹也变了脸色。杜文献和王石头投鼠忌器，一时不敢妄动。

秀芹紧紧抱着那只轻飘飘的铁匣，心脏狂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启明身上的炸药，又瞥见刚才兽首启动时喷出的浓郁白色水汽尚未完全消散，将周启明的衣衫都打湿了。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她突然冷笑起来，声音在寂静的洞窟中显得格外清晰：“周特派员，别白费力气了。你看看你的引信，刚才那么大的水汽，早把你那点花花肠子浸湿了！还能点得着吗？”

周启明闻言一愣，下意识地低头去检查腰间的引信。

就在他心神分散的这百分之一秒！杜文献动了！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脚下发力，身体贴地疾掠而出，手中鬼头刀不再是劈砍，而是用宽厚的刀身，以雷霆万钧之势，横着狠狠拍在周启明的太阳穴上！

“砰！”一声闷响，周启明连哼都没哼一声，眼白一翻，软泥般瘫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解决了！”杜文献长舒一口气。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军曹见周启明倒下，秘匣仍在秀芹手中，凶性大发，嚎叫着命令剩余鬼子进攻：“杀嘎嘎！抢回匣子！”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了比雷声更令人振奋的声响——密集的枪声！以及夹杂其间的、熟悉的陕西腔怒骂：

“小鬼子！敢围俺杜家堡的少奶奶！弟兄们，给老子往死里打！”

“文献哥！撑住！俺们来啦！”

是杜文献留在杜家堡的老部下，那些忠心耿耿的杜家子弟兵！他们显然循着踪迹，或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及时杀到了！

“援兵！是我们的援兵！”王石头大喜过望。

洞内的鬼子顿时腹背受敌，阵脚大乱。军曹面露绝望，但仍不甘心，指挥残兵负隅顽抗。王石头飞刀连发，精准点射，杜文献则挥刀杀入敌群，如虎入羊群。秀芹趁乱抱着铁匣，迅速退回到青铜兽首后的安全角落。

战斗很快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在洞外杜家子弟兵和洞内杜文献、王石头的前后夹击下，剩余的鬼子兵很快被消灭殆尽。那个军曹也被王石头一记飞刀钉穿了咽喉，瞪着不甘的双眼毙命当场。

洞内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弥漫。杜文献和王石头都受了些轻伤，但无大碍。秀芹顾不上喘息，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怀中的铁匣上。

杜文献和王石头也围了过来。三人的心情都无比激动和期待——历经千辛万苦，牺牲了那么多，谜底终于要揭开了吗？杜文军的下落，是否就藏在匣中？

秀芹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地摸索着匣盖。这黑铁匣子浑然一体，似乎没有明显的锁具。她试着用力一扳，匣盖竟应手而开！

然而，匣子里面……空空如也！

“什么？空的？！”杜文献失声叫道，脸上写满了失望和难以置信。

王石头也皱紧了眉头，凑近仔细查看：“怎么会这样？难道被人抢先拿走了？”

秀芹的心也直往下沉，但她比两人更细心。她强忍失望，将匣子对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光，仔细检查内部。果然，在匣底的内壁上，她摸到了些许凹凸不平的刻痕！她连忙将手指抚上去，仔细辨认。

那刻痕似乎是仓促间用尖锐器物刻上去的，线条简单，却构成了一个熟悉的标记——正是杜文军独有的那个暗号！标记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像是诗句，又像是谶语：

“匣空而意存，秘在龙鳞七寸。”

“文献！王大哥！你们看！”秀芹激动得声音发颤，将匣底展示给两人，“文军留了话！匣子是空的，但秘密还在！‘秘在龙鳞七寸’！他……他可能没事！这是他设下的局！”

杜文献和王石头凑过来一看，顿时又惊又喜。杜文献猛地一拍大腿：“我懂了！文军哥这是金蝉脱壳！他用空匣引开敌人注意力，真正的秘密还藏在别处！‘龙鳞七寸’……龙鳞……指的是鹰嘴崖上那块龙鳞巨岩？七寸……是位置？”

王石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有可能！七寸是蛇的要害，用在龙鳞上，或许指的是某个关键点。文军队长心思缜密，必是发现了更大的危险，才不得已用这招瞒天过海！”

希望的火炬再次在秀芹心中熊熊燃烧。她紧紧抱着空匣，仿佛抱着丈夫留下的希望和嘱托。“文献，王大哥，我们得赶紧找到‘龙鳞七寸’！周启明虽然被抓，但背后可能还有黑手，鬼子也未必没有后援！”

这时，洞外的枪声也渐渐停歇。几个满身硝烟、神情激动的杜家堡子弟兵冲了进来：“文献哥！少奶奶！你们没事吧？外面的鬼子清理干净了！”

杜文献简单交代了几句，让部下清理战场，看押昏迷的周启明。他转身对秀芹和王石头说：“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崖顶找‘龙鳞七寸’！”

三人再次走出秘窟，此时雷雨已渐渐停歇，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经过一夜的生死搏杀，虽然疲惫，但目标明确，希望重现，脚步反而更加坚定。

他们重新攀上鹰嘴崖顶，来到那块巨大的“龙鳞”岩前。晨曦微光中，巨岩上的纹理更加清晰，果然宛如一片片叠加的鳞甲。

“七寸……蛇的七寸大概在心脏位置……这龙鳞的‘七寸’……”秀芹绕着巨岩仔细查看，喃喃自语。忽然，她停在巨岩朝向东方的一面，指着大约一人高处的一片鳞状凸起：“你们看，这片鳞石的形状，是不是有点像……像一颗心？而且它的位置，差不多就是整个‘龙身’的关键所在！”

杜文献和王石头凑近一看，那片鳞石确实与其他略有不同，色泽更深，形状也更规整。王石头用手敲了敲，发出“空空”的声响，后面是空的！

“有夹层！”杜文献兴奋地说。

秀芹尝试着用手推动那片鳞石，纹丝不动。她又试着左右旋转，依旧无效。最后，她想起“逆旋”的提示，双手抵住鳞石边缘，逆时针用力一拧！

“咔哒”一声轻响，那片鳞石竟然像个小门一样向内弹开了！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石龛。石龛里，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

秀芹小心翼翼地取出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她一层层打开油布，里面露出的，赫然是另一本更厚、更古旧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封皮下，似乎还夹着几张折叠的、材质特殊的绢帛。

她颤抖着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上面是杜文军那熟悉而刚劲的笔迹：

“余，杜文军，冒死查证，今若遇不测，见此笔记着，必吾妻秀芹或弟文献。周启明实为日谍‘夜枭’，其所图非止秘藏，更关乎一惊天阴谋……真正‘非攻’之秘，非金非银，乃先贤所遗足以御辱兴邦之瑰宝，藏匿之处及启用之法，俱录于后及此绢帛之上。敌暗我明，不得已设此空匣之局，盼能惑敌耳目，助汝等得窥真相。珍重！文军，绝笔。”

看到“绝笔”二字，秀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悲伤，更多的是与丈夫心意相通、继承其志的悲壮与坚定。

“文献！文军他……他把真正的秘密和敌人的阴谋都记下来了！”秀芹将笔记本和绢帛紧紧抱在胸前，泪眼婆娑却目光坚定地望向杜文献和王石头。

杜文献虎目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嫂子，我们找到了！文军哥的血不会白流！”

王石头也感慨道：“文军队长深谋远虑，真豪杰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秀芹擦干眼泪，望向山下杜家堡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沉重的笔记，一字一句地说：“清理门户，联系真正的抗日力量，揭开阴谋，守护文军用命换来的秘密！这条路，我们再难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