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下班后,晚上照常加班整理病历、写病程。收拾办公室时,目光落在柜子上那面最干净的锦旗上。周围的几幅已经泛黄稀疏,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像是被时间悄悄抚摸过。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一卷起,每一面背后都是一个故事。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一个月前的那一天。
2025/08/20 星期六 晴
文/图 景德镇市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 徐鸿
下班后,晚上照常加班整理病历、写病程。收拾办公室时,目光落在柜子上那面最干净的锦旗上。周围的几幅已经泛黄稀疏,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像是被时间悄悄抚摸过。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一卷起,每一面背后都是一个故事。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一个月前的那一天。
章奶奶,是我在外学习归来后第一次值班接诊的病人。本来以为又是一个平常的夜班,再忙也不过如此。直到清早急诊打来电话:“马上来一位意识模糊3天的患者,诊断不明,但不能排除急性重症胰腺炎,麻烦接一下。”我心里一沉:“苍天啊,我是一名神经内科医生,虽然内科基础还算扎实,但是对于意识障碍合并急性重症胰腺炎的患者,我并没有什么信心。”
患者是独居老人,被家人发现昏迷在卫生间,由120送入他院急诊。当时生命体征极不平稳,血压几近测不出,呼吸急促,病情十分危重,那边甚至建议家属放弃或转上级医院。
家属放弃抢救后将患者接回家中,思索过后仍不愿放弃,抱着一丝希望求诊我院,碰碰运气,我院急诊及相关科室也深知该患者病情凶险,预后极差,有条件还是转上级医院治疗吧。
农村家庭特别朴实且真诚,家属抹了抹眼泪哽咽的说:“转院,确实没这个经济条件,不行就还是拉回去吧!大家都尽力了!”事情按这样的发展应该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家属联系到了我的科室,神经内科有NICU,有着治疗危急重症的条件。
说实话,那一刻我脑海里闪过很多“慎重考虑”的念头——病情复杂、超出专科范围、风险极高,万一有纠纷怎么办?但看着家属那双朴实又充满期盼的眼睛,那句“您看着办,没关系,尽力就好”反复在耳边回响。“尽力”两个字,听起来简单,却重如千钧。
我最终把她收治进来。
她当时面色灰败,呼吸急促,眼神呆滞,血压测不到。家属对于我的所有谈话和治疗方案都只是机械地点点头,末了总会补上一句:“徐医生,您看着办吧,没关系的,尽力就好了。”尽力就好四个字在我心里有着最沉甸甸的分量,尽一分也是尽力,尽十一分也是尽力。
NICU门口等候的家属们
经过一整天的抢救:气管插管、呼吸机、升压药、抗感染、抑酸、抑制胰液分泌……奇迹般地,她渐渐醒了,意识状态有了明显的好转。但她眼里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喜,相反是略带哀求的想放弃。“我知道奶奶您现在肯定很痛苦,但是我现在真的想救您!”,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告诉她。但她的冷漠像一堵墙,让我这个与死神搏斗经验还算丰富的一线医生也感到无力和挫败。
清醒,只是漫长治疗的开始。随后接连出现重症感染、肾衰竭、急性心衰、肠梗阻、贫血、消化道出血……每一天都像是在闯关。我不断请教上级医师、请多科会诊、联系血液透析……下班后还翻出那本泛黄的《内科学》反复查阅。
在曹铭华主任、江顺福主任、吴明超主任的指导下,我们一步步调整治疗方案:抑酸、止血、抗心衰、护肾、加强抗感染,但最难熬的是肠梗阻迟迟未解,无法进食。只能靠胃肠减压、中药灌肠、营养支持。后来,病人肠麻痹逐渐好转,我们逐渐松了一口气。每天不断的调整医嘱,调整水电解质平衡。
从那天起,她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光,这是生命之光,是希望。
在接下来近一个月的治疗中,其实我知道她仍然很难受,乏力、胸闷、腹胀腹痛、心理等等都让她备受煎熬,每次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都强打精神,指着床边的家人鼓励她:“奶奶,我们都打赢这么多硬仗了,可不能现在放弃啊。”
慢慢地,她变了。从一开始的漠然,到后来每次查房时虚弱地笑着对我说:“徐医生,我还好,谢谢你。”有时甚至还会提醒我:“徐医生,你看起来好累,要注意休息。”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坚持都有了回应。
神经内科医疗团队与康复后的章奶奶合影
后来她康复出院了。家人送来了锦旗,说是特意嘱咐的——那不仅是感谢,更是一份沉重的信任。
工作十年来,我遇到过很多个“章奶奶”。锦旗也许不会永远挂在墙上,但它们背后的故事,却一直留在我心里。我越来越明白:医生治疗的不仅仅是疾病,更是一个个具体的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家庭、期盼、甚至绝望中的一缕希望。
“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这句话早已熟记于心,但真正让我懂得它的,正是一个个像章奶奶这样的病人。原来,“帮助”和“安慰”有时候并不复杂——它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决定,一次冒险的勇气,和一份不愿放弃的心。
来源:看看更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