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身旁的陈慧已经睡下了,呼吸均匀而绵长。我给她掖了掖被角,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在她略带银丝的鬓角上,显得格外安详。我们搭伙过日子快三年了,她来了之后,这个冷清了多年的家,才又有了烟火气。我心里一热,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去牵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引子
夜深了,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数着我晚年安稳的日子。
身旁的陈慧已经睡下了,呼吸均匀而绵长。我给她掖了掖被角,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在她略带银丝的鬓角上,显得格外安详。我们搭伙过日子快三年了,她来了之后,这个冷清了多年的家,才又有了烟火气。我心里一热,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去牵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就在我的指尖快要触到她时,她的手却猛地缩了回去。
我愣住了。
她翻过身,睁开眼看着我,眼神在昏暗中异常清亮,没有一丝睡意。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老林,”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很严肃,“我们得立个字据。”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瞬间,所有温馨的念头都烟消云散了。我问:“什么字据?”
“关于钱的,”她一字一句地说,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们得把每个月的开销,还有,万一谁先走了,这个房子,你的存款,都怎么处理,白纸黑字写清楚。”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心也跟着一点点凉了下去。我们搭伙,是过日子,是相互取暖,怎么就成了一笔需要算得清清楚楚的账?
她看着我震惊的表情,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把床头灯拧开了。橘黄色的灯光下,她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老林,你别多想。我不是图你什么,我只是觉得,咱们这个年纪了,很多事,还是说清楚了好。”
我看着她,这个三年来为我洗衣做饭、照顾我起居的女人,此刻显得无比陌生。我心想,难道这三年的相伴,在她眼里,只是一场需要用字据来保障的交易吗?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为什么?”我干涩地问,“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她避开我的目光,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角,那件棉布睡衣的边角被她攥得紧紧的,都起了褶。“好是好,可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不想将来有什么麻烦。”
麻烦?我们之间能有什么麻烦?还是说,她已经预见到了什么,或者,她心里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心里堵得慌,像压了一块湿漉漉的石头。我没再说话,翻身背对着她。房间里只剩下挂钟单调的滴答声,一声,又一声,敲在我的心上。这一夜,我彻底失眠了。那个“立字据”的要求,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我们看似平静的生活里。
我反复琢磨着她的话,尤其是那句“我不是图你什么”。可她越是这么说,我心里的疑云就越重。我是一个退休的高中历史老师,有一套单位分的房子,还有几十万的退休金。这些,在她眼里,难道真的就那么重要,重要到需要用一纸协议来分割清楚?
我不敢想下去。我怕我想出的答案,会彻底推翻我们这三年的温情。我第一次觉得,睡在身边的这个女人,我一点也看不透。
第一章 一纸协议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陈慧已经起来了。厨房里传来轻微的锅铲声,伴随着抽油烟机的嗡嗡声。搁在平时,这声音会让我觉得踏实,可今天,却只觉得刺耳。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子里全是昨晚的事。那张还没写出来的“字据”,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和她隔开了。我心里烦躁,索性起了床。
陈慧正在厨房里烙饼,见我进来,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但有些不自然。“醒了?快去洗漱吧,饼马上就好。”
我“嗯”了一声,走到水池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睡眼惺忪的脸。头发乱糟糟的,眼角也多了几条皱纹。我心想,林卫国啊林卫 V 国,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为这点事就睡不着觉。可转念一想,这哪里是小事?这是信任的问题。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小米粥熬得火候正好,葱油饼又香又软,可我却吃得没滋味。
陈慧给我夹了一筷子小咸菜,低声说:“老林,昨晚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小慧,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没有安全感?”
她摇摇头,眼神躲闪着。“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自己的原因?什么原因?”我追问道。
她却不肯再说了,只是埋头喝粥。我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这种有话不说清楚的感觉,最是折磨人。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
我心想,难道她真的有什么难处?还是说,这只是她试探我底线的一个借口?我这个教了一辈子历史的人,自认为看人还算准,可现在,我却完全看不懂她了。
吃完饭,我借口出去散步,其实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刚走到楼下,儿子的电话就打来了。
“爸,我妈忌日快到了,今年怎么安排?”儿子林涛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心里一沉,这才想起,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前妻的忌日了。这件事,我还没跟陈慧提过。
“就跟往年一样吧。”我有些心不在焉。
林涛似乎听出了我的情绪不对,问道:“爸,您怎么了?听着没精打采的。是不是跟那个陈阿姨吵架了?”
我叹了口气,把昨晚的事跟儿子说了。我本以为他会劝我多理解一下,没想到他听完后,反应比我还大。
“立字据?爸,我早就跟您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这是图穷匕见了!”林涛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她一个外地来的,无儿无女,跟您搭伙图什么?不就图您这套房子,图您那点退休金吗?”
“别胡说!”我呵斥道,“你陈阿姨不是那样的人。”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不由得被儿子的话说得动摇了。
“爸,您就是太善良了!您想想,她要是真心跟您过日子,会计较这些吗?这不明摆着吗,她就是怕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她什么都捞不着!”
儿子的话像一把锥子,句句扎在我心上。是啊,如果她真心想跟我白头到老,又何必急着算清这些身后事?
挂了电话,我站在小区的花园里,看着来来往往的邻居。他们脸上都带着晨练后的轻松惬意,只有我,心里像压了块千斤重的石头。我抬头看了看天,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沿着小区的小路慢慢走着,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一方面,是陈慧三年来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些点点滴滴的温暖都是真实的。另一方面,是她那个冷冰冰的要求,和儿子那番现实得让人心寒的分析。
我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相信哪一边。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每天对我嘘寒问暖,是不是都带着某种目的。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怎么能这么想她?可那份疑虑,却像藤蔓一样,开始在我心里疯狂生长。
我决定,得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谈一次。不管她有什么苦衷,或者有什么目的,我都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我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
第二章 心里的疙瘩
回到家,陈慧正在阳台上侍弄她那些花草。
她穿着一件蓝色的旧围裙,正低头给一盆君子兰浇水,动作轻柔,眼神专注。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暖洋洋的。要不是心里存着事,这本是一副很温馨的画面。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小慧,我们谈谈吧。”
她浇水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放下水壶,转过身来。“好。”
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茶几,像是谈判的双方。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你那个字据,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得给我个理由。”
她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衣角。“老林,我说了,是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你儿子……他对我,好像一直都有点看法。”
提到我儿子,我心里更不舒服了。“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跟林涛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她抬起头,眼睛里有了一丝委屈,“你这房子,你的钱,以后不都是要留给他的吗?我跟你搭伙,住在你家,用你的钱,外人会怎么看我?你儿子又会怎么想我?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说我图你什么。”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甚至有些委屈。可我心里那个疙瘩,不但没解开,反而更紧了。
我心想,她要是真这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当初就不会选择跟我一个老头子搭伙过日子。她现在这么说,更像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把自己放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好让我心软,答应她的要求。
我的内心开始挣扎。理智告诉我,她的话漏洞百出;可情感上,我又不愿意相信,这个与我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女人,会是这么有心机的人。
“小慧,”我叹了口气,“我们搭伙,图的是个伴儿,是晚年能有个人说说话,相互照顾。你要是天天想着这些,累不累?”
“我也不想啊。”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疲惫,“可是现实就是这样。咱们这个年纪,再找伴儿,哪有那么纯粹的?不把这些事说清楚,心里总是不踏实。”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心里那点温情彻底浇灭了。原来在她看来,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纯粹的。
那天下午,我们不欢而散。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晚饭也没出来吃。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墙上我和前妻的结婚照。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那时候,我们从没想过钱的事,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气氛降到了冰点。我们虽然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照常做饭、打扫,但话很少,脸上也没了笑容。我呢,心里憋着气,也不想主动跟她说话。
这种冷战的状态,让我备受煎熬。我开始失眠,白天精神恍惚。上社区的老年大学历史课时,好几次都讲错了知识点。
一天晚上,我起夜,路过她的房间,发现门缝里透出光来。我悄悄走过去,听到她在里面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跟谁争吵。
“……你别再逼我了!我说了,我会想办法的!”
“……那也是我的钱!我辛辛苦苦攒下的!”
“……给我点时间,你再这样,我们就一刀两断!”
我心里一惊,她这是在跟谁打电话?听口气,像是在为了钱的事争执。难道,她真的在外面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悄悄退回房间,躺在床上,心怦怦直跳。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她这么急着跟我立字据,会不会是外面欠了债,想从我这里拿钱去填窟窿?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来我这里的时候,说是老家没什么亲人了,只有一个远房侄子偶尔联系。可现在听这电话里的口气,关系显然不一般。
我心乱如麻。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胡乱猜测。可那份怀疑,一旦种下,就再也拔不掉了。我决定,我必须弄清楚这件事。我不能再当一个糊涂蛋,任人摆布。
第三章 陌生的电话
自从那天晚上偷听到陈慧的电话,我心里的疑云就更重了。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我发现她最近接电话,总是躲躲闪闪的。有时候手机一响,她会立刻看我一眼,然后拿着手机走到阳台或者卧室去。
这天下午,她又接到了一个电话。她照例拿着手机进了房间,还把门给带上了。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假装看报纸,耳朵却竖得老高。房间隔音不好,我能隐约听到她压低了的声音。
“……我都说了,在想办法了!”
“……老林他……他最近好像有点怀疑了,我不能逼得太紧。”
“……你再给我一个月,就一个月!”
听到这里,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果然是在图我的钱!而且还在背后跟别人商量着怎么对付我!我手里的报纸被我攥得变了形,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背叛。这三年的相处,难道都是一场骗局?她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关心,都是为了我这点家当?
我气得浑身发抖,真想立刻冲进去质问她。可仅存的一丝理智拉住了我。我没有证据,光凭几句偷听来的话,她完全可以抵赖。我必须拿到实实在在的证据。
她打完电话出来,脸色有些苍白,看到我坐在沙发上,眼神闪烁了一下。
“老林,你……没午睡啊?”
我放下报纸,冷冷地看着她。“没。等你电话呢。”
她愣住了,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你……你都听到了?”
“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听到了。”我站起身,一步步向她逼近,“陈慧,我自问这三年待你不薄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被我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壁,退无可退。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谁?电话那头是谁?”我厉声问道,“是你的什么人?你们在算计我什么?”
“不是的!老林,你误会了!”她终于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哭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我冷笑一声,“你倒是说说看啊!说你不是为了我的房子,不是为了我的钱?说你那个字据,不是为了将来分我的家产?”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句句戳在她心上。她的脸色变得惨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我没什么好说的。”她突然平静了下来,眼神里满是失望和疲惫,“既然你不相信我,我说什么都没用。”
说完,她推开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愣在原地,心里又气又悔。我气她的欺骗和隐瞒,又后悔自己把话说得那么绝。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了。
那天晚上,她没有做饭。我一个人煮了碗面条,吃得索然无味。偌大的房子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
我坐在沙发上,想了一整夜。我回忆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那么朴实、勤快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是生活改变了她,还是我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我心里乱极了。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太多疑了?万一,事情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样呢?
可是,那些偷听来的电话内容,又该怎么解释?“他最近有点怀疑了”,“不能逼得太紧”,这些话,明明白白就是冲着我来的。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必须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这不仅是为了我的财产,更是为了我这颗被伤透了的心,我需要一个真相。
第四章 蛛丝马迹
冷战还在继续,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慧变得更加沉默,每天除了必要的家务,几乎不和我说话。她瘦了,眼窝也深陷下去,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我看着她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一想到她可能在欺骗我,那点同情就烟消云散了。
我决定听从内心的想法,开始暗中调查。我一个教历史的,搞侦查不是我的强项,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我开始留意她的开销。以前家里的买菜钱都是我给,她花多少我从不过问。现在,我每天都让她记账。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拿个小本子,把每一笔开销都记了下来。我每天检查,账目清清楚楚,看不出任何问题。
我又想去查她的手机,可她的手机有密码,我根本打不开。
一连几天,我都没什么发现,心里不免有些急躁。难道是我真的错怪她了?
这天中午,我趁她出去买菜,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她的房间。这是我们搭伙以来,我第一次没经她允许就进她的房间。我心里有些不安,但找到真相的念头压倒了一切。
她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桌上摆着几本书,还有个相框,里面是她和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看样子像是她的女儿,但我从没听她提起过。
我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信件和杂物。我翻了翻,忽然,一张折叠起来的银行回单掉了出来。
我捡起来打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张取款回单,时间是半年前,取款金额是五万块!而那个账户,正是我当初交给她,让她存我们共同生活费的存折!
我拿着那张回单,手都开始发抖。五万块!她什么时候取走了这么大一笔钱?她拿这笔钱去干什么了?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立刻跑到我的书房,从抽屉里找出那个存折。我记得很清楚,这个存折里本来有八万块钱,是我准备的应急金。我翻开存折,最后一页的记录,赫然就是那笔五万块的支出!
证据确凿!
我瘫坐在椅子上,脑子嗡嗡作响。原来,她早就开始打我钱的主意了!那个“立字据”的要求,根本就是她做贼心虚,想把之前的行为合理化!
愤怒和失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子,被她耍得团团转。我那么信任她,把家里的财政都交给她,她却在背后捅了我这么大一刀!
我心想,这下人赃并获,看她还怎么狡辩!我把那张银行回单揣进口袋,坐在客厅里等她回来。
没过多久,我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陈慧提着菜篮子走了进来。
“今天菜市场的西红柿很新鲜,我买了点,晚上给你做……”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我阴沉的脸。
“怎么了?”她有些不安地问。
我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回单,扔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她的目光落在回单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那张纸,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解释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说吧。”我靠在沙发上,声音冷得像冰,“这五万块钱,去哪了?”
她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菜篮子的提手,指节都发白了。“我……我用了。”
“用了?”我冷笑,“用在哪了?陈慧,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拿钱?”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肩膀在微微颤抖。
我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你不说是吧?好!那我替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什么人?还是说,你拿这钱去给你那个电话里的‘他’了?”
我的话音刚落,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屈辱。
“林卫国!”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我,声音尖锐而颤抖,“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侮辱我!”
“侮辱你?”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脸面说这两个字!拿着我的钱,去养别的男人,你还有理了?”
“我没有!”她激动地喊道,眼泪终于决堤而出,“那钱是我……是我急用!”
“急用?什么事需要急用五万块,还不能告诉我?”我步步紧逼。
她却只是摇头,哭着说:“我不能说……老林,你信我一次,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信你?我还怎么信你?”我指着那张回单,心痛得无以复加,“白纸黑字在这里,你让我怎么信你?陈慧,我们完了。这个家,容不下你了。”
我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陈慧停止了哭泣,她愣愣地看着我,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她什么也没说,转身默默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知道,我们之间,真的到头了。
第五章 跟踪与误会
自从那天我把话说绝之后,陈慧就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
她把自己的衣物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箱,动作很慢,像是在进行某种告别的仪式。她没再哭,也没再跟我争辩,只是沉默,那种死一般的沉默,比任何争吵都让我难受。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一方面,我恨她的欺骗,觉得把她赶走是理所应当的。可另一方面,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我又有些不忍。毕竟,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年。
儿子林涛打来电话,听说了这件事,在电话那头拍手称快。“爸,您总算看清她的真面目了!这种女人,就不能心软!您做得对!”
有了儿子的支持,我心里那点不忍也渐渐被愤怒取代。我告诉自己,我没有做错。
第二天下午,陈慧提着行李箱,准备走了。她把家里的钥匙放在鞋柜上,对我鞠了一躬。
“老林,这三年,谢谢你照顾。这房子,我给你打扫干净了。”她的声音沙哑,眼睛红肿。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拉着箱子,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可就在她走后不到十分钟,我心里那个怀疑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她要去哪?她一个外地来的女人,在这里无亲无故,能去哪?还有,那五万块钱,她到底给了谁?
一个冲动之下,我抓起外套就追了出去。我不能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我必须弄清楚真相。
我悄悄地跟在她后面,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她没有去火车站,也没有去汽车站,而是上了一辆去城南的公交车。城南是新开发的区域,房价很高,她去那里干什么?
我心里疑窦丛生,也跟着上了车。
公交车摇摇晃晃,陈慧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神情落寞。我坐在她后面几排的位置,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我这是在干什么?像个小人一样跟踪一个被我赶出家门的女人。
我心想,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只要让我知道她把钱给了谁,了了我这个心结,以后我们便两不相欠。
车子到了一个高档小区的门口停下,陈慧下了车。我赶紧跟上。
只见她熟门熟路地走进小区,在小区花园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紧张地注视着她。
过了大概十分钟,一个年轻男人朝她走了过来。那男人三十岁左右,穿着一件夹克衫,看起来有些颓废,眉宇间和陈慧有几分相像。
他一见到陈慧,就急切地问:“妈,钱呢?你拿到没有?”
一声“妈”,让我如遭雷击!
原来,他是陈慧的儿子!她不是说自己无儿无女吗?她为什么要骗我?
只听陈慧疲惫地说:“小健,别逼我了。我……我已经从他家搬出来了。”
“搬出来了?为什么?”那个叫小健的男人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是不是那个老头子不肯给钱?我就知道他靠不住!”
“不关他的事!”陈慧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是我对不起他。小健,你收手吧,我们回老家去,别再过这种日子了。”
“回去?怎么回去?”小健苦笑一声,“公司倒了,欠了一屁股债,你儿媳妇还躺在医院里等着钱做手术!妈,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那个老头子不是有套房子吗?你跟他那么久了,他……”
“你住口!”陈慧猛地打断他,气得浑身发抖,“方健!我告诉你,我就是去要饭,也不会打他房子的主意!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躲在树后,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原来,她有个儿子,公司破产,儿媳重病。原来,那五万块钱,是拿去给她儿媳妇治病了。原来,她跟我提立字据,不是为了图我的财产,而是为了跟我划清界限,怕她儿子的债务连累到我!
而我,我这个自诩聪明、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老师,都做了些什么?我怀疑她,羞辱她,把她逼到了绝路,最后还把她赶出了家门!
一瞬间,巨大的羞愧和悔恨淹没了我。我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我看着不远处那个瘦弱的背影,那个为了保护我,宁愿自己扛下所有委屈的女人,我的心,疼得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我误会她了,我彻彻底底地误会她了。
第六章 真相与悔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一路上,陈慧和她儿子的对话,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推开家门,屋子里空荡荡的。虽然陈慧才离开几个小时,但这房子仿佛瞬间就失去了灵魂。空气里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可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再也看不到了。
我走到她的房间,里面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好像她从来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一样。只有那个她忘了带走的相框,还立在书桌上。照片里,她和一个年轻女孩笑靥如花。那应该就是她重病的儿媳妇吧。
我拿起相框,手指轻轻抚过照片。照片上的女孩那么年轻,那么有活力,谁能想到她现在正躺在病床上,等着钱救命呢?
而我,却因为自己的无知和多疑,切断了她最后的希望。
我瘫坐在陈慧的床上,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我这个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自以为阅人无数,到头来,却连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都分辨不出。我所谓的尊严和原则,在真相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么不堪一击。
我回想起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起床给我做早饭,因为知道我胃不好。我喜欢历史,她就陪着我看那些枯燥的历史纪录片,虽然她根本看不懂。我的旧毛衣破了洞,她会戴上老花镜,一针一线地给我补好。
她对我的好,是那么真实,那么细致。可我呢,我却因为一个“字据”,就全盘否定了她所有的付出。我甚至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揣测她,去伤害她。
我真是个混蛋!
我拿起手机,颤抖着手给儿子林涛打了个电话。
“爸,怎么了?那个女人走了吧?”林涛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我深吸一口气,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林涛才艰难地开口:“爸……对不起。是……是我想错了。”
“不怪你。”我声音沙哑,“怪我。怪我老糊涂,识人不明,伤了她的心。”
挂了电话,我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我必须把陈慧找回来。我欠她一个道歉,一个天大的道歉。
可是,她会原谅我吗?我把她伤得那么深,她还会愿意回到这个让她受尽委屈的家吗?
我不知道。但我必须去试。
我站起身,擦干眼泪,穿上外套。我跑到楼下,发动了那辆好几年没开过的旧车。我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
我先去了城南那个小区,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我又开车在附近的旅馆、招待所一家家地问。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闪烁,可我的心却越来越沉。
她就像一滴水,汇入了人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收音机里正放着一首老歌:“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过,没有你,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歌声唱得我心如刀割。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虚弱而熟悉的声音。
“老林……是我,陈慧。”
我的心猛地一跳,激动得差点握不住手机。“小慧!你在哪?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老林……小健他……他出事了。”
第七章 理解与新生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陈慧正一个人蜷缩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肩膀不住地颤抖。
她的儿子方健,因为被债主逼得太紧,情急之下发生了车祸,现在正在里面抢救。
我走到她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她抬起头,看到是我,眼泪流得更凶了。“老林……我对不起你……”
我握住她冰冷的手,摇了摇头,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一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我们在长椅上坐了一夜。我听她断断续续地讲完了所有的事。
原来,她和前夫离婚后,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儿子很争气,考上了大学,开了自己的公司。可就在事业刚有起色的时候,儿媳妇查出了重病,需要大笔的治疗费。为了给妻子治病,方健的公司资金链断裂,很快就破产了,还欠下了巨额债务。
陈慧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还是杯水车薪。她不想拖累我,所以一直瞒着这件事。那五万块钱,是她儿媳妇上一次手术的救命钱。她提议立字据,也是因为债主找到了她,她怕连累我,想用法律的形式把我们撇清关系。
她看着我,泪眼婆娑:“老林,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是……我是没脸说。我怕你觉得我是个累赘,怕你看不起我。”
我听着她的话,心疼得无以复加。我这个傻女人,她什么都自己扛着,想的都是别人,唯独没有她自己。
我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小慧,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一起扛。”
天亮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告诉我们方健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腿骨折了,需要住院治疗。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我把陈慧安顿好,然后去交了住院费。看着缴费单上那一长串的数字,我没有丝毫犹豫。钱没了可以再挣,可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知冷知热的伴儿,没了就真的没了。
我把儿子林涛也叫到了医院。他看到病床上的方健和憔悴的陈慧,脸上满是愧疚。他主动跟陈慧道了歉,还拿出一张银行卡,说是他的一点心意。
陈慧没有收,但她看着林涛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隔阂。
在医院的这些天,我们三个人,像一家人一样,轮流照顾方健。林涛是程序员,懂得多,他帮方健分析了公司的债务问题,还联系了律师朋友,想办法走法律程序解决。我呢,就发挥我的老本行,每天给方健讲历史故事,开导他,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看着两个年轻人从陌生到熟悉,开始像兄弟一样聊天,我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方健的伤势一天天好转,家里的气氛也一天天融洽起来。
一个月后,方健出院了。我开车,把他们母子俩,一起接回了我的家。
回到家,陈慧看着窗明几净的屋子,眼圈红了。我从书房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
她打开一看,愣住了。那不是什么协议,而是我刚写的几个毛笔字:家和万事兴。
“小慧,”我拉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以前,是我糊涂了。这房子,不是我一个人的家,是我们的家。以后,别再说什么字据了,伤感情。”
她看着我,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但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
我把那张“家和万事兴”贴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那几个字上,也洒在我们身上。
晚上,我们依然睡在那张床上。我再次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温暖,掌心有些粗糙,但却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这一次,她没有缩回去,而是用力地回握住了我。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已经彻底消失了。经历过这场风波,我们都懂得了,真正的相伴,不是算得清清楚楚的利益,而是相互扶持的担当,和风雨同舟的理解。
窗外的月光很亮,挂钟还在滴答作响,但那声音,听起来不再是催促,而是岁月静好的序曲。我知道,我们的晚年生活,才刚刚开始。
来源:沉默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