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浑身一僵,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却又小心翼翼地回握,掌心滚烫。
我轻笑一声,忽然在袖袍的遮掩下,勾住了他的指尖。
他浑身一僵,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却又小心翼翼地回握,掌心滚烫。
这小古板,还是这么不禁逗。
台下,白云川看着我,眼眶通红,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
他身旁的柳婉如察觉到他的异样,拽了拽他的衣袖:“夫君,你怎么了?”
白云川猛地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没、没事……”
可他的眼神,却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一般。
待所有才俊表演完毕,皇帝笑眯眯地递给我一把金弓:“皇姐,该你选了。”
我起身,搭箭,拉弦。
三箭齐发,精准地射中三名男子的胸口靶心!
“长公主这是要选三位驸马?”
“这好像不合规矩吧?”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程与突然冷声喝道:“拿下!”
殿外瞬间冲入一队官兵,将那三人按倒在地。
百官大惊失色,皇帝却抚掌大笑:
「好!皇姐箭法如神!」
程与上前一步,声音冰冷:
「大理寺近日破获一桩灭门惨案,城南富商之女被奸杀,全家三十余口连,尽数被害。」
他目光如刃,扫过那三人惨白的脸。
「此案本该轰动朝野,却被人刻意压下,连风声都未透出半分。」
皇帝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
「朕与皇姐设此局,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百官闻言,顿时脸色煞白,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皇帝继续补充:「若不是当年继位,朕现在该是大理寺少卿呢!」
皇帝忽然瞥见白云川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神,眯眼道:「白爱卿,你看朕的皇姐作甚?」
白云川猛地回神,慌忙跪地:「臣、臣只是觉得,长公主殿下,像极了一位故人。」
程与眼神骤冷,护在我身前:
「白大人慎言!殿下乃臣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更是陛下长姐,且膝下已有两位小殿下。」
「您莫非想说,殿下与你有什么瓜葛?」
白云川脸色煞白,慌忙跪下:「微臣不敢!是微臣眼拙,认错了!」
我垂眸轻笑。
若不是当年夺位之乱,我为护太子坠落山崖,失去记忆。
这辈子都不会与白家有任何交集。
白云川这等蝼蚁连公主府一棵草都摸不到。
9
宫灯一盏盏熄灭,热闹的宴席也渐渐散去,只余下一片冷清。
程与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登上那华丽的轿辇。
然而,轿辇刚驶出宫门,一道黑影便如离弦之箭般猛地冲了过来!
“蔓娘!”
白云川紧紧拽着白景明,横在轿前,双眼布满血丝,眼眶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我有话想对你说!”
程与面色一沉,利剑瞬间出鞘,冷冷喝道:“滚开!”
可白云川却似着了魔一般,猛地推开身旁的侍卫,冲到轿前,声音颤抖得厉害:
“你竟是长公主……你瞒得我好苦啊!”
我缓缓掀开轿帘,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
他竟眼眶泛红,摆出一副深情又委屈的模样:
“这五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我、我一直都在想你!”
我被他的话气得笑出了声。
他居然还倒打一耙,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辜负的可怜人。
见我不说话,他一把将白景明拽到身前,推到我面前:
“蔓娘,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你还认他吗?”
白景明被他拽得小脸煞白,惊恐万分地望着我。
我嘴角轻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白大人说话可得注意分寸,本宫与你素不相识,哪来的孩子?”
白云川急了,大声嚷道:“蔓娘!你别装傻充愣!这是明儿,分明就是你亲生的!”
“本宫姓虞,单名一个姝字。”
我冷冷地打断他。
“蔓娘是谁?本宫从未听过。”
白云川脸色瞬间僵住,随即竟抓着白景明的肩膀,强行逼他跪下。
“明儿,快叫娘亲!快叫啊!”
白景明被吓得浑身发抖,却紧紧咬着嘴唇,不肯开口。
我挑了挑眉,故意说道:
“真是奇怪了,白景明的娘不是姓柳吗?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程与也再次拔剑,剑尖直指白云川:
“再敢纠缠殿下,格杀勿论!”
就在这时,柳婉如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
“殿下,当年你害我流产,如今还想抢走明儿吗?!”
我身旁的侍女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巴掌。
“放肆!竟敢对长公主不敬?!”
白景明见状,竟冲上来对着侍女拳打脚踢:“不许欺负我娘!”
他护在柳婉如身前,就像一只发怒的小兽。
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讽刺至极。
我拼死生下的孩子,如今却为了仇视我的人,对我恶语相向。
我的心彻底凉透了。
我淡淡开口:“本宫的两个孩子乖巧懂事,这孩子如此蛮横无理,怎会是本宫的骨肉?”
白云川脸色惨白如纸:
“蔓娘!你……”
我懒得再听他废话,放下帘子:“冲撞本宫,罚你们三人跪在宫道上,等天亮宫门开启时,才准离开。”
程与一挥手,侍卫立刻上前按住他们。
柳婉如挣扎着哭喊,白景明更是破口大骂“坏女人”。
唯有白云川望着远去的轿辇,神色复杂难辨。
10
回到公主府,我屏退了所有下人。
程与一把将我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他的呼吸滚烫,带着浓浓的醋意和压抑已久的深情。
当年我坠崖失踪,程与几乎崩溃。
他毅然辞去官职,走遍大江南北,贴了无数画像寻找我。
大理寺的案卷堆积如山,他却只顾着在每一桩案子里寻找我的蛛丝马迹。
我想起有好几次,我明明都看到街角的画像了。
可白家人为了自己的私心,
整日拉着我谈生意、算账本,
让我忙得连府门都出不去。
直到青楼里安插的暗探送来消息,程与才终于找到了我。
从那以后,这个向来冷峻自持的大理寺少卿,就变得格外粘人。
“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他咬牙切齿,手指轻轻抚过我眼角的疤痕。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你!”
我逗他:“程大人这是吃醋啦?”
他眸色一暗,猛地低头吻住我。
这个吻又凶又急,仿佛要把这五年的思念都倾注其中。
我环住他的脖颈,温柔地回应着。
片刻后,他抵着我的额头,声音发颤:
“今天看到白云川,我就想砍了他的脑袋,剜了他的眼睛,他碰过你的手,伤过你的心,我……”
我捂住他的嘴。
“那怎么办?程大人要徇私枉法吗?”
程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冰冷的锐利:
“我会用最公正的手段,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11
程与带着大理寺的人闯入白府时,白云川刚套上官服,正准备去上朝。
白府的下人吓得四处逃窜。
白云川连官服都没穿戴整齐,便铁青着脸冲了出来:
“程大人,你这是何意?”
“白大人涉嫌买官贪污,本官奉命前来搜查。”
白云川闻言脸色瞬间一变,但还是强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程大人,你我同朝为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是不是姝儿让你来的?”
程与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白大人说话注意分寸,长公主殿下岂是你能随意攀扯的?”
白云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随即恼羞成怒:
“程与!你别在这装模作样!你就是嫉妒!嫉妒我和姝儿有过夫妻之实,还生了孩子!”
程与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冷笑道:“白大人多虑了,殿下连你是谁都不记得,又怎会在意这些?”
“找到了!”
衙役捧着账本匆匆冲了进来。
白云川脸色大变,但很快又恢复镇定。
“荒谬!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我明白了,姝儿定是气我当年迫不得已冷落她,这才……”
程与抓起剑鞘狠狠砸在他肩上。
“放肆!殿下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白大人莫非忘了,是你亲手将殿下卖进青楼的?”
白云川急步上前:“都是误会!我当时是被柳家胁迫!其实这些年我天天都在悔恨……”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
程与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无耻之徒!”
白云川偏着头,竟低低笑了起来。
“你越是这样,越证明我说对了。”
他抹去嘴角的血丝,神态癫狂。
“姝儿心里还有我,对不对?否则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程与!你公报私仇!我要见姝儿!她不会这么狠心,明儿还小,不能没有爹娘!”
“闭嘴!”
程与猛地掐住他脖子,声音压得极低。
“你也配提孩子?当年你是怎么对殿下的?”
他手中捏着一张泛黄的告示,正是程与当年贴遍京城的寻人画像。
右下角还印着大理寺的官印。
白云川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程与冷笑:
「私自撕毁官府告示,罪加一等。」
「不!我要见姝儿!她不会这么狠心的!明儿、明儿可是她的亲骨肉啊!」
程与甩开他,冷声下令:
「全部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12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白云川和柳婉如被分隔关押。
狱卒拿着烙铁站在火盆旁。
火光映得人脸忽明忽暗。
白云川用力摇晃着牢门:「本官要见陛下!这是诬陷!程与公报私仇!」
狱卒瞥了他一眼,冷笑:「省省吧,证据确凿。」
「不,不会的。」
白云川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逃避现实。
「姝儿不会这么狠心,她心里一定还有我。」
「我要见殿下,她一定会来见我的。」
狱卒啐了一口:「做你的春秋大梦!」
白云川没恼,反而轻笑起来:「你们不懂,当年她……」
隔壁牢房的柳婉如失控尖叫:
「白云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自欺欺人!」
「闭嘴!」
白云川猛地厉喝,转脸又温柔下来。
「我与姝儿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狱卒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白云川却突然激动起来:
「我要见姝儿,我知道错了!我愿意重新娶她!明儿不能没有父亲!」
他又转头对着虚空轻声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气,罚我也罚够了,该见见我了吧?」
「你派人去接明儿了?我保证以后好好待你们母子。」
「哗啦!」
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程与站在牢门外。
「清醒了吗?」
白云川呛得咳嗽,却还在笑。
「程与,你怕了?」
他扒着栅栏,眼睛亮得吓人:
「她是不是在外面?是不是让你来放我出去?」
程与扔下一卷竹简:「看看吧。」
竹简上是长公主府的朱批: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白云川的手终于颤抖起来:
「不!这不可能!她不会这么狠心!你骗我!」
13
消息传入公主府时,我正在教两个孩子写字。
女儿握着毛笔,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
「殿下。」侍女快步走来,低声道,「白云川在狱中疯了。」
我一愣,让乳母带两个孩子下去。
「疯了?他那样的人,也会疯?」
皇帝站在廊下,闻言嗤笑:
「皇姐心软了?」
「心软?」
我转头看他,毛笔狠狠在纸上划出一横。
「他配吗?」
皇帝走过来,抽走毛笔:「若皇姐想留他一命……」
我打断他:「不必,白家与我的恩怨,早在白老夫妇去世那日就了结了。」
「殿下!」
程与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带着几分急促。
快步走近时,官服上还沾着牢里的潮气。
皇帝见状促狭地笑了:
「呦,程卿这是急着回来邀功?」
程与却直直望向我,喉结滚动。
「殿下,可会怪我?」
我怔了怔,忽然明白他在担忧什么。
我握住他的手,郑重道:「夫君,我不亲自动手,是因为白大娘临死前求过我。」
他猛地抬头。
「她说,蔓娘,以后遇上什么事,切记白家对你的恩情。」
我望向远处花园里玩闹的孩子:
「我帮白老爷东山再起,是因为救命之恩;我承诺白大娘,是因为她待我如亲女。」
我轻抚他官袍上的褶皱:
「至于白云川本人,他什么都不是。」
程与的手蓦地收紧:「可那五年……」
「若非他强迫我有了身孕,我或许早就……」
话到一半,被程与猛地拥入怀中。
声音也闷在发间。
「我以为你始终会惦记一点情分。」
我轻拍他的背:「傻子,我与他哪来的情分?倒是你……」
我故意拖长音调:「堂堂大理寺少卿,怎么还吃这种陈年飞醋?」
他耳根通红,却不肯松手。
「爹爹羞羞!」两个孩子不知何时跑过来, 扒着程与的衣摆做鬼脸。
「这么大还撒娇!」
皇帝倚在廊柱上大笑:
「程与啊程与, 当年朕的皇姐刚找回来,你就急哄哄拉着我们在桃树下拜天地,现在倒知道害羞了?」
程与耳根通红。
我却想起那日他红着眼眶,在满树桃花下颤抖着为我系上同心结的模样。
「陛下说得是。」
我笑着看向程与。
「所以程大人打算何时补我一场大婚?」
「殿下可愿,一日后就嫁我?」
「好!朕这就下旨, 三日后……」
「不用, 就明日吧。」
14
白云川戴着沉重的枷锁, 踉跄走在官道上。
柳婉如蓬头垢面, 早已没了往日的骄矜,只死死拽着白云川的衣服, 生怕被官兵拖走。
远处,鼓乐喧天。
一队华贵的婚车缓缓驶来, 红绸铺路, 金铃摇曳,禁军开道,百姓围观。
白云川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那是长公主的婚车。
「姝儿!」
他突然挣脱官兵,踉跄着冲到路中央。
「虞姝!」
婚车骤停。
程与冷着脸掀开车帘, 目光如刀:「拖走。」
「等等!」
白云川挣扎着,死死盯着车内的我。
「你就这么狠心?」
我缓缓抬眸,目光淡然:
「若不是你爹娘救了我, 我怎会嫁你?」
白云川脸色煞白, 却仍不死心。
「那明儿呢?他可是你亲骨肉!你就这么狠心不管?」
我轻笑一声:「白景明的娘亲姓柳, 与本宫何干?至于那孩子,不是已送回你乡下老家, 交由族中长辈抚养吗。」
白云川浑身发抖,还要再说什么,柳婉如却突然扑上来拽住他:
「白云川, 你想害死我们吗?」
「别说了!快走!」
官兵一拥而上,将白云川拖回流放队伍。
婚车继续前行, 喜乐重新奏响。
程与握住我的手, 低声道:「晦气。」
我轻笑,靠在他肩上:「无妨。」
车帘落下, 将白云川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白云川仍不甘心地回头。
婚车缓缓驶去,他望着远去的喜乐,目光不甘和怨毒交织。
却唯独没有悔恨。
15
白家的报应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流放途中, 白云川因意图逃跑被官兵打断了一条腿。
柳婉如在荒漠里染了恶疾, 浑身溃烂而亡。
他们的尸骨最终被黄沙掩埋, 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白景明在乡下由远亲抚养。
虽衣食无忧, 但性子愈发乖戾。
十五岁那年因与人斗殴致残,余生只能跛着脚在田间劳作。
每当有人提起他生母是柳婉如,他便红着眼砸东西:「都怪那女人!」
皇帝到底没放过柳家。
户部尚书被判斩立决,柳氏全族流放岭南。
曾经煊赫一时的柳府,如今只剩蛛网密结的匾额在风中摇晃。
而公主府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程与每日下朝都会给我带一支新摘的花。
有时是牡丹,有时是海棠。
插在我书房的白玉瓶里,说要补上那五年错过的花期。
两个小团子渐渐长大。
长子承了他父亲的性子, 整日板着小脸背律法;女儿却随我,最爱拽着程与的袖子要吃食。
那年桃树结果时, 皇帝抱着小太子来串门。
孩子咿咿呀呀去够树上的果子,惊飞一树雀鸟。
「皇姐。」年轻的帝王忽然说, 「朕把白云川的案卷都烧了。」
我望着纷扬的花瓣,轻轻「嗯」了一声。
有些往事, 本就不该再提。
就像梨树下真情流露, 就像白府门前断绝的孽缘,就像流放路上湮灭的回眸。
都不过是,浮生一梦。
【全文完】
来源:一颗小白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