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田芳自述9: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对纸币不感兴趣,只有金银最保值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9-23 10:52 1

摘要:张泽清派了一名伙计,领着我去看新租的房子。我们在路上一边走着一边看个不停,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感触,路边的老字号依然如故,新改变的地方就格外显得陌生,东北京剧院到了,过去我没短了在这儿看戏,我两个师姐还曾经偷偷地带我来看戏尾巴。啥叫戏尾巴?也就是当戏快要结束的前

张泽清派了一名伙计,领着我去看新租的房子。我们在路上一边走着一边看个不停,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感触,路边的老字号依然如故,新改变的地方就格外显得陌生,东北京剧院到了,过去我没短了在这儿看戏,我两个师姐还曾经偷偷地带我来看戏尾巴。啥叫戏尾巴?也就是当戏快要结束的前十分钟,门口不收票了,人可以随便进去看戏,但是把门的人每人要收五分钱,如果没有五分三分也可以,这是他们的外快。不管什么戏越到后边越精彩,戏尾巴也就是结束那一段戏,是最精彩的,虽然没看到全部的戏,光看看戏尾巴也相当过瘾,只花几分钱很划得来,这笔钱自然也成了把门人的外快。当时在戏院这成了公开的秘密,哪个戏班子都是如此。

我看了看经常看戏尾巴的那个门,想想往事悲喜交加,喜的是故地重游,我又看到了熟悉的大门;难过的是物是人非,我的两个师姐已经不在我家了,我还刻意地看了看我家原来租住的房子,以及我跟诸多小朋友玩耍的地方,所以越走越慢。那个伙计说:"你倒快走啊,再走几步就到了。"我马上回过神儿来,跟着他继续往前走,东北京剧院后面有一条街,叫二十四纬路,路面不宽,靠着路南,是一栋临街的四合院,青砖建筑整整齐齐,三磴台阶,紧闭着的黑漆大门,伙计说:"到了,就是这儿。"

我站在门口端详了好半天,我家东奔西走,历经数载,都是茶社包租房子,从来还没住过这么气派的房子,看来张叔耿叔真够意思,以上宾之礼对待我父母。伙计上了台阶,啪啪啪砸门,我站在他身后,心里纳闷,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这出人有多不方便啊?突然大门开了,我的眼前一亮,原来开门的是一位十分俊秀的姑娘,她留着齐耳边的短发,一张瓜子脸,清秀的五官,白皙的皮肤,上衣穿着苏式三紧的夹克,下边穿着带背带的蓝布工人裤,脚上穿着白球鞋,这在刚刚解放时期是最时尚的服装,穿在她身上是那样的得体。这个女孩儿不爱说话,开开门后也不问我们找谁,转身就走,在我们见面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就觉得她是我见到的女孩儿当中最俊美的一个,那年我快十五了,对爱情两个字还很模糊,似懂非懂,然而在见到这个女孩儿的刹那间却让我怦然心动,是早熟吗?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感觉很好。

这时伙计把我领进了院里,院子不小,全是青砖铺的地面,正房三间是房主家住,我们租的是东西厢房共四小间。这时女主人出来了,把房门打开,让我们进去参观,我一看房子非常整齐,四白落地,水泥地面,外屋是间空房,里间是一铺火炕,西厢房外屋是厨房,里屋也是一铺火炕,非常整齐干净,假如我们搬进去,院里就住着我们两家,房东和房客,大门一关非常安静,我一看满意极了,转了一圈之后,我让房东锁上门,跟那伙计就回到了四海升平茶社,见着父母和奶奶介绍了经过,他们听了之后也非常满意,决定早日搬过去,一切也就安定了。

没出三天,我们搬进了新居。我爸我妈住进东厢房的里屋,我在外边支了一张铁床放了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这既是我的卧室也是待客室,我奶奶领着四个妹妹住在西厢房的大炕上,跟随我们一同来到沈阳的于叔住在茶社里。一切安顿之后,大家松了一口气,这也算是重新安了个家,暂时有了归宿。

后来才知道,我们院的房东姓张,我管他叫张大爷,管他的老伴儿叫张大娘,给我们开门的那个女孩儿叫小美,是五年级的学生。她还有几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在外地工作,她家是很保守的一家人,很少与外人接触,因为我们是邻居,尤其每天吃水还得去她家打水,水龙头就在她家的堂屋里,所以磕头碰脑不得不说话。房主人当时是卖菜的,每天早出晚归,穿着肥肥大大的破棉袄,总是低着头不愿意说话,他的穿戴与他住的这个家极不相称,谁能想到这么漂亮的房子中却住着这么个衣服不整的人!说穿了原来他家有点背景,这个叫张 xx 的人在北市场也是小有名气,他家共有房子一百多间,除了他住的这个院子之外,其余的都租了出去,他家的生活就靠着租金维持。共产党把他定为小房主,他害怕极了,生怕共产党用斗地主富农的方式来斗他,卖菜只是充充门面,共产党不是讲自食其力嘛,他这是做个样子给外边看,其实他每天回到家里就把破衣服换掉,吃的喝的依然是高等的。俗话说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张 xx 深知这个道理,他见人不爱说话,也就是这个原因,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被人抓住尾巴。他的媳妇张大娘比他小二十来岁,据说过去是某妓院的妓女,张 xx 老伴儿死了后就跟张 xx 从了良了,一开始儿女们坚决反对,久而久之的也就接纳了这个出身不光彩的女人,但这个张大娘给我的印象最好,待人热情,爱说爱笑,比如说我家刚搬过去,缺东少西,都是她主动帮忙解决,她有时也到我家唠唠家长里短,我父母经常不在家,全是我奶奶陪着她,我奶奶是个善良又平易近人的人,和张大娘的关系越处越近,在此后的几年中他们全家人对我奶奶的印象非常好,逢年过节都把我奶奶接到她家吃上一顿,有时候吃好东西还给我奶奶送过来,我奶奶也不例外,礼尚往来嘛!人哪,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最为重要,只有沟通才能使人亲近,否则便会变成孤家寡人。

没过几天,我妈在会宾轩茶社开始说书了,海报一贴出去,观众从四面八方赶,每天都是人满为患,尤其是沈阳刚刚解放,人心舒畅,市井繁荣,无论是戏院还是茶社都非常火爆,真是鼓槌一响黄金万两,醒木一拍金银自来。

我失学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念书成了我的当务之急。通过茶社经理张泽清的介绍,我又回到了三经路小学念六年级,还是插班生。这所学校是我念一年级时的协心小学,现在改名叫三经路完小,这所学校对我来说太熟悉了,但是过去的白老师已经不见了踪影,我们班主任是姓汪的男老师,是个南方人,对我不冷不热,你说邪门不,在我上学几天之后,学生会成立了,各班都要选班长,也不知道为什么,糊里糊涂就把我选上了班长。我们班当时有六十多人,是个大班,我做了大班的班长,兴奋不已,可能在我的一生中就是当班长的命吧。过去在长春就当过三四年级的班长,现在又当了班长,心里那份儿高兴劲儿就甭提了。我跑回家后,对父母一说,老人当然也非常高兴,鼓励我好好学习。

使我感到意外的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叫小美的女孩儿也在三经路小学读书,念五年一班,也是班长,有时在班长联席会上经常见面,虽然不说话也点头示意。因为我们俩住在一个院里,我心想这要上学一起走下学一起回家该有多好,可偏偏这个小美性情孤僻,跟男同学很少说话,就拿我来说,我们俩同院住了一个多月了,连一句话也没说过,她每逢放学回家或是早晨上学都是耳不旁听目不斜视,一个劲儿地朝前走,使人很难接近。说句良心话我对她又喜欢又厌恶。

在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有一天我放学回来,就听我家有人大吵大叫,我进屋一看,原来是跟我们一同逃难的刘玉庆刘大爷,就见他面色青白,又拍桌子又敲板凳。我爸也不示弱,又跺脚,又捶椅子,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站在旁边傻听着,后来才听明白,原来刘大爷从江北学习结束了,回到了长春,那位刘大娘说了我父母许多坏话,说在吉林那几个月当中,我父母对她很少照顾,她又挨冻又缺吃少烧,为此刘玉庆一怒间找到沈阳,指责我爸不够朋友,换句话说他是特为从长春到沈阳来兴师问罪的。我爸当然不服气,与他分庭抗礼,我就听见我妈说:"你怎么不说说拿我的钻石手表送人情呢?你知道那块表值多少钱吗?这个损失由谁来负责?"吵着吵着他们又言归于好,气氛逐渐缓和下来,刘玉庆还在我家吃了晚饭,第二天我爸把他送上火车,临行时我爸说:"大哥,你先回去,过两天我也回长春,还有许多事我要处理。"

在刘玉庆走后不到一周,我父亲真的回长春去了,回去干什么?后来我才知道,去找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刘。也不知道他听谁说的,在长春街头遇上了小刘,小刘靠赶马车维持生活。

几天后我爸从长春回来了,我奶奶忙问:"找着小刘没有?怎么个结果?"我爸长叹一声,介绍了经过。不是说他是我父亲我就偏袒他,我父亲虽无文化,但侠肝义胆,心地非常善良。他从沈阳出发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我非要在长春找到小刘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让他包赔我一切的损失,我还要把马车和马全要回来。"结果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也不那么生气了,听我爸说他到长春没费劲就在四马路上遇上了小刘,小刘真的靠赶车维持生活,骡子死了,光剩下一匹瘸马。

小刘看见了我爸,一下惊住了,这就叫贼人胆虚啊,他强拉硬拽,把我爸让到家里,跪在我爸面前说:"二哥,我绝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坏人,我让老太太和两个孩子在路边等我,我去修车治马全是真的,可是近处没有治疗的地方,我走出去很远很远,还遇上了当兵的,拉我出官差,给他们运送东西,等一切结束后,已经到了后半夜了,我心说算了,马也不治了,车也不修了,就将就着到沈阳去吧,可是等我找到原来的地方,老太太和两个孩子早就不见了,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才回到我们老家,长春解放后,我又赶着车回来了,即使你不来找我,有一天我也得去找您,把误会解释开了。"我爸本想讨回车马,一看他家徒四壁,囊空如洗,全靠着这辆破车和瘸马维持生活,真要要回来,不但断了他家的生路,也卖不了几个钱,干脆做人情就做到底吧,最后都送给小刘了。

我奶奶听完之后没说啥,只是我妈说了几句:"你呀,纯粹是个废物,说大话使小钱,什么事你也办不了。"我爸说:"说人家故意骗了咱们又没有事实根据,把车马要回来,就等于断了他家的生路,咱又不指着那俩钱,适可而止吧,就当是破财免灾了。"在我的印象当中我父亲一生中都是本着这个信条生存的,他虽然没有文化,但心地善良为人忠厚,有时候气极了也吼几声,但与他的内心善良是不矛盾的。

再谈谈我的学习情况,我虽然是班长但是不怎么守纪律,每逢学校集体活动的时候,我都很少参加,总喜欢在身边聚拢一帮人听我诉说很多离奇古怪的事。虽然我和同学们年龄差不多,但就我的经验而言,多年来随我的父母走南闯北所见所闻比他们强得太多了。老实说我并不是一个好学生,学习成绩平平,人大心大坐到那儿听课,精神不集中思想溜号,总想着看看电影啊,再看看小人书啊,上北陵去玩一玩啊,到北市场去听听书听听相声啊,那成绩还能好得了吗!

说话间就到了1949年10月1日,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满大街上彩旗飘飘,锣鼓喧天,人们欢天喜地,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红火的场面。我从宣传单上看到了第一届的中国领导人,主席毛泽东,总理周恩来,还有六位副主席,其中印象最深的副主席就是高岗,因为他既是中央政府副主席,又是东北人民政府主席,东北局书记,东北军区政治委员,他就住在沈阳。在10月1日那天,沈阳市百万人参加了游行集会,我们全校的学生也都参加了,市农工商兵云集在市政府前的广场,东北政府最高领导人高岗出席,社会名流丁玲等人也参加了。开始是升国旗奏国歌而后是高岗主席讲话,由于场面太大,当时的扩音设备不怎么好,高岗的口音我也听不明白,总之他就是说了一顿贺词,接下来各界人士代表讲话,再接下来就是全市的大游行,我站在队伍当中,穿着崭新的学生服,看着那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心里那个痛快劲儿就甭提了,虽然累但是取代不了我的兴奋。人夜之后全市举行了提灯晚会,各大公园各大广场华灯初上把夜空都照亮了,人们载歌载舞,祝贺这一喜庆吉日,通宵达旦。

第二天大放假,北市场所有的饭店和文艺场所都高朋满座,人们喝呀唱呀,尽情释放着愉快的心情,我在北市场又听书又听相声,又看变戏法的和摔跤的,简直玩儿了个够,至今那种火爆的场面还在我的眼前晃动。

应该说树大招风,我妈一到沈阳重返舞台影响颇大,接下来,我家的亲戚朋友陆续不断都投奔她而来。我三叔住在沈阳,经常来我家看望自不必说,由于奶奶说过我三婶刁钻,虐待老人和孩子,所以我们全家对我三叔和三婶表现得不怎么热情,两家人心里都隔着一层膜,相见之下比较尬尴,反不如其他朋友亲热。

那时我三舅也从哈尔滨来到沈阳,人住在北市场内,他是我家比较受尊敬的亲人,一是我妈和他感情好,二是他有才,他在四海升平茶社说书,小圣人在沈阳一炮打响。接下来我大舅也从廊坊赶到沈阳,不过我妈对她这位大哥不怎么亲热,原因是我大舅性情粗暴,爱打爱斗,在农村和乡里之间经常发生不睦,在圈内人缘也不好,加上他艺术平平,走到哪儿都赚不到钱,他有个儿子叫小黑子,跟他爸爸一模一样傻头傻脑,语无伦次,是我们家族中最不受待见的人,本来他也想搬到沈阳来说书,被我妈拒绝了,我妈说:"沈阳虽然是大城市,说书艺人多达百人,哪个都比你强,你即使来了也赚不到钱,还是回农村吧。"当然我大舅心里十分不快,后来我妈给他拿了笔钱把他打发走了。

接下来我二舅也从老家来到沈阳,说心里话,我从心里对二舅就好,他长得外表漂亮,是我们家族当中最帅气的一个人,细皮嫩肉,高鼻梁大眼睛,而且为人和善,一向低调,从来不跟人发生口角。他会弹三弦,所差者就是技术一般,他的到来,给我爸减轻了负担,我爸和他轮换着给我妈弹三弦,这样我爸就有了充分的休息时间好去张罗其他的事。我二舅有两个孩子,一个叫小白,一个叫小山,都是我表弟,小白比我小一岁,大名叫王佳男,很有内秀,性格颇像我二舅,我妈也挺喜欢他,他每次到我家来玩儿,见活就干,从不偷懒,写得一手好字,更受到家族成员的重视。我二舅一家住在北市场,考虑到收入的关系,他除了轮流给我妈弹弦之外,还在北市场开了个鲜果床子,顺便卖点烟酒,一家人生活稳定倒也其乐融融。不过我妈对我二舅看法不太好,说我二舅小气,摆不到台面上,旁人请客送礼的事他概不参加,按我妈的话说,一分钱他都得掰开花。有一次到我家来串门,正赶上过节,他给送了一包梨蛋子,被我妈当众把梨撇到院里,梨蛋子滚了满地,把我二舅弄了个大红脸,尽管如此,他还是笑着离开了我家,我认为我妈做得真有点过分,哪能当众羞辱我二舅呢?让他怎么做人!事后我二舅可不计较,依然经常到我家来。

还有我的大伯单永生也从天津赶到沈阳,经我妈安排在沈阳第一商场说书。我大爷小名叫八岁红,据说八岁的时候他就登台,而且一炮走红,才得了这个名,人们认为他肯定大红大紫,结果恰恰相反,他染上了毒瘾,每天吞云吐雾,把钱都花在毒品上了,为这我大娘和他离了婚,带着女儿大金远嫁到包头去了。我奶奶看见我大爷那火就不打一处来,别看老太太平时温顺,可是对这个没出息的儿子,她是毫不留情的,她指着我大爷的鼻子说:"你呀你呀,好好的一个家全叫你毁了,你看别人过的,你不觉得羞耻吗?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打着光棍,你要再抽大烟,你就抽死了,你还有脸找你二弟和弟媳,我都替你害臊。"我大爷也是个没有文化的人,他的最大功劳是他出道早说书早,在天津最困难的时候,他曾经把挣来的钱养活过我奶奶和我三叔,现在虽然没落了,念及过去的情分我爸和我妈还是照顾了他。

不久我外公也从河北安次来到沈阳,他叫王福义,在圈内的辈分较高,很多说书艺人都管他叫师爷或师叔。我外公一生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赌,据我妈说我妈没嫁人之前所挣的钱都被他输光了,我姥姥经常跟他干仗,据说姥姥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老头身材高大,不计较吃穿,只要有地方住就可以,现在年岁大了,只有投奔儿女,我妈也是个十分孝顺的女儿,对她这位不成才的老爹,还是百般照顾的,把他安排住在我二舅家,每月固定给他一部分钱。这老头非常和善,好说好笑,就是大家所说的不知道愁,或者是没心没肺,不管他走到哪里,总能听见笑声。我对外公还是十分亲近的,没事我就拉住他问他:"你是清朝过来的人吗?"他说:"当然是了。我年轻的时候还梳过大辫,后来被孙大炮(孙中山)下令给剪了。"我又问他:"清朝好吗?"他说:"清朝好,老佛爷在的时候那生活可得过了。"我问他:"你见过老佛爷吗?"他说:"平民百姓,哪能见得着老佛爷,但是我见过许多太监,每逢老佛爷去颐和园,在所经过的路上都搭着彩棚,不远一座,不远一座,都是那些小太监值班,园,在所经过的路上都搭着彩棚,不远一座,不远一座,都是那些小太监值班,他们闲着没事就把我找去说书,说完了还赏给我许多碎银子。"说着说着他眉飞色舞好像又回到了过去。我就爱听他讲古,听着新鲜,我外公也爱讲,问他啥他就说啥,人老了又没有文化,无论是水平和观点都陈旧不堪,都与新社会格格不入,思想工作是最难做的,你也不能跟他抬杠,也不能犟嘴只当是听故事而已。他爱吃炸酱面,每次到家都是我妈亲手给他做,大冬天的他总是敞着怀,露着肚脐眼儿,我妈说:"爸,你把衣服掩严了,把扣子系好了,把裤子提上,这样有多冷啊。"我外公笑笑说:"没事没事,我火气壮不怕冷。"人老了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固执,说劝都不起啥作用,一切就听之任之吧。

这就叫没有梧桐树引不了凤凰来,当时我家可以说到了鼎盛时期,财源滚滚,人气旺盛。我曾听见我父母私下议论,过去咱们积累的那么多财产已经荡然无存了,现在就得重打鼓另开张,多攒下点钱,抚养老小和咱们的晚年,他们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干的,所以他们风雨不误地去赚钱。把挣下的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支持日常开支,一部分就存起来变成黄金,不是买戒指银子就是买大洋,这样的活儿我全干过,尤其买大洋,就落在了我身上。我是三天两头往洋市上跑,那里经常聚集了几百人,一只手托着十几块大洋,叮当直响,嘴里还说买几块卖几块,我拿着钱在市场上穿梭看见成色好的我就站住跟他讲价,那阵一块袁大头是一万到一万零五百块钱,英国站人大洋贵一些,每块一万一千元或一万二千元。买大洋有讲究,为了避免上当,两只手掐着大洋的中心用嘴猛吹一下放在耳朵边听听,如果有嗡嗡的声音持续四五秒钟,说明这就是真的,如果吹了半天没有声音那就是假的。还有一种办法,两只手的食指各挑着一块大洋让它们碰撞发出咝咝的声音,有声的是真的没声的是假的。因为我换的多了,也成了小行家,每次买回来的都是真的。那时的人是从旧社会过来的,对纸币不感兴趣,恐怕像国民党国币那样随便涨随便落,到头来变成一堆废纸,只有金银才是最保值的,这种心理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很多上了年岁的人还是愿意储存黄金。

【单田芳(1934年12月17日—2018年9月11日),出生于营口市,1954年拜说书演员李庆海为师学习评书,1956年春节首次登台表演,开始说书生涯。24岁时正式独立演出,先后演出评书《三国演义》《隋唐演义》《平原枪声》《林海雪原》《红岩》等,奠定了在书曲界的地位,后因“文化大革命”中断演艺生涯。1978年获得平反,此后相继录制了《七杰小五义》《封神演义》《民国风云》等广播评书和《三侠五义》《白眉大侠》等电视评书。1993年被评为“深受人民喜爱的评书表演艺术家”,2004年被北京曲艺家协会特聘为名誉主席,2007年1月宣布收山。2012年荣获中国曲艺牡丹奖终身成就奖、华鼎奖中国曲艺演员公众形象调查第一名。2018年9月11日,在北京中日友好医院病逝,享年84岁。】

来源:读书有味聊忘老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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