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半小时前,我还在家里开心地收拾着行李,准备迎接我盼了整整一年的单独旅行。
引子
手机贴在耳朵上,有些发烫。
“您好,确定是要把明天飞三亚的机票,改成今天飞曼谷的吗?”
客服小姐的声音很甜,却像针一样扎着我的耳朵。
我捏着身份证,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对,确定。”我说。
“改签需要补差价八百三十元,可以接受吗?”
“可以。”
我几乎没有犹豫。
挂了电话,我看着机场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很沉,好像把积攒在胸口好几年的东西都吐了出去。
半小时前,我还在家里开心地收拾着行李,准备迎接我盼了整整一年的单独旅行。
我跟周明结婚十年,从没自己出去过。
今年我拿了单位的设计一等奖,奖金一万块。
我跟周明说,我想一个人去三aya待一周,什么都不干,就在海边发呆。
他当时答应得好好的,笑着说:“去吧,好好放松一下,家里有我呢。”
可就在刚才,我给他打电话,想告诉他我提前去机场了,电话却是婆婆接的。
婆婆的声音大得像个高音喇叭。
“喂?兰兰啊!我正要给你打呢!你买的零食我们都收到了!你大哥大嫂还有小侄子,我们全家都准备好了!明天咱们三亚见啊!”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什么叫,全家都准备好了?
什么叫,咱们三亚见?
我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我大嫂的声音。
“妈,你跟兰兰说,让她多带点防晒霜,我这边的用完了。”
然后是我小侄子闹腾的尖叫。
“奶奶!我要去海边挖沙子!”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周明从婆婆手里拿过电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讨好。
“老婆,你听我解释……”
我没听。
我直接挂了电话,拉着行李箱就出了门。
十年了,周明,你还是这样。
你永远觉得,你的家人,比我的感受重要。
你永远不懂,我想要的,只是片刻的安宁。
机场的广播响了起来,提示飞往曼谷的航班开始登机。
我拉起拉杆箱,朝着登机口走去。
再见了,三亚。
再见了,周明和他那热闹的一大家子。
这一次,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第一章 阳台上的茉莉花
飞机降落在曼谷的时候,天色正蓝。
走出机场,一股混着热气和香料味道的风迎面扑来,让我瞬间感觉活了过来。
我没有订酒店,拉着箱子在路边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的民宿。
老板娘是个本地人,皮肤黝黑,笑容很暖。
她不会说中文,我俩就用手机翻译软件加上手比划,居然也沟通得很顺畅。
房间不大,但有个小小的阳台。
阳台上种着一盆茉莉花,白色的花瓣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特别安静。
我把行李放下,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关机。
世界一下子清净了。
我不想接到任何一个来自周家的电话,不想听任何一句“你怎么能这样”的指责。
我想,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在三亚的酒店里发现我没去,急得跳脚了吧。
周明肯定会一遍又一遍地打我的电话。
他会先是焦急,然后是愤怒,最后可能会是无奈。
我太了解他了。
他这个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心软,尤其对他家里人。
他总觉得,他亏欠他爸妈,亏欠他哥嫂。
所以,但凡他家里有点什么事,他总是冲在最前面。
钱不够了,他给。
力气不够了,他出。
连我这个老婆,也得理所当然地跟着他一起付出。
我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那盆茉莉花。
我想起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也住在这样一个小房子里。
阳台上也种着花,是我亲手种的。
那时候周明在一家机械厂当技术员,我还在服装厂当学徒。
日子很苦,但心里是甜的。
他会记得我的生日,下班偷偷给我买一块小蛋糕。
我也会省下布头,给他做一双舒服的布鞋。
我们以为,只要两个人肯努力,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后来,日子确实越过越好了。
他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我开了自己的旗袍定制工作室。
我们换了大房子,买了车。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俩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
家里的人,却越来越多。
婆婆隔三差五要来住一阵,说城里医疗条件好。
大哥的儿子要上学,大嫂说我们这学区好,硬是把孩子户口迁了过来。
这个家,渐渐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家。
唯独不像是我和周明的家。
我的工作室是我的避难所。
只有在那些丝绸和锦缎面前,我才能找到一点点安宁。
我喜欢听剪刀划过布料的声音,喜欢看针尖在指尖跳跃。
每一件旗袍,从设计到成衣,都要花上我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
那是一种磨人的功夫,也是一种修行。
我觉得,做旗袍就像过日子。
得有耐心,得细致,一针一线都不能错。
错了一针,整件衣服的版型就都毁了。
可我和周明的日子,到底是从哪一针开始错的呢?
我想不明白。
或许,从他第一次不跟我商量,就拿钱给他哥还赌债开始?
又或许,是从婆婆第一次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不下蛋的母鸡”时,他选择沉默开始?
太多的失望积攒在一起,就像一件爬满了虱子的袍子,外面看着光鲜,里面早就被啃得千疮百孔。
这次旅行,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好好喘口气。
我想想清楚,这段婚姻,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周明,他毁了这最后的机会。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是关机前的最后一条短信提醒。
我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周明发的。
“老婆,你到底在哪?你别吓我。我错了,你快回来好不好?”
我面无表情地删掉了短信,然后彻底关了机。
晚了,周明。
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
不是一句“我错了”,就能抹平的。
第二章 三亚的空房间
海南三亚,凤凰国际机场。
周明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脑门上全是汗。
他妈张桂芬一手拉着孙子,一手还提着一个装满了馒头咸菜的布袋子,正扯着嗓子喊。
“周明!你快点!你大哥他们都走出去了!”
周明的大哥周强,和他媳妇刘琴,一人推着一个行李车,上面堆得像小山。
刘琴一边走一边抱怨:“这鬼天气,热死了。也不知道兰兰订的酒店怎么样,可千万别是那种小旅馆。”
周强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来都来了,有的住就不错了。”
一家老小,浩浩荡荡地走出机场。
周明拿出手机,又拨了一遍林兰的号码。
还是关机。
他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从早上发现林兰不在家,他就开始慌了。
他以为她只是提前去了机场。
可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
他安慰自己,也许是飞机上不能开机。
可现在,他们都落地一个多小时了,林兰的手机,依然是关机。
“还没打通?”张桂芬凑过来问,脸上有些不耐烦。
“妈,可能手机没电了。我们先去酒店吧,我把地址发给大哥了。”周明擦了把汗,挤出一个笑容。
他不敢告诉他妈,林兰可能根本就没来。
他知道,要是说了,他妈这张嘴,能当场就把天给骂塌了。
半小时后,一家人站在酒店豪华套房的门口,都傻了眼。
这是一个海景家庭套房,有两个卧室一个客厅,还有一个能看见大海的阳台。
茶几上放着新鲜的果盘和欢迎卡片。
卡片上写着:“祝林兰女士旅途愉快。”
可房间里,空无一人。
林兰的行李,一件都没有。
“人呢?林兰人呢?”张桂芬把布袋子往地上一扔,嚷嚷起来。
“她是不是自己跑出去玩了?把我们一家老小扔在这儿?”刘琴也跟着帮腔,酸溜溜地说:“到底是自己花钱,就是舍得。这么好的套房,一晚上得不少钱吧?”
周明没理她们,他冲进卧室,又冲进洗手间。
没有,哪里都没有林兰的影子。
他的心,彻底凉了。
他知道,林兰是真的生气了。
他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
他怎么就觉得,告诉家里人,带他们一起来,是个好主意呢?
他只是觉得,林兰一个人去旅游太孤单了。
他妈正好念叨着想看海,大哥一家也从来没出过远门。
他想着,人多热闹,大家一起玩玩,林兰肯定也会开心的。
他甚至还偷偷计划好了,要在海边给林兰补一个求婚仪式。
他连戒指都买好了,就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可现在,惊喜变成了惊吓。
“周明!你倒是说话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张桂fen一巴掌拍在周明背上。
周明被拍得一个激灵。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理所当然的脸,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想来旅游吗?现在来了!房间也开了!还想怎么样!”
他第一次对他妈发了火。
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三章 市场里的烟火气
我在曼谷的第一个早晨,是被街边的叫卖声吵醒的。
我推开阳台的门,楼下的小巷已经热闹起来。
卖早点的推车冒着热气,穿着校服的学生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
那种鲜活的、充满了烟火气的场景,让我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我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决定去逛逛当地的市场。
我喜欢逛市场,比逛商场有意思多了。
我觉得,一个城市最真实的样子,就藏在它的菜市场里。
曼谷的市场很大,各种我认识和不认识的蔬菜水果、香料海鲜,五颜六色地摆在一起,特别好看。
空气里弥漫着柠檬草、咖喱和烤鱼混合的香味。
我走走停停,看到新奇的东西就买一点。
一个卖芒果糯米饭的摊位前,围了很多人。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婆,手脚很麻利。
她把热乎乎的糯米饭盛在棕榈叶做的小碗里,铺上切好的金黄色芒果,再淋上一勺浓浓的椰浆。
整个过程,像是一种表演,带着一种朴素的仪式感。
我想起了我的工作室。
我做旗袍,也是这样。
选料、量体、裁剪、缝制、盘扣,每一步都不能马虎。
尤其是盘扣,那是最考验功夫的地方。
一根小小的布条,要在指尖反复缠绕、盘曲,最后变成一朵精致的梅花,或者一只欲飞的蝴蝶。
这个过程很枯燥,需要极大的耐心。
很多年轻的学徒都受不了这个,觉得用机器做的扣子又快又省事。
可我总觉得,手工的东西,是有灵魂的。
就像这碗芒果糯米饭,阿婆的手温,就是最好的调味品。
我买了一份,坐在路边的塑料凳子上,慢慢地吃。
甜甜的芒果,软糯的米饭,香浓的椰浆,味道好得让人想眯起眼睛。
我觉得,我心里那些积压已久的委屈和烦躁,好像被这股甜味给化解掉了一点。
这些年,我活得太紧绷了。
我要照顾好我的工作室,要应付难缠的客户。
我还要照顾好周明,照顾好他那一大家子人。
我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不敢停下来。
我怕一停下来,所有的事情都会失控。
我忘了,我自己也需要被照顾,也需要一点甜。
吃完饭,我继续在市场里闲逛。
在一个卖布料的摊位前,我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块泰丝,颜色很特别,是那种雨后天空的青蓝色,上面用银线绣着细碎的小花。
布料的质感很好,摸上去又滑又软,像情人的皮肤。
我几乎立刻就在脑子里构思出了一件旗袍的样子。
立领,收腰,裙摆开衩到膝盖上方。
穿在身上,一定很衬人的气质。
“这个怎么卖?”我用翻译软件问老板。
老板笑着报了个价。
不便宜,但也不算离谱。
我没有还价,直接买了两米。
抱着那卷布料,我心里有了一种久违的踏实感。
这是我的手艺,是我的底气。
就算没有了婚姻,没有了周明,我依然可以靠着这门手艺,好好地活下去。
我突然觉得,这次出走,或许是对的。
离开那个让我窒息的环境,我才能看清楚,我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第四章 酒店里的争吵
周明一家在酒店里度过了无比尴尬的一天。
张桂芬从早上骂到中午,从林兰的不懂事,骂到周明的没出息。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住!让她一个人说跑就跑了!”
“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还有没有我们周家!”
周明一句话也不想说,任由他妈骂。
他心里烦得像长了草。
午饭是叫的酒店送餐,又贵又难吃。
张桂芬吃了一口,就把筷子摔了。
“这什么东西!还不如我带的馒头好吃!真是花冤枉钱!”
刘琴在旁边阴阳怪气地附和:“妈,你别生气。弟妹这不是有钱嘛,住这么好的酒店,吃这么贵的饭。哪像我们,出门旅游还得算计着花钱。”
周强听不下去了,吼了一句:“都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乱吗!”
一家人不欢而散。
下午,周明一个人去了海边。
他看着蓝天白云,心里却是一片灰色。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和林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好好说句话都那么难了?
他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
林兰爱笑,性格也温柔。
他加班晚了,她总会给他留一盏灯,一碗热汤。
他的衣服,永远都是她熨烫得平平整整。
他妈身体不好,她就学了按摩,天天晚上给他妈捏腿。
他以为,他对她好,她对家里人好,这就是幸福。
可他好像忘了,她也会累,也会有情绪。
他只记得他妈的不容易,他哥的难处,却忘了她也只是个普通女人。
他把她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
口袋里的戒指硌得他手心疼。
他把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拿出来,打开。
阳光下,钻石闪着刺眼的光。
这是他攒了半年的私房钱买的。
他想告诉林兰,这十年,他不是不爱她。
他只是,用错了方式。
他想跟她说,以后,他会改。
他会学着在她和他的家人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可现在,她连一个让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晚上,周明接到了他妹妹周莉的电话。
周莉是家里唯一一个读了大学,留在大城市工作的。
也是唯一一个,能跟林-兰说上几句话的人。
“哥,你跟嫂子到底怎么了?她今天给我发微信,问我怎么办理离婚手续。”
周明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雷劈了。
离婚?
这两个字,他从来没有想过。
“她……她真这么说?”他的声音都在抖。
“是啊。哥,你到底做什么了?嫂子那个人,不是被逼急了,绝对不会走到这一步的。”周莉的语气很严肃。
周明再也撑不住了,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周莉沉默了很久。
“哥,”她叹了口气,“你真是……太糊涂了。”
“你总想着让所有人都满意,结果就是让最爱你的人,伤得最深。”
“嫂子要的不是热闹,她要的是尊重。你懂吗?”
第五章 寺庙里的顿悟
我在曼谷的第三天,去了一座很安静的寺庙。
寺庙建在城外的一座小山上,游客很少。
我脱了鞋,光着脚踩在冰凉的石板路上,感觉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我不是信佛的人,但我喜欢寺庙里那种宁静的氛围。
风吹过屋檐下的铜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很好听。
我看到一个年轻的僧人,正坐在一棵菩提树下,安静地看书。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橙色的僧袍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那一刻,我忽然有些羡慕他。
能拥有这样一段不被打扰的时光,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我在大殿的蒲团上坐了很久。
什么也没求,什么也没想。
我只是看着眼前那尊面带微笑的佛像,感觉自己心里那些杂乱的念头,也一点点被抚平了。
我开始反思这十年的婚姻。
我承认,周明不是一个坏人。
他孝顺,顾家,对我也不是没有感情。
可他的爱,太沉重了。
他的爱里,掺杂了太多的亲情绑架,太多的理所当然。
他像一个天平,一头是他,一头是他的家人。
而我,只是那个需要不断往他那头添加砝码,以维持平衡的工具。
时间久了,我累了。
我也想被人放在天平的另一端,被坚定地选择一次。
从寺庙出来,我开机了。
意料之中,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周明的。
还有几条周莉发来的微信。
“嫂子,你别冲动。我哥他就是个榆木脑袋,但他心里是有你的。”
“你们十年的感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好好谈谈,行吗?”
我看着周莉的微信,心里五味杂陈。
是啊,十年。
人生有几个十年?
就这么放弃,真的甘心吗?
正想着,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客户的声音,很急切。
“林老师!您可算开机了!您之前给我做的那件旗袍,我穿去参加一个国际交流会,被一位法国的设计师看中了!”
“他说您的手艺太棒了,想跟您见个面,谈谈合作!”
我愣住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点不敢相信。
我一直把旗袍当成一个安身立命的手艺,一个精神寄托。
我从没想过,我的作品,有一天能走出国门,被国际大师认可。
“林老师?您在听吗?”客户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在,我在。”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挂了电话,我站在山顶,看着远处的城市。
夕阳正缓缓落下,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不应该只有婚姻,只有周明。
我还有我的事业,我的梦想。
我应该为自己活得更精彩一点。
至于这段婚姻,是去是留,或许,我该回去,跟周明做个了断了。
第六章 摊牌与抉择
我订了第二天回国的机票。
回去之前,我给周明发了一条信息。
“明天下午三点到家。我们谈谈。”
没有称呼,也没有多余的话。
周明几乎是秒回。
“好,我等你。”
第二天,当我拖着行李箱,打开家门的时候,周明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
茶几上放着一个烟灰缸,里面塞满了烟头。
他从不抽烟的。
看到我,他猛地站了起来,眼神里有欣喜,有愧疚,还有一丝不安。
“你……回来了。”他声音沙哑。
我点点头,把行李箱放在玄关,没有换鞋,就那么站在门口看着他。
“我妈他们呢?”我问。
“我让他们先回老家了。”周明说,“我跟他们说了,以后没有我们的允许,不准再随便过来。”
我有些意外,但没说话。
“还有我哥,”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这是我这些年攒的钱,一共五万。我借给他了,让他写了欠条。我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他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我看着那张银行卡,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些话,这些事,如果能早几年说,早几年做,我们之间,或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兰兰,”周明朝我走近了一步,眼神恳切,“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晚了。但是,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重新开始。以后,这个家,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我曾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丝绒盒子。
他单膝跪下,打开了盒子。
“兰兰,嫁给我。这次,是只为你一个人的求婚。”
钻石的光,晃得我眼睛有些疼。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
我承认,这一刻,我动摇了。
但是,我想起了在曼谷的那几天。
那种自由的、轻松的、只为自己而活的感觉。
我想起了那个法国设计师的邀约。
我想起了那块雨后天空颜色的泰丝。
我的人生,还有那么多的可能性。
我真的还要再跳回这个叫“婚姻”的坑里,去重复过去十年的生活吗?
我慢慢地摇了摇头。
“周明,对不起。”
我看到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我们……离婚吧。”
第七章 一碗阳春面
周明没有再纠缠。
他只是坐在那里,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他站起来,把戒指收好,对我说了句:“你先休息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他走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切葱花的声音。
我站在客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个曾经是我最亲密的人,从今天起,就要变成陌生人了。
我心里没有恨,也没有怨。
只有一种淡淡的伤感,和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没多久,周明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
是一碗阳春面。
清汤,细面,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和几滴香油。
这是我俩刚认识的时候,他最常做给我吃的。
那时候我们都穷,一碗阳春面,就是最好的美味。
“吃吧,你坐了那么久飞机,肯定饿了。”他把面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还是那个味道,一点都没变。
可吃面的我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房产证在书房的抽屉里,车钥匙在鞋柜上。”周明说,“家里这些东西,都归你。我只有一个请求,你那个工作室,能不能……让我入股?”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一直想把工作室做大,但是缺资金。”他说,“我这些年也攒了点钱。我想帮你。就算……就算我们不是夫妻了,我也希望你能实现你的梦想。”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掉进了面碗里,溅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我一直以为,他不懂我。
不懂我为什么那么痴迷于做旗袍,不懂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一待就是一天。
原来,他什么都懂。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爱我。
“周明,”我哽咽着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老婆。”他看着我,眼睛红了,“以前是,现在是,就算以后不是了,在我心里,也永远都是。”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我们决定结婚。
从我们一起吃苦的日子,到我们后来渐行渐冷的生活。
我们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把积压在心里十年的话,都说了出来。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签了离婚协议。
没有争吵,没有拉扯。
平静得不像一场告别。
第八章 新的开始
办完离婚手续的那天,天气很好。
我和周明一起吃了最后一顿午饭。
他跟我说,他已经辞掉了厂里的工作,准备回老家,看看能不能自己做点小生意。
“离我妈他们近一点,也方便照顾。”他说,“你一个人在城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点点头:“你也是。”
我们分手的很体面。
没有互相指责,只有彼此祝福。
我把工作室搬到了一个更大的地方。
用周明投资的钱,我请了两个帮手,还买了几台新的缝纫机。
我和那个法国设计师见了面。
他叫皮埃尔,是个很有趣的老头。
他非常欣赏我的设计和手艺,我们聊得很投机。
我们决定合作,创立一个融合了中式传统和法式时尚的新品牌。
生活一下子变得忙碌又充实。
我每天都在画图,选料,研究新的盘扣样式。
我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劲。
偶尔,我也会想起周明。
想起他给我做的那碗阳真面。
周莉有一次来看我,告诉我,周明在老家开了一家小小的农家乐,生意还不错。
他妈的身体也好了很多,不再天天念叨着要来城里了。
他哥也找了份正经工作,开始慢慢还钱。
“我哥说,他现在才明白,家人之间,最好的状态,是彼此独立,又互相支持。而不是像藤蔓一样,把所有人都缠死在一起。”
我听了,笑了笑。
真好。
我们都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一年后,我的品牌在巴黎时装周上亮相,大获成功。
我穿着自己设计的旗袍,站在闪光灯下,接受着来自全世界的赞美。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女人最好的归宿,不是婚姻,而是自己。
当你能靠自己的能力,活得精彩,活得漂亮时,你才能真正拥有选择的权利。
你可以选择走进婚姻,也可以选择享受单身。
无论哪一种,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微信。
是周明发来的。
“在新闻上看到你了,真为你高兴。祝贺你。”
后面,还跟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看着那张笑脸,也笑了。
我回了他两个字。
“谢谢。”
然后,我抬起头,继续微笑着,面对着眼前这片属于我的,崭新的世界。
来源:记忆的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