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一切》:两只刺猬的拥抱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4-18 16:34 1

摘要:上周,我在上海看了三宅唱导演的新片《黎明的一切》的中国首映。继《惠子,凝视》之后,三宅唱导演再次把镜头聚焦于普通人身上的边缘化问题。不过这一次在《黎明的一切》中,故事的二位主角似乎更加“普通”:

上周,我在上海看了三宅唱导演的新片《黎明的一切》的中国首映。继《惠子,凝视》之后,三宅唱导演再次把镜头聚焦于普通人身上的边缘化问题。不过这一次在《黎明的一切》中,故事的二位主角似乎更加“普通”:

他们就像是你公司里坐在角落工位寡言少语的同事,你能察觉到他们似乎有点苦闷,但又觉得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并且,碍于人与人之间疏离的社交距离,你可能永远不会问他们。

《黎明的一切》中,男女主角一个患有经前期综合征(PMS),发作时会放大自己的情绪对周围人发怒;一个患有惊恐发作(Panicattack),无法独自乘坐电车,紧张时刻会喘不过气来。他们在大部分时间里能够扮演成社会化的“正常人”,可一旦发病时又很难控制住自己,就这样和周遭保持着可以维系但又无法融入的关系,二人带着彼此的问题生活着,在成为同事之后又相互理解帮衬。

女主角在发病时刻无法忍受任何一件事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一同观影的女性友人跟我说其实大部分女生在经期即将来到前,都或多或少有这样的状态。而男主在惊恐发作无法动弹时,也让我想起了去年刚毕业工作的那段时间,只要出了错就无法继续做任何事,只能僵直地冒汗发呆,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虽然说这两种病症我们大部分人在生活中好像接触很少,但在片中两位角色演绎下又呈现出了当下普遍存在的情绪问题。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三宅唱在《黎明的一切》中,描绘出了一种极富当代东亚特点的人际关系:人与人之间带着疏离的温情,以及欣然接受相遇与分离的对际遇的顺从。

也许是为了盛放这样的关系,三宅唱构建了一个看似理想化却充满说服力的职场生态。两位主角所处的公司环境既没有戏剧性的冲突,也没有过度的温情渲染,而是呈现出一种自然而克制的守望互助。

影片中每个角色都带着各自的脆弱与困扰,却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中保持着对他人的体谅。这种处理方式初看似乎脱离了现实社会的复杂性,但在三宅唱细腻的镜头下,却呈现出令人信服的日常质感。

更令人玩味的是,男女主角在相似处境中建立的同盟关系,最终并未如观众预期般发展为爱情。这延续了三宅唱一贯的创作风格——在他的镜头下,爱情从来不是人际关系的主旋律,人与人之间更多的是若即若离的、带有不确定性的流动状态。

在上周日的上海首映后,我们采访了三宅唱,同时,也将当日映后谈时三宅唱回答观众的问题整理在一起。

以下是我们与三宅唱的对话。

BIE:这部电影改编自小说,片中聚焦了两种相对少见的病症(经前期综合征和恐慌发作)。想请问导演,在前期准备阶段,您是如何研究这两种病症的?又是通过哪些细节在影片中呈现的?

三宅唱:接到剧本时,我对这两种病症确实比较陌生,因此做了大量功课。除了阅读专业医学书籍,我更注重患者本人及其家人撰写的纪实类书籍——这些真实的生活记录比理论更能帮助我理解病症对个体的影响。此外,我也通过视频平台观看患者的自述纪录片,当遇到书本和视频无法解答的疑问时,会直接向专科医生请教。

特别有意义的是,由于女主角患有经前综合征(PMS),而我的性别身份让我难以直接体验这种困扰。但在与女性同事、演员的深入交流中,她们分享的切身经历让我更具体地认识到这种病症的社会性和隐蔽性。至于恐慌症的描写,片中角色发病时发布的网络博文,正是参考了我们搜集的真实患者案例。这些细节的打磨,始终围绕着“还原真实而非消费痛苦”的原则进行。

BIE:关于冲突的处理:片中明明有许多可以激化矛盾的设定(如藤泽职场失控、女友调职伦敦等),但都被“轻轻放下”——上司主动道歉、同事对藤泽的包容等。这种克制是否刻意为之?是否有考虑过强化冲突来换取观众更强的共鸣?

三宅唱:冲突的克制是经过深思的。现实社会中,职场霸凌或冷漠当然存在,但这部电影的核心是聚焦经前综合征和恐慌症这类长期伴随患者的病症——它们比职场矛盾更本质,也更需要被认知。我不想让次要冲突稀释主题的纯粹性。

BIE:关于人物关系的留白:两位主角始终保持着未被定义的羁绊,没有发展成俗套的恋爱关系。在缺乏传统戏剧冲突和明确关系进展的情况下,如何持续吸引观众注意力?

三宅唱:人物关系的魅力正在于“未被定义”。当银幕上出现年轻男女主角时,观众惯性期待恋爱戏码,而我想破坏这种先入为主。最典型的例子是元旦那场戏:女友与女主角相遇时,既没有变成情敌对峙,也没有强行和解成朋友,只是保持一种日常的、略带距离的温柔。

这种关系的呈现,依赖于演员对角色整体性的理解——他们不只琢磨自己的角色,更会思考“对手角色会如何反应”。最终呈现的,是我心目中理想人际关系的样本:不必非黑即白,允许模糊地带的存在。如果观众能从中感受到这种可能性,或许也能将这种理解带入现实。

至于如何维持吸引力?我认为日常的肌理本身就充满张力。当观众放下对强冲突的期待,反而会更细腻地感知人物眼神、沉默和微小动作中蕴含的情感流动。

BIE:从您早期作品到这部,能感受到风格逐渐变得更温柔,更关注弱势群体与细腻的情感。片中星空意象的运用令我印象深刻——比如暗夜城市稀疏的灯光如星点,或是自行车轮反射的阳光。这些温柔的意象是随缘捕捉的,还是随着人生阶段转变而主动追求的创作方向?

三宅唱:每部电影的创作状态都不同。这次用16毫米胶片拍摄时,我处于一种高度沉浸的状态。虽然剧本有大纲,但具体场景的选择和处理往往带有即兴性——就像您说的“随缘”。当我们抵达实际拍摄地,环境的质感、光线、甚至突发状况都会成为电影的一部分。那些星空般的灯光、车轮上的光斑,既是技术选择(胶片对微光的敏感),也是创作态度的体现:我始终认为电影是有生命的存在,它会呼吸,会随着拍摄现场的气息生长。这种温柔不是刻意设计的,而是当我更关注人与人之间脆弱的联结时,自然浮现的视觉语言。

或许可以说,这不是人生阶段的转向,而是持续观察世界的方式逐渐沉淀的结果。

BIE:影片中许多长镜头里,演员经常会有微妙的停顿——比如转身前多呼吸半秒。这种精确的节奏是剧本严格规定的,还是现场即兴的创作?演员如何在镜头前克服本能恐惧,完成这样细腻的表演?

三宅唱:每场戏的处理方式都不尽相同。我从不要求演员必须按某种精确节奏表演——比如“必须停顿0.5秒”——这种机械的指令会扼杀生命力。我更倾向于与演员共同探索:在拍摄前,我们会讨论场景的空间特质(比如“这个转角的光影更适合延长呼吸”),但具体表演时的微妙间隙,往往来自演员对角色的沉浸。那些看似精确的停顿,其实是演员在当下真实的犹豫或思考。比如转身前的半秒,可能是角色内心挣扎的外化,也可能是演员在真实聆听环境后的自然反应。

BIE:影片中每个角色都带着各自的疾病和烦恼,却依然尽力去体谅和理解他人。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某种意义上显得理想化,但在三宅唱导演的镜头下却呈现出异常真实的质感。导演是如何实现这种"理想化与真实感的共存"的?

三宅唱:这种平衡的实现源于我们独特的创作方式。剧本创作不是封闭的个人作业,而是通过持续数月的团队研讨完成的,这个过程非常重要。我们汇集了不同年龄、性别、职业的意见融入这部电影,理想化的人际关系之所以显得真实,正是因为每个细节都扎根于现实生活的观察。

BIE:片中的藤沢被塑造成一个内心充满矛盾的角色。他过度在意他人眼光,买东西时总顾虑对方感受,似乎始终活在别人的视线里。导演如何看待这种“过度在意他人看法”“过分渴望被喜欢被认可”的心理状态?

三宅唱:我认为或多或少大多数人都有这种心态。完全不在意他人反而奇怪。保持自我与和他人共处,这两者都很重要。关键不在于消除这种特质,而是在于平衡,像调校乐器那样找到适当的张力。

BIE:通常电影若主角患有心理疾病,往往会明确交代病因或渲染成更“煽情”的故事。但本片刻意淡化这些说明性要素令人印象深刻。对导演而言,片中两种病症(经前期综合征和惊恐发作)是否隐喻着现代人普遍存在的精神状态与烦恼?

三宅唱:创作时并未刻意将其作为隐喻,但观众产生这种共鸣并将自身经历投射其中是自由的。

BIE:影片结尾天文馆的场景,通过极具感染力的表现手法让人强烈感受到宇宙与人的联结。导演为何会采用这种将宇宙与人际关系重叠的表现方式?

三宅唱:片名中的“夜明け”(黎明)不仅指时间概念,更是说从封闭自我到接纳外界的心理过程。天文馆的星空穹顶其实就像是放大的人际关系场域。

BIE:导演近年执导多部改编作品,但每部都彰显着强烈的作者风格。在拍摄过程中如何平衡对原作的忠实度与个人表达?

三宅唱:最重要的是深入理解原作。而理解方式本身就会自然流露个人风格。

BIE:如何看待日常生活中那些看似永无止境的重复性问题?人是否就该带着无解的问题,模模糊糊地继续生活下去?

三宅唱:我认为变化不会突然在某天发生。我相信改变是缓慢但确凿地逐渐发生的。真正的勇气不是解决问题,而是与问题共处时仍能发现微光。

BIE:《黎明的一切》描绘了现代人的心理困扰与矛盾,导演希望观众看完电影离场时带着怎样的心情?

三宅唱:希望观众通过电影获得refresh后,走出影院时能用全身心去细腻感受周围的世界。像片中角色擦拭自行车那样,重新擦拭自己的感官。

来源:草莓是樱桃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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