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泉:通往他的道路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22 13:43 2

摘要:2025年夏天,56岁的艺术家加藤泉在故乡岛根县立石见美术馆举办了一场个人回顾展——“通往某人的道路”,以200多幅作品讲述从学生时代到如今的艺术历程。这也是他迄今为止在日本规模最大的一次个展。

摄影:Claire Dorn 图片鸣谢艺术家及贝浩登画廊

当一位全球载誉的艺术家在多年后回到故乡的海边,他会如何讲述自己的来时之路?

2025年夏天,56岁的艺术家加藤泉在故乡岛根县立石见美术馆举办了一场个人回顾展——“通往某人的道路”,以200多幅作品讲述从学生时代到如今的艺术历程。这也是他迄今为止在日本规模最大的一次个展。

“说实话,这个时刻终于来了。”坐在他标志性的诡谲人形雕塑旁,他这样讲起展览的起点,“我周围的艺术家都希望在家乡做更多事,我也会想何时有机会呢。当石见美术馆准备庆祝20周年时,岛根出身的我接到了邀请,真的很开心。”

BAZAAR ART时尚芭莎艺术”走进了这座由建筑师内藤广设计、仿佛从山海之间自然生长而出的现代美术馆。尤其是美术馆外墙,由取材自岛根当地的传统赤瓦覆盖,如海浪般起伏。置身于简约温暖的展厅空间,观众仿佛在海风与神话的呢喃中穿行。

山海交织,万物有灵,这是艺术家加藤泉与故乡的深情重逢;也是我们抛开既往认知,重新走进他所创造的灵性世界的一次尝试。

“什么是绘画?人类为何需要它?我为何要画?我们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这些问题我一直在思考而且没有确切答案。尽管如此,我内心有种我不完全理解的热情,驱使我创造我认为好的东西。我相信这就是我的作品力量的来源。”

岛根县位于日本本州西南沿海,总人口约为67万,是日本人口第二少的都道府县。岛根以日本最古老的神社出云大社闻名,北部沿海的松江和出云承载着神话与历史的厚重感,南部则被中国山地的原始风貌环绕。

加藤泉生长于岛根安来的农村,沿海地带山海相依,还弥漫着神道教的气息。海中常有诸如女头蛇身般的海怪出没的神话传说,他都曾听父母祖辈们讲起。

或平静或深邃,他对不同海的感受是十分细腻丰富的。他也多次提及:“岛根县的文化传统,当地信仰万物有灵,大到山水,小到石子树叶,一切都有生命蕴含其中。”这些都对他有日积月累的影响,尽管自己当时也许并未直接联系起来。

岛根县一望无际的大海

加藤泉曾出版过一本《来自海洋》的版画,这或许是与童年回忆最为相关的一组创作,在那个与人类世界平行的海洋世界中,那些无名的、似人非人的生命从海底浮现,仿佛是海中鬼魂与鱼群的化身,充满未知的原始力量与神秘感。

加藤泉《来自海洋》的系列版画

在回荡着山海气息的岛根现场,面对一眼望去只有山和海的风貌,我们也仿佛回到了加藤泉的童年记忆之中。有趣的是,从小养成的钓鱼爱好,他保持至今。

对话

BAZAAR ART

加藤泉

Izumi Kato

BA

回到岛根后,你能否分享一个最深刻的、与大海和家乡有关的回忆?

IK

父母家后面就是大海。我每天都在中海(Nakaumi)相对宁静的潟湖钓鱼玩耍,那里能抓到许多鱼蟹。我的父亲热爱钓鱼,时常会带我去日本海钓鱼,那里与中海截然不同,日本海的深邃与涌动总是让我非常震撼。不过去海边游泳时,我留意到附近竟有一座核电站。顺便一提,我的祖父也是位渔民。

加藤泉《无题》2021年 摄影:冈野圭 ©2021 Izumi Kato

加藤泉《无题》2024年 摄影:冈野圭 ©2024 Izumi Kato

BA

回到家乡岛根,是否唤起了你童年或少年时期的回忆?“故乡”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IK

其实没有特别的回忆被唤起。谈到家乡岛根,当时我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点,但故乡丰富的自然环境确实深深影响了我。由于岛根是一片深深植根于神话与传统的土地,我认为这种环境也塑造了我的思想根基。我把故乡视为构建自我人格的基石。

加藤泉《无题》2024年,艺术家为山武市百年后艺术祭创作的影像作品 ©Izumi Kato

BA

在家乡岛根举办展览与在东京或纽约等城市办展有何不同?在面对家乡观众时,你是否有不同的期待或压力?你收到的反馈如何?

IK

无论在何地,我都以同样的动力投入其中。我所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在筹备这次展览的过程中,看到父母、亲戚和朋友们的喜悦,我感到由衷的高兴。对于故乡的观众来说,许多人可能从未见过我的作品。如果他们通过这次展览了解到岛根孕育了我这样的艺术家,我会觉得挺好的。最终,作品的解读和感受取决于观众本身。

BA

展出作品中是否融入故乡的元素?你特别希望当地观众感受到或带走什么?

IK

我多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但对我个人而言,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我认为观众对作品的感受和思考比我创作时的想法更重要。对故乡的观众也是如此。

如今常有人说,当前经济下行与日本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泡沫经济破裂时期相似,而这正是加藤泉青年时期所处的时代。他曾回忆,在泡沫经济末期,他用打零工攒下的积蓄,向画廊租借空间,每年举办一次个展。当时东京的画廊极少代理年轻艺术家,许多同辈人也是通过类似方式发表、展示作品。

加藤泉的艺术之路并非一鸣惊人,而是兜兜转转才找到自我方向——“通往某人的道路”其实是曲折的。

加藤泉《三人之中有两人在歌唱》1994年,丙烯颜料、木板,162 × 130 cm ©1994 Izumi Kato

高中时,加藤泉曾梦想成为职业足球选手,并计划在大学主攻足球。然而这个愿望最终落空,给他带来不小的打击。那时他学业并不突出,于是将目光投向了美术大学——部分原因是艺术类院校对文化课成绩要求相对较低,加上他从小擅长绘画,前往东京进修后,艺考之路还算顺利。

然而在进入武藏野美术大学后,加藤泉的兴趣却转向了音乐。他热衷于组乐队、参加演出。毕业后,他继续演出了一段时间,但最终发现难以靠音乐为生,只得放弃。

直到30岁左右,他意识到内心深处依然涌动着创作的渴望,于是决定全身心投入艺术道路,也是在这时,他抛弃了教条式的绘画技巧,开始摸索属于自身的视觉语言。进入21世纪,各种“人形”形象浮现,模糊的轮廓、空茫的目光、头顶螺髻般的点状符号……四肢自在地舒展,直立或化作四条腿。

加藤泉《无题》2011年,布面油画,162 × 130.3 cm 摄影:渡边郁弘 ©2011 Izumi Kato

加藤泉《无题》2020年,摄影:冈野圭 ©2020 Izumi Kato

这些似人而非人的形象不是现实人类的写照,更像是一种追溯,带有一种原始的力量,承载着某种大家对远古时代的想象。

对加藤泉来说,“人形”是他与世界相连的方式。它们没有明确身份,也没有时代局限,却带着生命最初的模样,从画布里一步步走出,成为他独特艺术语言的核心。

BA

这次回顾展的起点,似乎是高中时期的油画,也是首次公开。它们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IK

我年轻时画得不多。那一幅《祖父》,高中时期的油画,一直由亲戚保存着。这幅作品可以看作是非常珍稀的一件档案而展出。

BA

你最初创作“人形”形象灵感从何而来?那个时刻您在想什么?

IK

当我大约30岁决定认真投身绘画时,我开始相信,绘画的基础不是写实主义,而是象征主义。

就像孩子可能不用教,就能够本能地用圆圈、点和线条画出一张脸。我无法回到童年,因此选择从象征之物出发——人的形象便源于此。

BA

现在回想,那时的创作是“天真”还是“大胆”?

IK

我会说,保持简单和真诚。那时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BA

在找到自己的视觉语言后,从早期的油画到如今的立体作品,“人形”的形态或气质发生了哪些变化?你如何描述这种演变?

IK

从象征性的物体开始,逐渐演变为如今的“人形”形象——包括雕塑和其他作品。我始终对艺术心怀感激,因为正是通过创作,我学会了更深入地思考、观察和感知。这也帮助了我个人的成长。

加藤泉的作品很直观,一看就知道是在描绘人类。但主题从来不是真实具象的人本身,而是借由这个外形躯壳自由发挥。很快,这些小人逐渐脱离绘画的束缚,直至加藤泉不再特意定义它们的媒介。

从2003年起,他就开始引入木头,后来又找到了石材。事实上,他对这些天然材料的改造极为克制;用他自己的话说,更像“把材料当作画布,在上面作画”。

加藤泉《无题》2022年,木、塑料模型、软质乙烯基、丙烯颜料、不锈钢,摄影:冈野圭 ©2022 Izumi Kato

另一类重要材料是软胶,这也构成了展览第三章的主题。加藤泉自幼就喜爱软胶玩具的质感,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一位经营软胶制造公司的藏家。在这位朋友的鼓励下,他开始尝试将软胶融入艺术创作。最初软胶仅用于限量版周边,后来逐渐拓展至正式雕塑作品中。

在不同的材料上,“人形”展现出来的气质截然不同。木雕的人形,带着原始而庄重的力量,像是从大地上立起的古老图腾;在石头上的人形则贴伏在地面上,仿佛海底生物般灵动;而在绘画中,人形更显游离和模糊,深邃的目光、鲜烈的色彩,让它们像记忆深处无法明说的存在。

“通往某人的道路”展览现场,2012年起,加藤泉开始尝试以常见于儿童玩具的软质塑胶作为创作媒介,摄影:邵一雪

“通往某人的道路”展览现场,摄影:Yusuke Sato,图片鸣谢岛根县立石见美术馆 ©︎2025 Izumi Kato

这些人形不断“换身体”,却始终延续着一种未明的生命力。

对于某种材料能否融入创作,加藤泉并不刻意寻找,而是讲求机缘巧合遇到,天时地利。

BA

听说你在中国香港的工作室附近发现了花岗岩,如何帮助你创作出不一样的作品?

IK

石头的作品确实是从那里开始的,我当时在香港工作室前的堤岸上钓鱼,看到脚边的花岗岩就产生了想法。因为我不人为打磨石头,所以合适的天然石材对我的石头雕塑系列尤为关键,我会选择那些能让我脑海中形成图像的石头,有点像是大自然给我的命题作文。

说到底,我并非对石材进行物理加工,而是在其表面绘制,这种方式既难以严格归类为绘画,也算不上雕塑,本质上更像是在石头这种特殊画布上作画。

以石头为媒介的创作,后来逐渐衍生出塑料模型作品,而且进一步发展出青铜与铝铸作品。媒介变了,感觉只是更换了画布,一切显得水到渠成。

BA

与日本工作室相比,香港的工作室有什么不同?

IK

我在香港的工作室就建在海边,方便钓鱼,但远离城市。有时,我确实要远离日本本土,暂时摆脱社会责任的束缚。如今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过于复杂,我们被过量信息轰炸,偶尔抽离是必要的。

但我也认为完全脱离社会是危险的,因此我在东京的工作室特意选在了城市中心。

“通往某人的道路”展览现场,石材也是加藤泉创作的重要媒介之一。摄影:邵一雪

BA

你开始尝试用木头、石头等材料创作“人形”,而不再局限于绘画,这样的转变对您的艺术表达有何影响?你是否记得某件雕塑完成时的特别感受?

IK

在材料选择上,我认为只要最终能完成作品,任何材料都有效。艺术必须用特定材料创作是种限制。只要表达的核心足够强大,其他一切都是开放的。

当我开始用软胶和石头创作时,我都感觉很新奇,就好像我发明了什么东西。

BA

你也用到软胶、织物等这些柔性材料。这些作品是否反映了你对生命或人性的新思考?在情感上有何不同?

IK

在发展和推进作品时总是能感受到新鲜感,这一点很美妙,我相信这个过程也让我作为一个个体而成长。

加藤泉不常接受采访,偶有镜头前的露面也显得微微拘束。不过看似内向慢热的他,一旦遇到志趣相投的话题,便会展现出热情的一面。曾与加藤泉共同举办双人展的艺术家陈飞写道:“除了朋友翻译,有时我们也会用手机翻译软件交流。我本以为加藤先生跟我一样英语也不好,没想到每每酒后他都能用英语侃侃而谈,让我着实惊讶。”

除了按时间顺序呈现的主线展览外,还有两个展厅分别以不同视角展现了艺术家的创作脉络。其中的布展方式也充分调动了空间氛围。

石见美术馆的C展厅,拥有极高的挑高与自然采光,这里展出了加藤泉最大型的装置作品,扑面而来的宏大感让灵性与神性在空间中自然流动。

从地面、墙壁到天花板通体赤红的A展厅,呼应着美术馆外立面的石州赤瓦,这里陈列着加藤泉与Onitsuka Tiger鬼塚虎、京都和服品牌千总等时尚品牌的合作。

“通往某人的道路”展览现场,摄影:Yusuke Sato,图片鸣谢岛根县立石见美术馆 ©︎2025 Izumi Kato

左:加藤泉与京都百年品牌Chiso(千总)的合作系列

右:加藤泉与鬼冢虎的合作系列

特别值得一提的还有他的乐队影像。在乐队HAKAIDERS,加藤泉是其中的鼓手担当,乐队的每次登场总是伴随着先锋的妆造和舞美。“这是一支从艺术展览中诞生的乐队。”他在乐队网站上写道。这些都在展现着艺术家之外,更立体的加藤泉。

而他最后对展题的阐释,也指向一种创作未完待续的状态:“人类正是在思考没有答案的问题的过程中,才能真正找到本质——而这些思考,终将通向某处。”

BA

直到30多岁才决定追求艺术,你会觉得自己在这条路上“迟到”了吗?当时是什么促使你下定决心要做艺术?

IK

我觉得有点晚,但我也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我选择这条道路的原因,是我除了绘画外没什么特别擅长的技能,而且我发现自己对绘画的兴趣比我最初想的要大。

加藤泉与京都百年品牌Chiso合作和服系列,他用传统的友禅技法绘制出独特的“人形”图案。摄影:Mitsuru Wakabayashi,鸣谢:CHISO

“加藤泉 × Chiso:绘画与和服”的展览现场 ©︎2024 Izumi Kato × CHISO

BA

你创造的大大小小的“人”,有其共享的核心精神吗?

IK

我在30多岁决定认真追求绘画时,一直在思考:什么是绘画?人类为何需要它?我为何要画?我们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我反复思考着这些问题。

当然,没有确切答案,但我仍在思考并继续创作。尽管如此,我内心有种我仍然不能完全理解的热情,驱使我创造我认为好的东西。我相信这就是我的作品力量的来源。对我来说,“人形”形象是我需要的。

BA

创作的心态与那时相比有何变化?如何看待艺术在你今天生活中的角色?

IK

有些事情变化很大,有些则保持不变。作为艺术家生活,让我与社会建立了真正的联系,我对此很感恩。

BA

最近,你是否有新的创作冲动或挑战?

IK

说到底,还是艺术。

图片来源

艺术家及贝浩登画廊

总策划:徐宁

编辑:邵一雪

撰文:叶荔

设计:张晓晨

编辑助理:张欣竹

设计助理:冯贝宁

bazaarart@trends.com.cn

来源:芭莎艺术一点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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