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的诺言》/郭兴华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2 13:13 1

摘要:一九六五年的秋,华北平原上的小岗村笼罩在一片蒙蒙细雨中。雨水洗刷着土坯房屋的灰墙,沿着茅草屋檐滴落成串,在泥地上凿出一个个小坑。村头的打谷场空无一人,只有几只湿漉漉的麻雀在啄食散落的谷粒。

第一章 秋雨初遇

一九六五年的秋,华北平原上的小岗村笼罩在一片蒙蒙细雨中。雨水洗刷着土坯房屋的灰墙,沿着茅草屋檐滴落成串,在泥地上凿出一个个小坑。村头的打谷场空无一人,只有几只湿漉漉的麻雀在啄食散落的谷粒。

林晚星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手中攥着一本边角磨损的《普希金诗选》。这是她父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书页已经泛黄,有些字迹被泪水晕染过。她轻轻抚摸着封面,仿佛能从中汲取些许勇气。

“晚星,别发呆了,快把这些玉米饼给知青点送去。”母亲的声音从灶间传来,带着疲惫的沙哑。

林晚星应了一声,将诗集小心翼翼地藏在枕头下,用旧布盖好。在这个年代,这样的书籍是不被允许的,尤其是对她这样的家庭。

她系上粗布围裙,将还冒着热气的玉米饼用布包好,又拿了把破旧的油纸伞,推门走入雨中。

小岗村来了三名知青,安排在村东头的老房子里。林晚星踩着泥泞的小路,雨水打湿了她的布鞋,凉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快到知青点时,她听见一阵悠扬的口琴声,旋律是她从未听过的,轻快又带着些许忧郁。

她放慢脚步,悄悄走近。院子里,一个穿着褪色军装的青年坐在门槛上,专注地吹着口琴。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他身旁,他却浑然不觉。

林晚星看得有些出神,不小心踩断了脚下的枯枝。

“咔嚓”一声,口琴声戛然而止。

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庞,眼睛明亮如星。他看到林晚星,微微一愣,随即站起身来。

“你好,我是新来的知青,沈青山。”他的普通话带着城里人特有的韵味,与当地浓重的口音截然不同。

林晚星突然感到一阵自惭形秽,她拽了拽洗得发白的衣角,低声道:“我娘让我送些玉米饼来。”

沈青山快步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布包:“太感谢了,我们正好还没吃午饭。”他的目光落在林晚星被雨水打湿的肩头,“进来坐会儿吧,雨这么大。”

林晚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着他走进了知青点。屋里陈设简陋,但收拾得整洁。墙上贴着一张毛主席画像,旁边挂着一顶草帽和一件蓑衣。

另外两个知青不在,沈青山解释说他们去公社报到还没回来。他打开布包,拿出一个玉米饼递给林晚星:“一起吃吧。”

林晚星摇摇头:“我吃过了。”其实她没有,但她不想占用知青的粮食。

沈青山没有勉强,自己咬了一口饼,眼睛顿时亮了:“真香!比我们城里的面包还好吃。”

林晚星忍不住笑了:“这只是普通的玉米饼。”

“不一样,”沈青山认真地说,“这里面有...土地的香气。”

他的话让林晚星感到新奇。村里人从不这样形容食物,他们只关心能不能填饱肚子。

雨声渐大,敲打着屋顶的茅草。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晚星感到些许不自在,准备告辞。

“等等,”沈青山从行李袋里拿出一本书,“我看你刚才好像对音乐感兴趣,这本《外国名歌200首》借给你看。”

林晚星惊讶地看着他:“这...可以吗?”

沈青山笑了笑:“当然,音乐没有阶级性。我们可以交流学习。”

林晚星小心翼翼地接过书,指尖轻轻抚过封面。这是她除了父亲的诗集外,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世界。

“谢谢你,我得走了。”她将书揣入怀中,生怕被雨水打湿。

沈青山送她到门口:“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晚星。”她低声回答,撑开伞走入雨中。

走出很远,林晚星回头望去,见沈青山还站在门口,身影在雨幕中模糊不清。她摸了摸怀中的书,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向她打开。

回到家中,母亲正在缝补衣服,头也不抬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和知青说了几句话。”林晚星老实地回答,将书藏得更深。

母亲抬起头,眼神锐利:“少跟他们来往,尤其是那个沈青山,听说他父亲是大学教授,正在接受批评呢。咱们家成分已经不好了,别再惹麻烦。”

林晚星心里一紧,点了点头。她家是富农成分,父亲在前几年的运动中不堪受辱,投河自尽。从此,她们母女俩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小心翼翼度日。

夜晚,林晚星在油灯下偷偷翻看那本歌集。许多歌曲她从未听过,但谱子和歌词让她着迷。她想象着沈青山吹口琴的样子,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轮明月从云层中露出,照亮了院中那棵古老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林晚星想起父亲生前常说:“银杏树千年不死,见证了多少人间悲欢。它的叶子像一把把小扇子,扇走了时光,却扇不走记忆。”

她轻轻叹了口气,吹熄了油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睡。沈青山的口琴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与雨声交织在一起,奏出一支陌生的旋律。

第二章 秋收时节

秋雨过后,小岗村迎来了忙碌的收获季节。金黄的稻谷在田野里摇曳,空气中弥漫着谷物成熟的香气。生产队的钟声每天清晨准时响起,村民们拿着镰刀、扛着扁担,走向田野。

林晚星和母亲被分到与知青一组,负责北坡那片地的收割。她心中既期待又忐忑,一路上低着头,不敢看人。

沈青山和另外两个知青已经在地头等着了。见到林晚星母女,他微笑着打招呼:“大娘,晚星同志,早上好。”

林晚星的母亲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林晚星小声回了句“早上好”,便拿起镰刀开始干活。

稻田里,人们弯腰割稻,汗水很快浸透了衣衫。沈青山虽然动作生疏,但干得很卖力,不时向老农请教技巧。休息时,他还拿出笔记本,记录着什么。

中午,大家坐在田埂上吃饭。林晚星和母亲坐在一边,吃着简单的窝头和咸菜。知青们分到的是白面馒头,还有肉罐头。这是村里对他们的照顾,但引起了部分村民的不满。

“瞧他们那样子,哪是来接受再教育的,分明是来享福的。”一个粗嗓门的汉子嘟囔着。

沈青山听见了,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向那汉子走去:“同志,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和贫下中农同甘共苦。”说着,他把自己的白面馒头换成了对方的窝头。

那汉子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另外两个知青见状,也纷纷效仿。

林晚星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知青,大多数城里来的青年都带着优越感,即使表面客气,眼神中也藏着轻视。

饭后休息时,沈青山走到林晚星身边:“晚星同志,能请教你个问题吗?”

林晚星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母亲正在不远处打盹,其他人在树荫下休息。她小声问:“什么问题?”

“我在记录这里的农谚和民歌,听说你父亲以前是教师,收集过不少这方面的资料?”沈青山的眼睛闪着光,“能给我讲讲吗?”

林晚星心中一惊。父亲确实留下了一些笔记,但母亲严禁她对外人提起。成分不好的家庭,任何与文化相关的东西都可能成为罪证。

“我...我不知道。”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沈青山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更加温和:“没关系,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只是觉得,这些民间智慧应该被记录下来,传承下去。”

林晚星抬起头,撞上他真诚的目光。那一刻,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要信任这个来自远方的青年。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她轻声念出一句父亲常说的农谚。

沈青山立刻拿出笔记本记下:“太好了!还有吗?”

就这样,林晚星断断续续地说着,沈青山认真地记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和孩子们的嬉笑声,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宁静。

然而好景不长,生产队队长王大有走了过来。他是个粗壮的中年汉子,脸上总带着怀疑一切的表情。

“聊什么呢这么起劲?”王大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沈青山合上笔记本:“在向晚星同志学习农谚呢,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了不起。”

王大有哼了一声:“林晚星,你娘叫你呢。”

林晚星心中一紧,赶紧起身离开。她能感觉到王大有审视的目光落在背上,如芒在背。

傍晚收工时,王大有召集大家开会。他站在土堆上,声音洪亮:“同志们,丰收的季节到了,但我们不能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要时刻警惕阶级斗争新动向,防止资本主义思想侵蚀我们的队伍。”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林晚星和沈青山:“特别是有些同志,成分不好,更要加强思想改造,不要想着走歪门邪道。”

林晚星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不敢看人。沈青山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旁边的知青拉住了。

散会后,林晚星快步往家走,心里乱成一团。母亲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沈青山追了上来:“晚星同志,对不起,今天连累你了。”

林晚星摇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

“成分不好不是你的错,”沈青山的声音很轻但坚定,“人的价值不应该由出身决定。”

林晚星的母亲猛地转过身:“知青同志,请不要再说了。我们家和你们不一样,经不起风浪。请你以后离晚星远点。”

沈青山愣住了,看着林晚星哀求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对不起。”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林晚星心中涌起一阵失落,仿佛刚刚点亮的一盏灯又被吹灭了。

夜晚,林晚星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银杏树。月光如水,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她想起白天与沈青山的对话,想起他认真的眼神和温暖的笑容。

突然,一阵轻微的口琴声随风飘来。旋律悠扬而忧伤,是那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林晚星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琴声来自知青点的方向,显然是沈青山在吹奏。

她悄悄起身,走到窗前。口琴声在夜空中回荡,如泣如诉,表达着语言无法传递的情感。林晚星的眼睛湿润了,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共鸣。

琴声持续了一会儿,突然中断了。林晚星听到一阵嘈杂声,似乎是王大有在呵斥什么。然后一切归于寂静,只剩下风吹银杏树的沙沙声。

林晚星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她担心沈青山会因为吹奏“资产阶级音乐”而受到批评。在这个敏感的年代,任何与“西方”相关的东西都可能成为罪证。

第二天清晨,林晚星早早起床,借口去打猪草,绕路经过知青点。她看到沈青山正在院子里劈柴,看上去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沈青山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早啊,晚星同志。”

“早,”林晚星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昨晚...没事吧?”

沈青山摇摇头:“没事,王队长就是警告了一下,说要注意影响。”他苦笑道,“其实那首歌是苏联的,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作品啊。”

林晚星不太明白苏联和其他的区别,但她为沈青山感到委屈。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给你的。”

沈青山打开布包,里面是两个还温热的煮鸡蛋和一本手抄的小册子。册子上工整地抄写着许多农谚和民歌,还有一些植物的素描。

“这是我...我父亲留下的资料,我抄了一份给你。”林晚星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沈青山惊讶地看着册子,又看看林晚星,眼中满是感动:“这太珍贵了!谢谢你,晚星同志。”

“叫我晚星就好。”她低下头,脸红了。

“那你也叫我青山吧。”沈青山笑着说,露出一口白牙。

就在这时,王大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林晚星!你在那儿磨蹭什么?不用干活了?”

林晚星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跳起来,匆匆告别:“我得走了。”

沈青山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小心地将小册子揣入怀中,像是收藏什么珍贵的宝物。

第三章 银杏之约

收获季节进入高潮,整个小岗村都沉浸在忙碌与喜悦中。打谷场上,堆满了金黄的稻谷,村民们用连枷打谷,扬场,装袋,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林晚星被分在扬场组,负责用木锨将打下的谷粒扬向空中,让风吹走糠秕。这是个技术活,需要掌握风向和力度。她干得很熟练,金色的谷粒在她手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沈青山被安排来帮忙,他学得很认真,但动作仍显笨拙。林晚星忍不住指导他:“手腕要这样用力,不然谷子和糠秕分不开。”

沈青山试着模仿她的动作,果然效果好多了:“晚星,你真厉害。”

林晚星脸一红,低下头继续干活。两人并肩劳作,默契渐渐产生。休息时,沈青山会拿出笔记本,请教一些农业方面的问题,林晚星尽己所能地回答。

王大有可能看在眼里,但没再干涉。丰收的喜悦暂时冲淡了阶级斗争的紧张气氛,大家都在为完成生产指标而努力。

一天傍晚,收工比平时早一些。夕阳西下,天边铺满了绚丽的晚霞。沈青山找到正在收拾工具的林晚星:“晚星,能带我去看看那棵大银杏树吗?我听村里人说它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

林晚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她带着沈青山来到村头的山坡上,那棵古老的银杏树矗立在那里,金黄的叶子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如同无数把小扇子在风中摇曳。

“真美啊!”沈青山惊叹道,“像一把金色的大伞,又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

林晚星抚摸着粗糙的树干:“我父亲常说,这棵树见证了小岗村几百年的历史。它经历过战乱、饥荒、洪水,但依然屹立不倒。”

沈青山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和铅笔,快速地画着素描:“我要把它画下来,寄给我父亲。他一定很喜欢。”

林晚星安静地看着他作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认真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这一刻,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幸福。

“晚星,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沈青山突然问道。

林晚星愣住了。将来?对她这样的农村女孩来说,将来就是嫁人、生子、操持家务,像母亲和祖母那样度过一生。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别的选择。

“我不知道,”她低声说,“大概就是这样吧。”

沈青山放下画笔,认真地看着她:“你应该有更多的可能。你聪明,好学,对事物有独特的感受力。不应该被出身限制了一生。”

林晚星苦笑道:“出身就是一切,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不明白。”

“我明白,”沈青山的声音变得低沉,“我父亲是大学教授,现在被批评为‘反动学术权威’。我来这里插队,也是为了和他划清界限。”他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很像,都被贴上了标签,无法做真正的自己。”

林晚星惊讶地看着他。她从未想过,这个来自大城市的青年也有自己的烦恼和困境。

两人坐在银杏树下,看着夕阳慢慢沉入地平线。沈青山轻声哼起一首旋律,没有歌词,但优美动人。

“这是什么歌?”林晚星问。

“是我自己编的曲子,”沈青山有些不好意思,“我给它取名《银杏之约》。”

“银杏之约...”林晚星重复着这个名字,觉得它很美。

沈青山突然转过身,握住她的手:“晚星,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几个朋友在偷偷收集整理民间文化资料,我们相信这些宝贵的文化遗产应该被保存下来,无论政治风向如何变化。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林晚星的心怦怦直跳。她知道这是危险的,一旦被发现,可能会面临严重的后果。但看着沈青山真诚的眼睛,她无法拒绝。

“我...我能做什么呢?”

“你父亲留下的资料很有价值,还有你知道的农谚、民歌、民间故事,都是我们需要的。”沈青山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们可以一起记录这些即将消失的智慧。”

林晚星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沈青山欣喜若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银杏叶形状的木雕:“这是我亲手刻的,送给你作为信物。等我们的工作有了成果,一定要一起站在这里,把这棵银杏树的故事写进书里。”

林晚星接过木雕,指尖抚过精细的纹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一刻,她感到自己不再是被命运束缚的富农女儿,而是一个有梦想、有价值的人。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两人沿着小路往回走,都没有说话,但一种无形的纽带已经在他们之间建立。

回到家中,母亲阴沉着脸坐在桌前:“你又和那个知青在一起了?”

林晚星没有否认:“我们只是说了会儿话。”

母亲叹了口气:“晚星,我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思。但那是不可能的,他是城里人,迟早要回去的。而我们...我们这样的家庭,能平安度日就不错了,别再奢望别的。”

林晚星握紧了口袋里的银杏木雕,第一次反驳了母亲:“娘,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恐惧中。父亲没有做错什么,我们也没有。为什么我们要永远低着头做人?”

母亲惊讶地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认识她。良久,她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那一夜,林晚星梦见自己和沈青山站在金色的银杏树下,合著一本厚厚的书。书页上写满了农谚、民歌和民间故事,插图是沈青山画的素描。梦中的她笑着,那是她许久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然而,美好的梦境总是短暂的。凌晨时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林晚星。她听到母亲去开门,然后是王大有严厉的声音。

“林晚星呢?叫她出来!出大事了!”

林晚星心中一惊,匆忙披衣起床。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笼罩心头。

第四章 风暴来临

堂屋里,王大有带着两个民兵站在那里,脸色铁青。母亲站在一旁,面色苍白。

“王队长,怎么了?”林晚星不安地问。

王大有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本笔记本摔在桌上:“这是从沈青山那里搜出来的!里面有不少反动内容,还有你提供的材料!”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沉。那是沈青山的笔记本,里面记录着他收集的民间文化资料,还有一些个人感想。她认得自己的笔迹,那些她提供的农谚和民歌都被仔细地记录在上面。

“这...这只是普通的民间资料...”林晚星试图解释。

“普通?”王大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这里面有封建迷信的内容!还有对当前政策的影射批评!更重要的是,你们暗中收集这些材料,想干什么?准备变天吗?”

林晚星的母亲颤抖着声音说:“王队长,晚星年轻不懂事,一定是被那个知青蛊惑了...”

“娘!”林晚星忍不住打断,“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这些都是劳动人民的智慧,为什么不能记录?”

王大有冷笑一声:“为什么?因为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你们这些成分不好的人,总是不甘心,想着复辟变天!沈青山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你们等着接受审查吧!”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林晚星踉跄一步,扶住桌子才站稳。沈青山被抓了?因为他们的“银杏之约”?

王大有又训斥了几句,留下“不准出门,随时接受调查”的命令,带着民兵离开了。

门一关上,林晚星的母亲就瘫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我就知道会这样...晚星啊晚星,你为什么要惹这个麻烦?我们家的成分已经够不好了,这下彻底完了...”

林晚星心如刀绞,但更多的是对沈青山的担忧。她不知道他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在这个年代,一顶“反革命”的帽子足以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那一整天,林晚星和母亲被软禁在家中。傍晚时分,村里的大喇叭响起了召开批斗大会的通知。林晚星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母亲紧紧抓住她的手:“晚星,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划清界限,说是沈青山强迫你的,明白吗?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林晚星摇摇头,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不,娘,我不能说谎。我们是自愿的,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母亲抬手给了她一耳光,然后抱住她痛哭:“傻孩子,这个时候还讲什么实话?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啊!”

批斗大会在打谷场上举行。夜幕下,几盏汽灯发出刺眼的白光,照亮了临时搭建的主席台。村民们被召集起来,表情各异地站在台下。

林晚星和母亲被民兵押到台前。她看到沈青山已经被绑在那里,头发凌乱,脸上有伤痕,但眼神依然坚定。看到林晚星,他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在告诉她不要承认任何事情。

王大有主持大会,他慷慨激昂地陈述着“反革命集团”的“罪行”,把沈青山和林晚星的文化交流说成了阴谋活动。台下的人群骚动着,有些人相信了,有些人将信将疑,但没人敢站出来质疑。

“林晚星,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沈青山蛊惑你收集这些封建迷信材料?”王大有厉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晚星身上。她感到母亲在背后轻轻推她,示意她按之前教的说。她看到沈青山鼓励的眼神,也看到村民们各种各样的表情。

深吸一口气,林晚星抬起头,声音虽然颤抖但清晰可辨:“没有人蛊惑我。我认为收集民间文化没有错,那是我们祖先的智慧,不应该被遗忘。”

台下一片哗然。王大有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一时愣住了。沈青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变为担忧。

“冥顽不灵!”王大有怒吼道,“你们看看,这就是阶级斗争的复杂性!这些成分不好的人,永远不会真正改造好思想!”

批斗会持续了很久,林晚星和沈青山被轮流审问,但他们都没有互相指责,也没有否认自己的行为。最后,王大有宣布将他们关押起来,明天送交公社处理。

那一夜,林晚星被关在生产队的仓库里。透过窗户的缝隙,她能看到夜空中稀疏的星星。她想起父亲生前常说:“无论多么黑暗的夜晚,总有几颗星星在闪烁,给人希望。”

突然,窗户被轻轻敲响。林晚星警惕地抬起头,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晚星,是我,赵庆云。”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说。赵庆云是村里的会计,也是林晚星父亲生前的好友。

“赵叔叔?”

“听着,晚星,”赵庆云的声音很急,“明天送你们去公社就完了,沈青山可能被判刑,你和你娘也会被严厉处罚。你得今晚就走。”

林晚星愣住了:“走?去哪里?”

“去你河北的舅舅家避一避。我已经安排了车,就在村口等着。”赵庆云塞进来一个小包裹,“这里面有点钱和粮票,够你用一段时间。”

“那沈青山呢?”林晚星急切地问。

赵庆云沉默了一下:“他的问题更严重,是知青,牵扯面大,我无能为力。晚星,能救一个是一个,别犹豫了。”

林晚星的心揪紧了。她怎么能丢下沈青山独自逃跑?是他们一起做的决定,应该共同承担后果。

“不,赵叔叔,谢谢您,但我不能走。如果我跑了,所有的罪都会加到沈青山头上,那太不公平了。”

赵庆云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和你爹一样倔。好吧,但我告诉你,明天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说完,他的身影消失了。林晚星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但她无法背弃自己的良心和那个银杏树下的约定。

第二天清晨,林晚星和沈青山被押往公社。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但眼神交流中充满了相互鼓励。

公社的干部听取了王大有的汇报,又审问了两人。出乎意料的是,负责审查的副主任对民间文化颇有研究,对沈青山收集的资料很感兴趣。

“这些材料确实很有价值,”副主任推了推眼镜,“不过方式方法有问题。现在破四旧,你们私下收集这些,容易被误会。”

最终,处理结果比预期轻得多:沈青山被批评教育,调往更偏远的山村继续插队;林晚星和母亲被要求写检讨,接受群众监督改造。

分别的时刻到了。沈青山被押上拖拉机,即将前往新的插队地点。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悄悄塞给林晚星一张纸条。

“保重,晚星。记住银杏之约。”他低声说,眼神中充满不舍与希望。

林晚星紧紧攥着纸条,泪水模糊了视线。拖拉机喷着黑烟驶远,最终消失在尘土飞扬的道路尽头。

回到家中,林晚星打开纸条,上面是一首简短的诗:

“金叶落尽根犹在,

寒冬过后春又来。

待到银杏再绿时,

与君共谱新篇章。”

林晚星将纸条贴在胸口,望向窗外那棵历经风霜的银杏树。秋风拂过,金黄的叶子纷纷扬扬地飘落,如同无数只蝴蝶在起舞。

她知道,这个秋天注定难忘。但正如诗中所说,寒冬过后春天总会来临。她相信,总有一天,她和沈青山会再次站在银杏树下,实现他们的约定。

第五章 十年一瞬

时光荏苒,十年光阴如流水般逝去。小岗村发生了许多变化,又似乎什么也没改变。

林晚星已经二十八岁,成了村里人眼中的“老姑娘”。这些年来,不少人上门提亲,都被她拒绝了。母亲从最初的反对到后来的无奈接受,只能摇头叹息:“你这倔脾气,和你爹一模一样。”

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政策的松动让村里的气氛不再那么紧张。林晚星家的成分问题不再被频繁提起,但她依然小心谨慎地生活着。这些年间,她断断续续收到过沈青山的来信,知道他被调到西北一个偏远的山村,条件艰苦但从未放弃希望。

一九七五年的秋天,银杏树又一次披上金黄。林晚星站在树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傍晚。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暗中收集整理民间文化资料,完成了父亲和沈青山未竟的工作。

村里传来消息,知青们即将大规模返城。林晚星心中既期待又忐忑,她不知道沈青山是否会回来兑现当年的约定。

一天下午,林晚星正在田间劳作,突然听到孩子们兴奋的喊声:“来汽车了!来汽车了!”

村里很少来汽车,大家都好奇地张望。只见一辆绿色的吉普车驶入村庄,扬起一片尘土。车在村公所前停下,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林晚星愣住了。虽然十年过去,面容有所改变,但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沈青山。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但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王大有早已不是队长,新任的村干部热情地迎接沈青山。原来,沈青山考上了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文化部门工作,这次是专门来收集民间文化资料的。

村民们围拢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衣锦还乡”的前知青。沈青山与大家寒暄着,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当他的视线与林晚星相遇时,停顿了一下,微微点头示意。

林晚星的心怦怦直跳,她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农活,但心思早已飞到了十年前那个银杏树下的傍晚。

傍晚时分,林晚星正在家中准备晚饭,突然听到敲门声。她打开门,沈青山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个公文包。

“晚星,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晚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让他进屋。母亲看到沈青山,惊讶地张大了嘴,但很快恢复平静,客气地请他坐下。

“大娘,晚星,我是为工作来的。”沈青山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国家现在重视民间文化遗产的抢救整理工作,我负责这个项目。听说晚星这些年来一直在收集相关资料,我想请她参与这个项目。”

林晚星和母亲都愣住了。母亲警惕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又有麻烦?”

沈青山摇摇头:“时代不同了,大娘。现在国家鼓励这项工作。晚星的贡献将会得到认可和奖励。”

他拿出一些照片和资料,展示给她们看。原来,这些年来,沈青山一直没有放弃当年的理想,他在西北农村继续收集民间文化,改革开放后终于得以正名和发展。

林晚星沉默地看着那些资料,心中百感交集。十年过去了,他们都没有忘记当年的约定。

第二天,林晚星带着沈青山去看她这些年来收集的资料。满满一箱子的笔记本,里面工整地记录着农谚、民歌、民间故事和风俗习惯,还配有许多精细的插图。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沈青山惊讶地问,翻看着那些笔记。

林晚星点点头:“我答应过你,要一起完成这个工作。”

沈青山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晚星,谢谢你没有放弃。这些资料太珍贵了,比我想象的还要丰富完整。”

两人站在院子里,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时光又回到了十年前。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们可以自由地谈论和文化,不再需要担心被批判和打击。

沈青山正式邀请林晚星加入他的项目组,作为民间文化顾问。村里人对此议论纷纷,但大多数人表示支持和羡慕。时代真的变了,知识和文化不再是被批判的对象,而是受到尊重的财富。

在村里的最后一天,沈青山和林晚星再次来到那棵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在秋风中摇曳,如同无数把小扇子扇动着时光。

“晚星,我有个请求。”沈青山突然郑重地说。

林晚星抬起头,看着他。

“这十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没有忘记我们的银杏之约。”沈青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银质的银杏叶胸针,“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回城,不仅是作为工作伙伴,更是作为我的妻子。”

林晚星愣住了,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上眼眶。十年等待,她从未奢望过这个结果。

“可是...我们的背景太不同了,”她低声说,“你是大学生,国家干部,而我只是个农村妇女...”

沈青山握住她的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着相同的理想和追求。晚星,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坚持的女性。这十年来,你独自完成了这么宝贵的工作,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智慧啊!”

林晚星看着手中的银杏叶胸针,银质叶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想起父亲生前常说:“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不要被出身和环境限制了自己的选择。”

她抬起头,看着沈青山期待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沈青山欣喜若狂,将她拥入怀中。银杏叶纷纷扬扬地飘落,如同金色的雨滴,为他们祝福。

离开小岗村的那天,许多村民来送行。林晚星的母亲既不舍又欣慰,擦着眼泪嘱咐女儿常回来看看。

吉普车驶出村庄,林晚星回头望去,那棵古老的银杏树在秋风中伫立,金黄的叶子如同火焰般燃烧。她想起父亲的话:银杏树千年不死,见证了多少人间悲欢。

是啊,这棵树见证了他们的相遇、分离和重逢,见证了时代的变迁和个人的成长。如今,它又将见证一个新的开始。

沈青山握住她的手:“我们一定会回来的,带着我们的成果。”

林晚星点点头,眼中充满希望。她知道,前方的路不会一帆风顺,但只要坚持理想和爱,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吉普车驶向远方,扬起一片尘土。路两旁的田野里,庄稼已经收获,等待着新一轮的播种和生长。人生也是如此,有收获也有播种,有离别也有重逢。

林晚星抚摸着手腕上的银质银杏叶手链,那是沈青山今早送给她的礼物。她相信,无论未来如何变化,他们都会守着那个银杏树下的约定,共同谱写生活的篇章。

秋风拂过,带来远方的气息。新的生活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来源:最后一缕春风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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