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沈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却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疏离。他站在侯府大堂中央,身侧依偎着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那女子一双水眸怯怯地望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闯入者。
我穿着那身他本该穿的铠甲,回府了。
满身功勋,满身伤疤。
他正揽着一个女人,对我开了口。
“殊薇,这是晚儿,我想抬她做平妻。”
我看着他那张苍白俊脸,那是我拼了命才护住的荣光。
我笑了。
“我若是不允呢?”
他身边的老夫人冷哼一声。
“女子善妒,乃七出之条。”
“你不同意,便只有一封休书。”
我的笑声更大了,震得胸口旧伤都在疼。
他们竟想休掉皇帝亲封的“定远侯”。
休掉刚刚凯旋的“不败战神”。
1
“殊薇,你回来了。”
沈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却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疏离。他站在侯府大堂中央,身侧依偎着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那女子一双水眸怯怯地望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闯入者。
我身上还穿着卸去外甲后的软甲,风尘仆仆,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这一路,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只为早日见到他,告诉他边关已定,他可以安心修养。
可我没想到,迎接我的是这样一幅画面。
“这位是?”我将目光从沈聿身上移开,落在那女子身上。征战三年,我的眼神早已淬炼得如刀锋般锐利,只一眼,那女子便瑟缩了一下,往沈聿怀里躲得更深了。
沈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安抚受惊的宠物。他抬眼看我,语气平静得可怕:“殊薇,这是苏晚儿。这三年来,多亏有她悉心照料我。我想……抬她为平妻,与你共侍一夫。”
2
“平妻?”
我重复着这两个字,感觉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我林殊薇,镇国公府的嫡女,是将门之后,从小习武,十六岁便能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若不是一道圣旨,我本该驰骋疆场,而不是困于这侯府后院。
如今,我替他出征,九死一生换来这泼天的富贵和安宁,他却要用一个青楼女子来与我平起平坐?
“她也配?”我的声音不大,却像冰凌子一样砸在地上,让大堂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沈聿的脸色沉了下来:“殊薇,注意你的言辞。晚儿虽出身风尘,却心地善良,对我情深义重。你身为侯府主母,当有容人之量。”
“容人之量?”我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上。我站定在他面前,目光直视着他,“我替你镇守国门,浴血奋战的时候,你在后方与她情深义重。沈聿,这就是你定远侯府的‘容人之量’?”
我的话语里带着沙场上磨砺出的杀气,压得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他或许忘了,我林殊薇,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3
“放肆!”一声厉喝从旁边传来。
定远侯老夫人,沈聿的母亲,拄着龙头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一双三角眼怨毒地盯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林殊薇,你还有没有规矩?竟敢直呼侯爷名讳!你善妒成性,不敬夫君,我老婆子今天就要替侯爷好好教训你!”
她说着,扬起拐杖就要朝我打来。
我眼神一凛,甚至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跟在我身后的亲兵“唰”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刀锋的寒光晃得老夫人眼睛一花,那拐杖僵在了半空中,再也落不下来。
“老夫人,”我缓缓开口,“我林殊薇是陛下亲旨赐婚的侯夫人,一品诰命。您这一拐杖下来,打的不仅是我,还有皇家的颜面。您,想好了吗?”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聿连忙上前扶住她,皱眉看我:“殊薇,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母亲也是为我好。”
“为你‘好’?”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陌生,“让你在功臣凯旋之日,纳一风尘女子为平妻,折辱于我,这就是为你好?”
一直躲在沈聿身后的苏晚儿此时终于找到了机会,她盈盈下拜,泪眼婆娑:“夫人息怒,都是晚儿的错。晚儿身份卑微,不敢奢求名分,只求能留在侯爷身边,为奴为婢伺候侯爷和夫人……”
好一朵娇弱的白莲花。
我懒得再看这场闹剧,转身便走。
“站住!”沈聿叫住我,“林殊薇,晚儿的事,我心意已决。明日我便上奏陛下,请陛下恩准。”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你最好想清楚,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究竟是谁给你的。奏请陛下?我怕你定远侯府,承受不起那个后果。”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向我的院子。背后,是沈聿阴沉的脸色和老夫人怨毒的咒骂。
我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4
回到院子,我的贴身侍女青儿立刻端上了热茶。她是我从镇国公府带来的,对我忠心耿耿。
“小姐,您受委屈了。”青儿眼圈泛红,“那侯爷简直是瞎了眼!”
我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三年的军旅生涯,早已让我心硬如铁。这点委屈,比起战场上的刀光剑影,算得了什么?
我只是心寒。
我出征前,沈聿咳着血拉着我的手,说:“殊薇,侯府的荣耀,我的性命,都拜托你了。”
我信了。我以为我们是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现在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当晚,沈聿没有来我的院子。我乐得清静,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便派人来“请”我过去用早膳。我知是鸿门宴,却也坦然赴约。
饭桌上,沈聿和老夫人一唱一和,不断地给我施压。
“殊薇啊,女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贤惠大度。晚儿是个好姑娘,你接纳了她,侯府后院和睦,聿儿也能安心。”老夫人语重心长。
沈聿接口道:“是啊,殊薇。晚儿已经有了身孕,是我的骨肉。总不能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名不正言不顺吧?”
我捏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
怀孕了?好,真是好得很。我在这边为他卖命,他却在后方跟别的女人连孩子都有了。
我放下筷子,抬眼看着他们,笑了。
“哦?有孕了?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我语气轻快,仿佛真的在为他们高兴,“只是不知,这孩子,是男是女?可取了名字?”
我的反应显然出乎他们的意料。沈聿和老夫人都愣住了。
苏晚儿更是面色一白,她大概以为我会大发雷霆,没想到我竟是这般反应。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悠悠地说道:“既然是侯府的血脉,自然不能委屈了。只是,平妻之位,乃朝廷定制,非同小可。侯爷要上奏陛下,我自然不能拦着。不过……”
我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我镇国公府的女儿,绝无与人共侍一夫的道理。侯爷若执意要娶她,可以。先给我一封和离书。从此,你我婚嫁自由,各不相干。”
“和离?”沈聿拍案而起,“林殊薇,你疯了!你可知和离对一个女人的名声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总好过守着一个背信弃义的丈夫,和一个不知所谓的‘妹妹’,在这侯府里恶心一辈子。”
“你!”沈聿气得脸色发青。
老夫人更是将手中的佛珠重重拍在桌上:“反了!真是反了!来人,把夫人给我关进祠堂,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5
我没有反抗。
祠堂阴冷,正好能让我冷静下来。
我跪在林家和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心中一片清明。
我林殊薇,上对得起君王社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我自己。
我原以为,嫁给沈聿,是我一生的归宿。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座华丽的坟墓。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留恋?
青儿趁着夜色,偷偷给我送来了食物和水。
“小姐,您怎么样?”她急得快哭了。
“我没事。”我接过食盒,“青儿,你帮我做一件事。”
我凑到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青儿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姐放心,青儿万死不辞!”
我被关在祠堂的第三天,沈聿来了。
他瘦了些,脸色也有些憔悴,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复杂。
“殊薇,你何苦如此固执?”他开口道,“只要你点头,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和以前一样?”我轻笑出声,“沈聿,回不去了。从你带苏晚儿进门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回不去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晚儿腹中的孩子,太医说了,十有八九是个男孩。我沈家三代单传,我不能让我的长子,成为一个无名无分的私生子。”
“所以,就要委屈我,委屈你的发妻?”我反问。
“你是侯夫人,你的地位无人能及。晚儿她……她只是想要一个名分而已。”
“名分?”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沈聿,你想要的,恐怕不止是给你的孩子一个名分吧?你真正想要的,是摆脱我,摆脱我林家的势力,让你自己,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定远侯,对不对?”
他瞳孔一缩,像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我替你出征,功高盖主,让你感到了威胁。所以,你急着扶持一个柔弱听话的女人,来取代我,来巩固你可怜的自尊心。沈聿,我说的,对吗?”
他被我逼得连连后退,脸色苍白如纸。
“你……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我冷冷地看着他,“沈聿,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狼狈地逃走了,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他已经被我说动了杀心。一个男人,当他的心思被完全戳破,剩下的,便只有恼羞成怒和毁灭的欲望。
果然,当天晚上,我喝的汤药里,就多了一味东西。
那是一种慢性的毒药,无色无味,会让人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死去,看起来就像是旧伤复发,不治身亡。
好狠的心。
我端起药碗,看着里面深褐色的药汁,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然后,我将药碗重重地摔在地上。
“来人啊!救命!”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6
我“病重”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侯府。
老夫人和沈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担忧”的苏晚儿。
府里的大夫跪在我的床前,战战兢兢地诊脉,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夫人旧伤复发,又兼之心力交瘁,恐怕……时日无多了。
我躺在床上,“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围在床前这几张各怀鬼胎的脸。
老夫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却还要假惺惺地抹眼泪:“我可怜的儿媳啊,你怎么就……”
沈聿则是一脸“悲痛”,他握住我的手,声音哽咽:“殊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最会演的,还是苏晚儿。她直接跪倒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夫人,您千万不能有事啊!若是您有什么三长两短,晚儿……晚儿也不活了!”
我看着他们精湛的演技,心中冷笑连连。
若我真的死了,恐怕他们会立刻开香槟庆祝吧。
“我……我快不行了……”我气若游丝地开口,“我只有一个……请求……”
“你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应你!”沈聿立刻表态。
我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我要……见陛下……最后一面……”
“什么?”沈聿脸色一变。
老夫人也急了:“胡闹!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去面圣?惊扰了圣驾,谁担待得起?”
“我……我为国立过功……”我咳着血,断断续续地说,“陛下……曾许诺……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如今……我只想……在临死前……求陛下一个恩典……”
我的话,让他们陷入了沉思。
皇帝确实对“定远侯”赞赏有加,也确实说过类似的话。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们拦着不让我去见皇帝,万一传出去,倒显得他们心虚。
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见一面皇帝,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沈聿和老夫人对视一眼,最终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明日一早,我就带你进宫。”沈聿沉声说道。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一歪,“昏”了过去。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沈聿,苏晚儿,老夫人……
你们的死期,到了。
7
第二天,我被抬上了一架软轿,在一众“悲痛欲绝”的家人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向皇宫进发。
一路上,沈聿在我耳边不停地嘱咐。
“殊薇,见了陛下,你什么都不要说,只管求陛下恩准,让晚儿入我侯府,为你冲喜。这样,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是啊,殊薇,”老夫人也在一旁帮腔,“你若能为侯府留下血脉,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我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任由他们在耳边聒噪。
冲喜?留下血脉?
他们是真当我是傻子吗?
到了宫门口,沈聿去通报。很快,便有太监出来传旨,宣我们觐见。
我被抬进了金銮殿。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大殿庄严肃穆,文武百官分列两旁,龙椅上端坐着威严的君主。
“臣妇林氏,参见陛下。”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又“力不从心”地倒了回去。
“爱卿夫人免礼。”皇帝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关切,“听闻你旧伤复发,身体抱恙,朕心甚忧。太医,快去为夫人诊治。”
立刻有太医上前,为我搭脉。
沈聿跪在一旁,声泪俱下地开始了他的表演:“启禀陛下,拙荆她……她随臣征战沙场,落下一身病根,如今……恐怕是撑不住了。臣恳请陛下,看在拙荆为国尽忠的份上,准许臣纳一房平妻,为拙荆冲喜,或许……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他说得情真意切,不少不明真相的大臣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皇帝也微微颔首,似乎有些意动。
就在这时,那名太医诊完脉,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启禀陛下!侯夫人的脉象……脉象……”他支支吾吾,不敢直言。
“说!”皇帝眉头一皱。
“侯夫人并非旧伤复发,而是……而是中了奇毒‘牵机’!此毒阴狠,会慢慢蚕食人的生机,让人在睡梦中悄然离世,状似暴毙!”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沈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8
“中毒?”皇帝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定远侯,你作何解释?”
“臣……臣不知啊!”沈聿磕头如捣蒜,“陛下明察,臣与夫人情深意重,怎会害她?定是……定是有奸人陷害!”
“是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虽然虚弱,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我,林殊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从软轿上坐了起来。
我看着沈聿,看着他惊恐万状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侯爷当真不知情吗?那碗淬了‘牵机’的汤药,可是侯爷亲手端给我的。”
“你……你胡说!”沈聿指着我,手指都在颤抖,“你不是……你不是快死了吗?”
“托你的福,还剩一口气。”我撑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我环视大殿,看着那些或震惊,或疑惑,或幸灾乐祸的脸,最终,我的目光落在了龙椅上的皇帝身上。
我猛地扯下头上的珠钗,一头青丝如瀑般散落。
我撕开身上繁复的宫装,露出里面素白的囚衣。
然后,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我解开了囚衣的衣带,将外袍褪下,露出了我伤痕累累的肩膀和后背。
那上面,有刀伤,有箭伤,有被蛮族兵器划开的狰狞疤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整个金銮殿,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一个侯府的娇弱夫人,身上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伤痕?
我迎着皇帝震惊的目光,缓缓跪下,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陛下,您眼前的定远侯,是假的。”
“三年前,真正替他出征,血战沙场,保家卫国的,不是他沈聿。”
“是臣,镇国公府嫡女,林殊薇!”
9
石破天惊!
我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金銮殿上炸响。
所有人都懵了。
皇帝从龙椅上霍然起身,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说什么?”
“我说,替夫出征,是为不贞。女扮男装,是为不敬。欺瞒君上,是为不忠。”我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毫无畏惧,“臣,林殊薇,今日便将这不贞、不敬、不忠之罪,尽数揽于己身。只求陛下,能还臣一个公道!”
沈聿已经彻底傻了,他瘫软在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疯了……你疯了……”
“我疯了?”我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帛书,高高举起,“陛下!这是臣出征前,与家父定下的密约!上面有家父的亲笔签名和镇国公府的大印!”
立刻有太监上前,将帛书呈给皇帝。
皇帝展开一看,脸色愈发阴沉。
“不仅如此!”我再次高声道,“臣还有人证!”
我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阵整齐的甲胄碰撞之声。
“宣,虎威营副将,赵龙觐见!”随着太监的传唱,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武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虎目一热,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末将赵龙,参见林将军!”
他身后,还跟着十数名亲兵,他们齐刷刷地跪下,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响彻云霄。
“我等,参见林将军!”
一声“林将军”,彻底击碎了沈聿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赵龙抬起头,看向皇帝,朗声道:“陛下!末将可以作证!三年来,带领我等在北境杀敌的,一直都是林将军!是她,在风雪中与我等同吃同住!是她,在城破之际,身先士卒,手刃敌酋!是她,身上中了三箭,依旧死战不退,才保住了雁门关!定远侯沈聿,他……他连战场都没上过!”
赵龙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身后的士兵们,个个眼含热泪,神情激动。
那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和拥护。
证据,人证,俱在。
皇帝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沈聿的脸上。
“沈聿,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我……”沈聿面如死灰,汗如雨下,他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是她!是她逼我的!是这个毒妇,她贪图军功,抢了我的身份!”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颠倒黑白。
我看着他,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我逼你?”我反问,“是谁在新婚之夜咳血不止,说自己命不久矣?是谁拉着我的手,求我保住侯府的荣耀?沈聿,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这些年,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用命换来的一切时,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
我的质问,让他哑口无言。
“陛下!”我不再看他,而是转向皇帝,呈上了最后一样东西——那包从药渣里找出来的,尚未用完的毒药粉末。
“此乃物证。臣妇恳请陛下,将定远侯老夫人,以及那位苏晚儿姑娘,一并传来对质!”
10
皇帝准了。
很快,老夫人和苏晚儿就被带上了金銮殿。
她们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这阵仗,都吓得不轻。
当她们看到面色如常,眼神冰冷的我时,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
“你……你没死?”老夫人脱口而出。
苏晚儿则是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不打自招。
皇帝冷哼一声,将那包毒药扔在她们面前。
“说吧,是谁指使的?”
接下来,便是一场精彩绝伦的狗咬狗大戏。
老夫人指着苏晚儿,破口大骂:“是这个狐狸 精!是她撺掇侯爷,说林殊薇不死,她就永远出不了头!”
苏晚儿哭着磕头,拼命辩解:“不是我!是老夫人!是老夫人说,只要夫人死了,侯爷就能名正言顺地娶我,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孙!”
沈聿也加入了战局,他一脚踹在苏晚儿身上,怒吼道:“贱 人!都是你害了我!”
金銮殿上,一片鸡飞狗跳,丑态百出。
文武百官们看着这荒唐的一幕,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够了!”
皇帝一声怒喝,终于让这场闹剧停了下来。
他看着地上这三个卑劣无耻的人,又看了看一身傲骨,满身伤痕的我,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愤怒,有惋惜,更有……一丝欣赏。
他缓缓走下龙椅,亲自将我扶了起来。
“爱卿,平身。是朕……识人不明,让你受委屈了。”
这一声“爱卿”,不是对“侯夫人”,而是对我,林殊薇。
我心中百感交集,眼眶一热,但终究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我看着他,说出了我今日来此的最终目的。
“陛下,臣,林殊薇,恳请与沈聿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准!”皇帝毫不犹豫。
“臣,恳请陛下,严惩沈氏一族欺君罔上、谋害功臣之罪!”
皇帝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三人,眼神冰冷如霜。
“传朕旨意!”
“定远侯沈聿,德不配位,欺君罔上,革去爵位,贬为庶人!其母沈氏,心肠歹毒,教子无方,同罪!苏氏晚儿,身为祸首,罪加一等!”
“定远侯府,即刻查抄!沈氏全族,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圣旨一下,沈聿、老夫人和苏晚儿同时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而我,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大仇得报。
皇帝转过身,看着我,声音温和了许多。
“林爱卿,你以女子之身,立下不世之功,当赏!朕今日便册封你为‘护国女将军’,官拜一品,赐将军府邸一座,黄金万两!望你日后,继续为我大周,开疆拓土!”
我跪下谢恩,心中一片澄明。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谁的夫人。
我,只是林殊薇。
是大周朝唯一的女将军。
11
圣旨下达得很快,禁军查抄侯府的效率更高。
我走出皇宫时,曾经的“家”,已经被贴上了封条。府里的下人哭天抢地,一片混乱。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向了皇帝新赐给我的将军府。
那是一座比侯府更加气派的宅邸,门口两个威武的石狮子,匾额上“将军府”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是御笔亲题。
我推开朱漆大门,里面早已被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青儿和赵龙已经等在了里面。
“将军!”看到我,他们齐齐行礼。
我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如此明媚的阳光下,听到这个称呼。
“都起来吧。”
我在主位上坐下,喝了一口青儿奉上的热茶,感觉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许多。
“赵龙,军中的兄弟们,都还好吗?”
“回将军,都好!兄弟们听说您……听说真相大白,都高兴坏了!他们说,早就看沈聿那小子不顺眼了,一个病秧子,怎么可能是我北境的战神!”赵龙说得眉飞色舞。
我笑了笑,心里暖洋洋的。
这世上,总有人真心待你。
我在将军府安顿下来的第三天,接到了宫里的传召。
我换上一身崭新的银色铠甲,这是皇帝特地命人按照我的尺寸打造的,英姿飒爽,气度不凡。
再次来到金銮殿,文武百官看我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敬畏,钦佩,还有一丝好奇。
“臣,林殊薇,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皇帝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今日召你来,是有一事相商。”
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几个心腹大臣。
“北境虽定,但西边的蛮族近来又有些蠢蠢欲动。朕想听听,林将军有何高见?”
我上前一步,从容不迫地将我对西境的战略部署一一道来。从地形分析,到兵力配置,再到战术安排,条理清晰,见解独到。
皇帝和几位大臣听得连连点头,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议事完毕,皇帝单独留下了我。
他看着我,忽然叹了口气:“林爱卿,以你的才华,屈居于后宅,实在是暴殄天物。朕……亦有识人不明之过。”
“陛下言重了。过往种种,皆是臣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我平静地回答。
“好一个‘自己的选择’。”皇帝笑了,“朕很欣赏你。林殊薇,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大周的利刃,是我朝的擎天之柱。朕,许你朝堂之上,自由行走。”
这是天大的恩宠。意味着我,一个女子,拥有了和男子一样的参政议政之权。
我再次跪下,真心实意地磕了一个头。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12
流放的前一夜,我鬼使神差地去了天牢。
沈聿被关在最深处的死囚牢里,曾经的锦衣玉食,变成了如今的阶下囚。他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形容枯槁,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翩翩侯爷的模样。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一丝光芒,挣扎着扑到牢门前。
“殊薇!殊薇你来了!你来救我了是不是?”他抓住冰冷的铁栏,指甲都因用力而泛白。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殊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痛哭流涕,“我不该被猪油蒙了心,不该听信那两个贱 人的挑唆!你原谅我,你跟陛下去求求情,我们……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我终于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怎么个一样法?是你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功劳,还是我继续为你卖命,然后等你下一次给我下毒?”
他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血色尽褪。
“我……”
“沈聿,你我之间,早就完了。”我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在你决定迎娶苏晚儿的那一刻,完了。在你给我下毒的那一刻,更是死得透透的了。”
“我只是……我只是嫉妒你……”他喃喃自语,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你太耀眼了,所有人都说‘定远侯’如何英勇,可那个人不是我!我活在你的影子里,我怕……我怕有一天,你会看不起我,会离开我……”
“所以,你就先背叛我,想先杀了我?”我冷笑,“沈聿,你的自私和懦弱,真是让我叹为观止。”
我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废话,转身就走。
“殊薇!别走!林殊薇!”他在我身后声嘶力竭地嘶吼,状若疯魔。
我没有回头。
路过另一间牢房时,我看到了老夫人和苏晚儿。她们被关在一起,昔日的婆媳,如今正为了半个发霉的馒头,像泼妇一样撕打在一起,咒骂着对方。
苏晚儿的肚子,已经平了。想来是在这混乱中,孩子没保住。
这就是她们求仁得仁的下场。
我目不斜视地从她们面前走过,心中毫无波澜。
走出天牢,外面月朗星稀。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获得了新生。
过去的一切,都随着这阴暗的天牢,被我彻底抛在了身后。
未来的路,光明坦荡,正等着我去走。
我,护国女将军林殊薇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来源:猫叔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