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消毒水混着尿骚味直往鼻子里钻,我蹲在病房卫生间搓洗婆婆的成人纸尿裤。塑料盆里的水浑得像泥浆,指甲缝里的黄渍怎么搓都洗不干净——这已经是今天换的第五条了。
消毒水混着尿骚味直往鼻子里钻,我蹲在病房卫生间搓洗婆婆的成人纸尿裤。塑料盆里的水浑得像泥浆,指甲缝里的黄渍怎么搓都洗不干净——这已经是今天换的第五条了。
"小芸,你妈醒了。"陈强的声音从病房传来,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我甩了甩手上的水,滴着脏水的纸尿裤"啪嗒"砸在瓷砖上。
婆婆周桂兰靠在床头,枯瘦的手攥着床头柜上的红本子。她喉结动了动,我凑近才听清:"强子,芳芳上个月说,婆家那套老破小要拆迁......"
我心里"咯噔"一沉。小姑子陈芳嫁去盐城十年,一年到头就过年露个脸。去年中秋她拎了盒超市打折月饼,婆婆能念叨半个月"我闺女最孝顺"。
"妈,您说啥呢?"陈强把保温杯往床头柜一放,杯盖"当啷"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我看见他后颈的汗把衬衫领子浸得透湿——他开了整夜货车,今早六点才从高速直奔医院替我。
婆婆咳了两声,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皱巴巴的信封。我瞥见封皮上"遗嘱"两个字,后脊梁骨瞬间发凉。五年前公公脑溢血偏瘫,婆婆摔断胯骨,我们把婚前买的小两居租出去,搬来这套老房子贴身照顾。这些年买药钱、护工费、营养餐,哪样不是我们往里面填?上个月刚找我弟借了两万,说好了等陈强跑够三趟长途就还。
"这房......"婆婆把信封塞进陈强手里,"我跟你爸商量过,留给芳芳。"
监护仪的"滴滴"声突然刺耳起来。陈强捏着信封的手直抖,指节白得像石膏。我听见自己倒抽一口凉气,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为啥?"陈强的声音闷得像从地底下冒出来,"这五年谁给你们擦身子?谁半夜背爸去厕所?芳芳一年能来几次?"
婆婆闭了闭眼:"她嫁得远,婆家没房......"
"那我们呢?"我终于开口,声音哑得自己都认不出,"我们在这老破小住了五年,租出去的房子租金全填了医药费。上个月我弟来,您还说'等我走了,这房就给你们'......"
"小芸,你听妈说。"婆婆想拉我的手,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手悬在半空,像片摇摇欲坠的枯叶,"芳芳命苦,男人没本事......"
"够了!"陈强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抓起桌上的保温杯,里面的小米粥"哗啦"泼在床单上,"爸还在睡呢!"
我这才注意到公公歪在病床上,嘴张得老大,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被子上。他五年前就说不了话,现在连吞咽都费劲。
那晚我们在医院走廊坐了很久。陈强一根接一根抽烟,火星子在黑暗里明灭。我盯着墙上的电子钟,数字从23:17跳到00:03,每跳一次都像钝刀割着神经。
"记得咱刚结婚那会儿吗?"陈强突然开口,"租的房子漏雨,你蹲在地上接水,说'等咱有了房,要装最大的落地窗'。"
我当然记得。那时我们攒了三年钱,终于付了小两居的首付。装修时我蹲在地上贴墙纸,陈强举着水平尺喊"往左点",阳光透过没装玻璃的窗户照进来,把墙纸上的小蓝花照得亮堂堂的。
"后来搬来这房,你说'等爸妈好了,接他们去住新家'。"陈强掐灭烟头,火星溅在裤腿上,"现在呢?这房要给芳芳,咱的新家......"
"租出去了。"我替他说完。
走廊的穿堂风灌进来,我裹了裹外套。陈强突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手糙得像砂纸:"小芸,咱搬走吧。"
"搬哪儿去?"我声音发颤。
"租个带厨房的小公寓。"他从兜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河西老小区有间一室一厅,月租两千五。"
我盯着纸条上模糊的字迹。两千五加上水电,要占我们工资的一半。可比起这五年每月三千药费、两千护工费,突然觉得这钱也没那么重了。
"你想好了?"我问。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腹全是开货车磨的茧:"爸刚瘫那会儿,我半夜背他去厕所,腰闪了三次。有回下大雨,我背不动,求护工帮忙,护工说'亲儿子都不管,我管啥'。"他喉咙动了动,"妈总说芳芳不容易,可谁容易?妞妞上幼儿园,我连家长会都没去过几次,老师说'妞妞总说爸爸在跑车'......"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被风吹散的烟。我想起上周妞妞发烧到39度,我抱着她在医院打点滴,旁边小孩的爸爸举着退热贴冲过来时,我躲在厕所哭了十分钟。当时陈强正开着货车在高速上,说"多跑两趟就能给咱妈换个好轮椅"。
第二天早上,婆婆拉着我的手掉眼泪:"小芸,妈知道你们辛苦......"
"先吃饭吧。"我抽回手,把保温桶里的粥倒进碗里。
陈强去办出院手续时,陈芳终于出现了。她穿着亮片裙,拎着亮面LV包,一进门就甜腻腻喊"妈"。婆婆立刻来了精神,拉着她的手说:"芳芳,这房以后就是你的......"
"妈您放心。"陈芳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我正愁没地方放这些包呢。"她瞥见我,皱了皱眉,"嫂子,你们不是要搬吗?我明天就找中介过户。"
我低头收拾公公的药盒,没应声。陈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个行李箱——我们所有家当都在这儿了,除了妞妞的玩具,原来的小两居早租出去了。
"爸,妈,我们走了。"陈强说。
婆婆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掐得生疼:"小芸,你真不怪妈?"
我望着她,突然想起五年前她坐在轮椅上,眼睛亮得像星星:"等我好了,给你们带孙子。"现在那双眼只剩浑浊的白。
"不怪。"我抽出手,"您好好养病。"
出了门,陈强把行李箱塞进货车后备厢。妞妞刚从幼儿园回来,举着画冲我笑:"妈妈看!这是我们的新家,有大窗户!"她画的窗户上贴着歪歪扭扭的星星,蜡笔涂得一团糟。
我蹲下来抱她,闻到她头发上的奶香味。风里飘来隔壁楼的糖醋排骨香,我突然想起上周给婆婆喂饭,她把排骨吐在床单上:"没芳芳婆家做得香。"
陈强发动车子,广播里放着《常回家看看》。我摇下车窗,看那栋老房子越来越小,像块被揉皱的旧布。
现在我们住在河西的小公寓里。厨房小得转不开身,妞妞的小床支在客厅。陈强跑车更勤了,我白天在超市上班,晚上去夜市摆袜子摊——便宜好卖。
上个月路过原来的小区,看见陈芳在老房子门口贴"此房出售"的广告。她瞥见我,扭头就走。我站在树底下看了会儿,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斑斑驳驳的,像极了五年前病房窗户漏下的光。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没搬来照顾公婆,现在是不是还能住在自己的小两居里?可又觉得,就算再选一次,大概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毕竟那时候,我真真切切地相信,真心付出总会有回报。
只是现在我懂了,期待要收在心里。就像陈强说的:"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来源:小西一起追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