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四十年,足够让一条河改道,让一个村拆迁,让当年的少年变成秃顶老头。
“四十年没说话的人,突然发来一条‘我要动手术了’。
”
看到这条微信,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像被冻住。
四十年,足够让一条河改道,让一个村拆迁,让当年的少年变成秃顶老头。
可记忆没拆迁,它蹲在角落里,等人路过就咬一口。
1982年,褚彦卿他妈是妇女队长,他爸是村支书,家门口永远停着一辆擦得锃亮的二八大杠。
作者家只有三亩薄田,下雨天得拿脸盆接屋顶漏水。
那年头,自行车铃声就是阶层BGM,一响,全村的狗都懂谁高谁低。
女同学他爸在信用社点钞票,哥哥在储蓄所数硬币,家里顿顿能见荤。
褚家觉得这门亲事像把梯子,能顺着爬进“吃公粮”的世界。
作者和女同学偷偷在麦垛后递过纸条,被褚彦卿当众念出来:“癞蛤蟆想啃银行家的天鹅肉?
”笑声像碎玻璃,扎在耳朵里四十年。
后来作者去市里学建筑,灰头土脸扛水泥,夜里啃冷馒头时想起那句话,馒头渣混着血往肚里咽。
九十年代,他成了包工头,回村盖小楼,褚彦卿却退伍回来种地,二八大杠早锈成一堆铁。
两人遇见,一个西装革履,一个裤腿沾泥,谁也没先开口——原来时间不是解药,是发酵剂,把委屈酿成了恨。
直到上周,褚彦卿躺在县医院,胆管结石疼得整夜嚎。
护士说他在昏迷前反复念一个名字。
作者去了,带了一兜苹果——不是探病标配,是1982年女同学最爱吃的那种小国光。
病房里,褚彦卿肿成发面馒头,第一句话是:“当年那张纸条……我偷的。
”
原来女同学先递的纸条是给作者的,褚彦卿嫉妒,抢过来改了名字。
一场婚姻,一个羞辱,全起于少年拧巴的占有欲。
作者削苹果的手抖了一下,皮断成两截,像断掉的四十年。
“我闺女去年考上复旦了。
”褚彦卿突然说,眼泪顺着黄脸皮滚进枕头,“她对象……农村的。
”作者把苹果递过去,两人都笑了——笑命运是个复读机,把当年的台词原封不动播给下一代。
出院那天,褚彦卿拄着拐杖追到停车场,往作者车里塞了包土:“我妈坟头的,你盖楼用得着。
”作者愣住,这包土比任何和解书都沉——它埋过两个少年的尊严,如今长出新的草。
回城的路上,作者把音响开到最大,放的是《驼铃》。
副驾那包土簌簌掉渣,像四十年前的碎玻璃终于磨成沙。
他突然明白,所谓和解,不是原谅别人,是放过那个在麦垛后攥着纸条发抖的自己。
后视镜里,夕阳把褚彦卿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给过去鞠躬。
作者按了下喇叭,短促的一声“滴”,像在说:行了,散了吧。
来源:乖巧麻酱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