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是一个,是一串。红色的炮衣碎屑,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红疹,洒满了引擎盖。
引子
鞭炮在我车上炸了。
不是一个,是一串。红色的炮衣碎屑,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红疹,洒满了引擎盖。
我刚给这辆二手宝来做的全车漆,德国进口的鹦鹉漆,花了我小半个月的工资。此刻,那崭新的黑色漆面上,已经多了好几个斑驳的白点,像是被人用烟头烫过。
“小军!”我朝着楼门口那个瘦小的身影喊了一声。
那是我表弟,我姑姑的儿子,今年刚上六年级。他手里还捏着半串没放完的“大地红”,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他把剩下的鞭炮往地上一扔,扭头就跑进了楼道。
我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就蹿了上来。我快步走到楼下,那股火药味儿混着新车漆的清香,闻起来特别刺鼻。我伸手摸了摸那几个白点,漆面已经烧坏了,摸上去是粗糙的。
我想,这下麻烦了,这漆得重新做。不光是钱的事,关键是这手艺活儿,糟蹋了太可惜。
我压着火气上了楼。姑姑家就住我们楼上,三楼。门没关,我一进去就看见小军正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打游戏,嘴里还嚷嚷着“冲啊冲啊”。
姑姑正在厨房里择菜,看见我进来,头也没抬。
“姑姑,小军他……”
“哎呀,林涛回来啦。”姑姑打断我的话,手里没停,“你妈说你今天不回来吃饭,怎么又跑过来了?”
“小军拿鞭炮把我车给崩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
姑-姑手里的芹菜梗“啪”地一声被掰断。她从厨房里探出头,朝沙发上看了一眼。
“多大点事儿嘛,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呢。”
她说话的口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轻松。
“他那不是闹着玩,车漆都烧坏了。”我指了指楼下,“那是我刚喷的漆,好几千块呢。”
“哎呦,不就一点漆吗?”姑姑从厨房走出来,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再说,你那不就是个破大众吗?值得那么金贵?”
我心里一堵。
我觉得,这事儿跟车是什么牌子没关系,这是个道理问题。小孩子犯了错,大人得管。
“姑姑,这不是车贵不贵的事,是他这个行为不对。您得说说他。”
小军这时候抬起头,冲我做了个鬼脸:“小气鬼!”
姑姑立刻把他揽在怀里,像护着个宝贝疙瘩:“说你两句还来劲了?你弟还小,你当哥的让着点怎么了?你小时候不也淘气?”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跟她讲不通道理。我的心就像被塞进了一团湿棉花,又闷又沉。
这时候,我妈和我爸也从里屋出来了。我妈一看见这架势,赶紧上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儿,一家人,别为这个伤了和气。”她推了我一下,“你姑姑说得对,小军也不是故意的。你那车,不行让你爸给你点钱,再去补补漆。”
我爸在旁边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说:“算了,林涛。你姑姑带个孩子也不容易。车坏了就修修,人没事就行。”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特别无力。
在他们眼里,亲戚间的面子,所谓的“和气”,比什么都重要。我的委屈,我的损失,在“都是一家人”这五个字面前,轻飘飘的,不值一提。
我没再说话,转身就下了楼。
楼下,我的那辆黑色宝来静静地停在车位上。这是我们这个老小区里最好的一个车位,正对楼门口,地方宽敞,夏天还有一棵大槐树遮阴。为了这个车位,我当初可没少跟邻居们磨嘴皮子。
看着引擎盖上的那几个白点,我心里那股火,不但没灭,反而烧得更旺了。
行,你们不管。
你们觉得这是小事。
那我就用我的法子,让你们知道知道,这不是小事。
我拿出手机,翻到了一个电话号码。备注是“陈总”。
电话接通了。
“喂,陈总,我是修车厂的小林啊。”
“您的那辆保时捷,明天不是要过来做保养吗?对对对。我跟您说个事儿,您过来的时候,直接停我车位上就行。我们这小区您知道,车位紧张,我这个位置最好,给您留着。”
“您放心,绝对安全。我给您看着。”
挂了电话,我看着我的车,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了。
我倒要看看,当鞭炮扔在几十万的车上时,在你们眼里,还算不算“多大点事儿”。
第一章 旧车位与新麻烦
晚饭是在我妈家吃的。
饭桌上,谁也没再提车的事。好像那串鞭炮,就炸在了一阵风里,响了一声,就散了。
我妈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排骨、炖鸡,把我碗里堆得像座小山。
“涛啊,多吃点。你最近修车累,都瘦了。”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爸喝着小酒,跟我聊着厂里的新闻,谁家涨工资了,谁家孩子考上大学了。
姑姑和小军也在。小军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时不时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姑姑呢,嘴上说着小军的不是,筷子却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肉。
“你看看你,吃饭跟猪八戒似的。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一桌子人,看起来其乐融融。
可我心里清楚,这平静的底下,是压着事的。就像高压锅,盖子盖得严严实实,但里面的气儿,顶着呢。
我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
我老婆晓慧看了我一眼,眉头微微皱着。她知道我心里不痛快。
吃完饭,晓慧帮着我妈收拾碗筷。我爸和姑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走到阳台,点了根烟。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小区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照着楼下那片空地。我的那辆宝来,就停在光晕里,像一头沉默的野兽。
晓慧走了过来,从后面轻轻抱住我。
“还在为车的事生气呢?”她的声音很轻。
“不全是。”我吐出一口烟圈,“我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们没一个人觉得小军有错。”
“你还不知道你姑姑那个人?小军就是她的命根子。别说炸你个车,就是把天捅个窟窿,她也觉得是天太矮了。”晓慧把头靠在我背上。
“可我妈我爸也那样,一味地和稀泥。”
我想,这就是我们这个家的常态。遇到问题,第一反应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掩盖问题。只要表面上过得去,内里的脓疮烂肉,谁也不愿意去揭开。
“他们是老一辈,就认那个‘家和万事兴’的理儿。别想那么多了。”晓慧劝我,“车漆坏了就坏了吧,大不了我们再花点钱。别为了这个,把一家人关系搞僵了。”
我没说话。
我知道晓慧说得对。为了几千块钱,跟亲戚闹翻,不值当。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这不是钱的事,这是尊严的事。我的车,我辛辛苦苦挣钱买的,我凭手艺把它弄得漂漂亮亮的,凭什么就要被一个熊孩子随随便便给毁了?
毁了之后,连一句正经的道歉都没有。
“我明天把车位让给一个客户停。”我突然说。
晓慧愣了一下:“让给客户?哪个客户啊?”
“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陈总,开保时捷的那个。他明天来做保养。”
“你把车位让给他?那你自己的车停哪儿?”晓慧有些不解。
“随便找个地方停呗。反正我们这车也不金贵,是吧?”我语气里带着点自嘲。
晓慧沉默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一下子就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
“林涛,你是不是想……”
“我什么都没想。”我打断她,“我就是觉得,人家是贵客,车也金贵,停我这个好车位,安全。”
晓慧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她知道我的脾气,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
我先是把我那辆宝来从车位上开了出来,绕着小区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里。那里路灯坏了,黑漆漆的,地上还有不少垃圾。
然后,我拿着扫帚和抹布,把我那个车位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地上的烟头、纸屑,全被我扫进了垃圾桶。
我觉得,这就像一个仪式。我要把这个属于我的地方,干干净净地交出去。
刚收拾完,姑姑就拎着菜篮子下楼了。
她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看见空出来的车位,眼睛一亮。
“哎,林涛,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把车停别处去了?”
“嗯,今天有个朋友要来,我把车位给他留着。”我淡淡地说。
姑姑撇了撇嘴,没再多问,径直往菜市场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冷笑一声。她大概以为,我是怕了,是妥协了。
上午九点多,一辆白色的保时捷Panamera缓缓驶进了小区。
我们这是老小区,平时连个奔驰宝马都少见,更别说这种跑车了。车一进来,立马就吸引了不少邻居的目光。
我赶紧迎了上去。
“陈总,这边。”
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四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的脸。他就是陈总,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的老板,也是我修车厂的大客户。
“小林啊,你这小区不好进啊。”陈总笑着说。
“老小区,路窄。您停这儿就行,我给您看着。”我指着那个空出来的车位。
陈总很满意,把车稳稳地停了进去。
我帮他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是一些高档的茶叶和补品。
“小林,这是给你的。上次我那车的小毛病,好几个4S店都没弄好,到你那一会儿就解决了。你这手艺,没得说。”陈总把东西塞到我手里。
“陈总,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连忙推辞。
“拿着,这是你应得的。手艺人,就该有手艺人的价值。”陈总拍了拍我的肩膀,态度很坚决。
我心里一暖。
我觉得,陈总这句话,比我爸妈、我姑姑说的那些“一家人,别计较”加起来都动听。他懂我,懂我对自己这门手艺的看重。
就在这时,姑姑买菜回来了。
她一眼就看见了停在我车位上的那辆保时捷,眼睛都直了。然后她又看见了我和陈总,以及我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有点难看。
第二章 两百块的羞辱
姑姑拎着菜篮子,径直朝我们走了过来。
她的眼神在保时捷雪白的车身上扫来扫去,那眼神,混杂着羡慕、嫉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涛,这就是你那朋友啊?”她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姑姑,这是我的客户,陈总。”我介绍道,“陈总,这是我姑姑。”
陈总礼貌地点了点头,没说话。他这种见惯了场面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气氛有点不对劲。
姑姑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礼品上,眼睛眯了眯。
“哎呦,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她嘴上说着客气话,手却伸过来,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下意识地把东西往后一挪。
“姑姑,这是客户的一点心意。”
陈总笑了笑,对我说:“小林,我上去坐坐,跟你聊聊下次保养的细节。”
“行,陈总,您跟我来。”我赶紧领着他往楼上走。
把陈总让进屋,晓慧赶紧张罗着泡茶。我爸妈也从房间里出来了,看见陈总,显得有些拘谨。
“叔叔阿姨好。”陈总倒是很随和。
我们坐在沙发上,聊着车子的话题。从发动机的调校,到底盘的养护,我们聊得很投机。陈总虽然是老板,但对车是真的懂,也真的爱。
我觉得,这种尊重,是建立在专业上的。他把我当成一个专业人士,而不是一个只会拧螺丝的修车工。
正聊着,姑G姑进来了。
她一屁股坐在我对面,把一个红包推到我面前的茶几上。
“林涛,昨天是小军不对。这是姑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去把车漆补补。”
我看着那个红色的信封,薄薄的一层。
我没有动。
我妈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你看看你姑姑,多客气。林涛,快收下。”
我心里一阵冷笑。
昨天还说“多大点事儿”,今天看见我客户开着豪车来了,就立马变了态度。这是来道歉的,还是来撇清关系的?
我拿起那个红包,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
里面是两张红色的钞票。
两百块。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我爸的脸色有点尴尬,我妈的笑容僵在脸上。晓慧站在旁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陈总端着茶杯,吹了吹热气,眼神却瞟向这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把那两百块钱拿出来,放在茶几上,然后把空红包推回到姑姑面前。
“姑姑,这钱我不能要。”
“怎么?嫌少啊?”姑姑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你不就一个破大众吗?补点漆能要多少钱?两百块还不够?”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耳朵里。
我想,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错了。她给这两百块钱,不是赔偿,更像是打发。就像我们在路边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随手掏出两块钱说“不好意思”一样。
这是一种轻视,一种从骨子里的轻视。她看不起我的车,也看不起我的工作,更看不起我这个人。
“姑姑,我的车漆是德国进口的,光材料费就不止这个数。最关键的,这不是钱的事。”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态度问题。小军做错了事,您作为家长,应该让他认识到错误,而不是用钱来堵我的嘴。”
“我堵你的嘴?林涛你可真会说话!”姑姑的嗓门一下子高了起来,“我不就是看你今天有客人在,给你个面子吗?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为了你那破车,你还想让你弟给你下跪道歉不成?”
“我没那么想。我只要他知道,做错了事,要负责任。”
“负什么责任?他才多大?他懂什么!”
我们俩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我爸在一旁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我妈急得快哭了,不停地拉我的胳膊。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有话好好说!”
陈总这时候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
“小林,我看我还是先走吧。保养的事,我们改天再聊。”
“陈总,真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我满脸歉意。
“没事。”陈总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转向我姑姑,笑了笑,“大姐,小孩子淘气是难免的。不过,有些东西,确实是分贵贱的。比如这车,碰一下,可能就是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所以啊,还是得看好。”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姑姑被他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我送陈总下楼。
到了楼下,陈总对我说:“小林,你这家人,挺有意思啊。”
我苦笑了一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明白。”陈总指了指他的车,“这车就放你这儿了。我相信你。不过,你最好还是安个摄像头什么的,以防万一。”
“谢谢陈总提醒,我知道了。”
送走陈总,我回到楼上。
一进门,我妈就劈头盖脸地把我数落了一顿。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姑otg姑好心好意给你钱,你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你把客人都给气走了!”
“妈,他不是被我气走的,是被你们吵走的。”
“还不是因为你!非要计较那点小事!现在好了,亲戚也得罪了,客户也得罪了,你满意了?”
我看着我妈,突然觉得很累。
我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条很深很深的沟。他们永远无法理解,我所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那天下午,家里气氛一直很压抑。
傍晚的时候,小军放学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
“妈,给我钱,我要去买‘穿天猴’!”
姑姑正在气头上,吼了他一句:“买什么买!就知道玩!看你把你哥的车给弄的!”
小军撇了撇嘴,一脸不服气。
“不就是一个破车吗?楼下那个白色的才好看呢!”
他说完,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我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第三章 监控下的真相
那种不好的预感,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了我的喉咙里。
我坐立不安。
我想,小孩子的话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但一想到小军看保时捷时那种又羡慕又跃跃欲试的眼神,我心里就没底。
晚饭后,我特意下楼去看了看。
白色的保时捷在夜色中像一头优雅的猎豹,车身线条流畅而迷人。我绕着车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还好,完好无损。
但我还是不放心。
我想起了陈总的话,安个摄像头。可临时去哪儿弄呢?
我回到家,在储物间里翻箱倒柜。晓慧看我急得满头大汗,问我找什么。
“找我以前那个旧手机。”
“找那个干嘛?都卡得不能用了。”
“我记得有个软件,可以把旧手机变成一个临时的监控摄像头。”我说。
我们俩一起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落满灰尘的盒子里找到了。手机充上电,还能开机。我下载了软件,调试了半天,总算弄好了。
夜里,我把手机用黑胶带固定在阳台的晾衣杆上,调整好角度,正好可以拍到楼下的那个车位。
做完这一切,我才稍微松了口气。
我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小题大做了。也许小军根本没那个胆子。但我又想,万一呢?这车可不是我的宝来,随便碰一下,维修费都是天文数字。我赔不起。
一夜无话。
第二天是周末,我不用去厂里上班。
一大早,我就被楼下的一阵喧哗声吵醒了。我心里一个激灵,赶紧跑到阳台。
楼下已经围了一圈人。
我姑姑,我爸妈,还有几个邻居,都围着那辆白色的保时捷。
姑姑的声音最大,带着哭腔。
“不关我们小军的事!我们家小军昨天一天都在家写作业,哪儿也没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我赶紧穿上衣服,冲下了楼。
挤进人群,我看到那辆保时捷的引擎盖上,赫然出现了几道长长的划痕。划痕很深,已经露出了底漆。旁边还扔着几根烧完的“穿天猴”的竹签。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怎么回事?”我问。
“还能怎么回事!”一个邻居张大妈指着车,一脸的气愤,“我早上出来倒垃圾,就看见你家小军拿着个小石子在这车上划拉呢!旁边还有几个小孩跟着起哄放炮,我喊了一声,他们就跑了!”
“你胡说!”姑姑立刻尖叫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们家小军了?你这是血口喷人!”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张大妈也不示弱,“你家孩子什么德行,这院里谁不知道?昨天刚把你侄子的车给崩了,今天又来划人家的豪车!”
“你……”姑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地重复,“不是我们家小军!”
我爸妈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我妈拉着姑姑的胳膊,想劝她少说两句,可姑姑根本不听。
我走到车前,蹲下来仔细查看那些划痕。
我看得出来,这是用尖锐的硬物划的,而且划得很用力。这绝对不是无意的刮蹭,是故意的破坏。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我站起身,看着还在撒泼的姑姑,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我觉得,小军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她这个当妈的,要负最大的责任。是她的溺爱和纵容,让孩子的是非观变得扭曲。
“姑姑,你别说了。”我开口了,声音很平静。
“林涛,你可得为我们家小军说句公道话!张大妈她就是跟我们家有仇,故意冤枉他!”姑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摇了摇头。
“是不是他,我们看了就知道了。”
我说着,转身就往楼上走。
“你看什么?你能看出什么来?”姑姑在我身后喊。
我没理她,径直回到家里,取下了那个旧手机。
当我拿着手机再次下楼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
我点开视频文件,把手机举到姑姑面前。
“姑姑,您自己看吧。”
视频画面有些晃动,也不算特别清晰,但足以看清楼下发生的一切。
视频里,小军手里拿着一块石头,正使劲地在白色的引擎盖上划着。他一边划,嘴里还一边念叨着什么。旁边还有两个小男孩,一个负责放哨,一个拿着“穿天猴”往车底下扔。
火光一闪,伴随着“嗖”的一声尖啸。
然后,就是张大妈的一声怒喝。三个孩子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四散而逃。
视频不长,只有短短一分多钟。
但这一分多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周围鸦雀无声。
姑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抢过手机,把视频又看了一遍,然后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了地上。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她喃喃自语。
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快感。
我把手机收回来,对周围的邻居说:“都散了吧,这事我会处理。”
人群渐渐散去。
我爸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
“林涛,这下……麻烦大了。”
是啊,麻烦大了。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总的电话。
“陈总,您好,我是小林。您的车……出事了。”
第四章 代价与责任
陈总来得很快,半个小时就到了。
他没有开车,是打车过来的。看见自己爱车的惨状,他脸上的肌肉明显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发火,也没有大声质问。
他只是绕着车走了一圈,然后蹲下来,用手指轻轻地拂过那几道深深的划痕。
“小林,报警吧。”他站起身,对我说。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点了点头。
姑姑一听要报警,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冲过来抱住我的腿。
“不能报警!林涛,不能报警啊!”她哭喊着,“小军他还小,要是报了警,他这辈子就毁了!求求你,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你跟这位老板说说,我们赔钱,我们赔钱还不行吗?”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如果昨天她能好好管教小军,如果她能为小军的行为负起责任,又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姑姑,现在不是钱的事了。”我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这是故意损坏他人财物,数额巨大,已经不是我们私了能解决的了。”
“我不管!反正不能报警!”她死死地抱着我的腿不放。
陈总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冷漠。
“大姐,你现在求他没用。这车不是我的,是公司的财产。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必须公事公办。”
“我不管什么公司不公司!我儿子不能有事!”姑姑开始胡搅蛮缠。
我爸妈也围了过来,一脸的为难和焦急。
“陈总,您看……这事能不能……”我爸搓着手,话也说不囫囵。
“叔叔,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规矩就是规矩。”陈总打断了他,“孩子犯了错,就应该承担后果。家长一味地包庇,只会害了他。”
陈总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了我爸妈和姑姑的心上。
警察很快就来了。
他们勘察了现场,拍了照,然后把我录下的视频作为证据拷贝了一份。
小军被从房间里叫了出来。
他一开始还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气。但当警察把手铐亮出来的时候,他终于害怕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躲到了姑姑的身后。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那个车好看,想在上面画个画……”他抽抽搭搭地说。
姑姑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因为小军未满十四周岁,警察没有把他带走,只是要求监护人严加管教,并且要承担全部的民事赔偿责任。
接下来,就是定损。
陈总联系了保时捷的4S店。很快,定损员就来到了现场。
经过一番专业的检测和评估,结果出来了。
“这几道划痕伤到了车身的电泳层,修复的话需要对整个引擎盖进行重新喷涂。这款车用的是珠光漆,工艺比较复杂,再加上工时费……总共的维修费用,大概在八万块左右。”
“八……八万?”
姑姑听到这个数字,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我爸妈也被这个数字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八万块,对我们这样的普通工薪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我姑姑在超市当收银员,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千出头,不吃不喝也要两年多才能挣够。
“怎么会这么贵?你们这是敲诈!”姑姑缓过神来,又开始撒泼。
“女士,我们所有的报价都是有依据的,您可以去任何一家正规的4S店查询。”定损员面无表情地说。
姑姑彻底没话了。她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八万块……我到哪儿去弄这八万块啊……”
看着她那副样子,我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觉得,这八万块,买的不仅仅是一次车漆修复,更是一个惨痛的教训。这个教训,不只是给小军的,更是给她这个做母亲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赔偿是必须的。
当天下午,我们两家人坐在一起,商量这笔钱该怎么办。
姑姑家这些年根本没什么积蓄,姑父在外地打工,挣的钱也只够日常开销。她把家里所有的存折、银行卡都翻了出来,东拼西凑,也才凑了不到两万块。
剩下的六万块缺口,怎么办?
姑姑把目光投向了我爸妈,然后又看向我。
“大哥,大嫂……林涛……你们得帮帮我啊!我们可是一家人啊!”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我妈心软了,看着我爸,欲言又止。
我爸抽着烟,一言不发,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
我心里很清楚,这个钱,最后肯定还是要落到我们家头上。
晓慧在一旁拉了拉我的衣角,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意思我懂,我们家也不富裕,刚买了这套房子,每个月还要还房贷,小孩子上学的开销也不小,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
第五章 手艺人的尊严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姑姑的哭泣声,像一把钝刀子,在每个人的神经上慢慢地磨。
“大哥,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姑G姑抱着我爸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爸把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行了,别哭了。这钱,我们想办法。”
我妈松了口气,但脸上的愁云却更重了。
我知道,我爸说的“想办法”,就是把我们家那点准备用来应急的积蓄全都拿出来。那是我和晓慧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的钱。
“爸,这钱不能我们出。”我开口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姑姑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林涛,你……你说什么?”
“我说,这钱,应该由姑姑自己承担。”我看着她,语气很平静,但也很坚定,“这是她作为监护人应该负的责任。”
“我哪有那么多钱!你这是要逼死我啊!”姑姑又嚎啕大哭起来。
“林涛!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妈急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不是别人,是你亲姑姑!”
“妈,正因为是亲姑姑,我才要这么说。”我站起身,走到屋子中央,“如果今天我们帮她把这个钱还了,她和小军都不会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下次,小军可能划的就不是车了,可能是人。到那个时候,后果谁来承担?”
我的话,让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晓慧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许。
我爸沉默了,重新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可是……八万块,你让她上哪儿去凑啊?”我妈还是不忍心。
“钱不够,可以想办法。可以去借,可以去打工,慢慢还。但这个责任,必须她自己来扛。”我说,“陈总那边,我去跟他谈。看看能不能分期,或者宽限一段时间。”
说完,我不再理会姑姑的哭闹,转身走出了家门。
我需要冷静一下。
我一个人去了我的修车厂。
厂里空荡荡的,只有几辆待修的车静静地停着。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混合的味道,这个味道,曾让我感到安心和踏实,但今天,却让我觉得有些烦躁。
我走到我的工具墙前,看着上面挂得整整齐齐的扳手、钳子、螺丝刀。
每一件工具,都像是我的战友。我靠着它们,靠着我这双手,养活我的家,也赢得了像陈总这样客户的尊重。
我觉得,我的工作是有尊严的。
这种尊G严,来自于我对技术的执着,来自于我能把一辆破旧的车变得焕然一新。当我把车钥匙交到客户手中,看到他们满意的笑容时,那种成就感,是再多钱也买不来的。
可是,我的这份尊严,在我的家人眼里,却好像一文不值。
他们觉得我的车是“破大众”,觉得我的工作就是个“修车的”,觉得我为了一点车漆跟孩子计较是“小题大做”。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给陈总打了个电话,约他见面。
我们在厂子附近的一家茶馆见了面。
我把家里的情况,以及我的想法,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陈总,我知道这个要求可能有点过分。但这笔钱,我希望由我姑姑自己来承担。我能不能恳请您,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分期来偿还?”我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陈总静静地听我说完,没有立刻回答。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小林,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把车交给你吗?”他突然问。
我摇了摇头。
“因为你身上有一种东西,现在很多人都没有了。”陈总看着我,很认真地说,“那就是‘匠心’。你对你的手艺,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热爱。你不是在修车,你是在完成一件作品。”
我没想到他会给我这么高的评价,一时之间,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他话锋一转,“当你的作品被人肆意破坏的时候,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不仅仅是金钱的损失,更是对你尊严的践踏。”
他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发热。
“至于赔偿的事情,”陈总放下茶杯,“我有一个想法。”
“您说。”
“这八万块,是4S店的报价。如果这辆车,由你来修呢?”
我愣住了。
“由我来修?”
“对。我相信你的手艺不比4S店的师傅差。你来修,材料费加工时费,肯定用不了八万。你算一下,需要多少成本。”
我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保时捷的珠光漆,材料确实贵,但通过我的渠道拿货,能便宜不少。至于工艺,虽然复杂,但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报出了一个数字。
“如果我来修,所有的成本加起来,大概在两万五左右。”
“好。”陈总点了点头,“那就两万五。让你姑姑把这两万五拿出来。剩下的五万五,就算是我给你上的一个‘保险’。”
“保险?”我不解地问。
“对。我买的是你这个人,你的手艺,还有你的原则。”陈总笑了,“以后我公司所有的车,都交给你来维护。这五万五,就当我提前预付的保养费了。怎么样?”
我看着陈总,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我知道,他这是在帮我。
他用一种最体面,最能保全我尊严的方式,帮我解决了这个天大的难题。
他没有居高临下地施舍,而是给了我一个平等的合作机会。
“陈总……”我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您。”
“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陈总拍了拍我的肩膀,“手艺人,就该有手艺人的骨气。”
第六章 一顿饭的顿悟
我带着陈总的解决方案回了家。
当我把“赔偿款从八万降到两万五”这个消息宣布出来的时候,屋子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姑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真的?只要两万五?”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对。但是,这笔钱,必须由你来出。陈总那边,我已经说好了。”我看着她,态度依然坚决。
两万五,对于姑姑来说,虽然依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已经不是遥不可及了。她之前凑的那笔钱,再加上找亲戚朋友借一点,应该能凑齐。
我爸妈也没再说什么。他们大概也看出来了,这件事,我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他们再反对也没用。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气氛很奇怪。
姑姑开始为了凑钱而四处奔波。她第一次低声下气地去求人,第一次尝到了没钱的窘迫和世态的炎凉。
小军也被勒令禁足,不准出去玩,每天在家里写作业。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闯了大祸,变得沉默寡言,不像以前那么嚣张了。
而我,则开始准备修复那辆保时捷。
我把车开回了我的厂里,关上大门,开始了我一个人的工作。
这是一个精细活儿。
从打磨,到补土,再到喷涂底漆、色漆、清漆,每一道工序,都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尤其是在调色环节,保时捷的珠光白漆里含有特殊的金属颗粒,比例稍微有点不对,颜色就会有偏差。
我把自己关在喷漆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晓慧每天都会给我送饭过来。
她看着我穿着厚重的工作服,戴着防毒面具,在刺鼻的油漆味里忙碌,眼神里满是心疼。
“差不多就行了,别太累了。”她把饭盒递给我。
“不行。”我摘下面具,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是我的作品,不能砸了招牌。”
我觉得,我修的不仅仅是一辆车,更是在修复我自己的尊严。我要用我的手艺证明,我林涛,不是一个可以任人轻视的“修车工”。
一个星期后,车修好了。
当那辆保时捷重新停在楼下的时候,引擎盖光洁如新,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完美得看不出一点修复过的痕迹。
邻居们围过来看,都啧啧称奇。
“小林这手艺,真是绝了!”
“比新车还亮堂!”
我听着这些夸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那天晚上,我爸突然对我说:“林涛,叫上你姑姑他们,晚上来家里吃饭吧。”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晚饭很丰盛。
饭桌上,气氛不再像之前那么剑拔弩张。
姑姑把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
“林涛,这是两万五,你点点。”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人也憔悴了不少。
我把信封推了回去。
“姑姑,这钱,你直接给陈总吧。车是他-的,我只是个修车的。”
姑姑愣住了。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小军,突然站了起来。
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哥,对不起。我错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童稚,但语气却很诚恳。
我看着他,心里那块一直堵着的石头,好像一下子就松动了。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知道错了就好。记住,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小军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爸喝了很多酒。
他拉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
“儿子,爸以前……总觉得你就是个修车的,没什么大出息。觉得你为了一点小事跟亲戚计较,不懂事。”
“今天我才明白,你不是不懂事,是爸不懂你。”
“你靠自己的手艺吃饭,活得有尊严。爸为你骄傲。”
我听着我爸的话,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从我爸嘴里,听到“尊严”和“骄傲”这两个词。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这顿饭,化解了我们家所有的矛盾和隔阂。
我觉得,家人之间,有时候需要的不是无原则的“和稀泥”,而是一次把问题摆到桌面上的坦诚沟通。
理解,永远是建立在尊重的基础之上的。
第七章 新的开始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但它留下的痕-迹,却深刻地改变了我们这个家。
姑姑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心思都扑在小军身上,而是找了一份晚上的兼职,在一家饭店做保洁。她说,她要靠自己的努力,把这次欠下的债都还上。
她对小军的管教也严厉了起来。小军再犯错,她不再是护着,而是会认真地跟他讲道理,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小军呢,好像也一夜之间长大了。他不再那么调皮捣蛋,学习成绩也上去了不少。有一次我看见他,他正在帮小区的清洁工阿姨扫地上的落叶。
我那辆黑色的宝来,引擎盖上的那几个白点,我一直没有去修。
晓慧问我为什么。
我说:“留着吧,算是个纪念。提醒我自己,也提醒所有人,有些错,犯了,就会留下疤。”
我和陈总的合作,也正式开始了。
他把公司所有的车都交给我来打理。我的修车厂,生意越来越好,名气也越来越大。很多人都慕名而来,指名要我亲自动手。
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每一辆车,都尽心尽力。
我觉得,手艺人,活儿就是脸面。脸面丢了,就什么都没了。
有一天,我正在厂里忙活,小军来了。
他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我。
“哥,我……我能进来看看吗?”
“进来吧。”我笑了笑。
他走进厂里,好奇地看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和设备。
我正在给一辆车做抛光。抛光机在车身上高速旋转,发出“嗡嗡”的声音。
“哥,你这个累吗?”他问。
“累。但看着一辆旧车在我手里变得跟新的一样,就觉得不累了。”我一边干活一边说。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对我说:“哥,等我长大了,我也想学修车。跟你一样。”
我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那是一种对技术的向往,和对劳动的尊重。
我笑了。
我走过去,把一块干净的抹布递给他。
“想学?行啊。那就从擦车开始吧。”
他接过抹布,没有丝毫犹豫,开始认真地擦拭着旁边一辆车的车门。他的动作还有些笨拙,但眼神却无比专注。
午后的阳光,透过厂房的窗户照进来,洒在他小小的身影上,也洒在我满是油污的工作服上。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新的开始。
不仅是小军的,也是我们这个家的。
我们都从这件事里,学会了最重要的一课:尊重。
尊重别人的劳动,尊重别人的财产,也尊重规则,尊重我们自己所坚守的,那些平凡而又闪光的尊严。
来源:搞笑大小咖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