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一个被晨光浸透的寻常早晨。我照例在小区里散步,恰好遇见对门的她站在单元门口。手里端着那只磨白了漆的保温杯,目光追随着两个活蹦乱跳的小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手里还捏着半块芝麻饼,显然是给孙子准备的,自己却顾不上吃一口。
人老了,独居?还是跟儿子儿媳孙子一起住?
那是一个被晨光浸透的寻常早晨。我照例在小区里散步,恰好遇见对门的她站在单元门口。手里端着那只磨白了漆的保温杯,目光追随着两个活蹦乱跳的小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手里还捏着半块芝麻饼,显然是给孙子准备的,自己却顾不上吃一口。
“两个孩子催得紧,连口热乎饭都吃不安生。”她笑着说,眼角的皱纹像阳光下的涟漪。但笑容很快淡去,化作一声轻叹:“昨天收拾屋子,翻出我们老两口的结婚照。想摆在客厅,怕孩子们觉得过时;收进抽屉吧,夜里找东西又碰倒了相框...”
这话轻轻落在我心上,漾开一片涟漪。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谁没有过这样的时刻? 站在子女家的厨房门口,看他们忙碌得像个旋转的陀螺,想搭把手,却被温柔地推开:“您歇着就好。”想回房间躺会儿,却又被一种说不清的寂寞包围。
一、相框里的叹息
这让我想起社区象棋摊上认识的他。棋风稳健,总能杀得年轻人节节败退,但下不过三盘必定收摊——要赶着给孙子熬梨汤。
从苏州老家来上海儿子家五年了,起初的日子甜得像蜜。“孙子那声‘爷爷’叫得脆生生;儿媳做的糖醋小排,正是老伴生前最爱的口味;周末儿子陪着去钓鱼,那鱼竿还是我四十岁在无锡买的...”他细数着这些幸福,胡子都翘起来了。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很少再提这些。直到有一次,我看见他抱着个红布包裹匆匆上楼。后来才得知,他把妻子的照片从客厅正墙取下来了——因为儿媳说新装修的浅蓝色墙面,挂黑白照片不协调,也怕小孙子总问起照片里的人,让老人伤心。
他嘴上说着理解,可我偶然看见,那红布包的边角已经磨得起毛。有一天喝了点黄酒,他才吐露真言:“在老家,我是顶梁柱;在这里,我连放相框的地方都要和孙子抢...”
转机发生在去年中秋。儿子儿媳加班,他自己熬月饼,执意要按照老方法在笼屉底铺一层桂花。我过去帮忙时,听他喃喃自语:“就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老一辈的东西,到这里就成了‘旧’?”
儿子提前回家,推门被满屋桂花香包围。老人红着脸端出月饼:“你妈生前最爱这个,我一直记得她的做法...”儿子咬了一口,眼眶突然红了:“爸,您怎么不早说?明天咱们就把照片挂回客厅正中央,再配两个红灯笼,一定好看!”
如今再去他家,会看见客厅中央挂着那张老照片:年轻的夫妻站在苏州园林的廊下,妻子穿着蓝布衫,丈夫抱着一摞书,身后是爬满紫藤的假山。照片两旁添了一对红灯笼,晚上亮起来时,整个客厅都暖融融的。老人常坐在藤椅上打盹,脚边散落着孙子的玩具小车——这一次,再没有人觉得他碍事了。
二、反锁的门里,关着谁的牵挂
同一栋楼里,还住着另一位老人。老伴走得早,儿子在杭州成家立业,他就一个人守着老房子过了二十年。清晨五点半准时拎着鸟笼出门,傍晚六点归来,裤脚沾着菜市场的泥土,手里不是一把青翠的蔬菜,就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一个人自在!”他总是这么说。直到那个雨天,我去给他送伞,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正准备离开时,听见屋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他端着刚煮好的中药,没拿稳,药汁洒了一地。他扶着墙站起来,还冲我笑:“没事,回头再熬一锅。”
今年春天,意外还是发生了。夜里起夜,他没开灯,踩滑了卫生间门口的地垫,膝盖重重磕在马桶沿上,疼得整宿没睡着。儿子第二天一早接到社区电话,从杭州赶回来,眼睛通红:“爸,您怎么不打电话?我就住隔壁小区,开车十分钟就到!”
老人搓着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怕麻烦你们,你媳妇正怀着孕...”
“这叫什么麻烦!”儿子的声音都在发抖,“您知道昨天我接到电话时,魂都要吓没了吗?医生说再晚半小时,腿可能就保不住了!”
那天晚上,我去医院看他。床头多了一个红色按钮的呼叫器。“按一下,社区网格员、我儿子、片警的电话都能打通。”他还拿出一张联系卡,和邻居约定,每天早晨七点通个电话,如果没接,就直接来敲门。
现在去他家,客厅墙上多了幅“平安是福”的书法。他学会了视频通话,小孙子在手机屏幕那头举着玩具:“爷爷你看,我是光之国最厉害的战士!”他笑得合不拢嘴:“那我就是地球上最幸福的爷爷。”
三、一碗汤的距离,刚刚好
在所有老人中,我最羡慕的是我的老战友。退休前是中学老师,老伴去世三年后,儿子接他去上海同住。才半个月,他就搬回来了——“不习惯电梯房,闻不惯消毒水味儿。”儿子急得直跺脚:“您一个人住,我们怎么放心?”
他却神秘地笑了:“放心,我在你们小区后面租了房子。”
他在儿子小区后面的老弄堂租了个小两居,两栋楼只隔一条窄巷,走路三分钟。每天早晨,他端着保温桶去儿子家,给儿媳熬小米粥;送孙子上学后,回自己屋里写毛笔字;下午去公园下象棋;晚上过去吃晚饭,临走时儿子总会塞给他两个橘子:“爸,明天想吃什么,提前说。”
“这叫‘一碗汤距离’,”他解释说,“汤从这边端到那边,还冒着热气。”他指指窗台上的绿萝:“这盆花在儿子家阳台晒不到太阳,蔫得像霜打的茄子;放在我这儿,又想念孙子。现在好了,想孙子了推门就到,想清净了关上门听戏——两全其美。”
上次我去他家,正碰上孙子来玩。小家伙举着蜡笔要给爷爷画“超级英雄”:“爷爷会写大字,会打太极,还会煮我最爱吃的红烧肉!你是我的超人爷爷!”老人蹲在地上,和孙子一起画画,脸上洒满阳光:“超人爷爷今天给你画只大恐龙,好不好?”
晚上,他儿子给我发信息:“我爸现在比上班时还精神。昨天他说:‘人老了,最怕的不是孤单,是觉得自己没用了。’现在他能帮我们带孩子,能和朋友们玩,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这算不算活明白了?”
四、心安处,即是归处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不同的晚年。有的老人和子女同住,儿孙绕膝,却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有的老人独守空巢,自由是自由,但夜深人静时,只能听着雨声思念逝去的伴侣;还有的老人找到了恰当的距離,两头兼顾,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说到底,哪有什么标准答案呢? 我母亲曾经说过:“人活一世,图什么?不就图个心里踏实。”住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空间里,你能不能挺直腰板说话?能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能不能觉得,这日子过得值?
我认识一位住在养老院的九十岁奶奶。每次去看她,她都在阳台晒被子,银发在阳光下闪着光。我问她住得惯吗,她笑着摇头:“住得惯不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每天能把被子晒得蓬松,能和老姐妹打太极,能给护工姑娘讲我年轻时的故事——这些事在家也能做,但在这里,有人听。”
你看,只要心安,哪里都是家。
今早又遇见对门的她,正蹲着给孙子系鞋带。小家伙举着卡通贴纸往她脸上贴:“奶奶贴了这个,就和我一样可爱啦!”她笑着躲闪:“奶奶老了,不可爱喽。”但孙子不依不饶,非要贴上贴纸。她摸着脸上的贴纸,眼睛亮晶晶的,像收到糖果的孩子。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们这些年长者所求的从来不多——
不过是清晨能端着喜欢的茶,看孙辈蹦跳着去上学;
深夜能摸着老伴的旧毛衣,在回忆中安睡;
想热闹时,推开窗就能喊老友下棋;
想清净时,关上门就能读两页旧诗。
生活从来没有标准答案。 爱热闹,就与子女同住;爱自在,就守着自己的老屋;想要两全其美,就找个“一碗汤距离”的住处。关键是要让自己过得舒心、踏实。
就像那杯清晨的温水,不管捧在手中还是放在桌上,只要还是温热的,能暖到心坎里,就是好的。
愿每个人都能在自己选择的活法里,活成一朵花——
无论开在何处,都自在盛放,都热烈鲜活,都,心安如归。
这是我们这一生,最终的智慧,也是最好的答案。在时光深处,每个人都找到了安放自己的方式。而这安放,从来不在远处,就在心之所安处。
来源:涵宝小生活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