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成亲三载,妆奁里那些金丝雀、翠竹簪的竹编小玩意儿,早蒙了层灰。
话说清嘉靖年间,河间府河湾村的春竹总比别处绿得早些。
陈砚蹲在溪边削竹篾,青竹断口渗出汁水,沾在他结着茧子的指尖。
三年前迎亲那顶竹轿,也是在这溪水里浸过的。
镇上酒坊独女玉娥嫌竹轿硌人,非得用井水泡软了篾条才肯上轿。
"砚哥儿,城东王掌柜订的竹屏风该交货了。"
发小赵铁牛背着猎弓路过,黑熊似的壮实身板压得竹桥吱呀作响。
他腰间晃着个旧竹哨,那是陈砚儿时用箭竹雕的。
陈砚望着溪水里的倒影怔忡。
昨夜玉娥又嫌他满身竹屑,抱着锦被去睡西厢房。
成亲三载,妆奁里那些金丝雀、翠竹簪的竹编小玩意儿,早蒙了层灰。
惊蛰那夜的雨下得邪性。
陈砚冒雨给李员外送完屏风,青竹伞骨叫狂风折了三根。
他惦记着西厢漏雨的屋顶,抄近路翻过后山竹林,却见自家竹楼灯火通明。
竹梯上挂着玉娥的杏红肚兜,让雨水打得贴在青竹槛上。
窗纸映出两道人影交叠,张秀才的白绸衫子覆在玉娥雪脯上,腰间玉佩正压着陈砚今晨新编的竹席。
"轻些…竹刺要扎着人。"玉娥的娇喘混着雨声。
"怕什么?那蠢篾匠此刻怕是在李府听雨煮茶呢。"张秀才的嗤笑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
陈砚既羞又恼,面对自己的好兄弟和媳妇,试试不知道去哪里。
三年前,自己打猎昏迷时,是玉娥守着我,才能够活命到今日。
所以,玉娥再怎么刁难他,他都包容她。
陈砚跌进土地庙时,供台上的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
泥塑的灶君像簌簌落灰,竟睁开双丹凤眼:"吾乃本宅灶君,你切莫伤心,这两个腌臜货色,每逢你外出便在灶台行苟且!"
红袍老者抖开泛黄账册,陈砚才见自家灶台竟成淫窝
三月廿八,二人以豉汁鳜鱼遮掩喘息声;
四月初九,玉娥的银丝帕落在灶膛,险些被当引火纸烧了。
"你每日晨昏给我敬三炷香,倒比那些虚情假意的强。"
灶君抹了把黑灰脸,"且看本君今夜火烧连营!"
次日二更梆子响过三声,陈砚佯装醉倒在竹榻。
玉娥赤着脚溜去灶间,张秀才早候在柴堆后。
两人撕扯间碰翻了盐罐,雪粒似的盐末洒在灶王爷画像上。
青焰倏地从灶膛窜出,火舌卷着张秀才的绸裤。
玉娥发间银铃铛熔成铁水,烫得她尖叫着去抓竹蒸笼。
那蒸笼忽似长了牙,死死咬住张秀才的手——正是陈砚上月编的蛇纹笼!
三日后,陈砚在竹林捡到赵铁牛的旧竹哨。
当年铁牛为引开野猪,故意吹响竹哨往北山跑,却留他在南坡竹林等救援。
如今想来,那夜给他送草药的女子,裙摆上还沾着南坡特有的鬼针草。
"砚哥儿,姜汤要凉了。"云娘提着陶罐立在山径,粗布衣领下隐约可见陈砚去年编的竹叶链。
猎户女儿的手糙,可抚过他风寒滚烫的额角时,比玉娥的丝绸帕子还软和。
迁居那日,新灶台突然腾起青烟。
灶君画像上的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当日火烧奸夫淫妇,特留云娘发间竹叶为凭——你且看她耳后。"
陈砚转头望去,云娘正踮脚擦拭供台,耳后那枚竹叶胎记红得滴血。
十三岁那年他跌落山崖,迷糊间见过这片竹叶。
原来荆棘丛中守他三天三夜的,从来不是玉娥。
云娘发髻间别着陈砚新编的并蒂竹莲,忽听得灶台噼啪炸响。
众人围看时,灶膛灰烬里竟凝着金丝般的竹篾,渐渐显出"天作之合"四个字。
"灶君显灵啦!"老村长颤巍巍叩首。
只有云娘瞧见,陈砚悄悄将编坏的竹篾丢进了灶膛。
这个呆子,竟不知他每日供奉灶君的三炷香里,掺着她特制的紫竹香粉。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