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直到三年后,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抱住我的腿,抬起头来,那张脸与她妈妈一模一样,脆生生地叫我——
五千万分手费到账的那天,我连夜离开,以为这辈子都能安稳地做条咸鱼。
直到三年后,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抱住我的腿,抬起头来,那张脸与她妈妈一模一样,脆生生地叫我——
'爸爸!'"
1
“喂,程子川,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我妈妈……她说想见你。”
电话那头,苏凝雪的声音明显带着哽咽,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凌晨三点十七分,我盯着手机上不断跳动的号码,彻底没了睡意。窗外,城市的霓虹灯穿过出租屋非常薄弱的窗帘,在我斑驳的墙面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影。
“现在?”我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时候?”
“对不起……但她坚持现在要见你。”苏凝雪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她说……如果明天早上之前你不来,就再也不会见你了。”
我叹了口气,从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起身,随手打开了床头那盏总是接触不良的台灯。灯光闪烁几下后终于稳定,照亮了我这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掉漆的桌椅,从二手市场买来的衣柜,还有墙上几张泛黄的商业计划书。
“好,我马上到。”我挂断电话,揉了揉脸。
苏凝雪的母亲林曼冉想见我,肯定没安好心。我和苏凝雪交往了一年,这位传闻中的商界女强人一直对我冷眼相待。现在半夜叫我过去,估计又是那套“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女儿”的老套路。
不过,以林家的财产,这个数字或许还能再翻几倍。
我站在镜子前,仔细刮掉下巴的胡须,然后从衣柜底层翻出那套唯一像样的西装——那是去年年会公司发的,花掉了我半个月的工资。虽然袖口有些起球,但在昏暗的灯光下应该看不出来。
“程子川啊程子川,你也有今天。”我对着镜子整理领带,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三十二岁,二本学历,在一家小型广告公司担任策划,月薪八千,存款还未达到六位数。这样的条件,在婚恋市场就是典型的“三无产品”——无房、无车、无前途。而苏凝雪,苏氏集团的千金,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毕业,二十五岁便已接管家族企业的一个子公司。
我们之间的相遇完全是巧合——公司派我到苏氏集团做方案汇报,会议中我不小心指出了她PPT里的一个数据错误。会后,她竟然主动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一年过去了,我依然不明白苏凝雪到底喜欢我的哪一方面。
四十分钟后,我抵达了苏家别墅的大门前。这座坐落在城市最豪华住宅区的三层建筑,仅门口的喷泉就比我整个出租屋还要宽大。当保安看到我时,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仍旧礼貌地打开了侧门。
“程先生,夫人在书房等您。”
我跟着管家穿过容易让人迷路的庭院,心跳渐渐加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奇怪的兴奋。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甚至……有些期待。
书房门轻轻开启,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林曼冉坐在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正在处理文件。她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眼神锐利得似乎能看穿我的伪装。
“坐。”她指着对面的椅子,语气冷得像冰。
我坐下来,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摸鼻子——心理学认为,这是说谎的表现。虽然我还没有开始撒谎,但面对这位商界传奇人物,我下意识地感到有些紧张。
程子川,32岁,出身普通家庭,毕业于B市理工大学市场营销专业,现任职于……她拿起一张纸,念着我的简历,每个字都像刀锋一样精准,“智远广告公司初级策划,月薪八千五。”
她放下纸张,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你还有别的要补充的吗?”
我摇了摇头,手心开始冒汗。这比预想的还要直接。
“好,我们直说吧。”林曼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里面有一张支票,金额你可以自己填,我只有一个条件——”
她稍作停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离开我女儿,永远。”
我盯着那个信封,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这不是电影,而是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应该生气吗?应该感到被冒犯吗?还是……心里暗暗高兴?
“阿姨……”我费力地说道,声音嘶哑,“我和凝雪是真心的……”
“五千万。”林曼冉直接打断我,“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足够你在任何城市买套不错的房子,再开个小公司,过上舒适的生活。”
五千万元。这个数字在我的脑海中猛然炸开。我一生的收入也达不到这个数额的十分之一。
“凝雪知道您这样做的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痛苦而矛盾。
林曼冉冷笑着说:“她不必知道。你们不合适,程子川。不是因为你贫穷,而是因为你没有野心,没有勇气。凝雪需要的是一个能在商界与她并肩作战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小职员。”
她的话像刀锋一样,精准地击中了我的软肋。是的,我没有志向,也没有所谓的“上进心”。996的工作模式、职场中的勾心斗角、无穷无尽的加班……这些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所向往的,不过是自由地生活。
“如果我拒绝呢?”我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林曼冉仿佛早有准备,她从另一个抽屉中拿出一叠文件:“这是凝雪下个月将要签订的婚约。周氏集团的公子,哈佛商学院毕业,32岁便已负责家族企业三分之一的业务。”
她把文件推到我面前说:“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应该知道什么对她最有利。”
我打开文件,看到一张照片——英俊的男子搂着苏凝雪的肩膀,在一场晚宴上对着镜头微笑。苏凝雪的表情有些生硬,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看起来……很般配。
“凝雪知道这个吗?”我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这次不是装的。
"她会同意的。"林曼冉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程子川,我不是坏人。我只是一个母亲,只希望女儿能过上最好的生活。拿着这笔钱,开始你的新生活吧。"
我低下了头,肩膀微微发抖。此刻,我的演技达到了奥斯卡级别的顶峰。
“好……”我最终抬起头,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泪水,“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我要五千万现金,不是支票。还有..."我深深吸了口气,"我今晚就要离开,不用和凝雪道别。我……我做不到。"
林曼冉看了我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这是个明智的决定。钱会在两小时内到账。现在,签这份保密协议吧。”
我接过钢笔,在协议上签下了名字。我的手微微发抖,但内心却异常平静。
最后问了一句,林曼冉收起协议,难得露出一丝兴趣,“你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如果你坚持,凝雪或许会选你。”
我苦涩地笑了笑,连自己都分不清这笑容里到底夹杂着多少真实的情绪:“因为……您说得对。我无法给她最好的生活。”
走出苏家大门时,天色刚刚发亮。我口袋里装着林曼冉给的临时银行卡,卡里有五千万的“分手费”。手机已经响了几十次,全是苏凝雪的来电和短信。
【程子川,你跟我和妈妈说了什么?】
【为什么不接电话?】
【求你了,能不能回我一下?】
我妈说你拿了钱就走了,这不符合事实吧?
我站在路边,逐一查看所有信息,然后深吸一口气,把她的号码拉入黑名单。接着走向最近的银行ATM机,插入那张临时卡。
输入密码,查询余额。
1,2,3,4,5,6,7...我数着那串漫长的零,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
五千万。自由的味道。
三小时后,我坐在飞往三亚的航班上,望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身影,轻声说道:“再见,苏凝雪。”
2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时,我正躺在一张两米宽的大床上,抱着价值数万的羽绒被翻了个身。手机闹钟响了第三遍,我才勉强伸出手把闹钟关掉。
“再睡十分钟……”我把脸埋在枕头里,含糊地低声说道。
等等,我为什么得起床?我还不用上班。
这个念头让我突然清醒,忍不住笑出声。三个月了,每天早晨醒来,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依然会涌上心头。
我缓缓站起,赤脚踩在温暖的木地板上,拉开窗帘。蔚蓝的大海映入眼帘,几只海鸥飞过我的私人沙滩。阳光、沙滩、海浪——没有仙人掌,但有一座三层的海景别墅,一辆保时捷911停在车库中,银行账户里有四千多万存款。
五千万的分手费,我花得非常节省。别墅全款八百万,跑车三百万,剩下的钱买了些稳健型理财,每个月的利息就足够我挥霍了。
我伸了个懒腰,走进浴室。按摩浴缸、智能马桶、双人洗手台——都是高端配置。热水从天花板的花洒中倾泻而下时,我哼起了歌。
“程先生,您醒了吗?”楼下传来张阿姨的声音,“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有您喜欢的鲜虾云吞。”
“快下来!”我关掉水龙头,随手拿毛巾擦了擦。
张阿姨是我请的保姆,大约五十岁,是本地人,做饭非常好吃。她的丈夫老李则同时担任我的司机和园丁。夫妻俩性格诚实稳重,不惹事生非,这正是我所欣赏的。
我随便穿了件T恤和短裤就下楼了。餐厅里,张阿姨早已摆好了早餐:云吞、新鲜果汁、水果拼盘,还有刚烤好的牛角包。
“今天天气真好,程先生要出去钓鱼吗?”张阿姨一边给我倒咖啡一边问。
“嗯,下午去。”我咬了一口牛角包,酥脆的外皮在嘴里化开,“对了,中午不用给我做饭,我去陈姐那儿吃。”
张阿姨点点头,转身去厨房忙活起来。我慢慢吃完早饭,端着咖啡走到阳台上。九点半时,太阳已经变得炽热,我戴上墨镜,躺在躺椅上刷手机。
微信上只有几条消息——房产中介询问别墅住得怎样,车行提醒我该给车做首保了,还有几个以前同事的朋友圈点赞。自从离开那座城市,我就彻底断开了与过去的所有联系。新手机,新号码,新社交账号——现在的我是“程海”,一个中彩票提前退休的幸运儿。
刷完手机,我打算去书房玩会儿游戏。书房是我最花钱的房间之一——顶级电脑、全套游戏装备、限量版手办……所有我三十岁前想要却买不起的东西,现在都拥有了。
"胜利!"下午一点,我摘下耳机,活动了一下身体。五连胜,状态不错。肚子适时地响了起来,提醒我该吃午饭了。
我穿着人字拖走出家门,沿着海滨小路朝镇中心走去。十分钟后,"陈姐咖啡馆"的招牌出现在眼前。这是镇上唯一像样的咖啡馆,老板陈姐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单身女性,据说她以前在大城市做白领,经历感情上的打击后便来到这里开了这家咖啡馆。
“哟,程大闲人来了!”我刚进门,陈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还是老规矩?”
“对,谢谢陈姐。”我坐在靠窗的旧位置上。
陈姐很快端来一杯冰美式和一份海鲜炒饭。她靠在桌边没有走,挑眉问我:“今天又没去上班啊?”
“我上什么班?”我笑着反问道,“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中了彩票。”
"啧啧,真是让人羡慕。"陈姐摇着头说,"你这么年轻,就这样混日子,多可惜啊。"
“这叫享受生活。”我吃了一口炒饭,“再说了,我这不是每天来帮你照看生意吗?”
陈姐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去接待其他客人了。我一边吃着,一边透过窗户欣赏外面的海景。咖啡馆建在一处小悬崖上,视野宽敞,能够看到整个海湾和远处的渔船。
这样的生活,怎么能算作浪费呢?我想起了过去的日子——挤地铁、加班、吃外卖、被老板批评……现在回想起来仍感到心有余悸。
“喂,看到新闻了吗?”陈姐突然又转过身,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苏氏集团的那位女继承人,好像在找人。”
我的叉子差点掉到地上:“什...什么?”
“就这个。”陈姐拿出手机,打开一条新闻给我看,“苏凝雪,苏家集团的千金,最近接手了集团的管理。媒体称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失踪的男人,据说曾是她的前男友……”
我强装镇定地接起电话。屏幕上,苏凝雪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正在一场发布会中发表演讲。她瘦了不少,眼底带着些许暗影,但依然美得令人震撼。标题赫然写着《苏氏集团新任掌门人苏凝雪:商业天才背后的情感谜团》。
...据内部人士透露,苏凝雪最近半年一直在寻找一位神秘男子,甚至不惜出高价聘请私家侦探。有传闻指出,此人可能与苏小姐曾有过一段感情经历...
我的手开始发抖,赶紧把手机还给陈姐:“有钱人的八卦,谁说得清是真是假。”
“没错。”陈姐放下手机,“不过我跟你说,这种豪门千金,感情肯定不会太顺利。你看她妈妈,林曼冉,当年不也是……”
“陈姐!我的咖啡呢?”客人问道。
“来了!”陈姐应了一声,立刻走了出去。
我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炒饭,却尝不出任何滋味。苏凝雪在找我?为什么?她不是应该和周家公子成婚了吗?林曼冉没把真相告诉她吗?
无数问题在我脑海中浮现,最强烈的感觉却是——心虚。我原本以为拿走钱离开是对大家都有利的决定,但看到苏凝雪那副憔悴的样子……
在想什么呢?都不吃饭了。"陈姐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啊?哦,没事的。”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突然想起来家里煤气没关……”
“啊?”陈姐一脸疑惑。
“只是开个玩笑。”我赶紧吃掉剩下的饭,拿出钱包,“多少钱?”
"38,算你35。"陈姐接过钱,疑惑地看着我,"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中暑了?"
“可能有点。”我站起身说道,“我先回去了,谢谢陈姐。”
离开咖啡馆,海风迎面吹来,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苏凝雪在找我……这意味着什么?她能找得到我吗?应该不可能。我已经做得非常隐秘了,换了新的身份,过着新的生活,就连IP地址也都用了代理……
但万一呢?
我加快脚步往家走,经过报亭时,苏凝雪的脸再次出现在一本财经杂志的封面上。我压低帽子,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镇中心。
回到家,我立刻打开电脑,搜索所有关于苏凝雪的新闻。看得越多,心情越沉重——她真的在找我,而且动作不小。有报道提到她取消了与周家的婚约谈判,还有传言说她雇佣了黑客试图追踪我的行踪。
“见鬼……”我关掉电脑,瘫倒在沙发上。
张阿姨敲门问我想吃什么,我随口说了几句就让她离开了。整个下午,我都在思考对策——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但这里的一切我都挺满意,而且频繁搬家反而容易引起注意。
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苏凝雪站在我床边,满眼泪水地责问为什么离开她。我想解释,却发不出声音。随后林曼冉突然出现,冷笑着说我违约了,要收回钱……
我醒来时浑身是汗,已是凌晨三点。再也无法入睡,便起身走到阳台上透透气。
月光下的海面泛着银色的光辉,美得如同梦境。三个月前,我曾觉得自己做出了人生最明智的选择——带着钱,逃离这里,过上理想中的生活。然而现在,这个“明智”却越来越让我感到沉重。
"她很快就会放弃的。"我对自己说道,"时间会治愈一切。她现在很痛苦,但长远来看,这对她更好。她应该找到门当户对的伴侣,而不是像我这样的……"
这是什么?失败的人?胆怯的人?骗子?
我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从脑海里赶走。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后悔也没用。从明天起,我要更加低调一些,等风头过去就好。
第二天早上,我取消了去镇上吃早餐的计划,让张阿姨多准备了一些食物。接下来的几周里,我减少了外出的频率,就连最喜爱的钓鱼也只在私人海滩进行。陈姐发消息问我怎么不去咖啡馆了,我回复说最近开始喜欢自己做饭了。
一个月后,关于苏凝雪寻找的新闻渐渐淡出视线。我松了口气,以为这场风波终于过去了。直到那天下午,我在私人码头钓鱼时,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程先生,有人找您。”老李的声音说道。
我皱着眉头转过身问道:“谁啊?我不是说过不接待……”
话还没说完,我就呆住了。老李旁边站着陈姐,她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大概四五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可爱的小碎花裙。
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和苏凝雪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
“爸爸!”小女孩突然挣脱陈姐的手,朝我跑来,“我终于找到你了!”
"爸爸!"
3
小女孩的声音仿佛一道闪电劈中我的头顶。我手中的钓竿"啪嗒"一声落在码头上,整个人呆立在那里。她跑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腿,小脸在我膝盖上不断蹭着,像只撒娇的小猫。
“乐乐,慢点儿!”陈姐在后面喊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来,“别吓着程……程先生。”
我低头看着这个自称是我女儿的小女孩,喉咙有些发紧。她抬起头,阳光在她眼中闪烁——那双眼睛,和苏凝雪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清澈得仿佛能映出我慌乱的神情。
“你……你认错人了。”我艰难地说道,努力把腿从她怀里抽出来。
“没有!”小女孩——乐乐噘着嘴,松开我的腿,从她的小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你看,这是你!妈妈说这是爸爸在‘迷路’之前的样子。”
我颤抖着接过了那张照片。那是两年前的我,与苏凝雪在游乐园的合照。我搂着她的肩膀,两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照片的边角有些磨损,显然经常被人拿在手中翻看。
“这……”我喉咙哽住了。
“程先生,这到底怎么回事?”陈姐皱着眉头看着我,“这个孩子今天一个人来到我的咖啡馆,说在找爸爸,还详细描述了你的样子和你住的地方。我以为她在开玩笑,但她拿出了照片……”
我没回应陈姐,蹲下身和小女孩平视:"你……你叫什么名字?"
“苏乐乐!今年五岁啦!”她自豪地挺起小胸脯,“妈妈说我的名字是‘快快乐乐’的意思。”
五岁?我的心猛地一紧。我和苏凝雪分手才两年多,要是这孩子五岁……
“你妈妈……是不是苏凝雪?”我轻声问道,虽然心里早已知道答案。
乐乐用力点头:“对啊!妈妈特别漂亮,但她经常哭,尤其是看到爸爸照片的时候。”她歪着头看着我,“爸爸,你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啊?妈妈说你是王子,被坏巫婆施了魔法才走失的。”
我胸口突然剧烈疼痛。王子?坏巫婆?苏凝雪是这样向女儿解释我的消失的吗?
"程子川?"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码头方向传来。我抬起头,阳光刺眼,只能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但那个声音,我怎会听错?
苏凝雪。
她慢慢走近,我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白色的连衣裙被海风吹得贴在身上,长发随意地盘在脑后,比两年前更瘦了,眼下的阴影若隐若现。但最让我惊讶的是她的眼神——一种混合着希望、恐惧与脆弱的神情,仿佛正走在薄冰上,随时可能跌入冰冷的深渊。
“凝雪……”我站起来,腿有些发抖。
她站在几步之外,嘴唇微微发抖。我们之间隔着两年的时光,五千万的分手费,还有无数的谎言。
“我找到你了。”她轻声说,眼泪突然涌了出来,“终于……”
乐乐跑过去抱住妈妈的腿:“妈妈!我找到爸爸了!你觉得我棒不?”
苏凝雪俯身轻抚女儿的头发,目光却始终注视着我:“好,乐乐最棒了。”
陈姐望着我,又看了看苏凝雪,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那个……我先回咖啡馆了。程先生,有事随时找我。”
我机械地点头,目光全部落在那对母女身上。陈姐离开后,码头上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安静得能听见海浪拍打木桩的声音。
“她……真的……是我的……”我艰难地说着,指着乐乐。
苏凝雪微微颔首,泪水仍不停地滑落:“你走的时候,我已经有六周的身孕了。连我自己都没察觉。”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用手扶住旁边的栏杆。我的女儿,是我和苏凝雪的女儿。这两年,当我躺在豪宅中安逸度日时,我的女儿却在某个地方默默地成长,学会说话,学会走路……而我却一无所知。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声音嘶哑。
苏凝雪苦笑了一下:"我怎么告诉?你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像人间蒸发一样。我雇了三个私家侦探,花了将近一年才找到一点线索。"她咬了咬嘴唇,"我妈说你是拿了钱痛快走人的,但我...我不相信。"
我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林曼冉说得没错,我确实是拿了钱痛快走人的。现在看着苏凝雪眼里的泪光,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爸爸!"乐乐突然又跑过来拉住我的手,"你和妈妈怎么都哭了呀?我们不应该高兴吗?老师说,团聚是happy的事情!"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多久没哭过了?上一次可能还是小学时摔断胳膊。
"对,应该高兴。"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蹲下来擦掉乐乐脸上的沙子,"你...你想吃冰淇淋吗?"
"想!"乐乐欢呼起来,"妈妈总说吃冰淇淋会咳嗽,不让我吃!"
苏凝雪破涕为笑:"你呀,一见爸爸就告状。"
"那...我们去镇上买?"我站起来,不确定地看向苏凝雪。
她点点头,眼神复杂:"好。"
就这样,我们三个莫名其妙地组成了一支奇怪的队伍,沿着海边小路往镇上走。乐乐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苏凝雪,蹦蹦跳跳的,时不时要求"荡秋千",我们就配合地把她拎起来晃几下。从外人看来,这大概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出游场景。
谁能想到,这是我和"女儿"的第一次见面。
"你们...住在镇上?"我试探性地问苏凝雪。
"嗯,海滨酒店。"她轻声回答,"我们三天前到的。乐乐在咖啡馆看到你的照片,今天就自己偷跑出来找你。"
"咖啡馆的照片?"
"陈姐墙上挂着镇上的风景照,有一张是你钓鱼的背影。"苏凝雪看了我一眼,"乐乐一眼就认出来了,说'那是爸爸的后脑勺'。"
我心头一热。这孩子从没见过我,却能认出我的背影。这种奇妙的血缘联系让我既感动又愧疚。
到了冰淇淋店,乐乐挑了个彩虹色的三球冰淇淋,吃得满脸都是。苏凝雪温柔地给她擦脸,动作熟练,显然是做惯了。
"你把她照顾得很好。"我轻声说。
苏凝雪的手停顿了一下:"不全是我的功劳。我妈...她虽然反对我生下乐乐,但孩子出生后,她还是帮了很多忙。"
我握紧了拳头:"林阿姨...她知道你来找我吗?"
"不知道。"苏凝雪的眼神黯淡下来,"她以为我早就放弃了。实际上...上周她还安排了我和周毅的相亲。"
周毅。那个哈佛毕业的周氏集团公子。看来林曼冉还没放弃她的联姻计划。
"妈妈!我想去那边玩滑梯!"乐乐突然指着街对面的小公园喊道。
"去吧,小心点。"苏凝雪点点头。乐乐欢呼着跑开了,留下我们两个成年人尴尬地对视。
"她长得真像你。"我打破沉默。
"眼睛像你。"苏凝雪纠正道,"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程子川,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我该怎么回答?说我拿了你们家五千万,过上了梦想中的生活?说我每天睡到自然醒,打游戏打到手软?说我根本就没想过要找你?
"还...还行。"我含糊地回答,"你呢?听说你接管了集团?"
苏凝雪点点头:"嗯,去年正式接任CEO。压力很大,但..."她看向正在滑梯上玩耍的乐乐,"有她在,一切都值得。"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乐乐正朝我们挥手,笑得像个小太阳。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骄傲?向往?还是纯粹的恐惧?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小生命和我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无论我多么想逃避过去,她都是我女儿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凝雪,我..."我艰难地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解释?还是继续撒谎?
"你不用现在回答什么。"苏凝雪轻声打断我,"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突然。实际上,我本来计划是先找到你,慢慢...没想到乐乐这么心急。"
她勉强笑了笑,但眼神里的失落藏不住。她大概期待过不同的重逢场景——我激动地拥抱她们,或者至少表现出一点喜悦。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个被逼到墙角的罪犯。
"你们...打算在这里待多久?"我小心翼翼地问。
"看情况。"苏凝雪的目光追随着乐乐,"我请了一周假。如果你...如果你不想见我们,我们可以明天就走。"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平静,但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指节都发白了。我突然意识到,她这两年来经历了什么——怀孕、生产、抚养孩子,同时还要经营公司、对抗母亲的反对、寻找我这个负心汉...而我呢?我在晒太阳、打游戏、享受人生。
"不!"我脱口而出,"我的意思是...你们大老远来了,至少...至少多住几天。"
苏凝雪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当然。"我点点头,突然做了个决定,"其实...我别墅有很多空房间。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住我那儿。比酒店舒服些。"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在干什么?邀请前女友和"女儿"同住?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但苏凝雪的反应更让我吃惊——她哭了。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无声的流泪,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她却还在努力微笑。
"谢谢。"她抹了抹眼泪,"我还以为...你会赶我们走。"
这一刻,我彻底明白了自己两年前的决定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她来找我,甚至做好了被我拒绝的准备。而我,甚至不配站在她面前。
"爸爸!妈妈!看我!"乐乐的喊声打破了沉重的气氛。我们同时转头,看到她站在滑梯顶端,张开双臂像小鸟一样"飞"下来,然后一头扎进沙坑里。
"乐乐!"苏凝雪惊呼一声,赶紧跑过去。
我跟在后面,心脏砰砰直跳。这就是当父亲的感觉吗?孩子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神经?
乐乐从沙坑里爬起来,满头满脸都是沙子,却笑得格外灿烂:"我没事!爸爸看我勇敢不?"
"勇敢,特别勇敢。"我蹲下来帮她拍掉头发上的沙子,突然注意到她膝盖上有一小块擦伤,"哎呀,这里破了。"
"没事!我是大孩子了,不怕疼!"乐乐挺起小胸脯,但眼眶已经红了。
苏凝雪从包里拿出湿巾和创可贴,熟练地处理伤口。我看着她们母女互动的样子,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开始软化。
"爸爸给我贴!"乐乐突然要求道,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我。
"我?"我愣住了,"可是..."
"程子川。"苏凝雪轻声叫我,把创可贴递过来,"顺着贴就行,别太紧。"
我颤抖着接过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乐乐膝盖上。她专注地看着我的动作,然后突然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爸爸真好!"她宣布道,然后转向苏凝雪,"妈妈,我们今天去爸爸家睡好不好?我不想回酒店了!"
苏凝雪脸红了,看向我:"这...这要看爸爸方不方便。"
爸爸。这个词从苏凝雪嘴里说出来,让我心脏漏跳一拍。我看了看满脸期待的乐乐,又看了看小心翼翼观察我反应的苏凝雪,突然意识到,我没有退路了。
"当然方便。"我听见自己说,"欢迎回家。"
"哇!爸爸家好大好漂亮!"
4
乐乐像一阵小旋风般冲进我的别墅,光着脚丫在大理石地面上啪嗒啪嗒跑来跑去,从客厅窜到餐厅,又一头扎进沙发里。苏凝雪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行李箱,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抱歉,她有点兴奋过头了。"苏凝雪轻声说,"我们真的可以住这里吗?不会打扰你?"
"当然...当然可以。"我接过她的行李箱,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像触电般缩了一下,"客房在二楼,我带你们上去。"
张阿姨从厨房探出头,眼睛瞪得像铜铃:"程先生,这...这两位是?"
"啊,这是..."我卡壳了,突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前女友和女儿?听起来像八点档狗血剧。
"我是苏凝雪,这是乐乐。"苏凝雪自然地接过话茬,向张阿姨点头微笑,"我们是程子川的...家人。"
家人。这个词让我喉咙发紧。两年前我拿了五千万抛弃她们,现在她们却称我为家人。
张阿姨恍然大悟,脸上笑开了花:"哎呀!程先生从来没提过他有这么漂亮的太太和女儿!快请进请进,我马上准备茶点!"
"不,我们不是..."我想解释,但苏凝雪已经跟着张阿姨往厨房走了,留下我和乐乐大眼瞪小眼。
"爸爸,"乐乐拽了拽我的裤腿,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家有游泳池吗?"
"有...在后院。"
"耶!"她欢呼着就要往后门冲,被我一把捞住。
"等等!你没带泳衣,而且..."我看了眼窗外火辣辣的太阳,"现在太晒了,会晒伤的。"
乐乐撅起嘴,大眼睛里立刻蓄满了泪水:"可是我想游泳嘛...妈妈从来不让我游..."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苏凝雪一个人带孩子肯定很辛苦,很多事都顾不上。
"这样吧,"我蹲下来和她平视,"我们先去收拾行李,然后我带你去看个秘密基地,好不好?"
"秘密基地?"乐乐眼睛一亮,"是只有爸爸和我知道的地方吗?"
"对,连妈妈都不知道。"我神秘地眨眨眼。
乐乐立刻多云转晴,蹦蹦跳跳地跟着我上楼了。我给她和苏凝雪安排了两间相邻的客房,都带独立卫浴,窗外能看到海景。
"爸爸,这是你的房间吗?"经过主卧时,乐乐探头探脑地问。
"嗯。"我点点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主卧乱糟糟的,床上还摊着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乐乐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冲了进去,直接扑到我的大床上:"爸爸的床好大好软!"她在上面滚来滚去,然后突然抓起我的枕头紧紧抱住,"是爸爸的味道!"
我站在门口,鼻子有点发酸。这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对我的依恋来得如此自然,如此纯粹,让我不知所措。
"乐乐!不许乱跑!"苏凝雪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伴随着上楼的脚步声。
乐乐冲我做了个鬼脸,小声说:"妈妈生气的时候眉毛会这样..."她夸张地皱起眉头,模仿苏凝雪的表情,惟妙惟肖。
我忍不住笑出声,正好被走上来的苏凝雪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你们俩在密谋什么?"
"爸爸要带我去秘密基地!"乐乐骄傲地宣布,"不带妈妈!"
苏凝雪挑眉看我:"哦?这么快就有小秘密了?"
"呃,其实就是..."我挠挠头,"阁楼上的游戏室。"
"游戏室?!"乐乐尖叫起来,"我要去我要去现在就要去!"
苏凝雪无奈地摇摇头:"去吧,我正好收拾一下行李。"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程子川,谢谢你。"
我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感谢。带着乐乐上楼时,我能感觉到苏凝雪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们,像温暖的阳光轻轻落在背上。
阁楼是我改装的游戏室,全套的游戏设备,还有桌上足球、飞镖盘和各种桌游。乐乐一进去就疯了,东摸摸西看看,对所有东西都充满好奇。
"爸爸,这些都是你的玩具吗?"她仰着小脸问我,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嗯...算是吧。"我突然觉得有点羞耻。三十多岁的人了,花大把钱买玩具,而我的女儿可能连普通孩子都有的东西都玩不上。
"爸爸好厉害!"乐乐却一脸崇拜,"妈妈从来不给我买游戏机,说对眼睛不好。"
我蹲下来帮她打开Switch:"想试试吗?"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教乐乐玩最简单的马里奥赛车。她小手还不太灵活,但学得很快,每次赢了就欢呼着扑到我怀里。抱着这个温暖的小身体,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草莓洗发水味道,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我心里蔓延——满足?幸福?还是纯粹的恐惧?
"爸爸,"乐乐突然放下手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找我和妈妈呀?"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我该怎么回答?告诉你妈妈的外婆给了我五千万让我滚蛋?告诉你爸爸是个见钱眼开的混蛋?
"因为...爸爸要去打妖怪。"我最终憋出一个拙劣的谎言。
"真的吗?"乐乐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奥特曼那样?"
"对,像奥特曼那样。"我硬着头皮继续编,"妖怪很厉害,爸爸打了很久才打赢。"
乐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现在妖怪打完了,爸爸就回来找我们了,对吗?"
我喉咙发紧,只能点点头。乐乐满意地笑了,扑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脖子:"我就知道爸爸不是不要我们!妈妈总说爸爸是迷路的王子,但我觉得爸爸是超级英雄!"
我紧紧抱住她,眼睛发酸。这个天真的孩子,用她纯真的逻辑给了我一个救赎的机会,却不知道她口中的"超级英雄"实际上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晚饭时,张阿姨使出了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菜。老李也被叫来一起吃饭,老两口看着乐乐的眼神满是慈爱,不停地给她夹菜。
"乐乐小姐长得真像程先生,"张阿姨笑着说,"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
"对吧?"乐乐得意地嚼着鸡腿,"我是爸爸的女儿嘛!"
苏凝雪安静地吃着饭,时不时看我一眼,眼神复杂。我注意到她吃得很少,动作优雅但透着疲惫。两年不见,她身上那种千金小姐的骄纵气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韧和成熟。
饭后,张阿姨和老李收拾完厨房就告辞了。乐乐在客厅地毯上玩我给她新买的乐高,我和苏凝雪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像两个陌生人。
"她很喜欢你。"苏凝雪看着乐乐,轻声说。
"嗯...她很可爱。"我干巴巴地回答。
沉默再次降临。电视里放着某个综艺节目,主持人夸张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我终于打破沉默。
苏凝雪轻轻笑了笑:"刚开始很难。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我妈发现了我瞒着她留下孩子的事。"
我握紧了拳头:"她...什么反应?"
"勃然大怒。"苏凝雪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绞紧了衣角,"她带我去医院,想...强制我做掉。"
"什么?!"我猛地转头看她,"她怎么能..."
"我逃走了。"苏凝雪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躲在大学同学家,直到七个月大才敢露面。那时候已经没办法做手术了,她才勉强接受现实。"
我胸口发闷,像压了块大石头。苏凝雪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背后是多少痛苦和挣扎?而我,我在阳光沙滩上享受人生,完全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凝雪,我..."我想道歉,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告诉她我拿了钱就走?那太残忍了。
"都过去了。"苏凝雪似乎看出我的挣扎,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看到乐乐这么喜欢你,一切都值得。"
她的手温暖柔软,停留在我手背上的时间比必要的长了一秒。我抬头看她,发现她正凝视着我,眼神中有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妈妈!爸爸!看我搭的城堡!"乐乐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微妙气氛。
我们同时转头,看到乐乐用乐高搭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建筑,上面还插着几根牙签当旗帜。
"真漂亮!"苏凝雪走过去蹲下来,"这是给公主住的吗?"
"不是!"乐乐骄傲地宣布,"这是给爸爸、妈妈和我住的!我们一家人永远住在一起!"
我和苏凝雪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孩子天真的愿望,对我们来说却是如此沉重的话题。
晚上九点,乐乐该睡觉了。苏凝雪带她去洗澡,我坐在阳台上吹风,试图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手机屏幕亮起,是陈姐发来的消息:
【程先生,今天那位苏小姐...是你太太?】
我犹豫了一下,回复:【情况比较复杂。】
陈姐秒回:【我看新闻了。苏氏集团千金,身家上百亿。你小子行啊!】
我关掉手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百亿千金?对我来说,现在的苏凝雪只是一个疲惫的单亲妈妈,而乐乐...是我的女儿。这个事实越来越清晰地印在我脑子里。
"她睡了。"苏凝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走到我旁边,靠在栏杆上,海风吹起她的长发,"闹了半天才肯睡,非要你明天早上叫她起床。"
"哦...好。"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们...你们行李带得够吗?需要买什么日用品吗?"
苏凝雪摇摇头:"我带了些必需品,其他缺的可以明天去买。"她顿了顿,"程子川,我们不会打扰你太久。一周...最多十天,我们就回去。"
"不急。"我脱口而出,"我是说...乐乐刚适应这里,你们可以...多住段时间。"
苏凝雪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确定?"
"嗯。"我点点头,这次更坚定了,"反正房子够大。"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像之前那么尴尬。远处传来海浪的声音,月光洒在海面上,像一条银色的路。
"程子川,"苏凝雪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有想过...如果当初没有分开,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吗?"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我当然想过,在最初的那几个月,每次喝醉后都会想。但后来,随着账户余额的增长,这种想法越来越少...
"想过。"我撒谎道,"可能...已经结婚了?"
"嗯。"苏凝雪轻轻点头,"我有时候会想,我们可能会有一个小房子,不需要太大,带个小花园,乐乐可以在那里玩...你会每天下班回来,我们一起吃饭,周末带她去公园..."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在描述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的心揪成一团,因为她描述的场景,正是我曾经不屑一顾的"平庸生活"——而现在,我突然意识到那可能是多么珍贵。
"凝雪..."我转过身面对她,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苏凝雪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别在意,我只是...胡思乱想。很晚了,我去睡了。晚安,程子川。"
"晚安。"我轻声回应,看着她走进客房,轻轻关上门。
我独自在阳台上又站了很久,直到海风变得冰凉。回到书房,我打开电脑,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栏输入"林曼冉 苏氏集团"。
屏幕上立刻弹出大量新闻。最近的一条是三个月前的:《苏氏集团内斗升级,林曼冉强势接管女婿项目》。我点开文章,快速浏览内容——林曼冉强行接管了苏凝雪负责的一个重要项目,理由是"决策不够果断"。
我又搜索了更多关于林曼冉的新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几乎所有报道都提到她的"强势作风"和"控制欲"。在一篇深度报道中,甚至提到她曾一周内换掉女儿团队中的五名高管。
关掉电脑,我走到乐乐睡觉的客房门前,轻轻推开门缝。月光下,乐乐睡得正香,怀里紧紧抱着我下午随手给她的小玩偶。苏凝雪侧卧在她旁边,一只手保护性地搭在女儿身上。
这个画面如此美好,又如此脆弱。我突然意识到,她们来找我,可能不仅仅是为了团聚,更是为了逃离什么。
回到自己房间,我从床头柜最底层翻出那份尘封已久的保密协议——林曼冉给我的五千万分手费协议。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我永远不能主动联系苏凝雪,不能透露交易内容,否则要退还全部款项并支付违约金。
但现在是她们找上门来,不是我主动联系的...这个想法让我心里一动。我仔细重读协议条款,确认没有禁止被动接触的条款后,稍微松了口气。
窗外,海浪声依旧。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万千。两年前,我以为五千万能买来自由和幸福。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自由不是逃避责任,而是有能力保护重要的人。
而幸福...可能就是隔壁房间那对熟睡的母女。
5
凌晨三点十七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程子川!程子川!快开门!"苏凝雪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慌。
我猛地翻身下床,光着脚冲到门口。一开门,就看到苏凝雪抱着乐乐站在门外,脸色煞白。乐乐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小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
"她...她发烧了,突然就烧到39度多..."苏凝雪的声音在发抖,"我给她吃了退烧药,但一点用都没有..."
我伸手摸了摸乐乐的额头,烫得吓人。孩子半闭着眼睛,呼吸急促,小胸脯剧烈起伏着。
"去医院,现在就去。"我转身抓起钥匙和钱包,顺手拿了件外套披在苏凝雪肩上,"车在车库,你抱稳她。"
三分钟后,保时捷咆哮着冲出车库,向最近的医院飞驰而去。深夜的海滨公路空无一人,我把油门踩到底,眼角余光不断瞥向后视镜。苏凝雪抱着乐乐坐在后排,不停地轻声安慰着。
"快到了,坚持住..."我听见她哽咽的声音。
乐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我的心揪成一团,方向盘上的指节都发白了。
"乐乐,跟爸爸说句话!"我提高声音喊道,生怕她昏过去。
"爸爸..."乐乐虚弱地回应,声音细如蚊呐,"我难受..."
"再坚持一下,宝贝,医院马上到了!"我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急转弯驶入医院急诊通道。
车还没停稳,我就跳下来冲进急诊大厅:"医生!快!孩子高烧不退!"
两名护士推着担架车跑出来,苏凝雪小心翼翼地把乐乐放上去。乐乐的小手突然抓住我的手指,滚烫的温度让我心头一震。
"爸爸别走..."她微弱地哀求道。
"爸爸就在这儿,哪儿都不去。"我紧跟着担架车往里跑,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搂住苏凝雪颤抖的肩膀。
急诊医生是个中年男子,动作麻利地给乐乐做检查。听诊器刚碰到乐乐胸口,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肺部有杂音,可能是急性肺炎。先抽血化验,再做胸片。"医生快速写下医嘱,转向我们,"孩子之前有类似病史吗?"
苏凝雪摇摇头:"没有,她平时很健康,连感冒都很少..."
"最近有没有着凉或者接触过病人?"
"昨天...昨天她在游泳池玩了一会儿水..."苏凝雪自责地咬住嘴唇,"水有点凉,但我马上把她抱出来了..."
医生点点头:"可能是着凉引起的。别太担心,小孩子抵抗力弱,这种情况很常见。我们先做检查,确定病因后就好处理了。"
护士推着乐乐去做检查,我和苏凝雪被留在急诊室外。她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肩膀微微发抖。
"都怪我..."她声音嘶哑,"我应该看好她的..."
我蹲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在她肩上:"别这么说,小孩子生病很正常。乐乐会没事的。"
苏凝雪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不知道...这两年我有多害怕她生病。每次她发烧,我都整夜不敢睡,生怕..."她说不下去了,把脸埋进手掌里。
我轻轻把她拉起来,带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
"你...你一直一个人照顾她?"我轻声问。
苏凝雪擦了擦眼泪:"大部分时候是。我妈虽然接受了乐乐,但很少亲自照顾。她更关心我怎么'挽回形象',怎么在董事会面前维持'完美继承人'的样子。"她苦笑了一下,"生下乐乐三个月,她就逼我回去工作,说不能因为'一个意外'毁了前程。"
我胸口发闷。苏凝雪描述的这些,和我记忆中那个骄纵任性的千金小姐判若两人。这两年,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蜕变?
"你...很坚强。"我最终只能挤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安慰。
苏凝雪摇摇头:"不,我只是没得选。"她抬头看我,眼神复杂,"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你在...会不会不一样。"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如果我在?如果我当初没拿那五千万?如果我像个男人一样承担责任?
"我..."我刚要开口,护士推着乐乐回来了。
"检查做完了,医生在等结果。孩子现在睡着了,你们可以进去陪她。"护士微笑着说。
乐乐被安置在一间单人病房,小脸还是红扑扑的,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苏凝雪立刻坐到床边,握住乐乐的小手。我站在床尾,看着这对母女,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保护欲?责任感?还是纯粹的恐惧?我忽然意识到,如果今晚乐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也坐吧。"苏凝雪指了指床另一侧的椅子,"医生说可能要等一会儿才有结果。"
我坐下来,病房里陷入沉默,只有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窗外,天色渐渐亮起来,海平面泛起鱼肚白。
"程子川,"苏凝雪突然开口,"你知道乐乐的大名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这个问题让我有些窘迫——我连自己女儿的大名都不知道。
"苏思默。"苏凝雪轻声说,"思念的思,程子川的默。"
我猛地抬头看她,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苏凝雪没有看我,目光依然停留在乐乐脸上,但我能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
"很俗气,是不是?"她自嘲地笑了笑,"但我当时就想...至少要让你以某种方式存在在她的生命里。"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这个孩子,我的女儿,名字里承载着她母亲对我的思念。而我,我却拿着钱逃得远远的,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
医生推门进来,打断了我的思绪。他手里拿着检查报告,表情比刚才轻松多了。
"确诊是细菌性肺炎,不算太严重。已经用了抗生素,烧应该很快会退。"医生翻看着报告,"不过有个小发现...孩子的血型是AB型Rh阴性,这种血型很罕见,我们医院血库储备不足。以防万一,需要你们父母做个血型检测,看看能不能作为备用血源。"
我和苏凝雪同时伸出手臂:"抽我的。"
医生笑了:"别急,先做检测。不是所有血型都匹配的。"
护士给我们抽了血,说半小时后出结果。医生又检查了一下乐乐,调整了输液速度,然后离开了病房。
"AB型Rh阴性..."苏凝雪若有所思,"我记得你是A型?"
"嗯,A型。"我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如果我是A型,你是B型,那乐乐怎么会是AB型?"
苏凝雪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我是O型血。"苏凝雪一字一句地说,"两个O型血的父母,不可能生出AB型的孩子。"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这个简单的遗传学常识我当然知道,但刚才完全没反应过来。
"那...乐乐她..."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苏凝雪摇摇头:"不,乐乐绝对是你的女儿。她长得那么像你,而且..."她咬了咬嘴唇,"除了你,我没有别人。"
"那血型怎么解释?"
"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苏凝雪皱眉,"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的血型不是A型。"苏凝雪抬头看我,"你确定你是A型?"
"我..."我突然卡壳了。仔细一想,我所谓的A型血,只是从小听我妈说的,从来没真正验过。
半小时后,护士拿着检测结果回来了,脸上带着困惑:"呃...有点奇怪。
来源:城市套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