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弯腰给他摆好拖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条弹出屏幕的信息,来自一个叫“晓静”的人。信息很短,只有两个字:“谢谢。”
引子
“滴”的一声,周诚的手机在玄关柜上亮了一下。
我正弯腰给他摆好拖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条弹出屏幕的信息,来自一个叫“晓静”的人。信息很短,只有两个字:“谢谢。”
我的心,像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不疼,但很清晰。
我和周诚结婚二十年,分房睡已经快两年了。我们的家,就像一个精密的钟表,每天准时准点地运行。我五点半起床做早餐,他六点半起来洗漱,女儿晓月七点出门上学,我们俩七点半各自上班。晚上,他不是加班就是有应酬,就算回来,也是把自己关在书房。我们之间的话,比天气预报还要简短。
他碰我吗?不碰。那离婚吗?也不离。
外人眼里,我们是模范夫妻。他是企业中层,我是重点中学的高级教师,女儿品学兼优。我们的房子地段好,车子也不错。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光鲜的袍子底下,早就爬满了虱子。那间朝南的主卧,成了我的孤岛,而他情愿窝在北边那间又小又暗的书房里,守着他的单人床。
我曾经闹过,哭过,也质问过。他总是一副疲惫的样子,摆摆手说:“林岚,你别多想,我就是工作太累了。”或者说:“都老夫老妻了,别折腾了行不行?”
累?折腾?多么轻飘飘的词,就把我们二十年的夫妻情分给打发了。
我拿起他的外套,准备挂进衣柜。指尖触到一个硬物,在内侧的口袋里。我鬼使神差地伸了进去,摸出来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收据。
展开一看,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是一张珠宝店的消费凭证,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卡地亚红盒项链,一条,售价三万六千八。购买日期,就是今天下午。
我的手开始发抖。三万六千八,那是我们家将近三个月的生活开销。明天,是我们的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可我知道,这条项链,绝不是给我的。
因为上个月,我刚跟他说过,学校组织教师体检,我的颈椎出了点问题,医生建议少戴饰品。他当时还点着头说:“听医生的,身体要紧。”
原来,他的记性这么好。
我把收据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他口袋里,动作轻得像个小偷。然后,我直起身,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而陌生的脸。我问自己,林岚,你到底还在等什么?
我心里很清楚,一个不碰你也不愿离婚的男人,背后一定藏着他的算计。只是我一直不敢去想,那算计的真相,会有多伤人。
今晚,周诚又是很晚才回来。他带着一身酒气,脚步虚浮。我扶着他,他却像触电一样甩开我的手,含糊不清地说:“别管我。”
他踉踉跄跄地进了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沉重呼吸声。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上。我攥紧了睡衣的衣角,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够了,真的够了。我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地过下去了。这条项y链,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了我婚姻的喉咙里。不把它拔出来,我迟早会窒息。
我慢慢走回主卧,关上门,将自己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黑暗中,我睁着眼睛,一夜无眠。我决定,明天,我要亲手揭开这层虚伪的面纱,看看周诚的婚姻算盘,到底是怎么打的。
第一章 一场虚假的温情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我脸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斑。
我睁开眼,身边依旧是冰冷的。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五点半,身体的生物钟比闹钟还要准时。
我轻手轻脚地起床,走进厨房。淘米,开火,蒸锅里白色的水汽慢慢升腾起来,像我们家这挥之不去的沉闷空气。
我心想,二十年了,我每天都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为这个家准备一日三餐。我以为这就是生活,是婚姻本来的样子。可那张收据告诉我,我错了。
周诚六点半准时走出了书房。他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仿佛昨晚的醉态只是我的一个幻觉。
“早。”他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径直走向卫生间。
“早。”我应了一声,把煎好的鸡蛋盛进盘子里。
我们之间,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
女儿晓月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妈,今天我不想喝粥了,想吃面包。”
“好,妈给你烤。”我立刻转身从冰箱里拿出面包片。
周诚从卫生间出来,看了晓月一眼,眉头微皱:“快高考了,还挑食。你妈五点多就起来熬粥,有点良心没有?”
晓月撇撇嘴,没作声。
我心里一阵发酸。他总是这样,在孩子面前扮演一个严父,一个关心家庭的好男人。可他的关心,就像商店橱窗里的样品,只供观赏,没有温度。
吃早饭的时候,周-诚突然开口:“林岚,今天我们结婚二十周年,晚上我订了餐厅,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我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
晓月在一旁搭腔:“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爸你还记得结婚纪念日啊?”
周诚瞪了她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少插嘴。”
他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那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心里冷笑。演戏演全套,他倒是真敬业。如果不是那张收据,我或许真的会感动,会以为他心里还有这个家,还有我。
我低着头,平静地说:“晚上我要给毕业班的学生开个会,可能要晚点。”
周诚的脸色沉了下来。“开会?什么会比结婚纪念日还重要?跟你们校长说一声,调个时间。”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好像我的工作,我的一切,都应该为他的安排让路。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周诚,我的学生们也很重要。”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样坚定的语气反驳他。
空气瞬间凝固了。晓月看看我,又看看她爸,识趣地埋头扒饭。
周诚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十秒钟。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不听话的下属。
我以为他会发火,但他没有。他只是慢慢地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说:“行,那你开完会直接去‘塞纳河畔’餐厅,我跟晓月在那等你。”
说完,他站起身,拿起公文包,“我先走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家里又恢复了寂静。
我看着桌上他没吃完的半碗粥,心里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他为什么一定要演这场戏?是为了做给谁看?
难道,他想用一顿饭,一块廉价的温情遮羞布,来掩盖那条价值三万六千八的项链吗?
我忽然觉得,他就像一个精明的商人,在婚姻这场交易里,他永远都在计算着成本和收益。而我,似乎只是他资产负债表上,一个不能轻易撇清的固定资产。
下午,我在办公室备课,手机响了。是婆婆打来的。
“喂,妈。”
“哎,林岚啊,今天是你跟周诚结婚二十年的大日子,妈记得呢。晚上准备怎么过啊?”婆婆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热情。
“周诚订了餐厅。”
“那就好,那就好。”婆婆在那头满意地笑了,“林岚啊,你是个好媳妇,周诚工作忙,性子又闷,你多担待。对了,我上次跟你们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趁着现在政策好,再生一个呗?”
又是这个话题。
我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妈,晓月都快高考了,我们哪还有精力。”
“精力都是挤出来的嘛!你看人家隔壁王主任家,四十五了还要了个二胎,多好啊。给晓月做个伴,以后你们老了,两个孩子也能互相照应。”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心里清楚,婆婆催生是假,真正想要的,是一个看似圆满的家庭表象,好让她在老姐妹面前有炫耀的资本。而周诚,似乎也很乐意配合她,维持这个“幸福家庭”的假象。
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我越来越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第二章 墙角的裂缝
学校的会议比预想的结束得早。
我走出校门,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没有直接去餐厅,而是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路。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我回想着这两年和周诚的相处模式。他对我,不能说不好。家用按时给,不多但也不少。我生病了,他也会记得买药,虽然总是把药放在桌上,留下一句“记得吃”,人就进了书房。他从不和我吵架,因为他根本就不给我吵架的机会。我所有的情绪,都像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无声无息,无处着力。
这种冷暴力,比争吵更伤人。它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慢慢地磨掉你对婚姻所有的热情和期待。
我掏出手机,点开了我和周诚的微信聊天记录。往上翻,全是“今天我晚点回”“嗯”“知道了”之类的简短对话。我们最近的一张合影,还是去年春节在婆婆家拍的全家福。照片上,我们挨得很近,脸上都挂着得体的微笑,可他的手,却僵硬地插在口袋里。
我心想,这日子过得真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没滋没味。可为什么他不肯放手呢?如果真的没有感情了,离婚对谁都好。他到底在顾虑什么?
难道是为了女儿晓月?可晓月已经快成年了,她比谁都清楚我们之间的问题。上次她还半开玩笑地对我说:“妈,你跟我爸演得累不累啊?奥斯卡都欠你们俩一座小金人。”
孩子的话,最是天真,也最是伤人。
我走到一家咖啡馆门口,鬼使神差地推门走了进去。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拿铁。
热气氤氲,模糊了窗外的街景。我忽然想起了王姐,我的同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比我大几岁,是个离了婚的女人,自己带着孩子,活得通透又洒脱。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王姐,忙吗?”
“不忙,刚备完课。怎么了,听你声音有气无力的。”王姐的声音总是那么有穿透力。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项链收据的事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王姐叹了口气:“林岚啊,你可真是个傻子。这事还用想吗?你家那位,八成是外面有人了。”
“可是……”我下意识地想为周诚辩解,“他每天都回家,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男人要真想瞒你,你能发现什么?他不是不回家,是不进你房间。这叫什么?这叫战略性疏远!你以为他真是工作累啊?他是把精力和温存,都给外面的女人了!”
王姐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接戳破了我心里最后一层自欺欺人的薄膜。
“那……那我该怎么办?”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怎么办?凉拌!你得先搞清楚,他为什么不离婚。是为了孩子?为了财产?还是为了他那点可怜的面子?你把这个搞清楚了,才能对症下药。”
“面子?”
“对啊!你想想,他一个企业中层,你一个重点中学老师,在外人眼里,你们是多体面的家庭。离了婚,他怎么跟单位同事交代?怎么跟他父母交代?有些男人,把面子看得比命都重。”
王姐的话,让我醍醐灌顶。
是啊,周诚一直是个极度爱面子的人。他的衬衫永远不能有褶皱,皮鞋永远擦得锃亮。在单位,他是领导眼里的得力干将;在亲戚朋友面前,他是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好男人。离婚,对他来说,无疑是人生履历上一个巨大的污点。
这就是他的第一个算计吗?为了维护他完美的社会形象,宁愿守着一个空壳婚姻,把我当成他装点门面的道具?
我心里一阵恶寒。如果真是这样,那周诚也太自私,太可怕了。
挂了电话,我坐在咖啡馆里,久久没有动弹。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手机屏幕亮起,是周诚发来的信息:“到哪了?我们都在等你。”
我看着那行字,感觉无比讽刺。
我站起身,结了账,走出了咖啡馆。夜风吹在脸上,很冷。我深吸一口气,朝着“塞纳河畔”餐厅走去。
不管是为了什么,今晚,我都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面看似坚固的墙,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缝,我要亲手把它扒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第三章 精心设计的圈套
“塞纳河畔”餐厅灯光昏黄,处处透着一股刻意营造的浪漫气息。
我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周诚和晓月。周诚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晓月则有些不耐烦地玩着手机。
看到我,周诚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甚至绅士地为我拉开了椅子。“你来啦,路上堵车吗?”
“还好。”我坐下来,目光扫过桌面。桌上摆着一瓶红酒,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
晓月抬头看了我一眼,小声嘟囔:“妈,你再不来,我都要饿死了。”
周诚立刻板起脸:“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他又开始扮演他那“一家之主”的角色了。
我不想在这种场合和他争执,便对晓月笑了笑:“是妈妈不对,会议拖延了。”
服务员开始上菜。周诚给我倒了一杯红酒,举起杯子说:“林岚,辛苦了。这二十年,谢谢你为这个家的付出。”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眼神诚恳得让我几乎要以为,白天那个冷漠的男人,和眼前这个温情款款的丈夫,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我端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酒杯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
我心想,这算什么?打了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糖?用一顿饭、几句漂亮话,就想抹平两年的冷漠和那张刺眼的收据吗?
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闷。周诚不时地找些话题,从晓月的学习,聊到单位的趣闻,努力营造着一种合家欢乐的氛围。而我,只是偶尔“嗯”“啊”地附和着,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饭吃到一半,周诚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然后按了静音,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在桌上振动起来。他再次按掉。
我假装不经意地问:“谁的电话啊?怎么不接?”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若无其事地说:“一个同事,工作上的事,烦得很。今天我们纪念日,不谈工作。”
他说得那么自然,好像真的一心一意只想和我过纪念日一样。
可我心里清楚,事情绝不那么简单。如果是普通同事,他大可以直接挂断或者接起来说一句“在吃饭”。这种欲盖弥彰的躲闪,反而说明了电话那头的人,对他来说很特别。
吃完饭,周诚去结账。晓月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妈,我爸今天好奇怪啊,跟演戏似的。”
我摸了摸她的头,苦笑了一下。孩子都看出来了,我这个成年人,却装了这么多年的糊涂。
回家的路上,周诚开车,我和晓月坐在后排。车里的气氛又恢复了往常的沉默。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到了家,周诚对我说:“你跟晓月先上去吧,我下去买包烟。”
这是他的老习惯了。每次有什么烦心事,或者想躲避什么的时候,他都会用这个借口。
我点了点头,拉着晓月上了楼。
一进门,我就对晓月说:“月月,你先进房间做作业,妈妈有点事。”
晓月懂事地点点头,回了自己房间。
我立刻冲进主卧,从我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小东西——那是我前几天在网上买的一个录音笔,本来是想用来录一些教学资料的。
我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玄关,悄悄把录音笔塞进了周诚挂在衣架上的那件西装外套的内袋里。就是昨天我发现收据的那件外套。他今天穿的是另一身,但这件外套他明天很可能会穿。
做完这一切,我的心“怦怦”直跳,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林岚,你疯了吗?你竟然开始用这种手段来监视自己的丈夫了。
可另一个声音却在反驳:如果不是他逼你,你何至于此?你只是想知道真相,这有错吗?
我回到房间,坐立不安。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我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周诚回来了。
他没有进我的房间,也没有进书房,而是直接走到了阳台。我听到他拉开阳台门的声音,然后是打火机“咔哒”的轻响。
我悄悄走到客厅,隔着玻璃门,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阳台的阴影里,指尖的烟头一明一灭。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萧瑟和疲惫。
他在给谁打电话。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多想冲出去,抢过他的手机,看看他到底在跟谁通话。但我不能。我必须忍耐。
过了很久,他打完电话,掐灭了烟,回到了书房。
那一夜,我再次失眠。我在想,周诚今晚的这番表演,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安抚我,为了维护他好丈夫的形象吗?
不,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他似乎在极力向我证明,他很在乎这个家,在乎这个纪念日。而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他有更大的图谋。
我忽然想起王姐的话,男人不离婚,除了面子,还有什么?
财产。
我的心猛地一沉。难道,他的算计,和钱有关?我们家里的财政,一直是我在管,但他的工资卡和奖金,我从来不过问。他说男人在外需要开销,我也就信了。
现在想来,这或许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第四章 钱的去向
第二天是周六。
周诚一大早就说单位有急事,要回去加班。他穿上了我放了录音笔的那件西装外套。
看着他出门的背影,我的心五味杂陈。既有即将揭开真相的紧张,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我们竟然走到了需要用这种方式来互相试探的地步。
晓月去上补习班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空荡荡的房子里,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指针走动的声音。我坐立不安,脑子里反复回想着王姐的话。面子,财产……周诚的算计,到底是什么?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光靠猜是没用的,我需要证据。
我走进了书房。这是周诚的地盘,平时我很少进来。书房不大,布置得很简单,一张书桌,一个大书柜,还有一张单人床。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像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
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上。
一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疯狂地在我心里滋长。
我知道电脑的开机密码,是晓月的生日。周诚在这方面,没什么新意。
我坐下来,打开了电脑。我的手心全是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别人秘密领地的盗贼。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林岚,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有权知道真相。
电脑桌面很干净,只有几个常用的软件图标。我该从哪里查起?
我首先点开了浏览器,查看历史记录。记录很多,大部分都是一些新闻网站和行业资讯。我耐着性子一页一页地翻,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看到了几个购房网站的浏览记录。
他……在看房子?
我的心猛地一跳。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学区房,地段很好,为什么要看新房子?
我点开了其中一个链接,是一个新楼盘的介绍页面。户型很大,地段也很好,当然,价格也高得惊人。以我们家现在的经济状况,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
他想干什么?难道他发了横财?
我关掉网页,心里充满了疑惑。然后,我看到了桌面上一个名为“家庭财务”的文件夹。
我的手,悬在鼠标上,犹豫了很久。我知道,一旦点开这个文件夹,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我点开了文件夹。
里面只有一个Excel表格,文件名是“2023年规划”。
我打开表格,里面的内容让我大吃一惊。
那不是我们家的财务记录,而更像是一个……项目计划书。上面详细列着周诚单位一个内部福利分房项目的申请条件和流程。
申请条件的第一条,就赫然写着:“申请人需为已婚,且家庭关系和睦,无不良记录,优先考虑‘模范职工家庭’。”
模范职工家庭?
我瞬间明白了。我明白了昨晚那顿精心准备的晚餐,那句“辛苦了”,那副温情脉脉的嘴脸。原来,都是为了这个!
为了申请这套福利房,他需要一个“和睦”的家庭,需要我这个“妻子”来配合他演戏!
这就是他的第二个算计!为了实实在在的利益!房子!一套价值数百万的房子!
我气得浑身发抖。原来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帮他获取利益的工具。我们的婚姻,我们的家,都成了他向上爬的垫脚石。
我继续往下看,表格里还有一份详细的资金准备计划。他计划动用我们家里所有的存款,甚至还计算了我们现在这套房子的抵押贷款额度。
他凭什么?他凭什么擅自决定这一切?他甚至都没有跟我商量过一句!
愤怒像潮水一样,瞬间将我淹没。我恨不得立刻打电话质问他,把他虚伪的面具撕得粉碎。
但我忍住了。
我还没有拿到录音笔,我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在电脑里寻找线索。我在一个回收站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删除了的文档。我恢复了它。
文档打开,里面只有几行字,像是一份草拟的短信:
“晓静,钱已经给你转过去了。孩子上学要紧,别省着。我这边你不用担心,都挺好的。”
晓静!
就是我前天晚上在他手机上看到的那个名字!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不仅在算计我,算计这个家,他还在用我们共同的财产,去养着别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原来,所谓的“工作累”,所谓的“老夫老妻”,全都是借口。他不是没有精力,他只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给了别人。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只是没有了爱情,但至少还有亲情,有责任。现在我才发现,我错得有多离谱。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算计,只有利益。
我擦干眼泪,关掉了电脑,把一切恢复原样。
我不能倒下。我不能让他看我的笑话。我要拿到最后的证据,然后,和他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第五章 真相的碎片
周诚是晚上九点多才回来的。
他看上去比平时更累,眉宇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愁绪。他把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就进了书房。
我等他洗完澡,确定他睡下了,才悄悄地走进客厅。
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里全是汗。我拿起沙发上的那件西装外套,颤抖着手,从内袋里摸出了那个小小的录音笔。
我把它紧紧攥在手心,像握着一颗定时炸弹。
我没有立刻回房间听,而是把它放进了我的包里。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立刻冲进书房和他对质。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来面对这个可能将我彻底击垮的真相。
第二天是周日,晓月要去同学家写作业,一早就出门了。周诚破天荒地没有去加班,而是说要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上午都没出来。
我借口出去买菜,拿上包,离开了家。
我没有去菜市场,而是走到了小区楼下的公园。我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坐在长椅上,戴上了耳机。
我的手指在播放键上悬了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按了下去。
录音笔里先是一阵嘈杂的电流声,然后是周诚走路和开车的声。我快进了一段,听到了他办公室里敲击键盘和打电-话的声音。内容都和工作有关,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难道,是我多心了?
我继续往下听。时间大约是中午,我听到了周诚和一个男人对话的声音,男人喊他“周哥”,听上去像是他的下属。
“周哥,福利房的申请材料都准备好了吗?下周五就要截止了。”
“差不多了。”是周诚的声音,很平淡。
“您可真厉害,嫂子那么支持您。我跟我们家那位一提要抵押现在的房子,她就跟我炸了,说我瞎折腾。”
周诚沉默了几秒,然后我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的轻蔑。
“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你得让她看到好处,她才能听话。该哄的时候哄一哄,该瞒的时候就得瞒着。”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半截。
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那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他对我所有的“好”,都只是“哄”而已。
录音继续播放。下午,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周诚,你来了。”那声音很温柔,但带着一丝病态的虚弱。
“嗯。”周诚的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医生说,还得继续化疗。”
“钱的事你别担心,我已经想办法了。”
“周诚,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们母子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说这些。”周诚打断了她,“老李是我的好兄弟,他临走前把你们托付给我,我不能不管。这是我应该做的。”
老李?好兄弟?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我想起来了,周诚以前确实有个关系特别好的同事,姓李,叫李建华。大概是三年前,听说得癌症去世了。
这个女人,是李建华的妻子?那个“晓静”?
录音里,女人又开口了:“那条项链,小宇非要让我给你爱人买的。他说,他用奖学金的钱,一定要谢谢林老师。要不是林老师当年鼓励他,他可能连高中都考不上。”
林老师?我?
我愣住了。小宇,李建华的儿子,我确实教过他。那是个很聪明但有些内向的孩子。我当时是他的班主任,看他家境不好,是多关心了他一些。
原来,那条三万六千八的项-链,是那个孩子用奖学金给我买的谢师礼?
这个反转,让我始料未及。
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我怀疑了这么久的“第三者”,竟然是这样一回事。
可是,如果一切都像他说得那么光明磊落,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用我们家的钱,去接济他们母子?
录音还在继续。
“周诚,你为了我们的事,跟嫂子闹得不愉快吧?我听小宇说,上次去你家送东西,感觉你们气氛不太对。”
周诚叹了口气:“她那个人,就是想得多。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给她添堵。而且……老李出事,我也有责任。”
“这怎么能怪你?那是意外。”
“如果那天我不拉着他去喝酒,他就不会在回家的路上出事……”周诚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这事,我这辈子都过不去。所以,照顾你们母子,是我必须要做-的。林岚那边,我会处理好的。等福利房申请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坐在长椅上,很久都没有动。公园里孩子们的嬉笑声,老人们的聊天声,都仿佛离我很远。
真相,像一幅破碎的拼图,被我一片一片地拼凑起来。
周诚的算计,原来有这么多层。
第一层,是为了他可悲的“面子”和所谓的“责任感”。他宁愿自己背负着兄弟去世的愧疚,用我们家的钱去“赎罪”,也不肯对我坦白,因为他不想在我面前展露他的脆弱和失误。
第二层,是为了实实在在的“利益”。他需要一个和睦的家庭,来申请单位的福利房。所以他才会刻意讨好我,营造虚假的温情。
而这两层算计背后,藏着最伤人的第三层——那就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把我当成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没有把我当成可以同舟共济的妻子。
在他眼里,我是一个需要被“哄”,被“瞒着”,被“处理好”的对象。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第三者,而是比第三者更可怕的东西——不信任。
他用冷漠和疏远,在我们之间筑起了一道高墙。墙内,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和愧疚。墙外,是我一个人的猜测和煎熬。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不碰我,也不离婚。
不碰我,是因为他心里装着沉重的秘密,他没有心力再来经营我们的感情。不离婚,是因为他需要我这个“妻子”的身份,来帮他完成他的“赎罪”,实现他的利益。
我,只是他整个计划里,一个不可或-缺的道具。
我摘下耳机,看着湛蓝的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口气,吐出了我心中积压了两年的委屈和沉闷。
我知道,我该回家了。
我该回家,和他进行一场,迟到了两年的谈话。
第六章 摊牌
我回到家时,周诚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财经新闻,他却看得心不在焉,手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有些空洞。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他回过神来,看了我一眼:“菜买回来了?”
“嗯。”我换了鞋,把菜放进厨房,然后走到他面前。
我没有坐下,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挪了挪身子,问:“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我从包里拿出那支录音笔,轻轻地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那支录音笔,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苍白。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我关掉了电视。
“周诚,”我平静地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我们谈谈吧。”
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震惊,有羞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是,我都知道了。”我说,“李建华的事,晓静和孩子的事,福利房的事,还有……你是怎么在背后评价我的。”
他的肩膀,垮了下来。那个在我面前一直挺直着腰板,扮演着强者角色的男人,在这一刻,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用手捂住了脸。
“林岚,对不起。”过了很久,他才从指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对不起?”我冷笑一声,“周诚,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掉这两年你对我的冷暴力吗?就能抵消你对我所有的算计和隐瞒吗?”
我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声音也开始发抖。
“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帮你申请福利房的工具?一个可以随意被你‘哄’、被你‘瞒着’的傻子?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每天都在猜,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想离婚了!我活得像个!”
我把积压在心里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吼了出来。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周诚没有反驳,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等我哭累了,说不动了,他才慢慢地放下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林岚,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晚了。我承认,我混蛋,我自私。我瞒着你,一开始是怕你担心,怕你跟着我一起背上这个包袱。老李的死,我一直觉得是我的责任。我没脸告诉你,是我害死了我的好兄弟。”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艰涩。
“后来,瞒着瞒着,就成了习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了。我怕你骂我,怕你怨我,更怕你看不起我。我宁愿一个人扛着,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失败的样子。”
“至于福利房的事,我是动了私心。我想,如果我们能换个大点的房子,晓月住得能舒服点,你也能有个更宽敞的书房。我想用这种方式来补偿你,补偿这个家。我以为,只要我把物质条件搞好了,我们之间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他说着,苦笑了一下。
“现在看来,我真是错得离谱。我用自以为是的方式,把你越推越远。我把你当成外人,隔绝在我所有的痛苦和计划之外。林岚,我最大的错误,不是接济晓静她们母子,也不是申请福利房,而是……我不再信任你了。”
他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那句话。
不信任。
这三个字,像三把尖刀,插进了我们婚姻的心脏。
我看着他,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男人。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他很陌生,也很可怜。
他活在自己建造的囚笼里,用责任和愧疚把自己捆绑起来,用谎言和算计来维持着表面的平衡。他以为自己能扛起所有,却不知道,他扛起的,只是一个空壳。
“周诚,”我擦干眼泪,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离婚吧。”
第七章 尘埃落定
当我说出“离婚”两个字时,周诚猛地抬起了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慌。
“不,林岚,别这样。”他站起身,想来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瞒着你了。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我摇了摇头。
“周诚,太晚了。”我平静地看着他,“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这两年,你用冷漠和算计,已经把我对你最后一点情分都磨光了。我现在看着你,心里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有累。”
真的太累了。
我不想再每天去猜测枕边人的心思,不想再活在一个充满谎言和算计的家庭里。
“房子,可以给你。”我说,“家里的存款,我们一人一半。晓月的抚养费,我们共同承担。你看可以吗?”
我把一切都想好了。在从公园回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
周诚颓然地坐回沙发上,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就……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那个周末,我们分居了。我带着晓月,搬到了学校分的临时宿舍里。房子不大,但很干净。
晓月很懂事,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帮我收拾东西。晚上,她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说:“妈,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抱着她,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委屈,而是感动。
和周诚的离婚协议,办得很顺利。他几乎接受了我所有的条件,只是坚持要把现在住的那套房子留给我和晓-月。他说,那是他唯一能为我们做的了。
我没有拒绝。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走出民政局的大门,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下午,我接到了晓静的电话。她约我见一面。
我们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了面。她比我想象的要憔悴很多,穿着朴素,眉宇间带着一丝愁苦。
她把一个盒子推到我面前。
“林老师,这是那条项链。周诚他没收,我想,还是应该亲手交给你。谢谢你,谢谢你当年对小宇的鼓励。”她说着,眼圈红了。
我打开盒子,那条项链静静地躺在红色的丝绒上,闪着细碎的光。
我把它推了回去。
“你留着吧。”我说,“或者,把它卖了,给孩子当学费,给你当医药费。这比它戴在我脖子上,有意义得多。”
晓静愣住了,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和她聊了很久。她告诉了我很多关于李建华和周诚的事。她说,周诚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是不善于表达。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活得太累了。
我静静地听着。
是啊,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可他却忘了,他最大的情义,应该给他的妻子和家庭。他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可他却忘了,婚姻里最大的责任,是坦诚和沟通。
离开咖啡馆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晓静还坐在那里,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的眼角,似乎有泪光。
生活,还要继续。
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我带着我的毕业班,做最后的冲刺。每天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孩子,我觉得自己的生活也充满了希望。我认真备好每一堂课,仔细批改每一份作业。在三尺讲台上,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和尊严。这是一种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只属于我自己的,平凡中的尊严。
高考结束后,晓月考上了她理想的大学。
送她去学校报到的那天,周诚也来了。他看上去苍老了一些,头发白了不少。
我们三个人,像一家人一样,吃了一顿饭。饭桌上,没有了以前的尴尬和沉默。周诚和我聊着晓月小时候的趣事,我们都笑了。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或许,我们换一种方式相处,对彼此都更好。
吃完饭,周诚把我送到楼下。
“林岚,”他叫住我,“以后,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我点了点头,“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我心里很平静。
我抬起头,看着头顶那片小小的天空。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我不会再害怕了。因为我终于明白,一个女人的幸福和安全感,不应该来自于一个男人会不会碰你,会不会离开你,而应该来自于你自己的内心,来自于你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自我的坚持。
有些真相,看清了,虽然会疼。
但长痛,不如短痛。看清了,放下了,才能真正地,重新开始。
来源:云朵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