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只可惜,这徐鸿渐性情乖张、自视甚高,平日里最爱讥嘲他人来显摆自己才学,活脱脱一副“满腹经纶无人识,唯有毒舌动江宁”的模样。
明朝嘉靖年间,江宁县有个书生名叫徐鸿渐。他自幼聪慧过人,十二岁就能吟诗作对,在当地颇有才名。
只可惜,这徐鸿渐性情乖张、自视甚高,平日里最爱讥嘲他人来显摆自己才学,活脱脱一副“满腹经纶无人识,唯有毒舌动江宁”的模样。
这日,春光明媚,徐鸿渐闲来无事,踱步到县城最有名的“茗香楼”吃茶。刚落座不久,便见楼下街面来了一位瘸腿老道。
那道长衣衫褴褛,须发蓬乱如稻草,右手拄着一根虬曲紫竹杖,每走一步便“咯吱”响一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店家,赏那老道几个铜板吧。”邻桌一个富商模样的男子招呼店小二。
“莫急。”徐鸿渐摇着纸扇拦住,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这般邋遢道人,多半是骗子。待小生考他一考。”
说罢,他起身走到窗前,对着楼下的老道高声道:“喂!那位瘸腿道长,小生有一上联‘腿瘸不碍修行路’,请对下联如何?”
老道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眼神清亮的脸。他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反而继续向前“咯吱”“咯吱”地走着。
茶楼里众人见状,都笑作一团。
“看来不但是腿瘸,心也瘸了!”徐鸿渐得意洋洋,又补了一联:“步履蹒跚,活似落汤鸡走路!”
这下可把茶客们逗得前仰后合。老道仍不言语,只是摇摇头,深深看了徐鸿渐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那目光如电,竟让口若悬河的徐鸿渐一时语塞。
“徐公子这张利嘴,连神仙都要避让三分啊!”众人纷纷奉承。徐鸿渐越发得意,竟连喝三大碗米酒,酩酊大醉才归家。
当夜三更,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电闪雷鸣。徐鸿渐被雷声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窗外一道白光如刀般劈下,正正落在他书房方向!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徐鸿渐吓得从床上滚下来,魂飞魄散。待到雷声渐歇,他才战战兢兢披衣起身,哆哆嗦嗦地点亮油灯,往书房摸去。
推开门,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徐鸿渐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书桌上摆着一本他从未见过的青色封皮书册,在幽暗的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更骇人的是,书桌正上方房顶破了一个大洞,雨水正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形水洼。
徐鸿渐心脏狂跳,口干舌燥,硬着头皮上前,颤抖着手摸向那本书。封皮触手冰凉,上书四个古篆大字《天理昭彰录》。翻开第一页,入眼的文字顿时让徐鸿渐如遭雷击,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那书上赫然记载着他徐鸿渐三十年来每一件坏事、恶言:
“泰昌二年三月,徐鸿渐七岁,为争一枚糖人,推邻家小儿入水,险些淹死……”
“嘉靖八年九月,十四岁,偷先生砚台反倒诬陷同窗……”
“嘉靖十七年八月,当众嘲讽瘸腿道人,言辞刻薄……”
每一条都详尽准确,甚至包括他今日在茶楼羞辱老道的恶毒对联,一字不差!末尾处墨迹尚新,仿佛刚刚写成:“嘉靖二十四年四月初八,徐鸿渐口出恶言,羞辱玉真子,当受天谴!”
“这……这……”徐鸿渐面如死灰,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冷。就在这时,书页间突然滑落一张薄纸,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七日内行三件大善,否则雷诛而死。”纸背还画了一道古怪的符文,朱砂鲜艳如血。窗外的雨势渐渐停了,一轮明月从云层中探出,清冷的月光穿过屋顶破洞,正正照在那本奇书上。
徐鸿渐跪在地上,想起老道临去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浑身颤抖如筛糠:“我……我莫不是嘲笑了什么神仙?”
他手忙脚乱地从满地狼藉中翻出一把油纸伞,顾不得天还未亮,提着灯笼就往门外冲。雨后的石板路湿滑难行,徐鸿渐几次险些摔倒,却一刻不敢停留,直奔城中唯一的道观——青云观而去。
“道长救命!”到了观前,徐鸿渐把门拍得震天响,声音里满是恐惧。
良久,一个小道童揉着眼睛开门:“施主有何……啊呀!”小道童看清徐鸿渐容貌后突然惊呼,“你就是那羞辱玉真老祖的书生!”
“玉……玉真老祖?”徐鸿渐茫然重复。
小道童一脸敬畏地说:“昨日玉真老祖显圣,示下说你口出恶言,要遭天谴。如今看来,老祖所言非虚……”
徐鸿渐扑通跪倒在泥水中:“小生知错了!求道长指点迷津!”
小道童叹了口气:“老祖已去。不过他留下话说,若你能回心向善,就去城隍庙前寻一个卖豆腐的老婆婆,她会告诉你如何行事。”
徐鸿渐感激涕零,正要离去,小道童又喊住他:“老祖还说,你得的《天理昭彰录》不可示人,否则前功尽弃!”
一听这话,徐鸿渐更是魂飞魄散——这小道童如何知道自己得了奇书?难道这位“玉真老祖”当真通晓天机?
他跌跌撞撞往家走,一路上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转过一个巷口,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咯吱”“咯吱”声。徐鸿渐浑身寒毛直竖,循声望去,却只见到一条空荡荡的小巷,晨雾中隐约飘着一缕紫色竹屑……
徐鸿渐回到家中时天已微明,他浑身湿透,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小心翼翼地掩上门,把那本《天理昭彰录》藏在贴身的衣襟里。书页触碰到胸口时,他恍惚感觉它微微发热,仿佛有生命一般。
“七日……三件大善……”徐鸿渐喃喃自语,突然发现桌上铜镜映出的自己——面色惨白,双眼发红,哪还有半分读书人的体面?他苦笑一声,想起自己曾经嘲笑过的那些“愚昧”信徒,如今却比他们更加狼狈。
天一亮,他便急匆匆赶往城隍庙。晨雾中,庙前的石狮若隐若现,几个小贩刚刚支起摊位。徐鸿渐焦急地四下张望,寻找卖豆腐的老婆婆。
“小哥,来个热腾腾的豆腐花吧?”一个慈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徐鸿渐转身,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在摆弄豆腐摊。她脸上的皱纹像是岁月刻下的沟壑,一双手粗糙却温暖,正舀着雪白的豆腐花。
“您……您就是……”徐鸿渐声音发颤。
老婆婆抬起头,突然一怔:“徐……徐公子?”
这下轮到徐鸿渐惊讶了:“婆婆认得我?”
“十年前南门河边,我那外孙落水,是徐公子跳下去救的人啊!”老婆婆眼睛突然湿润了,“老身姓柳,人家都叫我柳婆婆。”
徐鸿渐脑中轰然作响。他确实救过一个落水儿童,但那是他少有的“无心之善”——当时他只是路过,被人错认是救人者,碍于面子没有否认。
没想到冥冥之中,这一善举竟在今日回报了自己。
“柳婆婆……”徐鸿渐羞愧难当,扑通跪下,“小生做了太多亏心事,如今遭了天谴……”
柳婆婆连忙扶起他:“公子莫急,玉真老祖昨夜托梦给老身,说有位书生会来求助。老身虽不明白公子犯了何事,但既是老祖指引,必当相助。”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古朴的铜镜,递给徐鸿渐:“老祖说,第一件善事在东市。你持此镜往东市寻那需要救助之人,镜中有缘自会显现。”
徐鸿渐双手接过铜镜,只觉得沉重似有千斤。他拜别柳婆婆,匆匆向东市走去。
镜面起初模糊不清,随着他步入东市,竟渐渐显现出一幅画面——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躺在一间破草屋里,周围散落着鲜花。
“这是……”徐鸿渐举目四望,终于在街角看到一个卖花的小摊,摊主正焦急地收拾着花瓣。
“这位小哥,可知道东市附近有生病的姑娘?”徐鸿渐上前询问。
卖花少年警惕地打量他:“你问莺儿做什么?”
徐鸿渐连忙解释:“在下粗通医术,或许能帮上忙。”
少年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带领徐鸿渐穿过几条陋巷,来到一间摇摇欲坠的草屋前。屋内昏暗潮湿,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卧在草席上,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气若游丝。
“这是舍妹柳莺儿,前日卖花淋了雨,染了风寒……”少年声音哽咽,“请来的郎中说……怕是凶多吉少……”
徐鸿渐心头一震——铜镜显示的正是这个场景!他蹲下身探了探少女额头,烫得吓人。正要说话,怀中《天理昭彰录》突然微微震动。
徐鸿渐借故走到角落,翻开一看,只见最新一页浮现字迹:“柳莺儿,庚午年生,因救落水幼童染病,功德不浅……”
徐鸿渐顿悟——这少女竟是因救人而生病,自己若是救她,岂非正是大善?
“令妹必须立刻服药!”徐鸿渐脱下外袍铺在少女身旁,从腰间解下钱袋塞给少年,“速去买这些药材……”
接下来三天,徐鸿渐寸步不离照顾柳莺儿。他翻阅医书,亲自煎药,甚至连夜冒雨寻一味缺了的药材。第四日清晨,少女终于睁开了眼睛。
“公子是……”柳莺儿虚弱地问。
徐鸿渐刚要回答,突然怀中《天理昭彰录》发出淡淡金光。他急忙取出察看,只见第一页的“七日内行三件大善”下方,“一”字已经变成了金色。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仿佛有股暖流涌遍全身。
柳莺儿的哥哥跪地便拜:“恩公大德,李家没齿难忘!”
徐鸿渐扶起他,心中百感交集。这李姓少年若知道自己曾经何等刻薄,不知还会如此感激吗?
“不必如此……”徐鸿渐羞愧难当,“救人本分罢了。”
离开李家草屋,徐鸿渐刚走到巷口,突然铜镜又有了异动——镜中出现一条湍急的河流,一个小孩正在水中挣扎。
“第二件善事!”徐鸿渐握紧铜镜,连忙向城南河畔跑去。
远远就听见喧哗声,岸边围着一群人,对着河心指指点点。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正在急流中沉浮,岸边一位妇人瘫软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我儿啊!救命啊!”
徐鸿渐不假思索,一个箭步冲上前,纵身跃入河中。春寒料峭,冰冷的河水如万针扎身,他呛了好几口水才勉强抓住那孩子。湍流中,两人被冲向下游,徐鸿渐拼命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总算稳住身形,在众人帮助下爬上岸。
孩子已经不省人事,徐鸿渐连忙按村里老人教的方法施救。几个吐水后,男孩终于睁开眼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妇人抱住儿子痛哭流涕,转身就要给徐鸿渐磕头。徐鸿渐急忙拦住,却在这时惊恐地发现——怀中的《天理昭彰录》不见了!
“书……我的书……”他脸色大变,转身看向河流。湍急的水流哪还有书的踪影?徐鸿渐浑身发冷,那书上可记载着他所有的丑事啊!若被人拾得……
正当他魂不附体之际,那妇人突然惊呼:“恩公……你是徐鸿渐徐公子?”
徐鸿渐一愣,仔细端详妇人面容,顿时如遭雷击——这不是同窗张明远的妻子张氏吗?而那被救的小孩,分明就是他曾嘲笑过的“小傻子”!
十年前的记忆洪水般涌来。那时徐鸿渐嫉妒张明远才学,在府试前设计让他误饮下了泻药的茶水,导致张明远考场失态,落下“失仪”恶名,终身与功名无缘……
“我……我……”徐鸿渐羞愧得无地自容。
张氏却拉着孩子跪下:“恩公当年虽与家夫有些过节,今日救我儿性命,张家永世难忘!”
徐鸿渐扶起他们,只觉喉咙发紧:“张……张兄可好?”
张氏黯然摇头:“自那年落第后,家夫便忧郁成疾,如今在城外青林书院教书度日……”
正说着,徐鸿渐胸口忽然一阵暖意。他悄悄低头,发现贴身处竟飘出一缕金光——原来是《天理昭彰录》的一页残片!上面金字闪烁:“救人性命,二善已成。然原书失落,此乃劫数……”
徐鸿渐又惊又喜又忧——两件大善已成,但奇书失落,是否意味着第三件善事将更加艰难?而最令他不安的是,奇书若被心怀不轨之人拾得……他不敢想象后果。
就在这时,铜镜中又浮现画面:一座书院,一个消瘦的教书先生在剧烈咳嗽,桌面摊开的赫然是湿漉漉的《天理昭彰录》!
雨,又是雨。
徐鸿渐站在青林书院斑驳的门匾下,浑身湿透,背上的荆条刺得肌肤生疼。铜镜中最后显现的画面仍在眼前晃动——张明远咳血的模样,桌上那本湿漉漉的《天理昭彰录》……
"公子找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门房提着灯笼,眯眼打量这个怪异的访客。
"晚生徐鸿渐,求见张明远先生。"徐鸿渐深深一揖,荆刺随着动作扎入后背,他却感觉不到痛。
老门房突然瞪大眼睛:"你就是徐鸿渐?"他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叹了口气,"随我来吧,先生等你多时了。"
"等我?"徐鸿渐心脏猛地一缩。
穿过几进院落,老门房领着徐鸿渐来到一间灯火昏暗的书房。推门进去,只见一个消瘦的男子半躺在竹榻上,面前书案上平摊着一本青皮古书——《天理昭彰录》!
"张兄……"徐鸿渐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张明远抬头,蜡黄的脸上颧骨高突,双眼却异常明亮:"徐兄终于来了。这书……可是你的?"
徐鸿渐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张兄见谅!当年我……"
"不必说了。"张明远咳嗽几声,拿起书册,"我都看到了。嘉靖十四年四月初三,徐鸿渐在府学茶水中下药……"
每一字都如刀子剜心。徐鸿渐额头抵地,背上荆条不知何时断了几根,刺得衣衫渗出血迹:"徐某罪该万死!今日特来负荆请罪,任凭张兄处置!"
出乎意料,张明远竟轻声笑了:"徐兄可知我是怎么得到这本书的?"
他虚弱地指了指窗外:"前日下雨,书从上游漂来,恰好卡在书院后门的石缝里。我本以为是寻常书册,摊开一看……"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
徐鸿渐慌忙上前扶住他,却被张明远推开:"不用假惺惺!我这些年病痛缠身,妻儿受苦,全拜徐兄所赐!"
"我……"
"可这书上还记着别的。"张明远突然翻开《天理昭彰录》的后几页,"四月初七,徐鸿渐救卖花女柳莺儿三日不眠……四月初八,徐鸿渐跳河救起张家小儿……"他抬眼盯着徐鸿渐,眼中复杂难明,"徐兄,你可真叫张某看不懂了。"
徐鸿渐泪流满面,取出怀中那页残纸:"张兄请看——"
纸上金字闪烁:"三善未满,期限将至。若欲保全性命,速行大善"。
张明远看罢,半晌无语。突然又是一阵咳嗽,竟吐出一口鲜血!
"张兄!"徐鸿渐惊骇欲绝,正要呼喊郎中,却被张明远拉住衣袖。
"徐鸿渐……"张明远喘着气,眼中泛着奇异的光芒,"你要行第三件大善是不是?我成全你……"他忽然诡异地笑了,"杀了我!让我解脱!这就是大善!"
徐鸿渐如遭雷击,连连后退:"张兄莫说疯话!我岂能——"
"你不是想活命吗?"张明远声音带着病态的亢奋,"你害我一生,如今还你一条命,不正合适?"他猛地将《天理昭彰录》丢向徐鸿渐,"你看看!看看后面写了什么!"
书页哗啦啦翻动,停在最新一页。墨迹正缓缓浮现:"张明远,寿数将尽,今夜子时当逝。若能救治,则三善圆满"。
徐鸿渐双手颤抖:"不会的……"他转身冲出书房,"我去寻郎中!"
暴雨倾盆,青林书院四下寂静。老门官说城中最有名的薛神医前日回乡奔丧,余下郎中瞧了张明远的病都摇头而去。
"除非……"老门官犹豫道,"除非有百年老山参吊命,配合太乙神针,或许能救。"
"百年山参?"徐鸿渐眼前一亮,"我家正有一株祖传的老参!"
正要动身,他却猛然顿住——那株山参是徐家祖传之宝,父亲临终前千叮万嘱,非到生死关头不得动用。更何况,这是他徐鸿渐未来科考打点的最后本钱……
徐鸿渐踉跄着回到张明远病榻前,见他面如金纸,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案上《天理昭彰录》上那行"今夜子时当逝"的墨迹已经变成了刺目的朱砂红。
"张兄且忍耐,我这就去取参药!"
他转身冲进雨夜,心中天人交战。跑出书院不远,忽听路边柳树下传来"咯吱"一声,如竹杖点地。
"小友急急忙忙,是要去哪里啊?"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
徐鸿渐定睛一看,柳树下站着的不正是那瘸腿老道——玉真子!依旧是那身破旧道袍,紫竹杖在雨中发着微光。
"道长救命!"徐鸿渐扑通跪下,额头抵在泥水中,"求道长指点!"
"哦?"玉真子似笑非笑,"你不是说我'腿瘸心也瘸'吗?怎么今日反倒求起我来了?"
徐鸿渐羞愧难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仙长,甘愿受罚。只是张明远命在旦夕……"
"你是要救他?"玉真子眼中精光一闪,"你可想清楚了?那株山参是你徐家最后指望,若是救他,你自己前程可就……"
徐鸿渐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张兄今日之祸皆因我起。若为前程而罔顾人命,徐鸿渐枉读圣贤书!"
玉真子突然大笑,紫竹杖在青石板上"笃笃"敲击,竟有金玉之音:"好!好!既如此,老道士就帮你一程!"
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包银针:"这是太乙神针,配合山参可救张明远。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你须牢记——救人时要真心实意想着让他痊愈,若有半分勉强或算计,《天理昭彰录》立时便会将你罪状昭告天下!"
徐鸿渐肃然应允,接过银针便往家跑。取来山参时已近子时,张明远气息奄奄。徐鸿渐按照玉真子所授之法,亲自煎药施针,一夜不离左右。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时,张明远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徐兄……"他睁开眼,虚弱地问道,"为何救我?"
徐鸿渐收起最后一根银针,诚心诚意地说:"张兄,徐某昔日狭隘阴毒,害你半生。今日总算还有弥补的机会。"
说也奇怪,此言一出,他怀中那页《天理昭彰录》的残纸突然金光大盛。徐鸿渐取出看时,只见上面浮现新字:"三善已成,罪孽已消"。
徐鸿渐如释重负,正要说话,突然案上那本《天理昭彰录》无风自动,飘到半空,哗啦啦翻动起来。原先记载的种种恶事字迹渐渐变淡消失,而三件善事却化作金字,最后汇聚成一段话:
"徐鸿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然为善之道,不在奇书异宝,而在时时存心。今日三善虽成,来日方长,当好自为之。"
字迹渐渐消散,书册化作点点金光,没入徐鸿渐眉心。他只觉灵台一阵清明,多年积郁一扫而空。
"这……"张明远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门外传来"咯吱"一声,玉真子拄着紫竹杖缓步而入,哪还有半分瘸态?但见他鹤发童颜,道袍无风自动,端的是仙风道骨。
"恭喜小友通过考验。"玉真子捋须微笑。
徐鸿渐恍然大悟:"道长故意安排的?"
"非也。"玉真子摇头,"缘分使然而已。你那株山参,原是三十年前我赠与你祖父的。今日因果圆满,物归原处。"
他拍了拍徐鸿渐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老道要走了,临行前送你一句话——真善不问。
故事完。
来源:天酬鸽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