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时候他是跟着村里几个年轻人一起走的,天刚亮,全村的人都出来送。
本文陈述内容皆有可靠信源,已赘述文章结尾
那天清晨,白洋淀上起了雾。
风不大,但冷得扎骨头。
一个女人背着孩子,站在冰床尾,用竹竿一点,冰床滑了出去。
她没说话,只是围巾被风吹得往后飘,像一面小旗。
她要送丈夫去打仗。
不是第一次,但上一次,已经是八年前了。
那时候他是跟着村里几个年轻人一起走的,天刚亮,全村的人都出来送。
她没哭,只是手里紧紧攥着一双刚缝好的棉鞋。
她知道,这一走,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可那次回来,也真是突然。1945年冬天,水生所在的部队开始往冀中一带调动,他终于请到了假,骑了三天马车,走了两天路,才摸回家。
当他敲开门的那一刻,女人正准备关梢门。
看到是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咧嘴笑,笑还没笑完,眼泪就下来了。
屋里没点灯,只有火塘里的光跳着。
水生看见她脚上穿着白布封鞋,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父亲不在了。
“你爹...是去年冬天没的。”女人说得很轻,像怕吵醒孩子,“那会儿他咳得厉害,还是天天背着娃跑,说怕鬼子来。”
屋里一阵沉默。
孩子也醒了,揉着眼睛看着这个“八路”。
他不认得他。
他从没见过他。
“来,这是你爹。”女人把孩子抱起来,声音有点发颤,“成天说人家有爹,你没有。
你看,现在回来了。”
水生抱过孩子,孩子愣愣地看着他,没哭,也没笑。
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夜里两口子没说太多话。
屋子冷,火塘烧得旺。
水生吃着饭,女人一边打趣一边偷偷看他。“咋啦?不合口味?还是你们那小米饭好吃?”水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心里不踏实,还是想着父亲。
“你这些年,想过我吗?”女人突然问。
语气不重,像是随便一问。
水生愣了一下,放下碗,点点头,“打完仗,歇下来,就想家。
想你,想孩子。”
女人低头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又红了。
可惜这团圆只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村广播喊得急,说部队要集结,冀中平原那边吃紧,水生得马上归队。
女人没说话,只是低头收拾东西。
最后,她说:“明天我撑冰床子送你。”
那天雾特别大,地上结着霜雪。
她起得早,给水生做了饭,又把孩子穿得严严实实。
出了门,她非要拉他去爹的坟上看一眼。
“你爹这辈子,就等你这一次回来。”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回来家才一宿,他就又得送你走。”
河边,冰床已经备好。
水生站在前面,她跳上后尾,像只蜻蜓落在冰上。
她一点,冰床就滑了出去,风呼呼灌进耳朵。
她划得很快,像是故意的。
“慢点!”水生喊。
她没回头,只是喘着气,小声说:“你知道我心里乱。
八年我才见你,又要送你去。
我为什么撑得快?不是想你快走。
是想你快打完,快回来。”
冰床到了岸边,水生下了床,回头看她。
“去村里暖和暖和。”
她咬着嘴唇,强笑了一下:“快走吧。
记着,好好打仗。
我们等你胜利的消息。”
水生走了,她站在原地,没动。
风吹得她围巾乱飞,她终于低下头,擦了擦眼泪。
这不是她第一次送丈夫上战场。
第一次是在抗战开始那会儿,1939年,村里组织青年参军。
水生和几个朋友在村口集合,那天她送了他,没多说话,只是把做好的布鞋塞进他包里,说:“别冻着脚。”
那时候的白洋淀,已经不再平静。
鬼子经常来“扫荡”,村民习惯了晚上听风声、藏粮食、藏人。
她和其他几个村妇,白天干活,晚上做些支前的针线活。
后来甚至学会了划小船、打信号。
有一次,她和几个妇女偷偷去了马庄,想看看水生。
没找到人,却在回来的路上碰上了鬼子的船。
紧张的时候,突然听见芦苇荡里有人喊:“别怕!”接着就是一阵枪响。
原来水生他们就在不远处埋伏着。
“你们是落后分子!”水生后来笑着数落她们,语气里却满是心疼。
“那咱也得学点东西。”有人说,“不能老拖后腿。”
从那以后,这几个女人真的开始学射击、学划船,成了村里“妇女抗战队”。
她们不是英雄。
但她们撑起了后方。
水生后来参加了解放战争,那几年部队调来调去,他回家的机会几乎没有。
孩子是在她一个人照顾下长大的。
她常跟孩子说:“你爹是打鬼子的英雄。
他会回来。”
可孩子不懂,只会问:“我为啥没有爹?”
她没法回答。
只能一次次重复:“等打完仗就回来了。”
直到那年冬天,他真的回来了。
可只待了一夜。
后来她再也没送过谁上战场。
参考资料:
孙犁,《白洋淀纪事》,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
《河北抗战纪实》,河北人民出版社,2005年。
李辉主编,《孙犁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
《冀中抗战文献资料汇编》,河北省地方志办公室编,2010年。
来源:招财夏史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