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天宝十二载(753年)四月,大诗人高适为了拍宰相杨国忠的马屁,欣然为出征失败的李宓写了一首赞诗《李云南征蛮诗》:
天宝十二载(753年)四月,大诗人高适为了拍宰相杨国忠的马屁,欣然为出征失败的李宓写了一首赞诗《李云南征蛮诗》:
诗中大赞出征将士之苦“野食掘田鼠,晡餐兼僰僮”,又叙其战功“收兵列亭堠,拓地弥西东”,末了又说“廉蔺若未死,孙吴知暗同。相逢论意气,慷慨谢深衷”,称赞李宓和杨国忠有如廉颇、蔺相如珠联璧合,和他们在一起,自己深感惭愧。
高适是安东都护高侃之孙
只是如此生动的表达却遭到后世的批评,毕竟这一战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败仗。
此前李宓领军十万征讨南诏,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道唐军深入南诏后水土不服加上疫病流行,被南诏杀的大败而归,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旧唐书》评价高适“然言过其术,为大臣所轻。”
话说回到这次大战,李宓出征的这一年,安史之乱还未爆发,大唐不管在战斗力还是国力上,对南诏都是碾压级的,不然杨国忠也不会拿它当软柿子捏。
可惜软柿子没捏成却提到了一个硬板,第一次出征失败后又派李宓出征,没想到又是大败,这次连李宓都战死了,这就要命了,因为征讨南诏将兵力抽走了,又损失在西南,直接给了安禄山机会。
能让巅峰时期的大唐连续吃瘪的政权不多,南诏算是一个。
南诏起源于西洱河诸蛮,而西洱河诸蛮里又有两个较大的族群,分别是汉化已经很深的白蛮和汉化不深的乌蛮,而乌蛮又有六部,被称为“乌蛮六诏”,所谓“诏”,其实就是“王”的意思,“乌蛮六诏”就是““乌蛮六王”。
六诏分布
大唐建立后,一直对西洱河诸蛮进行招抚,实行羁縻统治。
看到大唐如此强大,乌蛮六诏之一的蒙舍诏主动和依附于大唐,希望可以得到大唐的支持一统“六诏”,由于蒙舍诏位于诸诏之南,因而蒙舍诏也有“南诏”之称,这就是后世南诏的来源。
只是“乌蛮六诏”旁边不仅有大唐还有虎视眈眈的吐蕃人,大唐将乌蛮六诏视为后花园,吐蕃人亦是如此,双方在洱海地区反复争夺,也让西洱河诸蛮经常在他们之间反复无常,眼看吐蕃崛起,大唐决定扶持一个统一的蛮族政权以抵御吐蕃人,最终选择了南诏。
可以说南诏得以建立,完全就是靠大唐的帮助。
谁知南诏一统后开始对外扩张,且屡屡得手,让大唐头疼不已。
《南诏图传》
说实话,南诏不管是领土还是人口都远远不如吐蕃人,更不如唐初的高句丽。
根据后世推测,南诏巅峰时期的人口仅有五百万,且大部分都是被征服的部族和掳掠来的奴隶,其建立政权的基础乌蛮、白蛮仅有两百万人,且发展程度和高句丽也不是一个级别的。
02为何南诏屡屡得手,甚至后期成为中南半岛的霸主呢?就是源于南诏是一个全民皆兵的古典奴隶制军国主义政权,其生存的基础就是依靠对外战争劫掠来维持政权的运转。
换句话,南诏就是女真人的先行版。
根据《新唐书》记载,南诏每次出征的时候,各士兵仅“携粮米一斗五升,此外无供军粮料者”,那粮食吃完了呢?自然是“劫掠,收夺州溪源百姓禾米牛羊等辈。”
南诏兵
除此之外,立下战功可以赏赐钱财女子,后退者或者背后受伤的,直接处死,可以说南诏战斗力如此彪悍,就是靠内部实行严酷到变态的军功赏罚制度进行的。
除了有严酷的军功赏罚制度外,南诏还有训练了一支名叫“罗苴子”的山地重装步兵。
为了训练这支部队,南诏也采取了残酷的山地训练,其训练方式,同样记载于《新唐书》:“步卒须为五次上。玷苍山顶立旗,先上到旗下,为一次上;蓦一丈三尺坑过,为一次上;急流水上浮二千尺,为一次上;弄剑,为一次上;负一石五斗米四十里,为一次上。已上一一试过,得上次者补罗苴也。”
用今天的话来的表达的话就是需要连跳土坑,背着重物武装泅渡,然后还要负重跑。
在如此严酷的训练情况下,罗苴子们“戴朱鞮鍪,负犀革铜盾而跣,走险如飞”,然后利用地形和自己的机动性,趁着唐军还未摆好阵型的时候直接发动突袭,且屡屡得手。
你以为南诏只有这支山地部队?不不,他们还有数量不少的骑兵,虽然南诏地处西南,但他们骑的不是现在的滇马而是羌氐部落带来的西北马,这些马体态高、耐力好且善于冲锋。
南诏骑兵
骑马、步兵加上地利,直接导致天宝年间李宓的接连战败。
而后趁着安史之乱后,南诏主动出击,不仅击退大唐和吐蕃,更是南下打垮骠国(缅甸)、狮子国(斯里兰卡),称霸中南半岛。
而大唐正忙于平叛,无力管辖,南诏掀起新一轮的扩张,目标直指成都:“围成都,乃掠子女、工技数万引而南,人惧自杀者不胜计......自成都至越嶲,八百里间人畜财物荡然无存、子女玉帛,百里塞途。”
此时的南诏和后世的女真人一样,已然发展成能够动摇唐朝国本的西南巨寇,其威胁不亚于吐蕃和高句丽。
南诏这种靠劫掠汉地以战养战发展的方式,让中原不断失血,一旦大唐崩溃,南诏说不定要成为西南入关第一人,可以说南诏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了。
巅峰时期的南诏国疆域,图源:史图馆
咸通三年(862年),祐世隆率五万南诏兵攻陷交趾城,整个安南都护府全境沦陷,拿下交趾后,祐世隆命大将杨思缙屯兵两万于交趾城,并屠戮全城,前后“杀掠十五万”。
眼看容管经略使张茵迟迟不敢出兵收复,唐懿宗就任命高骈为安南都护,出兵收复安南。
此前唐军攻打南诏屡战屡败,盲目出击,只能是死路一条,因而高骈到达前线后并没有主动出击,甚至主动放弃一些没有价值的据点,退缩战线,避免力量分散。
而后就是对唐军进行训练,加强在山地地区的作战能力,在训练期间,高骈还对当地土蛮进行招抚和笼络,不服大唐的死硬分子诛其酋长,威慑其他南蛮,恩威并施下,一大帮土蛮选择了归附。
而依靠土蛮对当地的熟悉,高骈获得了不少重要情报,南诏现在没有土蛮的配合加上唐军有情报,此后南诏如此入侵无果,甚至受到了不少损失,算是消耗了不少南诏战斗力,暂时稳定了西南局势。
眼看高骈还不出兵,监军李维周忍不住了,让他立即出兵,高骈不想得罪,就在其反复催促下,挑选五千精兵南下,此时南诏有五万大军,高骈知道正面对抗无异于送死,选择突袭,在邕州击败南诏的仆从军林邑兵,又拿下南诏龙州屯,切断南诏的后路,迫使祐世隆主动撤军。
祐世隆撤兵钱,留下杨缉思与段酋迁共同守备交趾城,而唐朝方面,得知大胜后又让韦仲宰率兵七千与高骈会师,也让高骈手上有万余名兵力。
唐军出征
人数和实力有着显著提升后,高骈主动出击,一战擒杀南诏大将李溠龙、张诠,就在高骈要带领大军包围交趾的时候,长安来了急诏,让他立刻回京。
04原来监军李维周和高骈关系不和,又嫉妒高骈获得大胜,不仅不按约定主动出兵增援,甚至还隐匿高骈送往朝廷的捷报,甚至还诬告高骈在前线“玩寇不进”。
唐懿宗得知后,让王晏权取代高骈负责征讨,召回了高骈。
高骈本来就恼怒李维周的拥兵自重,加上交趾城易守难攻,正面无法突破,刚打算撤军就接到朝廷的诏令,心灰意冷之下,就将兵权交给了韦仲宰,自己打算回到长安。
在回去路上,高骈一直反复思考为何李维周不肯出兵,又联想到朝廷的突然召回,立即明白就是李维周从中作梗,为此他派手下先他回长安告诉朝廷捷报。
交趾历来属于汉地
得知高骈在前线居然大胜后,唐懿宗大吃一惊,立即派人百里加急撤回前面的诏令,又加封高骈检校工部尚书,让他继续负责对南诏因兵,至此,高骈重新回到了战场。
另一边王晏权来了之后畏惧李维周的权势,任凭李维周摆布,而好大喜功的李维周不顾交趾城易守难攻的现实,下令强攻,死伤无数,就连粮草都快耗尽了,恰好高骈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前线。
高骈看到局势后明白,如果撤退,南诏必然追击,想要获胜,只能背水一战。
为此高骈定下计划,让大家佯装撤退,引诱南诏出城。
虽说这是常用的诱敌战术,但一般都是士气正旺粮草充足的时候,但此时唐军接连战败加上粮草补给,万一佯装撤退变成溃逃,那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但不这么干还是死路一条,只能赌一把。
而城墙上的杨缉思看到唐军撤退后,联想到前几日的大战,断定唐军是真的撤退,立即派数万精兵主动出击,打算一举歼灭唐军,此举正中高骈下怀。
散落的唐军和埋伏的唐军主动出击,偷袭成功,杨缉思狼狈逃回城内,而高骈则乘胜进攻,须臾之间拿下了交趾城。
高骈
此战唐军大获全胜,南诏阵亡三万,连南诏精锐罗苴子都死伤殆尽,而段酋迁、杨思缙、范胒些这些大将也死于此战,这是南诏和大唐交恶百年一来,最大的失败,南诏举国震动。
05得知前线战败,祐世隆带领七万大军进攻巂州,定边军将领安再荣则退到大渡河北和南诏军隔岸相持。
此时高骈已经班师,得知祐世隆主动出击后,带着大军赶到成都,对着来犯的南诏军猛锤,一战“杀获甚众,擒其酋长数十人。”
大胜之后,高骈还要诛心,写信给祐世隆,悉数南诏的一系列惨败,不断嘲讽南诏,也让祐世隆心灰意冷,痛不欲生,死于撤兵途中。
此战之后,南诏国力大损,再也无法阻止大军出征了,没了大军,这个以战养战的政权还怎么维持下去?只能不断征兵,到了最后,南诏十四岁以上男子悉数从军,国内都是妇女耕种,国弱民疲之下,不服南诏统治的奴隶自然要反叛。
天复二年(902年),就在大唐覆灭的前夜,南诏权臣郑买嗣杀死了当时的南诏国王舜化贞,又将南诏宗室屠戮殆尽,毁其王陵,剖棺戳尸,改国号为大长和国。
大长和国
令人讽刺的是,郑买嗣祖辈是唐人,是当初南诏人俘来南诏的,如今先被唐人所败,又被唐俘之孙辈所灭,天道好循环。
只是当郑买嗣统计国内户口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大长和国仅有百万人,要是穷兵黩武,大长和国怕是要走老路。
尽管此时大唐也已到了覆灭的地步,但唐军的英勇还是沉重打击了南诏的士气,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整个大长和国的百姓开始变得内敛保守,不复当年的勇武好战,此后的西南地区再无像南诏这样的凶悍政权。
南诏国覆灭了,这么一个和女真人一样的政权,算是东南亚土著民族的巅峰了,不仅能和吐蕃、大唐死磕,还能称霸中南半岛,让西南各个土邦称臣。
它的存在对于唐朝,相当于大唐西南又出现了一个高句丽,如果不将其覆灭,今日两广云南四川,或许就是边疆。
参考文献:
《南诏图传》,大理白族自治州彝学会,2010年
【五代】刘昫:《旧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
【宋】欧阳修:《新唐书》,中华书局,2003年
【宋】司马光:《资治通鉴》,中华书局,2011年
赵鸿昌:《南诏编年史稿》,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
来源:非正常历史研究室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