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风尘仆仆,与这肃穆的灵堂格格不入。
父亲的葬礼上,我见到了十八年没见的继母刘梅。
她穿着一身昂贵的黑色套裙,妆容精致,看不出半点悲伤。
倒是她身边的儿子,我的异母弟弟江浩,正不耐烦地刷着手机。
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风尘仆仆,与这肃穆的灵堂格格不入。
宾客们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这就是姜家的那个大女儿吧?听说很小就被赶出去了。」
「看她这穷酸样,肯定是混不下去了,回来争家产的。」
刘梅看到我,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她走过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江月,你还知道回来给你爸上柱香啊。」
「我还以为你早就死在外面了呢。」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父亲的遗像前,深深鞠了三个躬。
十八年了,照片上的父亲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只是眼神里多了些我读不懂的疲惫。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身后,刘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尖刻。
「行了,别在这假惺惺的了。」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谈点实际的吧。」
她说着,拍了拍手,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律师,王律师。」
「你爸的后事刚处理完,咱们也该把财产的事清一清了。」
我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
「父亲尸骨未寒,你就这么着急?」
江浩在一旁不耐烦地插嘴:「我爸都死了,还守着有什么用?早分早了事!」
刘梅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江月,我知道你这次回来的目的。」
「不过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
她身边的王律师推了推眼镜,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江小姐,这是你父亲江振国先生生前立下的合法遗嘱。」
「遗嘱上写得很清楚,他名下所有财产,包括这栋别墅,公司的全部股份,以及所有银行存款,都由他的妻子刘梅女士和儿子江浩先生继承。」
王律师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回荡在空旷的灵堂里。
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看着我说。
「也就是说,江月小姐,你没有一分钱的继承权。」
此话一出,周围的宾客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幸灾乐祸,同情,鄙夷,不一而足。
刘梅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听到了吗?江月。」
「你爸早就不要你了,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十八年前我能把你赶出去,今天,我照样能让你净身出户。」
江浩更是嚣张地笑出声:「姐,哦不,江月,看你这么可怜,等我们拿到钱,可以考虑施舍你几百块路费。」
我看着他们母子一唱一和的丑陋嘴脸,心中一片冰冷。
出乎所有人意料,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然后,轻轻地笑了。
我的笑声让刘梅和江浩都愣住了。
「你笑什么?疯了吗?」刘梅皱起了眉头。
我止住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笑你们,实在是太天真了。」
我转向那位王律师,平静地问:「王律师是吧?你确定这份遗嘱合法有效?」
王律师显然对我的镇定感到意外,他扶了扶眼镜,傲慢地说:「当然,这有江先生的亲笔签名和手印,还有公证处的盖章,无懈可击。」
「很好。」我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也不妨介绍一下我的律师。」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张律师,可以进来了。」
不过半分钟,一个穿着得体西装,面容沉稳的中年男人提着公文包,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我身边,对我微微颔首。
「江总。」
这一声「江总」,让刘梅和王律师的脸色微微一变。
刘梅狐疑地打量着我:「江总?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对张律师说:「张律师,开始吧。」
张律师点了点头,转向王律师。
「王律师,你好。我叫张默,是江月女士的代理律师。」
「我们对江振国先生遗嘱的真实性,不提出异议。」
这句话让刘梅松了口气,脸上的得意又回来了。
「算你识相!」
但张律师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颗重磅炸弹。
「但是,我们对遗嘱中所涉及的财产所有权,持有根本性的异议。」
王律师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张律师打开他的公文包,拿出了一沓厚厚的文件。
「我们先从这栋别墅说起。」
「王律师,你或许不知道,这栋别墅在三年前,因为江振国先生的公司经营不善,已经作为抵押物,抵押给了一家名为『新月投资』的公司。」
「由于未能按时偿还贷款,其所有权已于一年前,合法转移至『新月投资』名下。」
张律师将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房产所有权变更证明,放到了王律师面前。
「也就是说,江振国先生在立遗嘱的时候,已经不是这栋房子的合法主人了。」
「他不能将不属于自己的财产,立为遗产。」
刘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一直住在这里,怎么不知道房子被卖了!」
张律师平静地解释:「所有权转移,不代表居住权立刻变更。『新月投资』念及旧情,允许江先生一家继续居住,但这并不能改变房产的归属。」
「那么,」张律师顿了顿,「我们再来谈谈那家公司,振华建材。」
「遗嘱上说,江振国先生将公司的全部股份留给你们。」
「听起来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但同样很可惜,振华建材在五年前就陷入了严重的债务危机,濒临破产。」
张律师又拿出另一份文件。
「为了挽救公司,江振国先生向『新月投资』出售了公司75%的股份,以换取注资。」
「这是股权转让协议,具有完全的法律效力。」
「江先生手中剩下的25%股份,也在后续的经营中,因为需要偿还各类债务,陆续抵押、变卖。」
「截至江先生去世前,他名下所持有的公司股份,准确数字是——零。」
刘梅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江浩连忙扶住她。
「胡说!你胡说!老江的公司明明开得好好的,上个月还接了个大单子!」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没错。」张律师点头,「公司现在确实运营得很好,但这与江先生无关,公司的大股东和实际控制人,是『新月投资』。」
「江先生,只是公司念及旧情,聘请的一位荣誉顾问而已。」
王律师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他拿起那些文件,仔细地翻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些文件上的签名、公章、法律条文,都无懈可击。
「最后,是银行存款。」张律师的声音像最后的审判。
「据我们查证,江先生名下所有银行卡,总余额加起来,是三百二十七块五毛。」
「不过,他倒是欠了不少外债,这些年为了维持表面的风光,拆东墙补西墙,总计负债约两百多万。」
「当然,根据继承法,你们作为遗产继承人,也需要继承这些债务。」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放弃继承。」
张律师说完,整个灵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刘梅母子。
闹了半天,他们争的不是金山银山,而是一个空壳子,和一屁股的债。
刘梅终于崩溃了,她指着我,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是你!都是你搞的鬼!」
「什么新月投资,这个公司根本没听说过!」
「新月……江月……」她喃喃自语,突然像明白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新月投资……是你开的?」
我终于再次开口,平静地承认了。
「没错,是我。」
「所以,这栋别墅是我的,这家公司也是我的。」
「而你们,除了两百万的债务,什么也继承不到。」
「王律师刚才说得对,」我学着他之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刘梅女士,还有你,江浩先生,你们,没有继承权。」
讽刺,极致的讽刺。
她用来对付我的话,被我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刘梅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江浩也傻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的跑车,我的别墅……」
我走到刘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不好奇我父亲为什么这么做吗?」
刘梅茫然地抬起头。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
「这是十八年前,我被你赶出家门的那个晚上,我爸偷偷塞给我的。」
「信里,还有他省吃俭用存下的五千块钱。」
记忆回到那个寒冷的冬夜。
我因为不小心打碎了江浩最喜欢的花瓶,被刘梅连打带骂,扔出了家门。
父亲当时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我恨他,恨他的懦弱。
可就在我拖着行李箱,绝望地走在街上时,他追了上来。
他把信和钱塞给我,只说了一句话:「月月,好好活着,爸对不起你。」
我打开信,里面的内容让我泪流满面。
父亲在信里告诉我,刘梅当年嫁给他,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手里握着他年轻时犯下的一个错误的把柄。
这些年,她一直用这个把柄威胁他,榨取他,让他对她和江浩言听计从。
他不是不爱我,而是不敢。
他怕刘梅会对我做出更可怕的事。
把我赶出家门,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保护我的方式。
「你走之后,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谁也欺负不了你。」
「爸爸没用,但爸爸相信我的女儿。」
「等你回来的那一天,拿走属于你的一切。」
我靠着那五千块钱,读了夜校,打了无数份工,吃尽了苦头。
后来,我抓住了互联网的浪潮,成立了「新月投资」。
当我有能力时,我第一时间联系了父亲。
我们父女俩,上演了这出长达五年的戏。
他假装经营不善,我假装商业并购。
我们一步步,将他名下的资产,全都合法地转移到了我的名下。
他立下那份把所有东西都给刘梅的遗嘱,是他计划的最后一步。
他要让刘梅在最得意,最志得意满的时候,摔得最惨。
他要用这种方式,为我,也为他自己,讨回这二十年的公道。
我把信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给刘梅听。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原来,她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却始终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现在,房子是我的,公司是我的。」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
「至于那两百万的债务,你们可以慢慢还。」
我说完,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江浩突然冲上来,拉住我的胳膊。
「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你弟弟!」他慌了,彻底慌了。
我甩开他的手,冷漠地看着他。
「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在你跟着你妈欺负我的时候,在你心安理得地花着我爸血汗钱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有今天。」
「不过,」我话锋一转,「我爸临终前交代过,让我给你留条活路。」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公司还缺一个清洁工,月薪三千,包吃住。你要是愿意,明天就去报道。」
「你……」江浩气得满脸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没再理会他们,径直走出了灵堂。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已经放晴了。
阳光照在身上,很暖。
我去了父亲的墓地。
墓碑上,他的照片笑得很安详。
我把那封信,放在了他的墓前,用一块石头压住。
「爸,我回来了。」
「我拿回了属于我们的一切。」
「您的爱,沉默如山,女儿都懂了。」
「以后,我会带着您的期望,好好活下去。」
一阵风吹过,仿佛是父亲温柔的回应。
我站起身,眺望着远方的城市天际线,心中一片宁静。
十八年的隐忍和委屈,在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