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追忆似水年华》被很多人列为孤岛图书,它太耐读了,换个说法,它也很容易进入“没到一个特殊的时候不会读的书”书单。这本《普鲁斯特先生》是一本热身读物(当然对熟悉普鲁斯特的读者来说就是补充读物),来自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女管家的回忆。普鲁斯特曾劝她写日记,还要亲自为
《追忆似水年华》被很多人列为孤岛图书,它太耐读了,换个说法,它也很容易进入“没到一个特殊的时候不会读的书”书单。这本《普鲁斯特先生》是一本热身读物(当然对熟悉普鲁斯特的读者来说就是补充读物),来自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女管家的回忆。普鲁斯特曾劝她写日记,还要亲自为其批注,他说这本日记一定会比他本人的著作更受欢迎。普鲁斯特都是对的,但是这位叫塞莱丝特·阿尔巴雷的太太没有这么做。她在晚年口述了一些回忆,作家乔治·贝尔蒙协助她变成了文字,并于1973年出版,依然极受欢迎。在这个版本里,史丹芬尼·马奈尔的插图足够复古,是加分项。
你能在这本小书里看到一个把所有生活都灌注在著作里的人,所有。他的社交和待人接物完全是为了他笔下的人物,其余的都是维持生活必须的环节而已。这种燃烧让人惊叹。
我们摘选了部分内容分享给读者。
第十三章
最后的润色
他一边对我说话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额头:“所有的东西都记在这里,塞莱丝特。如果没有记忆......”
普鲁斯特先生休息的时候,就会思考自己的作品还缺少什么和怎么获得缺少的东西。想好之后,就一刻也不能耽搁。必须立刻打电话给丽兹酒店,预定一个单独的包间,等他确认好了要邀请的客人,就要立即把邀请函送给他们。令人惊讶的是,被邀请的客人大多会在前一晚更改日程腾出时间,而不会因为已有计划而拒绝邀请。我记忆犹新,普鲁斯特先生正准备出门前往会面,身着大衣,面带笑容,眼睛在帽沿的影子中,因为抱着即将度过“一个愉快夜晚”的希望而兴致勃勃。之后,他会满意地归来,或相反,一身疲惫并为被浪费掉的时间恼火不已。我觉得他出门都仅仅是为了完成写作。当他像这样外出时,他绝不是漫无目的,而是带着一个明确的目标,化身细节的猎手或是追寻书中人物的朝圣者。
有时,他缺少其中某位人物“原型”身上的一些信息。有一天,普鲁斯特先生让我紧急捎一个讯息给路易莎·德·莫南(Louisa de Mornand),是当天晚餐的邀约,更准确地说,是在当天晚上发出的晚餐邀约。当我告诉她是普鲁斯特先生让我邀请她时,她惊呼起来:“噢!马塞尔!马塞尔!我很高兴,快把邀请函给我!” 她喜出望外,丢下一切就赶去普鲁斯特先生家中。据我所知,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她见面了。
在最后两年,普鲁斯特先生只在重要场合才会与这些人物所属的社交群体有所交集:盛大的晚宴和舞会,还有歌剧院的豪华晚会。他会去那里探测并完成他的信息收集工作。有一次,普鲁斯特先生因为记不清楚舍维涅伯爵夫人(la comtesse de Chevigné)很久以前戴过的一顶帽子的细节而焦躁难安。他说,那是一顶饰有矢车菊和虞美人的帽子,最重要的是,那顶无与伦比的女式无边软帽上还装点着帕尔马紫罗兰。普鲁斯特先生希望她还保存着这顶帽子......他去拜访她,但失望而归。
“舍维涅伯爵夫人曾是个高傲而美丽的女人。如今我只看到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人,声音沙哑,嘴唇扁突,坐在她孙女身旁的长椅上织着什么。她对我说:
‘那顶帽子?噢马塞尔,已经过了这么久,您怎么会以为我还能找到那顶帽子呢?’”
舍维涅伯爵夫人(la comtesse de Chevigné)
我记得,有一位女士的宅邸就在我们住所对面。我注意到对面房子的餐厅里在举行隆重的宴会并告诉了普鲁斯特先生。他来看了说道 “那是斯坦迪什夫人(Mme Standish),威尔士亲王(le prince de Galles)的朋友!” 他让我留意他们如何布置餐桌、如何服侍晚餐,房子的女主人怎样穿着打扮。有两三次,他也来窗前瞥了瞥那场景。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吸引他的地方是用餐服务和餐桌布置的井然有序,烛台和餐盘,与宾客间的交流,还有气度老派的女主人。只需那么一瞬间,这些就都被他记录下来。
普鲁斯特先生的观察能力真是一绝!他对我说:
“塞莱丝特,生活的真相就在观察和记忆之中。否则它只是流逝。我把我所有的观察和记忆都给了我故事中的人物,为了让他们栩栩如生。要想栩栩如生,他们就必须是完整的。因此我要借助生活中对这么多人的关注和回忆,来为每个人物配上相应的衣着和发型。”
某一天,普鲁斯特先生和我说:
“塞莱丝特,我想最后奢侈一回。我想再听一次凯撒·弗兰克(César Franck)的四重奏。我在19世纪90年代听过一次......塞莱丝特,我想我必须要下定决心请普雷先生带着整个乐团来家里演奏。这需要一大笔花销,塞莱丝特,但是我不管了。太麻烦,太费力了!但是必须这样做。我需要它。”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这是为了我的书。其实根本无须多言。这是为了书中人物,作曲家凡特伊(Vinteuil)。乐手们要在凌晨1点到家里来,奥迪隆开计程车去接他们。之后,我关上所有的门待在门口等候召唤,以防普鲁斯特先生有什么事要吩咐。
普雷的四重奏乐团
“塞莱丝特啊,我在书的结尾写下‘完’这个字之后,就启程去旅行。我想和您一起再去看看亚眠大教堂里的哭泣天使,还有沙特尔主教座堂......我们要去法国南部......去威尼斯......我们去休息休息,是的,给自己放一个假。我们两个人都需要,您也很辛苦。亲爱的塞莱丝特,在这里,永远在黑夜中,和一个病人一起度过这么多年,一定很难过吧?”
“并没有,先生,您瞎想些什么。”
我一点都不介意晨昏颠倒的生活。我在一种轻松的氛围中工作,就像鸟儿从一根树枝飞到另一根树枝。当他回到家中,就像晨曦降临般带来喜悦。他在我之前就知晓了这样的生活对于我意味着什么。这很难说清楚。是他的魅力、笑容和他用纤细的手托着脸颊说话的方式。他给生活定调,让它变成了一首歌。当他的生命终结,我的生命也就终结了。但歌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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