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饭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给每个人的心跳数着拍子。我攥紧了桌下的手,指甲掐得掌心生疼。
引子
“妈,这钱我们不能全要。”李伟把那张存着五十万的银行卡推回到他妈面前,声音不大,但很坚决。
饭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给每个人的心跳数着拍子。我攥紧了桌下的手,指甲掐得掌心生疼。
婆婆张翠花端着一副笑脸,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傻孩子,这有啥不能要的?老房子拆了,总共赔了一百五十万,还有一套安置房。我一个老婆子,留五十万养老足够了。你和阿静,一家五十万,这安置房落在你们名下,以后给小宝当婚房,不是正好吗?多公平。”
她把“公平”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坐在对面的姑姐李静,慢悠悠地呷了口茶,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就是啊,哥。妈都安排好了,你还客气啥?咱妈可是一碗水端平的,不像别人家的婆婆。”
她说话时,眼睛瞟了我一下。我低下头,假装在给儿子小宝夹菜。
李伟还想说什么,我轻轻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他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疑惑。我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没再作声,算是默认了这个分配方案。
一顿饭吃得五味杂陈。所有人都说我林岚有福气,摊上这么个明事理的婆婆。拆迁款和儿子女儿平分,还把唯一的安置房给了儿子。可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这天上掉下来的五十万,不是馅饼,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手得很。
饭后,李静拿着她的那份钱,喜气洋洋地走了。我和李伟扶着婆婆回房间休息。她刚躺下,脸色突然就白了,捂着胸口喘不上气。
“妈,您怎么了?”李伟慌了神。
婆婆摆摆手,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药瓶,抖着手倒出两粒药,干咽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呼吸才平稳下来。
“老毛病了,没事。”她虚弱地笑了笑,“你们快回去吧,小宝明天还得上学。”
我和李伟走出婆婆家的小区,晚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李伟还沉浸在喜悦里,盘算着怎么用这笔钱。“岚岚,你说我们是先把房贷还了,还是给小宝报个好点的兴趣班?这下压力小多了。”
我没接话。脑子里全是婆婆刚才那张煞白的脸,还有那个我从未见过的药瓶。我的心像是被一块湿漉漉的抹布堵住了,透不过气来。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反复说,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这五十万,加上那套房子,像是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可我总觉得,这礼物的包装纸下面,藏着一张我付不起的账单。
回到家,我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我找了个借口,又回了婆婆家一趟。我想去看看那个药瓶,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婆出去买菜了。我走进她的卧室,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我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垃圾桶里那个被丢掉的空药瓶。
我捡起来,上面的字让我心里咯噔一下。那是一种治疗慢性肾病的药。我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指查了一下这个病。当“肾衰竭”、“透析”、“换肾”这些词跳出来时,我感觉全身的血都凉了。
我又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想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抽屉里,一张折叠起来的化验单静静地躺在角落。我打开它,肌酐那一栏的数值,用一个刺眼的红色箭头标着,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诊断结果是:慢性肾脏病四期。
我瘫坐在地上,手里的化验单轻飘飘的,却压得我喘不过气。
原来,婆婆的“公平”,代价是她的命。而她,把这份代价,悄无声息地转嫁到了我和李伟身上。这五十万,不是给我们的,是给她自己的救命钱。而那套房子,是堵住我们嘴的封口费。
我忽然明白了李静临走时那个眼神的含义,那是同情,也是解脱。她拿走了属于她的那份,然后把所有的责任和重担,都留给了我们。
我拿着那张化验单,手抖得厉害。我该怎么办?把真相告诉李伟,让他去和他姐姐对质,撕破脸皮?还是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默默扛下这一切?
无论选哪条路,我们这个家,恐怕都回不到从前了。
第1章 暗流涌动的账本
回到家,李伟正哼着歌在厨房里忙活。他难得这么高兴,把围裙系在腰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回来啦?妈没事吧?”他回头冲我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
我把包放在沙发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事,就是有点累,我让她多休息。”
那张化验单被我紧紧攥在手心,像一团火,灼烧着我的皮肤。我不敢看李伟的眼睛,怕他从我脸上看出端倪。
“那就好,那就好。”李伟端着一盘炒好的西红柿鸡蛋走出来,“妈这人就是爱操心。你看,分钱这事儿办得多敞亮,一点不偏心。我那些同事都羡慕我。”
我心里一阵发苦。敞亮?这世上哪有这么敞亮的算计。
内心独白之一:李伟,你太天真了。你只看到了表面的公平,却看不到这公平背后藏着的刀子。这把刀,正悬在我们这个小家的头顶上,随时都可能掉下来。我该怎么告诉你,我们的“好运”,其实是一个温柔的陷阱?
吃晚饭的时候,我没什么胃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食不知味。
“怎么了,不舒服?”李伟给我夹了一筷子菜,“是不是最近带毕业班太累了?”
我是一名初中语文老师,最近确实忙。我顺势点了点头,“嗯,有点。对了,李伟,妈的身体……你了解吗?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李伟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能有啥事,不就是血压高点,老毛病了。她那个人,报喜不报忧,从来不让我们操心。”
是啊,不让你们操心。她只是默默地把最沉的担子,用“公平”的名义,放在了我们肩上。
我试探着问:“那……这笔钱,咱们先别动吧。万一妈以后身体需要用钱呢?”
李伟的眉头拧成了个川字。“你怎么又绕回来了?妈不是留了五十万养老吗?足够了。咱们这五十万,是给咱们改善生活的。你别想太多了,啊?”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在他看来,我的担忧简直是杞人忧天,甚至有点不识好歹。
内心独白之二:我该怎么说?直接把化验单拍在他面前,告诉他你妈病得很重,你姐姐拿钱跑了,我们被算计了?我不敢想他会有什么反应。这个家表面的和睦,就像一层薄冰,我怕我一用力,就会彻底碎裂。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李伟已经发出了均匀的鼾声。我悄悄起身,走到阳台。小区的灯光零零星星,像一只只疲惫的眼睛。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嫂子,睡了吗?”
我心里一紧。这么晚了,她找我干什么?
我回了一个“?”。
她很快回复过来,是一张图片,配着文字:“我报了个欧洲十五日游的团,下周就出发。这钱啊,还是得花出去才叫钱。你们也别太省了,该享受就享受。”
图片是旅行社的宣传海报,上面的风景美得像画一样。可我看着,只觉得刺眼。
我没有回复。过了一会儿,她又发来一条:“我妈那边,你们多费心了。毕竟,你们拿了房子,又是儿子儿媳,理应多承担点。”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我心里最敏感的地方。
“理应多承担点”,她说得多么轻巧。原来,这一切早就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她拿钱去逍遥快活,把生病的母亲和沉重的责任,像甩包袱一样甩给了我们。
我气得浑身发抖,打了一行字:“你知不知道妈的病?”
想了想,我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我没有证据,说了也只会被他们倒打一耙,说我挑拨离间。
第二天,我找了个机会,给婆婆的主治医生打了个电话。电话是我托一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要来的。
电话那头,王医生的声音很沉重。“你是张翠花老人的儿媳妇吧?我正想找你们谈谈。老人的情况不太乐观,已经到了四期,很快就需要进行透析治疗了。这个费用不低,而且是长期的。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和经济上的双重准备。”
“准备……”我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我们做什么准备了?我们只准备着用这笔“横财”去还房贷,去旅游,去给孩子报班。
挂了电话,我坐在学校办公室里,半天没动。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可我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
下午放学,李伟来接我。他兴冲冲地递给我一张宣传单。“老婆,我看了个楼盘,离你学校还近。要不,咱们把这套旧的卖了,用拆迁款当首付,换个大的?”
我看着他兴奋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觉得不能再拖了。我必须让他知道真相。
“李伟,”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可能……换不成房子了。”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
我从包里拿出那张被我捏得皱巴巴的化验单,递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
第2章 一碗汤的温度
李伟接过化验单,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变成了难以置信的苍白。他反复看着那几个超标的数字和“慢性肾脏病四期”的诊断,嘴唇微微颤抖。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不可能,妈上个月体检还好好的。”他抬头看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在寻求我的否定。
“单子是我昨天在妈床头柜里找到的。”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李静深夜发的微信,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他听完,一屁股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低着头。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围车来车往,喧嚣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瞒着我?”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被欺骗的伤痛,“还有李静,她肯定知道!难怪她拿钱拿得那么干脆!”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心疼。他也是受害者,被自己最亲的母亲和姐姐算计了。
内心独白之一:其实我怨的不是婆婆生病,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呢?我怨的是她处理这件事的方式。她明明可以把我们叫到一起,坦诚地说明情况,商量对策。可她没有。她选择了隐瞒和算计,用亲情做筹码,进行了一场不公平的利益交换。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比承担医药费本身更让我难受。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我们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李伟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燃起一团火。“怎么办?找李静去!这钱必须三家平摊!她凭什么拿着钱出去旅游,让妈一个人等死?”
他说着就要掏手机。我按住了他的手。“你冷静点。你现在打电话,除了大吵一架,能解决什么问题?她会承认自己知情吗?她只会说我们眼红她的钱。”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让我们一家承担?”李伟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助。
“我们先去医院,找医生问清楚具体的治疗方案和费用。然后,我们再拿着这些,去找你姐谈。”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理智。
第二天,我们请了假,一起去了医院。王医生详细地介绍了婆婆的病情。每周三次的透析,加上各种药物,一个月下来至少要七八千。如果以后要换肾,费用更是个无底洞。
从医院出来,李伟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抽着烟。那五十万,在庞大的医疗费用面前,显得如此杯水车薪。我们甚至不敢去想卖掉安置房,那是我们唯一的退路。
晚上,我炖了一锅鸡汤,和李伟一起带去看婆婆。她看到我们,显得有些意外,眼神躲躲闪闪。
“妈,我们都知道了。”李伟把汤放在桌上,声音很沉。
婆婆的身体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我怕你们担心……”
“怕我们担心,还是怕李静不愿意出钱?”李伟的质问像一把锥子,刺破了那层温情的伪装。
婆婆的眼圈红了,浑浊的泪水滚落下来。“阿静她……她不容易。她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孩子,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你们不一样,你们有工作,有房子……”
我心头一凉。好一个“她不容易”。难道我们就容易吗?我们的房贷,孩子的教育,我们自己的养老,哪一样不需要钱?在她的心里,女儿的难处是难处,儿子的难处,就不是难处了吗?
内心独白之二:我忽然觉得很可笑。我们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到头来才发现,在婆婆心里,我们只是那个可以被牺牲、被无限索取的一方。她对我们的“好”,都标好了价码,那就是要我们承担起本该属于所有人的责任。这碗看似温情的鸡汤,此刻喝到嘴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李伟还想说什么,我拉住了他。跟一个已经存了私心的老人争辩,是没用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走出婆婆家,李伟一拳砸在楼道的墙上,墙皮簌簌地往下掉。
“我明天就去找李静!我今天算是看透了!在这个家里,我就是个冤大头!”他咬着牙说。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知道这场家庭战争,已经无可避免。
第二天是周末,李伟一大早就给李静打了电话,让她回家一趟,说是有要事商量。
李静来的时候,还提着两盒包装精美的糕点。她一进门,就笑着说:“哥,嫂子,什么事啊,这么急?”
李伟没接她的话,直接把医院的诊断书和费用单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你看看吧。”
李静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拿起诊断书,只扫了一眼,就扔回桌上,语气也冷了下来。“你看过了?妈都跟你说了?”
“她没说,我们自己发现的。”李伟盯着她,“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李静沉默了片刻,随即冷笑一声。“知道了又怎么样?这是妈自己的决定。她愿意把钱给我,把房子给你们,关你们什么事?你们得了房子还不知足,还想惦记我这五十万?”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箭,句句戳心。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李静,这不是惦记。这是责任。妈是你们两个人的妈,不是李伟一个人的。她的病需要花钱,这笔钱理应你们姐弟俩共同承担。”
“共同承担?”李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站起来,指着李伟说,“他是儿子!养儿防老,天经地义!你们住在妈分的房子里,照顾她,给她养老送终,不应该吗?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凭什么还要我管?”
这番无耻的话,彻底点燃了李伟的怒火。他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口,大吼道:“你给我滚!”
一场家庭会议,最终在争吵和决裂中不欢而散。李静摔门而去,留下我们俩,面对着一室的狼藉和一个无解的难题。
第3章 沉默的丈夫
李静走后,家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李伟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缸很快就满了。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深切的失望和愤怒。
我默默地收拾着被李静碰倒的茶杯碎片,心里乱成一团麻。我预想过会吵架,但没想到她能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什么“养儿防老”,什么“泼出去的水”,都什么年代了,她还抱着这种陈腐的观念。说到底,不过是自私的借口罢了。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过了很久,李伟才沙哑地开口,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小时候,她不是这样的。有什么好吃的,她都会分我一半。”
我叹了口气,把碎片扫进垃圾桶。“人是会变的,李伟。尤其是在钱面前。”
他掐灭了烟,把脸埋在手掌里,肩膀微微耸动。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这么脆弱。他一直以自己的家庭和睦为荣,觉得自己的母亲明理,姐姐亲切。可现实,却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内心独白之一: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的心也跟着揪紧。我甚至有些后悔,是不是我把那张化验单拿出来,就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如果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是不是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可转念一想,虚假的和平有什么意义?脓包总有被戳破的一天,长痛不如短痛。
接下来的几天,李伟变得沉默寡言。他不再跟我讨论换房子的事,也不再哼着歌做饭。他每天按时上下班,回家就自己待在书房里,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夜。我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吃饭了”、“我睡了”这样简单的几句。
我知道,他在经历一场内心的煎熬。一边是生病的母亲和沉重的医药费,一边是决裂的姐姐和被打破的亲情幻想。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我没有去打扰他,只是默默地把家里的事都担起来。每天给他做好饭菜,把他的衣服烫得平平整整,晚上在他书桌上放一杯热牛奶。我希望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这个家还在,我还在他身边。
婆婆那边,透析已经开始了。每周一、三、五,我都会请半天假,陪她去医院。李伟也去,但他总是站在走廊的尽头,远远地看着,不怎么说话。婆婆大概也察觉到了我们和李静的矛盾,几次想开口问,但看着我们沉重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病房里的气氛总是很压抑。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提醒着生命的流逝。每次交费的时候,看着缴费单上那一长串数字,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我们那五十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这天,我正在给学生上课,班主任突然把我叫了出去。
“林老师,小宝的家长来了,在办公室等你。”
我心里一惊。小宝是我班上的学生,平时很乖,难道出什么事了?
我匆匆赶到办公室,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女人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你就是林老师吧?我想问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我们家孩子说,你上课老是走神,讲错好几道题了!”
我脸上火辣辣的,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状态不好,我以后一定注意。”
那位家长不依不饶,声音也大了起来,引得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看了过来。“注意?等你们注意,孩子的学习都耽误了!我们花钱是来让孩子学习的,不是来看老师发呆的!你要是干不了,就别干!”
我被她说得无地自容,只能一个劲地道歉。那种感觉,就像被人剥光了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所有的委屈、压力和疲惫,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我的职业尊严,被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内心独白之二:我一直为我的工作感到骄傲。三尺讲台,是我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可现在,我连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了。家庭的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快要被耗干的电池。我开始怀疑,为了所谓的“家庭责任”,牺牲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真的值得吗?
送走那位家长,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很久。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把我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回到家,李伟依然把自己关在书房。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做饭,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着。
他终于出来了,看到我坐在黑暗里,愣了一下。“怎么不开灯?”
“李伟,我们谈谈吧。”我的声音很平静。
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妈的病要治,但我们的生活也要继续。你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得拿出个态度来。”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终于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茫然,“我去找过李静,在她家楼下等了她一晚上。我求她,让她看在妈的份上,把钱拿出来一部分。可她……她报警了,说我骚扰她。”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没想到,李静能做得这么绝。
“她说,除非我把安置房卖了,用卖房的钱给妈治病,否则她一分钱都不会出。”李伟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我,“岚岚,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看着他濒临崩溃的样子,我所有的怨气都烟消云散了。我走过去,抱住他。
“你没有错,你也不是没用。”我哽咽着说,“错的是自私的人心。但是,李伟,我们不能被他们打倒。我们得为自己,为小宝,活下去。”
他反手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一样,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久。我们把所有的问题都摊开,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说了出来。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可能会让我们的家庭彻底分崩离析,但也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第4章 尊严的裂痕
那个决定,像一块巨石,压在我们心头。我们决定,要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
我咨询了一位做律师的朋友。朋友告诉我,从法律上讲,子女对父母有平等的赡养义务,这和是否分得财产没有直接关系。李静作为女儿,不能免除自己的责任。但是,打官司耗时耗力,而且一旦对簿公堂,亲情就真的荡然无存了。
李伟犹豫了。他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人,觉得把自己的亲姐姐告上法庭,是件大逆不道的事。
“再……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他低声说。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害怕,害怕彻底失去这个“家”的概念。
内心独白之一:我理解他的挣扎。一边是冰冷的法律条文,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可这亲情,已经被金钱腐蚀得面目全非了。如果退让和忍耐换不来理解,那我们除了拿起武器,别无选择。有时候,维护尊严,比维持表面的和气更重要。
生活的压力不会因为我们的犹豫而停止。婆婆的医药费,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不断吞噬着我们的积蓄。我们那五十万拆迁款,很快就花掉了近一半。我不敢再买新衣服,不敢和同事出去聚餐,连给小宝买个玩具,都要犹豫再三。
这种捉襟见肘的生活,让我倍感焦虑。在学校,我更加努力地工作,希望能通过优秀的教学成绩,拿到年终的绩效奖金。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备课和批改作业中,常常在办公室待到深夜。
一天晚上,我加完班回家,在小区门口的水果摊上,看到了李静。她正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笑得花枝招展,在挑选进口的车厘子。那男人我认识,是她新交的男朋友,据说家里挺有钱。
她也看到了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然,甚至还朝我扬了扬下巴,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我攥紧了手里的备课本,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拿着本该给母亲救命的钱,在这里逍遥快活,而我们,却在为每一分钱发愁。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公的事情。
我没有上前去和她争吵,那只会像个泼妇,徒增难堪。我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开。
回到家,李伟还没睡,在等我。他看到我疲惫的脸色,心疼地给我倒了杯热水。“又加班了?别太累了。”
我把在楼下看到李静的事跟他说了。他听完,沉默了半晌,最后只说了一句:“随她去吧。”
他的语气里,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明白,他对这个姐姐,已经彻底心死了。
生活的裂痕,不止出现在经济上,也开始蔓延到我们的工作中。李伟是单位的技术骨干,原本今年有个晋升主管的机会。可因为家里这些事,他分了不少心,好几次在关键项目上出了差错,被领导点名批评。晋升的事,自然也就泡汤了。
他回来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事,主管压力大,我现在这样也挺好。”
可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他是个要强的人,事业上的挫败,对他的打击很大。
内心独白之二:我们就像两只被困在网里的飞蛾,越是挣扎,网就收得越紧。我们努力工作,想维护自己平凡的尊严,可生活的重压却一次次把我们的尊严撕开一道道裂口。我开始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们会被这沉重的负担彻底压垮。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五。那天,我陪婆婆做完透析,王医生把我们叫到了办公室。
“老人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差一些。”王医生指着片子,表情严肃,“透析只能维持,不能根治。最好的办法,还是做肾脏移植。”
“肾脏移植?”我和李伟都惊呆了。
“是的。但是肾源很难等,而且费用极高,手术加上后期的抗排异药物,至少需要五十万。”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我们耳边轰然炸响。我们手里剩下的钱,连这个数字的一半都不到。
从医院出来,我和李伟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们唯一的希望,似乎也被堵死了。
“卖房吧。”李伟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
“把安置房卖了。”他看着我的眼睛,重复了一遍,“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妈……”
我心里一痛。我知道,他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那套房子,是我们未来的保障,是给小宝的家。卖掉它,意味着我们将重新回到起点,甚至更糟。
可是,看着他布满血丝、充满恳求的眼睛,我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我快要点头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李静打来的。
我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哥,嫂子,我听说妈需要换肾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你还知道关心妈?”李伟冷冷地反问。
“我当然关心了。”李静在那头轻笑了一声,“我给你们指条明路吧。你们不是还有套房子吗?把它卖了,钱不就有了?反正那房子也是妈给的,现在拿来救妈的命,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她的话,和李伟刚才的话,一模一样。
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插进了我们心里。
第5章 最后的稻草
李静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了我心里最后一丝温情。
“李静,你还是人吗?”我对着电话怒吼,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那是我们的家!是小宝的家!你凭什么说得这么轻巧?”
“嫂子,你吼什么呀?”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带着一种残忍的冷静,“这房子本来就是拆迁分的,你们一分钱没出,白得的。现在拿出来救命,有什么不对?总比你们逼着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掏钱要合情合理吧?”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伟一把抢过电话,对着那头咆哮:“李静!我告诉你,房子我们不会卖!妈的医药费,也跟你没关系了!从今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姐姐!”
说完,他狠狠地挂断了电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我看着他,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绝望。我们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前面是深渊,后面是虎狼。
回到家,我们俩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卖房,就像李静说的,成了唯一的选择。可这个选择,太沉重,太屈辱。我们凭什么要为了她的自私,毁掉我们自己的生活?
内心独白之一: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我恨李静的冷血,恨婆婆的偏心,甚至也有一丝怨恨李伟的软弱。为什么所有的重担都要我们来扛?为什么我们必须要做那个懂事、顾全大局的人?我们的委屈,又有谁来体谅?
沉默中,李伟的手机又响了。是婆婆打来的。
李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阿伟啊……”婆婆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我……我都听阿静说了。你们……是不是为了我的病,吵架了?”
李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
婆婆在那头叹了口气,继续说:“孩子,别为难。要是钱不够……就把那套房子……卖了吧。我的命,不值钱。可你们的情分,是金钱买不来的。别为了我,伤了姐弟和气。”
她的话,听起来是在劝解,是在体谅我们。可我听在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什么叫“别伤了姐弟和气”?她明明知道是李静不愿意出钱,却把责任归结于我们“吵架”。什么叫“把房子卖了吧”?她轻轻一句话,就想让我们放弃唯一的栖身之所。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让李静也承担责任的话。
她的沉默,就是一种默许。默许了李静的自私,默许了对我们的不公。
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伟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握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泛白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和决绝。
“岚岚,我们谈谈。”他说,“就我们两个人。”
我们走进卧室,关上了门,把外界的一切纷扰都隔绝在外。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在我们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我想了一天。”李伟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我有些害怕,“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个儿子,还是个丈夫,是个父亲。”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做儿子,我应该孝顺。妈生我养我,现在她病了,我砸锅卖铁也得救她。这是天经地义。”
“可做丈夫,做父亲,我也有责任。我有责任给你和小宝一个安稳的家,一个确定的未来。我不能为了所谓的‘孝顺’,就把你们推进火坑。”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内心独白之二:我看着他,心疼得无以复加。这个一向以“好儿子”自居的男人,正在经历一场痛苦的自我割裂。他在试图从被亲情绑架的角色中挣脱出来,重新定义自己的身份和责任。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但也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真正成熟的开始。
“所以,”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不能卖房。那是我们的底线。”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等他这句话,等了太久了。
“可是,妈的病……”我哽咽着问。
“妈的病要治。”他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但不能用毁掉我们生活的方式来治。李静,必须承担她应该承担的那份责任。她不愿意,我们就逼她愿意。”
我愣住了。“怎么逼?”
“离婚。”他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们离婚。”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却很温柔,“岚岚,你听我说完。这不是真的要分开。我们办个假离婚,房子、存款,都归你和小宝。我净身出户。然后,我再去跟他们谈。”
我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
他要用我们这个小家庭的“毁灭”,来作为最后的武器,去敲碎他母亲和姐姐那自私冷硬的外壳。
内心独白之三:我的心在颤抖。这是一个多么疯狂,又多么悲壮的决定。他要用最极端的方式,来保护我和孩子,来捍卫我们这个家的尊严。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试图平衡各方的“和事佬”,他是一个准备为自己的妻儿去战斗的战士。
“我不同意。”我摇着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不要跟你离婚,假的也不行。”
他握住我的手,紧紧的。“岚岚,这是唯一的办法。只有让他们看到,他们所谓的‘理所当然’,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他们才会害怕,才会退让。你相信我,我不会真的离开你和小宝。我只是……想为你们争一口气。”
我看着他决绝的眼神,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窗外,夜色深沉。而我们这个家,也走到了最黑暗的时刻。
第6章 摊牌与选择
周末,李伟把婆婆和李静都约到了家里。这是自上次不欢而散后,一家人第一次重新坐在一起。
客厅里的气氛,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冷。
婆婆坐在沙发上,脸色憔悴,不停地唉声叹气。李静则翘着二郎腿,抱着胳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新做的指甲,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我和李伟并排坐着,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份文件。
“今天请大家来,是想宣布一件事。”李伟的声音异常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
他把那份文件,推到了茶几中央。
“我和林岚,决定离婚了。”
话音刚落,婆婆和李静都愣住了。婆婆手里的茶杯一抖,茶水洒了出来。李静也放下了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阿伟,你胡说什么!”婆婆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好好的,离什么婚!是不是林岚逼你的?”
她说着,就用责备的眼神看向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李伟挡在了我前面。“妈,跟她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为什么?”李静皱着眉问,她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因为我累了。”李伟的目光扫过她们俩的脸,那目光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失望,“我不想再让我老婆孩子,跟着我一起受这份委屈了。”
他拿起那份文件,是《离婚协议书》。
“按照协议,这套房子,家里所有的存款,都归林岚和小宝。我,净身出户。”
“你疯了!”李静尖叫起来,“你净身出户,你以后怎么办?妈怎么办?”
“妈有你这个女儿。”李伟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不是说养儿防老吗?现在我这个儿子没了,养老送终的责任,自然就落到你这个女儿身上了。你那五十万,加上妈手里的五十万,一百万,足够给妈治病养老了。”
李静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大概从来没想过,她那些自私的言论,有一天会变成回旋镖,狠狠地打在自己身上。
婆婆也慌了,她抓住李伟的胳膊,老泪纵横。“阿伟,你不能这样啊!你是我儿子,你怎么能不管我?妈知道错了,妈不该偏心阿静,你别跟你姐计较,也别跟妈计较,好不好?”
她终于承认自己偏心了。可这句迟来的道歉,已经太晚了。
李伟轻轻地推开她的手,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妈,我不是不管你。我只是想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你们不能一边享受着儿子儿媳的付出,一边又把我们逼上绝路。”
他站起来,走到我和小宝的房间门口,回头看着她们。
“我给你们两条路。”
“第一,我跟林岚离婚。从此以后,我跟你们再无瓜葛。妈的病,你们自己想办法。”
“第二,”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李静,把你那五十万拿出来。不是全部,拿三十万出来,放到一个共同账户里,作为妈的治疗基金。我们这边,也拿出三十万。剩下的钱,我们自己支配。以后妈所有的开销,都从这个账户里出。你,作为女儿,每周至少要来医院陪护两天。”
“你做梦!”李静脱口而出。
“你可以不同意。”李伟淡淡地说,“那就选第一条路。你自己选。”
说完,他走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视角切换:第三人称全知)
客厅里,只剩下张翠花和李静母女俩,还有坐在一旁,始终沉默的林岚。
张翠花瘫在沙发上,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看脸色铁青的女儿,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以为儿子老实,儿媳贤惠,可以任由她拿捏。她想给女儿多留点保障,却没想到,这偏心,会把儿子逼到要和她断绝关系的地步。
李静的心里,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懦弱的哥哥,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反抗。离婚?净身出户?他这是要釜底抽薪啊!如果他真的不管了,那妈这个烂摊子,不就全砸在她手里了吗?她刚交了有钱的男朋友,正准备过上好日子,怎么能被一个生病的妈拖累?
她看了一眼林岚。那个女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可李静却觉得,她比谁都可怕。她就像一汪深潭,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今天这一切,肯定都是她策划的。
“看什么看!”李静把气撒到林岚身上,“都是你这个,挑拨我们一家人的关系!”
林岚终于抬起了头,她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李死心悸的力量。
“李静,你错了。毁掉这个家的,不是我,是你的自私,和妈的偏心。”她站起来,慢慢地说,“李伟给你的选择,也是给我的选择。如果今天,你们还是执迷不悟,那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带着我的孩子,离开这个家,离开李伟。”
她的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李静的心理防线。她明白了,这次,他们是来真的了。
李静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她开始飞快地盘算。如果哥哥真的离婚净身出户,她不仅要出钱,还要出力,她男朋友那边怎么交代?街坊邻居会怎么看她?逼得哥哥妻离子散,不管亲妈死活?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权衡利弊之下,她的天平,开始倾斜了。
第7章 余晖下的和解
最终,李静妥协了。
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同意。”
她同意拿出三十万,也同意每周来医院陪护。当然,她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怨恨,但她别无选择。
一场家庭风暴,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暂时画上了句号。
李伟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那份离婚协议书,已经被他撕成了两半。他没有看李静,只是对婆婆说:“妈,希望以后,您能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
婆婆流着泪,连连点头。
那天之后,家里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李静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把钱转了过来,也开始每周出现在医院。她和我们说话,依旧夹枪带棒,但至少,她用行动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
婆婆对我的态度,也从以前的理所当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她会主动帮我做家务,会关心我工作累不累。我知道,她在试图弥补。
而我和李伟,在经历了这场几乎要毁掉我们婚姻的危机后,关系反而比以前更紧密了。我们都明白,这个家,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守护下来的。
内心独白之一:这场战争,没有真正的赢家。我们每个人都遍体鳞伤。亲情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虽然在慢慢愈合,但疤痕永远都在。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婆婆能坦诚一些,李静能善良一些,我们是不是就不用走到这一步?可惜,生活没有如果。
婆婆的肾源,在半年后等到了。手术很成功。
手术那天,李静也守在手术室外,一夜没合眼。当医生说“手术成功”的那一刻,我看到她偷偷地抹了抹眼泪。或许,在她坚硬的外壳下,也还藏着一丝未泯的亲情吧。
我的工作也回到了正轨。没有了后顾之忧,我把更多的热情投入到教学中。我带着我的毕业班,取得了全区第一的好成绩。在学期末的表彰大会上,我作为优秀教师代表发言。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那些年轻而充满希望的脸庞,我找回了作为一名教师的尊严和快乐。这就是我的“匠心精神”,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好分内事,收获内心的安宁。
李伟也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错过了那次晋升,但他并没有气馁。他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技术钻研中,第二年,他凭借一个出色的项目,获得了公司的年度技术创新奖,得到了比晋升更重要的认可。
生活,就像一条河,经历过急流险滩,终究会回归平静。
一年后的一个傍晚,我和李伟带着小宝,在我们的新家阳台上看晚霞。那套我们曾经差点失去的房子,如今住着,感觉格外踏实。
夕阳的余晖,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也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岚岚,”李伟从身后轻轻抱住我,“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笑着问。
“谢谢你,在我最糊涂的时候,没有放弃我。也谢谢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责任。”
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在最后关头,选择站在了我和小宝这边。”
内心独白之二:是啊,我们都应该感谢彼此。婚姻,不就是这样吗?它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而是两个人的对手戏。我们有过争吵,有过猜忌,有过绝望,但最终,我们选择了并肩作战,而不是各自逃离。我们用行动证明了,家庭的理解和支持,是抵御一切风雨最坚固的堡垒。
小宝在旁边玩着积木,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楼下,传来了邻居们炒菜的香味和谈笑声。这平凡的人间烟火,此刻显得如此珍贵。
我想起那一百五十万拆迁款。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人心最真实的样子:自私、偏袒、算计,也照出了我们内心深处的坚守和情义。钱,可以考验人性,但最终决定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的,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在情义和利益面前,我们虽然走得艰难,但终究没有选错方向。
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李伟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知道,我们家的那道裂痕,可能永远无法完全消失。但没关系,我们会用未来的岁月,用更多的爱和理解,去慢慢填补它。
因为,只要我们还在一起,这个家,就永远不会倒下。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