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青禾跟在她身后,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夫人,太医说您这脉相稳得很,是实打实的喜脉呢!王爷知道了,肯定要高兴坏了!”
锦帐寒消,喜脉难寻
暮春的风带着最后一丝料峭,拂过永宁王府的朱红廊柱时,苏清鸢手里那张叠得整齐的诊单,几乎要被她攥得透了纸背。
青禾跟在她身后,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夫人,太医说您这脉相稳得很,是实打实的喜脉呢!王爷知道了,肯定要高兴坏了!”
苏清鸢的指尖轻轻颤了颤,眼底也漾着细碎的光。嫁入王府三年,她从最初那个满怀憧憬的世家嫡女,熬成了府里人见人叹的“透明夫人”,只因她的夫君,永宁王萧景渊心里,始终装着一个早已故去的女子——绾绾。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有了孩子。这是她和萧景渊的孩子,或许,这个小生命能像一缕暖阳,照进萧景渊心里那片只属于绾绾的阴凉角落。
她脚步轻快地往暖阁去,听说萧景渊今日约了好友卫凛在那儿品新茶。暖阁外的梨花正开得盛,白花瓣落在她的发髻上,她却顾不上拂去,满心都是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急切。
可还没走到暖阁门口,里面传来的对话,就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她所有的热望。
是萧景渊的声音,清越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像是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前几日母妃还提,说清鸢身子弱,该多补补。”
紧接着是卫凛的笑:“怎么,你这是终于要对苏小姐上心了?我还以为你要守着绾绾姑娘的念想,一辈子不碰旁的女子呢。”
苏清鸢的脚步顿住,指尖的诊单边缘被捏得发皱。她屏住呼吸,等着萧景渊的回答,心里还存着一丝微弱的期待。
可萧景渊的话,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她的心脏。
“上心谈不上,不过是尽王爷和夫君的本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温度,“再说,她性子温顺,不吵不闹,留在身边也省心。”
卫凛啧了一声:“省心归省心,可比起绾绾姑娘,终究是差了点意思吧?绾绾姑娘当年可是京里最灵动的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性子也鲜活,哪像苏小姐,总是安安静静的,倒像个没魂儿的瓷娃娃。”
苏清鸢的身子晃了晃,青禾连忙扶住她,眼里满是心疼。她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耳朵还在不受控制地往暖阁里听。
然后,她听到了那句让她彻底心死的话。
萧景渊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却字字清晰:“自然是比不上绾绾的。”
“绾绾”这两个字,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苏清鸢心底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三年来的委屈、隐忍、期盼,在这一刻,全都碎成了齑粉。
她慢慢后退,脚步轻得像一片梨花花瓣,生怕惊扰了暖阁里那份“追忆往昔”的氛围。手里的诊单被她悄悄塞进了袖袋,那上面“喜脉”两个字,此刻看来,竟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回到自己的清晏居,苏清鸢打发走了青禾,独自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的女子,面色苍白,眼底的光已经灭了,只剩下一片沉寂。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可这个孩子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能改变什么。
她想起三年前大婚那日,红烛高燃,萧景渊掀开她的盖头时,眼里没有半分新郎的喜悦,只有一片疏离。他说:“苏小姐,本王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入了王府,守好本分即可,其他的,不必强求。”
那时她还天真,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好,足够温顺,总能焐热他的心。她学绾绾喜欢的海棠,在院子里种满了海棠树;她练绾绾最擅长的《平沙落雁》,手指被琴弦磨出了茧子;她学着绾绾的样子,为他打理书房,研墨铺纸,可他从未多看一眼,甚至在她弹起《平沙落雁》时,皱着眉说:“别弹了,你弹不出绾绾的味道。”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一个比不上“绾绾”的替代品。
接下来的日子,苏清鸢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待在清晏居,只是不再刻意去迎合萧景渊。她不再去他的书房,不再打听他的行踪,每日只是看看书,打理打理院子里的花草,偶尔给腹中的孩子轻声说说话。
萧景渊起初并未察觉她的变化,直到有一次,他处理完公务,习惯性地想去找她研墨,却发现书房里空无一人。问了侍从才知道,苏清鸢已经许久没来过书房了。
他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起身往清晏居去。走到院门口,就看到苏清鸢正坐在海棠树下看书,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影,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湖水,没有了往日的小心翼翼,也没有了那份藏不住的期盼。
萧景渊的脚步顿住了。他第一次发现,苏清鸢其实生得极美,眉如远山,眸若秋水,只是以前她总低着头,让他忽略了这份美。
“你怎么不去书房了?”他走进院子,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质问。
苏清鸢抬起头,看到是他,微微欠了欠身,语气平淡:“王爷,妾身近日身子有些沉,不便多走动,便在院子里看书打发时间。”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萧景渊心里的烦躁更甚,他皱了皱眉:“身子沉就好好歇着,别总坐在风口里。”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甚至没看到苏清鸢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落寞。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清鸢的肚子渐渐显怀,行动也越来越不便。萧景渊似乎终于想起了她这个“夫人”,偶尔会来清晏居坐一坐,问问她的身子情况,却从不提孩子,也从不碰她的手。
苏清鸢对此并不在意,她只盼着孩子能平安出生,至于萧景渊的心意,她已经不奢求了。
可王府里的人,却没那么安分。侧妃柳氏是萧景渊母妃的远亲,一直觊觎正妃之位,见苏清鸢怀了孕,更是妒火中烧,总想着找机会陷害她。
那日,柳氏派人来请苏清鸢去她的院子里赏牡丹,苏清鸢本不想去,可柳氏打着“姐妹和睦”的旗号,又有母妃的懿旨,她不得不去。
到了柳氏的院子,柳氏笑得一脸和善,亲自给她递了一杯茶:“姐姐,这是我特意让人煮的安胎茶,你快尝尝。”
苏清鸢看着那杯茶,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知道柳氏没安好心,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好驳了柳氏的面子。正犹豫间,青禾上前一步,轻声说:“夫人,您刚喝了太医开的安胎药,不宜再喝茶,不如让奴婢替您收着,回头再喝?”
柳氏的脸色微变,随即又笑道:“也是,是我考虑不周。那姐姐快坐,咱们赏牡丹。”
赏牡丹的时候,柳氏故意引着苏清鸢往湖边走,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话,分散她的注意力。走到湖边的石桥上时,柳氏突然脚下一滑,朝着苏清鸢扑了过来。
苏清鸢下意识地想躲开,可她怀着身孕,行动不便,被柳氏一撞,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朝着湖里倒去。
“夫人!”青禾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拉,却只抓到了苏清鸢的一片衣袖。
就在苏清鸢以为自己要掉进湖里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拉了回来。
她抬头一看,竟是萧景渊。
萧景渊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扶住苏清鸢,目光冷冷地看向柳氏:“柳侧妃,你好大的胆子!”
柳氏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在地上,哭着说:“王爷,不是臣妾故意的,是臣妾脚下打滑,不小心撞到了姐姐,求王爷明察!”
萧景渊没理会柳氏的辩解,低头看向苏清鸢,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清鸢摇了摇头,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轻声说:“多谢王爷相救,妾身没事。”
她的疏离让萧景渊心里一阵刺痛,他看着柳氏,冷声道:“来人,将柳侧妃禁足在院子里,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出来!”
说完,他不再看柳氏,对苏清鸢说:“我送你回清晏居。”
回去的路上,萧景渊一直走在苏清鸢身边,沉默不语。苏清鸢也没有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到了清晏居门口,苏清鸢正要道谢,萧景渊却突然开口:“清鸢,对不起。”
苏清鸢愣住了,她没想到萧景渊会跟她道歉。她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
萧景渊避开她的目光,声音低沉:“以前,是我忽略了你。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和孩子。”
苏清鸢的心轻轻动了一下,可想起暖阁里那句“比不上绾绾”,她又很快冷静下来。她轻声说:“王爷不必如此,妾身只盼着孩子能平安出生。”
萧景渊看着她眼底的平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厉害。他知道,他伤她太深,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
从那以后,萧景渊果然变了很多。他不再总待在书房里,而是经常来清晏居陪苏清鸢吃饭、说话,还会亲手给她剥核桃、削苹果。他甚至让人把书房里绾绾的画像取了下来,说:“过去的事,该放下了。”
苏清鸢虽然心里还有些芥蒂,但看着萧景渊一点点改变,看着自己腹中的孩子,她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期待。或许,他们真的能像寻常夫妻一样,好好过日子。
可这份期待,很快又被打破了。
那日,萧景渊的好友卫凛来王府做客,两人在暖阁里喝酒。苏清鸢炖了汤,想送过去给萧景渊暖暖胃。走到暖阁门口,她又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卫凛笑着说:“景渊,你现在对苏小姐倒是上心了,看来这孩子果然是润滑剂,能让你忘了绾绾?”
苏清鸢的脚步顿住,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
萧景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不是忘了绾绾,只是觉得,清鸢怀着我的孩子,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她。”
“那你对苏小姐,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心?”卫凛追问道。
萧景渊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茫然:“真心……或许有吧。只是每次看到她,我总会想起绾绾,想起以前的日子。”
苏清鸢手里的汤盅差点掉在地上,她踉跄着后退,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彻底破灭了。原来,他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不过是出于责任。而他心里,始终还是装着绾绾,她永远都只是绾绾的影子。
她再也忍不住,转身跑回了清晏居,关上房门,失声痛哭起来。青禾听到哭声,连忙进来安慰她,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景渊喝了酒,带着几分醉意回到清晏居,看到苏清鸢坐在床边哭,他心里一紧,连忙走过去:“清鸢,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苏清鸢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哽咽:“萧景渊,你告诉我,你对我好,到底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心里,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放下过绾绾?”
萧景渊被她问得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说他对她有真心,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到他沉默,苏清鸢的心彻底冷了。她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异常平静:“萧景渊,我们和离吧。”
“和离”两个字,像炸雷一样在萧景渊耳边响起。他猛地抓住苏清鸢的手,语气急切:“清鸢,你别闹,我们怎么能和离?你怀着孩子,离了王府,你怎么办?”
“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会照顾。”苏清鸢用力甩开他的手,“萧景渊,我不想再做绾绾的影子了,我也不想再活在你的责任里。这三年,我已经受够了,我只想带着孩子,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萧景渊看着苏清鸢坚定的眼神,心里第一次有了恐慌。他意识到,苏清鸢是真的要离开他了。他不能没有她,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清鸢,我错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他抓住苏清鸢的手,语气里带着哀求,“我以后再也不想绾绾了,我只对你好,只对我们的孩子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苏清鸢看着他眼底的恐慌和哀求,心里有了一丝动摇。可想起自己这三年来的委屈和痛苦,想起他一次次的伤害,她还是摇了摇头:“萧景渊,太晚了。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了,就再也弥补不了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清鸢开始收拾东西,执意要和离。萧景渊不肯,他把王府的大门锁了起来,不让苏清鸢离开。两人陷入了僵局,府里的气氛也变得压抑起来。
苏清鸢因为情绪低落,加上孕期反应,身子越来越差。太医来看过,说她忧思过度,动了胎气,需要好好静养,不能再受刺激。
萧景渊看着苏清鸢苍白的脸色,心里既心疼又愧疚。他知道,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不仅会失去苏清鸢,还会失去他们的孩子。
那天晚上,萧景渊坐在苏清鸢的床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清鸢,如果你真的想离开,我不拦你。但是你能不能等孩子出生,等你身子恢复了再走?我会给你足够的钱财,让你和孩子以后衣食无忧。”
苏清鸢看着他,眼里满是惊讶。她没想到萧景渊会同意和离。
萧景渊苦笑了一声:“我知道,我以前伤害了你很多,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你怀着孩子受苦。等孩子出生后,你想走就走,想留下也可以,我不会再强迫你。”
苏清鸢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我等孩子出生。”
接下来的日子,萧景渊没有再提和离的事,也没有再刻意讨好苏清鸢,只是默默地照顾她的饮食起居,陪她去院子里散步,给她讲一些有趣的事情。他不再提绾绾,也不再拿苏清鸢和绾绾比较。
苏清鸢虽然还是对他有芥蒂,但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着自己腹中的孩子,她还是渐渐放下了一些心防,开始好好养胎。
转眼到了深秋,苏清鸢的预产期到了。她被送进产房,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过去。萧景渊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着,手里攥着帕子,手心全是汗。
“王爷,夫人生了!是个小世子!”产房里传来稳婆兴奋的声音。
萧景渊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产房门口。当稳婆把孩子抱出来,递到他怀里时,他看着孩子小小的脸蛋,心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喜悦和感动。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苏清鸢的孩子。
他迫不及待地走进产房,看到苏清鸢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水打湿,他心里一阵刺痛。他走到床边,握住苏清鸢的手,声音哽咽:“清鸢,辛苦你了。”
苏清鸢睁开眼睛,看着他怀里的孩子,眼里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孩子……还好吗?”
“好,很好,很健康。”萧景渊连忙说,“清鸢,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孩子。”
苏清鸢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和喜悦,心里轻轻动了一下。或许,他真的变了。
月子里,萧景渊亲自照顾苏清鸢和孩子,给孩子换尿布、喂奶,虽然笨手笨脚,却做得十分认真。苏清鸢看在眼里,心里的芥蒂也渐渐消散了一些。
孩子满月那天,王府办了满月宴。宴会上,萧景渊抱着孩子,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对苏清鸢说:“清鸢,以前是我不好,忽略了你,伤害了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萧景渊唯一的妻子,这个孩子,就是我们的希望。我会用一辈子来弥补你,好好爱你和孩子。”
苏清鸢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这一次,是感动的眼泪。
宴会后,苏清鸢和萧景渊坐在院子里,看着孩子在摇篮里熟睡。
萧景渊握住苏清鸢的手,轻声说:“清鸢,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苏清鸢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没关系,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我就够了。”
萧景渊紧紧地抱住她,心里充满了庆幸。幸好,他没有彻底失去她;幸好,他还有机会弥补。
从那以后,永宁王府里再也没有了“绾绾”的影子,只有萧景渊、苏清鸢和他们的孩子,过着温馨幸福的日子。苏清鸢终于明白,真正的爱情,不是活在过去的回忆里,而是珍惜眼前人,携手共度未来的每一天。
多年后,当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问起父亲当年为什么会改变时,萧景渊总会笑着看向苏清鸢,然后对孩子说:“因为你母亲,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她用她的温柔和坚韧,唤醒了我,让我学会了珍惜。”
苏清鸢听着,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美好。那些曾经的委屈和痛苦,都已经化作了岁月里的尘埃,被幸福的时光轻轻拂去,只留下满院的海棠花香,和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
来源:越275636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