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冬天有点冷吧,儿子?"我看着周盛,他鼻尖冻得通红,却只是敷衍地点点头,目光游移不定。
"冬天有点冷吧,儿子?"我看着周盛,他鼻尖冻得通红,却只是敷衍地点点头,目光游移不定。
这是房子过户后他第三次来看我,比以往少了几分亲热,多了几分心不在焉。
我叫刘芝兰,一辈子在县城第三中学教语文,如今退休在家已有八个年头。
那时候刚参加工作,每月工资才四十多块,却还是存了两块钱,攒在一个绿色的布袋子里,系得紧紧的。
我和老伴赵德福一辈子节衣缩食,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想着给儿子留下点什么。
九十年代末,单位分房赶上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波商品房热潮,我们咬牙掏空了积蓄,又借了一部分亲戚的钱,买下了这套七十平米的两居室。
当时周围人都说我们傻,花十几万买什么楼房,那可是我们两人小半辈子的积蓄啊。
可赵德福拍着我的手说:"芝兰,咱俩一辈子苦,不能让孩子也苦一辈子。"
回想起来,我这一生没什么遗憾,就是可怜了赵德福,没能亲眼看到儿子有出息,就在五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脑溢血带走了他。
去年冬天格外冷,西北风裹着雪粒子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像是在敲打我这颗孤独的心。
那天早上起来,我觉得胸口闷得慌,呼吸不畅,还以为是天气变化的缘故。
谁知道傍晚时分,竟然高烧不退,喘不上气来,吓得楼下老张帮我叫了救护车,被诊断为肺炎,直接住进了县医院。
那段时间,周盛确实很孝顺,每天下班后都会过来,带着热腾腾的粥,一勺一勺喂我吃。
有时还会带来一些老电影的录像带,放在病房里的小电视上,陪我一起看。
那是我们以前常在露天电影场一起看的《英雄儿女》《闪闪的红星》,画面有些模糊,但满是回忆的温度。
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火炉。
"妈,您吃点梨,我削好了。"周盛把梨递给我,手法娴熟,一长条梨皮完整地垂下来,就像小时候我给他削的那样。
窗外飘着小雪,病房里暖气充足,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那一刻我感到踏实和幸福。
"妈,您这病好了以后,咱得把房子过户给我。"某天晚上,他突然对我说。
我愣了一下,筷子停在半空,眼睛盯着他,有些不解:"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您和爸年纪大了,早点把产权明确了,对大家都好。再说这房子不也是留给我的吗?"他边整理我的被角边说,语气随意,像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我放下筷子,望着窗外的夜色发了会儿呆。
赵德福去世后,我就只剩这一个儿子了,房子当然是他的,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
"行,出院后就去办。"我答应得干脆,说完又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周盛嘴角上扬,露出久违的笑容:"妈,您真好。"
那一刻,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是喝了一口陈年老酒,又苦又甜。
办过户那天,周盛请了假,带着一大摞材料,陪我跑了一整天。
从房管局到公证处,再到税务局,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他都没喊一声累。
中午我们在街边的小面馆吃了碗牛肉面,他还特意给我加了个卤蛋,和小时候我给他加卤蛋一样。
"妈,多吃点。"他给我夹菜,眼里满是关切。
临走前,他买了我爱吃的栗子糕,那香甜的味道让我想起了他小时候,我省吃俭用给他买零食的日子。
那天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肩膀上,我心里满是欣慰,觉得自己这辈子没白活,把儿子教育得这么有出息,这么孝顺。
可过户后没多久,一切都变了样,就像放久了的老照片,慢慢褪了色。
以前,周盛隔三差五就会来看我,有时带着儿媳妇刘玲,有时候自己来,电话也是一天一个,问我吃了什么,身体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可最近两个月,他的身影渐渐稀少,电话也变成了礼拜天的例行问候,简短得像是完成任务。
"妈,最近忙,过段时间再来看您。"电话那头总是这样的回应,忙碌成了最好的借口。
我独自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空落落的。
那天,我翻出一个旧铁盒,里面放着周盛从小到大的照片。
他穿开裆裤的样子,上学的第一天,高考前的全家福,一张张照片记录着他的成长,也记录着我和赵德福的付出与期待。
照片最下面,是一张发黄的全家福,那是周盛小学毕业时照的,我和赵德福站在他身后,笑得灿烂,那时候的我们,多么幸福啊。
门铃响了,我赶紧擦掉眼角的泪水,打开门,是住在隔壁的老张。
"芝兰,一个人在家呀?儿子最近没来看你?"老张手里提着一袋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蔬菜。
我笑了笑:"他工作忙,没时间来。"
老张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工作是忙,可再忙也不能忘了老人啊。"
说着,她递给我一个塑料袋:"我买菜多了,分你点。"
接过袋子,我看到里面是新鲜的青菜和一块五花肉,心里一暖。
"谢谢你,老张。"我说,"改天我熬点粥请你来吃。"
"哎,别客气,咱们这些老邻居不就是要互相照应吗?"老张摆摆手,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下,"看你儿子最近忙得很,是不是在忙那个小厂的事?"
我一头雾水:"什么小厂?"
"你不知道啊?你儿子不是贷款开了个小厂子吗?咱们小区有好几家孩子都去应聘了。"
老张的话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砸在我心上。
我竟然不知道儿子开了工厂,他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柳树发呆。
那是周盛五岁时,我们一起种下的,那时他小小的手捧着泥土,认真地说:"妈妈,我要看着它长大。"
现在柳树已经高过三楼了,枝条随风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我拿起电话想给周盛打个电话问问,却又放下了。
他既然没告诉我,一定有他的原因,我不该多问,免得他觉得我在干涉他的生活。
春节快到了,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红红的春联,小区里热闹非凡。
我站在超市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往年这个时候,周盛都会陪我一起来采购年货,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买太多吃不完,买太少又显得凄凉。
最终我只买了一些必需品,还有周盛爱吃的几样零食,希望他春节回来的时候能尝一尝。
春节那天,周盛一家终于来了,儿媳妇刘玲带来一盆她做的红烧肉,香气四溢。
"妈,新年好!"刘玲笑着给我拜年,还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这是我和周盛给您的压岁钱。"
我推辞着不肯收:"你们自己留着用吧,我这把年纪,要压岁钱做什么。"
周盛在一旁打圆场:"妈,您就收下吧,这是我们的心意。"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像是许久没睡好觉。
吃饭的时候,周盛话很少,时不时看看手表,似乎很着急。
刘玲倒是热情,不停地给我夹菜,问这问那,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饭后不到两小时,他们就说要走了,理由是厂里有事。
我站在楼道口目送他们离开,心里空落落的,春节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
回到家,我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房间,却与我的心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柜子上放着一个旧相框,是周盛高中毕业时照的。
那时候他瘦瘦的,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我拿起相框,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楚。
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而我,似乎已经被慢慢遗忘在时光的角落里。
立春过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小区的花坛里开始有了新绿。
我每天早上起来,沿着小区的路走几圈,和遇到的老邻居们打个招呼,说说家常。
大家都知道我儿子开了个小厂,常问起他生意怎么样,我只能含糊其辞,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
"芝兰,你儿子倒是有出息,这么年轻就当老板了。"老李边遛狗边说。
我笑笑:"是啊,他从小就聪明。"
"听说现在生意不好做啊,竞争太激烈了。"老李若有所思地说。
我心里一紧:"是吗?我不太清楚。"
"你们当父母的,还是多关心关心孩子,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大,有时候扛不住的。"老李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
那个周六,我去菜市场买菜,刚转过巷口,就看见小吴站在那里,好像在等人。
见到我,他眼睛一亮,赶紧迎上来:"刘老师,买菜呢?"
小吴是我以前的学生,现在在镇上的供销社工作,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
"是啊,买点青菜。"我笑着回答。
小吴东张西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刘老师,您儿子开的厂子好像遇到麻烦了,我弟弟在那干活,说老板最近愁眉苦脸的,厂子可能撑不下去了。"
我心头一震,手里的菜篮子差点掉到地上。
"怎么回事?他从来没跟我说过啊。"
小吴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就是听我弟弟说,工人的工资已经拖欠了一个月了。"
回家的路上,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
儿子的厂子出了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虽然没有多少钱,但至少可以给他出出主意,或者陪他一起想办法啊。
到家后,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宁。
电话响了,是刘玲。
"妈,您在家吗?我想过来看看您。"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半小时后,刘玲来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妈,我给您炖了鸡汤,趁热喝点吧。"她放下保温桶,眼圈有些红。
我看出她有心事,便直接问道:"是不是厂子出问题了?"
刘玲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眼泪夺眶而出:"妈,您都知道了?"
"我听别人说的。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刘玲抹了抹眼泪:"周盛不想让您担心,他说您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
"傻孩子,我是他妈啊,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心疼地说,"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刘玲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实情。
原来,周盛一直想自己创业,去年看中了一个加工厂的项目,但缺少启动资金。
银行贷款需要抵押物,而他名下并没有值钱的财产。
房子过户后,他立刻用房产做了抵押,贷了款,开了一个小五金加工厂。
谁知道刚开张不久,就遇到了行业不景气,订单越来越少,工人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他天天愁得睡不着觉,前两天还说要关厂,我们夫妻俩整晚吵架。"刘玲说着又哭了起来。
听完她的话,我坐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不是为房子,而是为儿子的不信任。
为什么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母亲?
我想起了赵德福临终前的嘱托:"芝兰,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周盛,他虽然长大了,但在我们眼里,永远是个孩子。"
"刘玲,你回去告诉周盛,让他明天来一趟,我有话要跟他说。"我轻声说。
刘玲点点头,起身要走,我拉住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呢。"
那天晚上,我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所有的存折和银行卡。
我这辈子没什么大花销,退休金除了日常生活费,几乎都存了下来。
点了点,大概有十多万。
这钱本来是我自己留着养老的,但现在看来,儿子比我更需要。
我又拿出一个老式的铁盒子,里面放着我和赵德福一辈子的积蓄——几块金戒指,还有一些存了多年的纪念币。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中不停闪现周盛从小到大的样子,他第一次上学时怯生生的背影,考上高中时兴奋的笑容,工作后春节回家的礼物。
每一个瞬间,都那么清晰,那么温暖。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我鼓起勇气拨通了周盛的电话。
"儿子,你最近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我开门见山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
"妈,我......"他的声音哽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
我叹了口气:"妈都知道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怕您担心,您身体不好,我不想再给您添麻烦。"周盛的声音里带着愧疚。
"傻孩子,在妈眼里,你永远是个需要关心的孩子。不管你多大,有什么困难,都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明白吗?"
电话那头,传来周盛压抑的抽泣声:"妈,对不起,我不该瞒着您。"
"明天你来一趟,妈有东西给你。"我柔声说。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刘玲来了,带着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一锅鸡汤。
"妈,这段时间我们做得不对,周盛他不敢面对您,可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刘玲红着眼睛说,"其实这两个月,我每周都偷偷给您送饭菜,放在门口就走,就怕您发现是我们。"
我恍然大悟,想起这两个月常在门口发现的食物,心里一阵暖意。
原来儿子和儿媳虽然不常来,却一直在默默关心着我。
"你们啊,真是傻孩子。"我轻轻拍了拍刘玲的手,"有困难一家人一起扛,这才是亲人。"
刘玲抽泣着点点头:"妈,谢谢您。"
那天下午,周盛来了,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他瘦了很多,脸色蜡黄,眼下的黑眼圈更重了。
我们坐在那张陪伴了我三十多年的老沙发上,沉默了许久。
"妈,厂子最近有了转机,我找到了新客户,情况会好起来的。"他说,眼睛不敢看我,"房子的事,等我好起来就......"
我打断了他:"房子是你的了,我给你的,不需要还。"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妈,我不是故意隐瞒您的,我只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拍拍他的手,"我曾经也年轻过,也有过梦想。"
我从柜子里拿出装着存折和金饰的盒子,推到他面前:"这些是我和你爸的积蓄,你拿去用吧。"
周盛看着盒子,眼泪夺眶而出:"妈,这是您的养老钱,我不能要。"
"傻孩子,我这把年纪,还需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你爸在世的时候,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过得好。"
我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拿着,把厂子经营好,这是我和你爸的心愿。"
周盛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像小时候犯了错一样,泪流满面:"妈,对不起,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我抚着他的头,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傻孩子,你永远都是妈的骄傲。"
窗外的柳树轻轻摇曳,春天的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亲情——不是没有伤害,而是在伤害之后仍能彼此理解、彼此包容。
后来,周盛的厂子果然慢慢好转起来。
他用我给的钱更新了一批设备,又找到了几个稳定的客户,订单渐渐多了起来。
每个周末,他们一家都会来看我,有时候还会接我去他们家住几天。
刘玲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小孙子也天天围在我身边,叫我讲故事。
有一次,周盛送我回家,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说:"妈,房子的事......"
我打断他:"别提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点点头,眼里闪烁着泪光:"妈,谢谢您。"
"傻孩子,跟妈还说什么谢谢。"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前些日子,周盛来接我去他家吃饭,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他的厂子被一个大公司看中了,准备合作扩大生产。
"妈,等合作成功了,我就把房子赎回来,重新写您的名字。"他认真地说。
我摇摇头:"不用了,房子是你的,我这把年纪,要那么大房子做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听妈的话。"我拍拍他的手,"你好好的,妈就满足了。"
周盛沉默了一会,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妈,给您。"
我接过钥匙,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我在小区边上给您买了一套小房子,离我家很近,您想住哪儿都行,两边都是您的家。"
我看着手中的钥匙,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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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钥匙挂在胸前,贴着心口的位置,不是为了记住那间房子,而是为了记住,亲情有时虽然会被现实磨砺,但终究会回到最初的模样。
今年春节,我们一家人又团聚在一起。
周盛的厂子已经走上正轨,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不安。
饭桌上,他给我倒了一杯酒,说:"妈,这些年多亏了您,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
我笑着摇摇头:"儿子,妈要谢谢你,是你让妈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亲情。"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柳树的枝条上挂满了晶莹的雪花,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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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老钥匙,我一直挂在胸前,贴着心口的位置,像是一个永恒的承诺,提醒着我和周盛,爱与被爱,付出与回报,才是亲情最本真的模样。
来源:那一刻旧时光一点号